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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1)

那弟子根本无暇顾及他拉上的人是谁,只顾得哭得抽抽噎噎,一句话断成了三句说:“我们、我们昨天被大师兄留下来……找,找那个溜走的鬼东西,可是找了大大大半夜都没找到……今早天一亮,大师兄歇息的地方、大师兄他就呜呜呜……”宴白流听得云里雾里,“你大师兄不见了?”寒昭直视前方,淡淡开口:“想好了,再开口。”那弟子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得一哆嗦,僵着脸侧头往寒昭脸上看。寒昭眼珠一转,黑沉的眼眸静静地和他对视一眼。他眼睛里似乎含着冰,把人家冻得一激灵。宴白流看笑了,道:“你一个仙修,怎么胆小成这样啊?羞不羞?”弟子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寒昭又问,“你们找人找了一夜,今早发现尚铭从歇息的地方消失了?”弟子怯怯地点头。寒昭略微颔首,和宴白流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欺身揪住弟子衣领,不顾他惊诧又恐惧的惨叫,腾地一下踏上飞剑往小巫山去。宴白流往他们的背影望了一眼,耳边听着青玄城百姓的纷纷议论。有几个指着寒昭渐行渐远的背影,啧叹道:“瞧啊,那位!可否是来帮我们除妖的仙师?”“兴许吧……话说回来,我今早上起来感觉身上怪怪的啊,还躺到了外边的大草棚上!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诶,别说,我也是那里醒的。好多人都睡在那儿啊,平日都没有这样的状况……这事是真蹊跷……”“莫非是山里的妖怪,本来打算把我们一口吞了,但又吃饱了没有继续?”“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那什么……那什么孙家的儿子,欺男霸女的那个畜生,不就失踪了吗?他那么胖,够那妖怪几天的口粮了!”“嘿,那你说这事还真有意思。莫非,那妖精是来替天行道的,而不是祸乱人世啊?”“那你也得先瞧瞧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枉死的人可多了。”宴白流轻笑一声。他伫立客栈旁边,一个浑身脏乱的乞丐小孩躲在柱子后边,小心翼翼看着他。宴白流余光瞥见了,勾唇笑了笑,去早点铺买了几个白乎乎热腾腾的包子,回来找到他,蹲下来递给他,对他道:“小弟弟,几岁了?”乞丐样的小孩没理会他的话,那只干巴巴的手急忙抢过他手里的包子,正张嘴开咬,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太好。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捧着手里的包子眼巴巴瞧着他。宴白流见他一副口水都要滴出来的模样,捏了捏他的脸蛋,失笑道:“愣着做什么,吃啊。”小孩欣喜若狂,先是闭了嘴迫不及待凑到鼻尖深吸一口气,咽了口口水,才忍不住咬了一口,一边囫囵嚼着一边看着他道:“你……你是仙师,那你会帮我们除妖吗?山上那个,很大很大的妖怪!”宴白流目光如暖阳,笑得极灿烂,柔声道:“当然啦。”“那我告诉你!”小孩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那个……其实,曹老爷曹夫人去酒仙庙的时候……我、我瞧见了……”︾寒昭腾云而上,手里提着腿哆哆嗦嗦,压根站不稳脚的那位尚家弟子。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子刚开口,就被灌入嘴的风呛了一下,咳了咳才道:“寒前辈,我叫尚安,字、字字崇仁……”寒昭浅笑一下,道:“字起得还不错。”尚安这才略感放松,道:“谢、谢过前辈……”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寒昭的脸。寒昭迎风而立,一头黑发和身上衣服随风飘着,面容冷峻神情淡漠,身上带着一股极震慑人的气场,一看就是位高权重、实力高强之辈。尚安闭了闭眼,忍不住松了口气,胸中大石终于落了地。然而他再一睁眼,看到的又是被微缩了的房屋和飘渺的雾气,那种可怕的高度感一下子把他唬住了,身子忍不住哆嗦起来,想挣扎却又不敢。寒昭瞥他一眼,心道:“让此类恐高的孩子学御剑,还真是难为了。”他又询问尚安晚上搜山的时候有无异常,尚安道:“没,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酒仙庙前边有、有好多飞溅的血……”寒昭嗯了一声,脑中灵光一闪,又问:“酒仙神像你们查看了吗?”尚安道:“看、看过了,大师兄亲自看的……说是没有问题。”寒昭眸光微暗,心中便有了几分推测。此时已经到了小巫山半山腰,寒昭拎着尚安的衣领刚把他放下,几个青衣弟子便看见了,在不远处踌躇着,眼里闪烁着激动又克制的光,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上前。和宴白流的入世享乐不同,寒昭是避世。他只是偶尔下山,大部分时候都在青玄宗过着不理世事的日子,无论谁求上门来都只会冷冷拒绝。但寒昭是可以与厉曜比肩的旷世奇才。听闻年轻时英勇果决、善良仗义,性格和如今行走九州、路遇不平必拔刀相助的宴白流如出一辙。只是不知何时、不知为何变了性情。关于此事,传闻甚众。有人说,是被邪祟窜了心,纯粹换了个人,才变成如今这铁石心肠的模样;也有人说,是多年前那次诛邪之战入了魔给他打击太大,才从此隐世不出;还有人说,是厉曜逼迫他行了不义之事,使他感到良心有愧,自那后无颜面见苍生。更有人说,其实是寒昭青年时出宗行义,几回被百姓伤透了心,才不愿再度与人坦诚相待……不论是非真假,都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充作茶余谈资,还是有不少人津津乐道。除此外,寒昭身上举世皆知的一点,就是他的实力。寒昭目光往那几个尚家青年身上一扫,对方一惊,立马微微弯腰,拱手作揖,等到寒昭视线移向别处时才放下手来,轻舒一口气。寒昭径直走向那石像。一层莹莹如月华的光附在他手臂上,在他蹲下身,手掌碰到石像后静静流动着灌入了石像之中。渐渐地,石像表面浮上一层黑红色的液体,汩汩流淌着濡湿了地面。他身后的尚家弟子忍不住轻呼出声。寒昭眉目极冷,正垂眸将自己的灵力灌入神像之中。听见了背后的动静,他薄唇轻启,淡淡道:“息声。”于是背后的声音即刻消失。不足片刻,石像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饱含怨怒的吼叫声,寒昭手下的石块微微颤抖了一阵,一簇黑色烟雾倏然从石像缝隙中窜了出来,只用了一息就化成了人形,迅猛拍向寒昭胸膛。尚家那几个弟子相继拔剑严阵以待,又觉无处插手,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寒前辈,小心!!”然而寒昭不闪不躲,目光甚至沉寂如一潭死水。此时,老头迎面而来的掌风已扑至他面前,掌心涌动的阴气几乎要触到他的鼻尖,好似下一刻就要将这张清隽无双的脸拍得血肉横飞。老头似乎已经在心中料定了他这样的结局,一双眼中已染上了急迫和疯狂。尚家弟子正为他捏了一把汗,却见老头脸上刚浮现一抹胸有成竹的阴毒笑容,下一刻又忽然顿住。如同时间在那一刹停止,定格了他可笑的姿态。寒昭轻笑一声,站起来,转身对他们道:“缚仙索,借用一下。”几个尚家子弟这才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一边叠声应着一边从乾坤袋中掏出了缚仙索,小心翼翼递给他。寒昭对他微微颔首,接了过去,就转回身把它死死捆住。老头双目圆睁,鼻孔喷气,一副不服不愿的模样,却全然不能动弹。寒昭面无表情地死死勒了一下它的脖子,见它一副眼珠都要瞪出来似的可怕模样,心中居然颇感好笑。鬼魅之流,为人死后魂魄所化,故品行有好有坏。但他们都有个特性,就是哪怕敌人做出完全不会威胁自己存亡的动作----就比如勒脖子,也会像是真人一样做出反应。“前辈,他这为什么会……?”寒昭道:“冻僵了而已。”他垂眸看了看冰雕般凝滞住的老头,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不喜欢动嘴皮子,问话这种事从来不会是他做。尤其----还是向一个一看就不会配合的鬼物问话。寒昭沉吟片刻,不顾那老头越瞪越大的眼睛,径直抬手按在它的额前。第11章 小巫山(九)人既化鬼,便只有前世,再无来生。寒昭看到的老头的记忆中,一片荒芜闪过,四肢瘦小肚子奇大的灾民杵着木棍相互扶持,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山路,想要往京城去。一路寸草不生。路途遥远,灾民急缺水和食物,队伍中两个几个月大的小孩都已经虚弱到哭不出声了。他们每天除了沉默就只有沉默,连哭也不敢,生怕平白耗了力气。日复一日,饥饿不留余力地折磨着他们。时间一长,渐渐开始有人起了坏心思。一个人在所有人都面如菜色的情况下满面红光,哪怕他装得再怎么四肢无力,也是很显眼的。----他吃了人。这件事被人察觉之后 ,起初是有一大帮子人骂他毫无人性,踢他、打他、诅咒他。可是渐渐地……他们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别人都吃了,那自己吃也不是什么大错吧。不会吃很多的,只要一点点……再怎么恶心也要咽下去,那是活命的东西啊!是以那时候,人肉,老头也吃过。甚至因为太无人道而呕吐过恶心过。可那是心理作用,他只是无法接受吃一块同类的血肉。慢慢的,饿到了极致的时候,除此外还能接受什么呢?只要是肉,不管是什么肉,都是绝世难逢的美味。光喝一口汤、嗅一口肉味,就舒服得仿佛能升仙了。而像这样的不只是他一人。毕竟是饥荒的年代,连草皮树皮都要抢着吃,更何况是肉?许多人的心态因此渐渐从无法接受变得为此疯魔起来。抢着杀、抢着吃……不知道多少人,在那时候完全沦为了野兽。老头也是被杀的人之一。他没死的时候就是个老头了,身子干巴巴的,没二两肉可供享用,没想到还是死了。也许是因为死于饥荒,哪怕化成了不需要进食的鬼,他也总觉得肚子空荡荡,饿得就要没有力气。因为对饥饿的感知太敏感,死后很长一段时间,老头强行忍耐着想吃人的冲动,到处飘荡着。直到有一天他失控咬破了一个人的脖子。----鲜血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他享用了那个人的血肉,获得了他的精气。从这一刻,他就完全丧失了人性。寒昭皱了皱眉,再往后看,只能看到一大段一大段的黑暗,想必是老头自己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至于最近,他再一次醒来位置就在尚家庄的附近,又正好看见几个嬉笑着路过的仙修子弟。刚醒的他饿红了眼。“太饿了、太饿了……好饿好饿啊……”他们鲜嫩的血肉就摆在眼前,对于他而言就是赤.裸.裸的诱惑。老头激动到手脚发抖,立马扑上去咬破他们的皮肉,大肆啃咬着,然后拖回自己的洞口,慢慢品尝。只不过万万没想到,尚家居然能一路追到他的洞穴。老头被重伤,逃亡,沿着小路跑向了小巫山。他到达时正是夜晚,就趁着夜色翻身到了酒仙庙,化作一缕幽魂藏在庙宇之后,又怕被人发现,便缩进了酒仙的神像中。一直没有人追上来,老头就决定在这里呆着安心养伤了。只不过奇怪的是,这虽然是一座受过万人供奉的神庙,虽然有一尊据说是普爱众生的酒仙神像,但是这里的气息,没有丝毫让他感觉到不适。这之后不知道是他呆在酒仙庙的第几天,他被饥饿惊醒了。老头正琢磨着去哪里吃点东西,就见着一对夫妇上山来,踩着青石板,跨过了门槛。那个貌美的妇人扶着男人跪在拜垫上,双掌合十虔诚祈祷。差错就出在这。这被供奉着的酒仙不过一块巨大的石头,老头身上却有能助人完成心愿的功力。是以,这对夫妇的祈祷误施在了他的身上,他听见了他们的祈愿。“此去凶险,流寇为患,您若有灵,请保佑我夫妻二人一路平安……”祈愿已经入耳,鬼老头就必须帮他们完成愿望。但既然是鬼,自然不守规矩。他当场就把夫妻俩杀死,血溅当场,他心中琢磨道:“若是不出行了,想必也不需求什么平安了吧,嘿嘿。”躺在地上的一对夫妻死时甚至没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老头贪婪地盯着他们的躯体,汲取了他们身上的精气以养自身。----按着老头头颅的寒昭敛目皱眉,身形不动如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老头的指间颤抖着活动了一下,一团阴气夹在期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着,最后化作一枚小小的纸片。寒昭依旧毫无所觉。老头僵硬的脸上微微一抖,似有似无地浮现一抹笑出来。被他的阴气操纵的纸片人腾飞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沿着地表慢慢滑动着,逐渐接近着寒昭。有一阵风微微浮动。老头察觉到有人来,立马手指一勾,纸片人即刻匍匐在地上。“啊,宴前辈?”“宴、宴前辈您怎么来了……”宴白流信步而来,看着不远处凝神的寒昭勾唇一笑,随后衣摆一挥潇洒坐下,二郎腿翘了起来,一手托腮道:“我师兄在探魂?”尚安:“啊?应、应该是的……?”探魂如其名,是一种能探查魂魄的特殊技能,可以借此知晓他人记忆中的所有。据闻这个手法的研习与使用有不少限制,大多数人都是只知道却没看过,更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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