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众目睽睽之下,宋晏行在几千人面前表演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平地摔,滚了两圈,滚到了高台下。一个鲤鱼打挺,挺不起来。台上坐着的都是尊贵的宗主,其中包括那日打伤了宋晏行的东峰主,茶水一喷而尽,吓得他身后的关常安一哆嗦:“师父?”“这个孽障!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丢脸?”关常安安抚道:“师父莫气,小枫他生性与别人不同,但是。”“是”后面忽然顿住了。东峰主冷笑一声:“罢了,反正他已经不是我东峰的人,丢的也不是我关氏的脸!”一旁的熙春峡主目瞪口呆:“还不起来!”宋晏行真真切切感受到在红毯上摔跤是什么心情了。此时,身后几千人就是拿着摄像机的记者,咔嚓咔嚓,所有闪光灯全都聚集在他身上。装死失败,只好爬起来,昨晚常青院的小弟子们给他的零食散落一地。熙春峡主有些站不住:“地上是什么?”宋晏行捡起来:“酸梅,拍掉灰还能吃。”熙春峡主似乎认出了他:“你就是那日在门前打架斗殴的弟子?”“?”宋晏行头上三个黑色问号,打架斗殴?明明是他单方面挨打。这时东峰主插话道:“他原本是我东峰的弟子,生性顽劣,屡教不听。”熙春峡主皱眉,这样的人干嘛塞进来我熙春峡?宋晏行继续磕瓜子,呵。原身宋枫情就只见过东峰主一面,哪来的生性顽劣?看他好欺负就随便安罪名是吧?“既然是东峰的弟子,那就让峰主带回去吧。”熙春峡主喝了口茶冷静道。东峰主抹了把冷汗:“峡主不知,此人已经被东峰逐出师门。”忽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对劲,但已经晚了。“啧啧,就是把东峰不要的人强塞给熙春峡呗?”“素日听闻东峰主最为友善和蔼,没想到今日一见……”宋晏行继续嗑瓜子。看来不用他反击,让东峰主尝尝什么叫舆论的压力。什么叫社会主义的毒打!东峰主连忙放下茶盏,强行镇定道:“峡主,东峰绝无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什么啊!你说啊!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东峰主看向罪魁祸首,“你这……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觉得空气都凝滞了,万一惹得熙春峡主不满,以后这种大会可就没他的位置了。“当然是在煽风点火。”宋晏行直勾勾说了出来。东峰主气得气血翻涌,鼻孔冒气,但无奈周围的声音都是指向他的,碍于场面,他不好发作。“太好直接,他这得得罪多少人?”“能挨东峰主三招的人就是他?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熙春峡主抬了抬手,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啧啧,峡主要发火了,不过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也大发雷霆。”“这个臭小子要遭殃了,哈哈哈哈。”“谁让他说话那么猖狂?上面坐着的可都是宗主诶!”远处的火烧云由浅转深、由淡转浓,残阳已经敛起最后的光芒,大地的余光笼罩着整个校场。短暂的沉默后,熙春峡主道:“有胆识,有魄力,很好!我熙春峡就缺你这种人才!”“??”东峰主整张脸都皱起来,这个发展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虽然刚才的话让人揪出把柄,但东峰主还是冒死上前道:“峡主。”下话未说,熙春峡主打断了他:“老友不必多言,若七日后他能从幻境中出来,我熙春峡自当欢迎他,若不能,那便是天命了。”这可给了东峰主一颗定心丸,在座的可只有他一个人被喊为老友呢,颇为骄傲地道:“是。”就让这臭小子尝尝不知天高地厚的结果!到时候死在里面,可别怪没人给他收尸。两人交头接耳,下面的宋晏行大喊道:“可以散会了吗?我站的脚好酸啊。”道出了身后弟子们的心声,他们不得不佩服宋晏行的胆量,这人怎么啥话都敢说?熙春峡主咳了一声,“今日便说这么多,至于剩下的,那就看各位有没有真本事了,七日后,本宗期待与你们再会。”弟子们总算能松懈一会了,等到上面的宗主先离开椅子后,才敢散了。熙春峡主与其他宗主边走边攀谈,忽然忘了什么,返回人群中搜索,却不见刚才那个狂傲不羁的人影。“方才那个弟子是哪个院的?”身边的执事道:“回峡主,是常青院的弟子。”点头,吩咐道:“让他写篇两千字的检讨,考核前送来。”“峡主,这是今年松山的新茶,您看看。”“此乃本宗新得的宝物,特来献给峡主,请看。”“……”……宋晏行刚回到常青院,便被弟子们围在了一起:“宋兄,你胆子未免太大了!”“你不知道,我们几个躲在后面偷笑,哈哈哈哈,你都没看上面那些宗主的脸色。”“笑死我了,宋兄,你真是我的快乐源泉。”宋晏行摆了摆手:“小场面。”“峡主还夸你呢,有胆识!啧啧,宋兄,我看弟子的名额里铁定有你的位置了。”“宋兄,先恭喜你了!到时候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呀。”宋晏行笑了一声:“我跟他又不认识,他凭啥给我开后门?再说,我还被他罚写检讨呢。”“两千啊!那还不如让我直接滚。”一名身形较小的弟子道:“那你是没去过我家,我家都是五千起步。”宋晏行啧了一声:“恐怖如斯。”方才那弟子咦了一声:“子驭兄,你在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吕子驭转头,微微一笑,“青宁兄,好啊,一起看。”书卷很新,烛光照着蚂蚁一样的字眼,上面还有精致的插图。李青宁大声惊呼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炼秘籍?!”书卷微微散开,露出了名字:“养生小秘诀。”“有啥用?”宋晏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知不知道养生要趁早。”李青宁自信道:“我还年轻呢!用不着这些。”宋晏行薅了把他的头发,稀稀疏疏落下一团黑发:“看见没,你要谢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三人结伴,提着灯笼的李青宁忽然大叫,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头发吓到了,还是被眼前的人影吓到了。“谁!前面的!你是人吗!”宋晏行被他喊得震耳欲聋,推开了他的脑袋:“我寻思着你骂人呢?不是人还能是鬼啊?”人影动了动,从黑夜中显露,吓得李青宁又是一声大叫:“剑剑剑剑剑剑!”“剑尊大人!”宋晏行扭头道:“你结巴?”池斐两步上前,其余两人瞬间觉得周围的温度骤降。“剑尊大人,若无要事,我们先回常青院洗漱了。”吕子驭道。“恩,天色不早,回吧。”池斐的声音从淡淡夜色中传来。宋晏行满脑子都是要怎么编那两千字的事,完全没有理会到池斐在说什么,其他两人匆匆看了他一眼,抬脚就走,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不知道他怕黑啊!好歹把灯笼给他啊喂!刚抬脚要走,衣袖就被拉住了。“你失约了。”身上的伤痛恰好提醒了他,一拍脑门:“哎呀,我就说忘了什么事,今天也不早了,我明日再去千水阁疗伤吧,谢谢关心。”池斐岿然不动。宋晏行:“怎么了?你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拜拜!”“断疗一日,伤口会变本加厉。”宋晏行没好气地走了回去:“行吧行吧走走走,泡完我还要写检讨呢。”以后说话能不能说完整?池斐:“千水阁不欢迎失约之人。”宋晏行猛地皱眉,这人是不是欠打?☆、一剑寒光夜色静谧,虫鸣花香。宋晏行打了个喷嚏,强忍着冷意让身体下沉,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趴在池壁上,月光照落在整个峡谷,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似铺上了一层银光,美得不切实际。“啊啾!”宋晏行揉了把鼻子,握着笔杆的手有气无力,水打湿了宣纸,揉成一团扔了,换张新的。纸团滚到了池斐脚下,朦胧的暖灯映照他温柔的眉目,冷若冰霜的淡眸微微下垂,睫毛忽然犹蒙蒙一颤。上面的字虽然被水匀染开了,但清晰可辨。“我宋某人就算死、从这外面跳下去、也决不会写什么检讨----”池斐看着奋笔疾书的宋晏行,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宋晏行叼着笔杆,“怎么了?啊啾!”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师兄,万一明天我感冒了,你得负责。”“脸上有墨。”池斐把纸团重新折成一个小小的四方形,收入袖中。“哦!谢谢。”一把抹掉了,宋晏行忍不住往前挪了挪,露出半个肩膀,他皮肤本来就白,被冷水一冻,隐隐透出些粉红的质感,只不过洁白的胸膛下,心口有道一指长的伤疤。池斐不自然地闪躲开目光。宋晏行不为所动,撑着脸看眼前的池斐:“师兄,你每天除了练剑喝茶打坐,还干别的吗?”香醇的茶香在鼻尖萦绕,池斐有些迟愣。修道本就是枯燥的,可对他来说,是日复一日的精进,一步一步的参悟天机。可现在他却迷惑了,平静如枯井般的眼眸第一次透露出些不一样的感情。顿了顿,道:“别的?”宋晏行:“卧槽,别告诉我你这二十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人不会没有童年吧?看他反应,确实是这样的,宋晏行有点心疼他了,资历上虽然显示他被称为‘剑尊大人’,可说到底,又有谁是真的从心里尊重他的?有没有在背地里踩一脚还不知道呢。池氏作为百年大族,这些年逐渐在走下坡,光阴的长河里,‘剑尊大人’这个名号至少撑起了熙春峡的半边天。完全就是一个被反复压榨的艺人。宋晏行叹了口气,果然,要吃流量这碗饭还得趁年轻,否则----他仔细看着池斐的脸,完全找不到一点死角,绝对能再打十年。不对,修道的人不都容颜永驻吗!哈哈哈哈哈!宋晏行甚至能想象以后躺在床上数钱的日子了。“池师兄!”“?”池斐恍若未闻,目光短暂一瞬后又收了回去,继续看手中的书卷。宋晏行小声道:“我饿了……”池斐凝眉,距离用餐才过了一个时辰,怎么又饿了?他收起书卷,进了千水阁,不一会,拿出了两包用油纸包裹的糕点。一拆开,里面的糕点精致得让人垂涎三尺。池斐语气淡然:“夜深别吃太多,容易积食。”宋晏行猛地一拍水面,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师兄!你好关心我呀。”有进步有进步。池斐的手顿了顿,差点把糕点扔了喂鱼,“你伤口未好,考核不必去了。”宋晏行好奇地盯着他,这是要给他开后门?“我怕你死了。”池斐看着池里的鱼。宋晏行脸一耷拉:“会说话你就多说点。”池斐把鱼食一颗一颗地扔进去,沉默不语。月色在林海间跳跃,不时有野生兔子、松鼠出现。“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宋晏行耸了耸肩,没太在意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迅速捞起岸上的衣服,一气呵成,不一会又是一副人模狗样。池斐转身道:“要走了?”宋晏行摔着腰带,很像东峰主嘴里的‘吊儿郎当’,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大大咧咧撑开了左腿,沾了沾墨,抬头:“刚好你这里有笔墨,我写完再走。”桌案很大,香炉里飘出袅袅白烟,几上置着已经凉了了的茶,宋晏行想也没想,直接喝了。池斐握着书卷的手不觉微微用了力,再次放下,抬眸看着案桌上的字,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不一会,两千字嗖嗖写完,宋晏行重重放下了笔,自从毕业后,他就发誓绝不再做作业,没想到今天栽在这里了。揉了揉手腕:“我写完啦!先走了,明天见。”池斐面色复杂,险些没批评他的字,拿过他的手卷,看了两眼,撕了。宋晏行目瞪口呆,跳脚:“你干嘛!”操!老子一个小时的奋战结果就这么被你轻飘飘撕了?简直欺人太甚!“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池斐道。宋晏行忍不住道:“你凭啥这么说,难不成你还看过我的心?”抿了口茶,池斐低头看书:“‘我错了’三字占了全文一半,你自己反省。”他神色不变,“这样交上去,你会被罚得更重。”宋晏行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这才能表明我的悔过之心呀!你看这么多字,峡主他能不被我感动到吗?”池斐转头道:“你根本是通篇胡扯。”“……”臭男人!热茶还没喝一口就被重重放下了,洒了出来。宋晏行:“我走了,你自己多喝热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