幸福啊。毛线迷上了当地的烟熏鲸鱼肉,而梅根则对着一盘炸鱼、鱿鱼圈和薯条这样的油炸食品大快朵颐。只有齐淮远抱着胳膊,什么也不吃,等着这群不靠谱的家伙酒足饭饱好上路。鱼市上人不少,有许多外国游客,一些本地年轻人也会三五成群地来寻找消遣。这里很多摊位是美食摊,并不都是单纯出售刚打捞上来的海鲜,摊位老板往往是典型的北欧大汉,一脸络腮胡,不时咧开嘴露出一口的白牙。这些海边摊是人们寻欢作乐的去处,不时也会有人来搭讪。搭讪者有男有女,不过大概是梅根身上那种同性恋的感觉太过容易吸引同类,来找他们的基本都是些男人……“北欧人都这么热情吗?”语言不通又天真懵懂的毛线疑惑地挠头,怎么这些大胡子糙汉一波接一波地来。“唔……”楚殣在英国上学的时候常常被同学拉到一些gaybar之类的地方,对于欧洲人搭讪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但是英国人一般比较绅士且矜持,如果你暗示了拒绝,对方往往不再骚扰,可是,北欧人似乎太过热情了一点……梅根那种日耳曼贵族气质很受一些零号的欢迎,何况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同性恋,穿着谈吐又像是上流社会,自然有人投怀送抱。可是,古德里安少爷此时怎么敢在自己要追求的人面前拈花惹草,只能做出坐怀不乱的样子。楚殣作为一个南方人,长得漂亮大于帅气,典型的斯文秀气。对于这样温文尔雅的东方美人,北欧人大都觉得非常新奇。北欧人种是最典型的日耳曼人,见多了同胞的虎背熊腰,而且就算是地中海的希腊美少年,也都崇尚健美的肌肉,何曾见过这种类型。况且西方人对于东方一直保持着一种神秘的幻想,在他们的印象里,东方的古典美就是含蓄、妖娆,令人求而不得。粗犷热情的北欧人让楚殣有些应付不来,就连毛线都没能幸免于难。于是楚殣终于厌烦了一遍又一遍地表明自己的性取向对男人没兴趣,直截了当地坐到了齐淮远身旁。齐家主抱着把刀,浑身自带煞气,与这渔港热烈活泼的气氛相当不符。说实在的,这些homosexual们对于这个孤僻而野性的男人垂涎已久,那个冰冷的眼神,那种凌厉的气势,啧,实在是太刺激了。可是对方手上拿着一把长相奇怪,好像日本刀一样的东西……维京战士的后代们凭借祖先与野兽搏斗的古老本能觉得对方相当危险,像是冰原上独行的狼一样,随时会咬断冒犯者的脖子。自从坐到了齐家主身旁,楚殣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吃完了?玩够了?”齐淮远瞥了他一眼,“可以走了?”“可以可以……”卑尔根的国王议事厅和皇家城堡都是赫赫有名的景点,不过楚殣注定无缘欣赏。孔昭不在,之前他联系的人由齐淮远亲自负责,原本计划两天的事情,只用了一天就被安排妥当。而向来不管事的楚殣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一家之主雷厉风行的手段。二月十三日,一行人启程前往卑尔根北部的冰原。严冬之际,整个挪威的交通基本都是半瘫痪状态,更不必说冰川地区。幸而梅根出面找到了几名当地向导,愿意用雪橇送人,不过他们也只愿意送到冰川外延。钱固然吸引人,但也得有命消受。当那些雪橇犬拖长了舌头奔跑起来时,从小生长在温带地区的楚殣才体会到什么叫风如刀刮。苍茫的冰原上荒无人烟,一片死寂,只听得见风声中隐隐夹杂着赶狗人的鞭声和雪橇犬粗重的喘息声。如果交通畅通无阻,从卑尔根市区到冰川带大约需要三个小时,而在这样的季节里,一旦遇上忽如其来的暴风雪,行程必然受阻。何况雪橇靠狗拉动,必然不时就要停下来休息。眼见天色已晚,实在不适合再继续赶路,当地向导拉停了精疲力尽的犬队,要求休息。“扎营吧。”齐淮远环顾一下四周,满眼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人在荒原上不过是不起眼的黑点在这样的旷野之中,帐篷什么的完全是个笑话,夜晚北欧的狂风能把一切都埋葬于大雪之下,最安全的做法唯有挖几个雪坑避风。太阳逐渐沉下去,大家只能啃几口压缩干粮,用简易炉具煮水热一些罐头。“喏。”楚殣把装着北欧炖菜的罐头递给齐家主,说实话那些棕色的糊糊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也不清楚。齐淮远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动,伸手接了过来。“我带着我们著名的德国肉肠!”梅根立刻过来献殷勤,就差没长根尾巴不停地摇了。“嗯,我尝尝,”毛线配合地一把夺下,还不忘点评几句,“还行,就是太肥了点,腻得慌。”古德里安少爷很想把这些碍事的中国人扔进北冰洋喂鱼。几个向导倒是很自在,举着几瓶烈酒对饮驱寒。楚殣看得心痒痒,暗自挪了屁股,加入了进去。挪威的夜晚没有什么云,浩瀚星空近在咫尺,每一颗璀璨明星都低垂着,仿佛触手可及。雪橇犬在雪地上轻扫着自己的尾巴,不时昂起头对着茫茫夜空长嗥一声。三个向导已经喝得七倒八歪,谈论着这片雪原之上古老的传说,其中一个芬兰籍向导似乎触景生情,唱起了故乡的歌曲。“nukkuu korpi(荒野沉睡如昔),ja nyt,aatoksissain mina matkaa teen(我于思绪穿行). yli metsien,uinuvan veen(越过丛林,趟过静水).kuutar taivaan yon valaisee(月亮女神指引着星空的痕迹)……”“unta onko taa(这是梦境吗?) vai kuolema jossa palata sinne saan(还是我向往的那片死亡之地). hiillos jo luovuttaa lumen alla(星火甘愿被冰雪掩埋). kun astun maailmaan,eramaan aikaan(当我踏足这如今的荒野之地)……”“ensilumi satoi kahdest(初雪在此降临)i,maalasi sieluni taulun(散落在我灵魂的画卷之上)……”【芬兰语】楚殣喝得微醺,也不大听得懂这些歌词的意义,只能感受到北欧荒原之上的宁静与神秘。回过头,众人都已经在歌声之中睡着了,只有一个人还在行将熄灭的火堆旁坐着。齐淮远发现到那个一身酒气的家伙就地打了几个滚翻到自己身旁,不由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警惕地注视着对方。“喂,你还不睡?”这次楚殣到是没什么出格的动作,侧躺在雪地上,撑着脑袋问道。“不安全。”“你这人是多没安全感?”楚殣嘀咕一声,又抿了口酒,感觉暖和不少。雪橇犬又长嗥一声,在这旷野里有些瘆人。齐淮远抱着刀没理他,继续沉默。“喂,你以前和你弟弟的关系是不是不错。”“关你什么事。”齐淮远不想提这件事,皱眉看了眼地上似乎喝多了的醉鬼。“我看你当时好像没想杀了他。”齐家主身形有些僵硬,语气疏离:“我早就说过了,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是吗?我怎么看着好几次你明明只差一招就能解决战斗,却都停了手。”一时无人作答,火堆哔啵炸了几声后最终熄灭,许久之后,齐淮远才在黑暗中轻声开口:“他只是个孩子。”楚殣笑了下:“看不出来齐家主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啊,啧,真是好奇你这种人是个弟控到底什么样。”“楚少家主,你的好奇心是不是过分了一点。”楚殣完全没把他警告的语气当回事,自顾自道:“你说那家伙二十岁的人了,还那么孩子气,一看就是小时候没教育好。”“我怎么教育我弟弟,你管得着吗?”齐淮远终于忍无可忍地怒了,“楚家的教养就是背后议论亡人长短?”“我哥小时候也特别疼我,”楚殣不理他,“可惜死得早,不然现在我说不定也会脑子不够用……”“你说谁脑子不够用?!”“你看看,我说两句都不让,这么护短,还说不溺爱。”齐淮远深深吸了两口冰冷的寒风才冷静下来,背过身无视那个话痨。几只雪橇犬像被传染了一样,此起彼伏地嗥叫起来,顺着无边无际地冰原传向远方。楚殣借着星光看了齐淮远的背影一会,笑笑,接着仰头喝酒看星星。☆、第二十章凌晨六点多时,雪橇犬们一阵杂乱无章的狂吠吵醒了沉睡的众人。“我怎么感觉昨天晚上听见了狼叫。”毛线睡眼惺忪地揉着脑袋“嗯,”楚殣指向那只现在故作高冷的雪橇犬,“这家伙昨天晚上唱歌来着。”向导套好狗招呼众人出发,并且表示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就能到达冰川外沿,接下来的路他们不负责继续送了。按照约定,一天之后他们还会来接人回到卑尔根。这趟相对短暂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卑尔根北部冰原已经展现了其神秘的一角。向导在空中挥出了响亮的一鞭,几只犬队就拉着主人消失在了远方。此时地面上已经不全是松软的积雪,薄薄的雪层下面是厚实的坚冰,拂开雪便是淡蓝色的冰层。一开始地面还是平缓的,之后便逐渐有冰露出雪层,最后只剩下了完全的冰面。狂风呼啸,把所有轻薄的积雪都吹得湮灭无形。鸿沟一般的地堑出现在众人面前。楚殣几步便跑上前去趴在了地堑边上朝下观望,然而向下只有十多米的能见度,再深处被一片白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连深度也无从知晓。“得用登山索爬下去,”齐淮远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冰面,“梅根,你和我下去,你们俩在上面守着。”“嗯??”楚殣还趴在边缘处,闻言猛地扭过了头,“我千里迢迢跟过来,你让我在上边看着?”“总得有人守着。”“那不需要所有人都留下啊,”楚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卖队友,“毛线,你留下!”被无情抛弃的毛线尽管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很快被楚殣一通长篇大论说得七荤八素,答应留在上面放风。虽然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可能有什么人来……齐淮远非常嫌弃地看了楚殣一眼,似乎觉得带了一个拖油瓶,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在身上系好绳索就率先下去探路。被迷雾笼罩的地堑根本看不透深度,三人向下降了近四十分钟,还是没有探到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绳子不够长。”齐淮远皱起眉,显然没想到这个冰川峡谷会这么深。“还有多少才到底?”梅根眯起眼睛朝下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齐淮远闭上眼,再睁开时,琥珀色的眼眸之中闪过几缕金色光芒,锐利的视线似乎看透了重重迷雾:“快了,还有三十米不到。”“直接爬下去吧。”梅根耸肩,左手握住匕首插进了冰面之中,右手解开了腰上的绳索,然后再拔出另外一把匕首,交替下行。楚殣看了眼这种操作,再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臂力和实施的可行性,觉得有点悬。虽然他很喜欢户外运动,但从来没试过这么危险的东西啊……楚四爷正踌躇犹豫之间,目光正对上朝上看过来的齐家主。似乎齐家主这会没有表情的那张脸背后藏满了杀人的冲动呢……齐淮远呼出满心的戾气,顺着绳索向上几米,停在楚殣身旁:“上来。”“什么?”楚殣懵逼。“让,你,上,来。”楚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背我?”让齐家主背??从后面抱着这个煞神??这个难度也太高了吧!齐淮远在一旁等着,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快要崩了。楚殣觉得自己再磨蹭的话可能真的会被扔下去,终于还是觉得,自己要留着性命瞻仰神迹,不能这么英年早逝……“嗷----齐,我也爬不动了!啊!我要掉下去了!”梅根见状哀嚎起来。“野外攀岩冠军摔死,那倒是个新闻。”梅根闻言立刻又蔫了,抽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向下爬。楚殣此时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齐淮远的发丝几乎可以蹭到他的鼻尖,害得他只能努力把头向后仰。“你想谋杀我,拖我下去同归于尽吗?”感受到身后的人一直在把重心往后拉,齐淮远不由沉声发问。显露出金色獍纹地右手稳稳地插进冰面之中,一时之间冰屑四溅。楚殣默然,只好眼一闭心一横,重心向前贴在了齐家主的后背上。梅根简直嫉妒地发狂,他也好想把头靠在他的小美人耳边呼气啊。可惜这些色情的想法注定没法实现……就在楚殣恨不得松手掉下去摔死算了时,终于到了底。浓烈的硫磺味弥漫在峡谷底部,蒸腾的水雾使得能见度不足十米,只能依稀听到水流声,应当有河流穿过了这条峡谷。楚殣拿出拿出手电筒照了照,确是有一条河在峡谷底部,碧绿的河水缓缓流动,没有什么波澜,只有几处不时会冒出泡来。正所谓静水流深,这河看着平静,却未必简单,而且从空气中的硫磺味和那些气泡来看,附近的地质活动应该相当活跃。地上也有一些小型气口,不时向外喷射出灼热的水蒸气。虽然这些气口看似无害,但轻视它的人一定会被高温的气体灼伤。齐淮远沿着河边走了一会,目光忽然聚焦,劈手夺过手电照过去。一根微微弯曲的白色物体从水底伸出来,如同利剑一般直指苍穹。“这是……”梅根仔细打量许久,“怎么像骨头?好像是什么东西的肋骨啊。”楚殣却觉得不大可能,这如果真是根骨头,光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这么长,那全长起码得有十米左右。“就算是鲸鱼的肋骨,也不过才三米,这要是根骨头,那得是多大的生物?环境对于生物体积有着容纳规律,以现在地球的自然情况而言,地面生物最大只能是象类那么大,而海洋环境能容纳的最大生物体型是鲸鱼。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生物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