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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1)

孤将话撂在了这儿,你去也歹去,不去也歹去。瓯越王用最平淡的声音讲着最冷漠的话。莫二同样拒绝不得,只能应下。今年宫中没另外糊灯笼,用得还是去年剩下的,大红色的灯笼纸被雨打风吹,早已褪了色,红不红,白不白,很是惨淡,看在心里也是别扭。风一吹,灯笼随风飘动,像是没根的浮萍,就如同现今的瓯越。宫人摘下一盏,交给莫二。莫二提着灯笼,微弱灯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出了王宫,莫二直接去了洗家。洗显迎莫二进得门,来时下了雨,莫二的衣服已经潮了,他将灯笼交洗显,抚了抚袖子。洗家人不多,就连家丁也只有几个。大多数还是老了,残了,上不了战场的。玲珑怎么样?莫二手冻得有些发红,刚开口就能见到白气。洗显替他叫了杯热茶,又找了件自己的袍子递给他:下着雨,你怎么连伞也没撑。他叫人加了火盆,橘黄色的火焰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莫二冷静了下来。玲珑身子骨比你还健壮一点,别她没事,你反而伤风了。洗显添了碳,将火盆朝莫二那推了推。莫二捧着茶,茶水的蒸汽拍在脸上,火辣辣地痛:王希望提前婚期,最好第三日内敲定。我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还以为生了什么事端,既然玲珑应下了嫁给莫一,那日嫁不是嫁,等明个儿我去问问她,敲定个时间便就是了。洗显又添了一杯茶,这是莫二喝得第五杯。莫二长长叹了口气。他来时路上就在想瓯越王的意思,但是猜了许久也没个信儿,闲下来又开始想。牛王诞,莫一主持是讨个口彩。番禺城的百姓也乐于莫一主持,突然换成自己,城中百姓不歹炸了锅。可能想着想着,就带到了脸上。不是这件事,刚刚王让我主持今年的牛王诞。莫二需要找个人商量,虽然洗显不是个好人选,但也聊胜于无。洗显愣了一下,四月初八的牛王诞本来是用来乞求丰收的,但是这些年逐渐变了调,从求风调雨顺变成了求战无不胜。大军也是在那日整装出城的。往日不都是莫一主持吗?洗显问出了莫二的疑惑。莫二摇头,他是真不明白瓯越王最近在想些什么,决定一日一变,早晨颁下去的命令,到了晚上就要变。洗显迟疑了片刻:或许他想重用你。这话假到洗显自己都不信。算了,或许过两日,王的想法就变了。其实莫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自那日他见过银簪之后,态度就变得很是奇怪。可能是他念了旧情。不过莫二没提,洗显也没问。等玲珑醒了,你告诉她一声,我来过。莫二准备走,洗显叫人准备了蓑衣。用他的话来说,有总比没有的强。来时的灯笼交到莫二手中,洗显嫌弃地瞥了一眼:这颜色可真不吉利。莫二也觉得晦气。淋了雨,灯笼纸的颜色更入不了眼,跟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一般,似乎随时能断了气。隔日清晨,洗显就派人来通知,说是玲珑决定将日子定在后日,也就是十九。三月十九是传说中鬼母出嫁的日子,很不吉利。莫二心下一沉,觉得这样子告诉瓯越王,也会惹得他不快,便又去了洗家一趟。他来时,洗家主也从贺州城归来了。应该是今早到的,身上的甲胄还没除,正由洗显和玲珑陪着吃早饭。洗显陪在左侧,第一个见着莫二,立即给他打眼色,叫他别讲话。显儿,你是脸抽筋了吗?洗家主冷声道。洗显赶紧收回表情,乖乖低头,喝着一碗白粥。莫二几乎没见过洗显吃瘪,初次见,还有些好笑,面上不由得挂了丝微笑。浅浅的一丝微笑,露出了他嘴角的梨涡,小小的一个,几乎看不真切。他笑起来很像他母亲,虽然莫二没见过自己母亲,但是很多人都这样说。洗家主也微微失色,咳嗽了一声,恢复了常态。莫二见洗家主的次数不多,他一年中有十一个月都在贺州守城,回番禺的机会不多。上一次见,还是三年前。洗家主看起来有些显老了,也瘦了许多,但他身上那股征伐多年的杀气很容易和普通人区分开来。洗显的五官长相其实很像他,不过洗家主看起来更文弱秀气一点。但是他的身份很少能让人注意到他的长相如何。二王子清晨前来所为何事?洗家主开了口,他声音像是被粗砂粒磨过,沙哑难听,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他在讲些什么。莫二对着他总是有几分惧怕的,甚至比对着瓯越王还要怕上几分。他的目光像一把开了锋的宝剑,能刺破一切虚妄。洗家主,我是为玲珑的婚期前来,十九不是个吉利的日子。莫二如实答道,他对洗家主反而要恭敬一点,其实番禺城里大大小小的王公子弟对他总要敬上三分。洗家主啧了一声,这声像极了洗显,傲慢地抬起头,莫二第一次望见他的眼睛,很深的黑色,似乎连阳光都射不进去的浓稠的黑色。他半眯着眼睛,揽住了眼中的光芒,清浅道:二王子,我不信这些。莫二面上依旧笑嘻嘻,但心里几欲抓狂。他深吸了口气,压住抓狂的冲动:不过是讨个口彩的事,为得也是玲珑着想,毕竟这么大的事,一辈子只有一次。那不一定。如此狂傲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显得情有可原。父亲。玲珑打断了洗家主,她瞪了洗家主一眼:您别乱讲。洗家主不以为意:玲珑,我跟你说过,你用不着牺牲自己做些什么,难不成你不信父亲能护你一世吗?玲珑机械地舀着碗里的白粥,没讲话,洗显接过话头,想替莫二和玲珑化解掉尴尬:爹,你别在戳玲珑心窝了。洗家主恨铁不成钢,挑眉,连洗显的脸都没瞪:还不是你不成器!平日里,洗家主讲过不少次这种话,因此洗显也没表现得有多难过,只是撇了撇嘴角,暗暗叹了口气:爹,玲珑的婚事,一辈子的事,您别胡闹了。洗家主不乐意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将桌上的碗碟震在了地上。陶瓷破裂的声音惊得所有人都是一震。洗显,谁给你的胆子。洗显也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望着洗家主。两张一样的眼睛里面都是火苗,几乎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破声。莫二赶紧打圆场:洗家主息怒,洗显也是为了玲珑着想。洗家主这才把眼睛移开,对上了莫二,只不过初步打量了两眼,幽幽道:你和洗显是什么关系?番禺城里的风言风语自然传到了洗家主耳中,只不过他一直没问过。此时他越看越觉得二人的关系有猫腻。莫二被问得猝不及防,镇定了几秒,才道:算是朋友吧!我何时跟你是朋友了!洗显不合时宜的反驳,让莫二左右为难。那是我高攀了。洗家主狐疑地瞥了眼洗显,自己儿子,他总是了解几分的。越看越觉得他二人关系不清不楚。二王子,你留下,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讲。洗家主边让人收拾掉了现场的狼藉,边瞪了洗显一眼,见他依旧站着不动,微微有些不悦,玲珑懂得眼色,拉着洗显胳膊,把他扯了出去。门窗都被人从外面关上了,室内只留下了莫二与洗家主。洗家主让人上了茶,仆役上过茶,就关上了门。这是去年的新茶,我平日里也鲜少喝,今个儿也是沾了二王子的光,才拿出来尝尝。洗家主呷了一口茶,让了让莫二。洗家主特意找我来,又特意留下我,为得是何事。洗家主性子是霸道,但不是愚蠢之人,反而是整个洗家心机最重的那个。更何况,他对一子一女特别溺爱,岂会把自己女儿的婚期定在十九。不过是为了找他来。刚刚的争吵怕也是有真有假。洗显看不分明,莫二又岂会看不透。只不过顺着洗家主的话留了下来。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二王子果真玲珑剔透。洗家主呷了口茶,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是要当真问一句你和显儿是什么关系?莫二沉吟片刻:算是朋友。洗家主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瞪视着莫二,终了,他幽幽讲道:显儿性子任性,大小事儿都拎不清,比起玲珑,我更担心他,既然二王子开了口,老夫就卖个面子,将他托付给你。风雨欲来风满楼,洗家主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他这个儿子的性子,他心里清楚,被娇惯得无法无天,若是有一日,少了自己,便就是从天堂落入淤泥,可要如何过活。往日得罪了的那些人,还不要把他的皮剥下来。洗家主!莫二想劝,但却开不了口,沉默了片刻,终是败在了洗家主的眼神里:莫二遵命。洗家主哐得一下跪在了地上,惊地莫二连扶了三次。二王子,就当老夫得寸进尺吧,我要你护住他,老夫此生树敌无数,身死之日,玲珑和显儿绝无活路。他所言确实,瓯越的战神没了神位,还不要被小人们啐死。莫二算是明白洗家主将玲珑嫁于莫一的缘由。他为玲珑寻了莫一做靠山,为洗显找了自己。自始至终洗家主都谋划好了,每一步棋都走得妥妥当当。即便莫二在不愿做棋子,也拉不下面子拒绝。二王子!见莫二不搭话,洗家主哐哐磕了三个响头,为了洗显,他彻底将面子搁在了一旁。莫二郑重其事:洗家主放心,有莫二一日,便就有洗显一日。二人的眸子对上,皆是一片坦荡。望二王子记住今日的话,待来日,若是有负,老夫即使做了鬼,也日日夜夜萦绕在你身旁。洗家主握住莫二的手,他手上的力气很大,抓得莫二骨头疼,但是莫二没挣扎,任由他抓住。等洗家主挪开手,莫二手上已经红肿了一片。洗家主可曾想过将玲珑嫁给林倾?莫二扶了三次,才将洗家主扶起,算是好奇,问了出声。想过。洗家主似乎累了,靠在椅背上,缓了半刻,又成了莫二最初见到的那个样子。一脸沉稳,瞧不出喜怒。他让人将玲珑和洗显叫了进来。洗显并未走远,一直待在门口,因此进来得倒是很迅速,刚进门,就气鼓鼓嚷道:爹,你跟莫二讲了什么?他是君,你是臣,别那么没礼貌。洗家主揉着眉心,而洗显已经挤掉莫二,坐到了他旁边。洗显!洗家主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莫二不禁失笑,望洗家主的眼神多了几丝探究,他应该得到了什么消息,才如此胆战心惊。到底是什么消息,让洗家主怕成这样。就这么会功夫,他想了许多。而那边洗家主正吹胡子瞪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私底下还踢了洗显一脚。仔细想想,王公贵族似乎都维持着面上的尊敬,见了他,多少还是会称呼一声二王子的,唯有洗显,屡教不改,次次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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