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辰牧看着卓影,再不去掩饰眼底那份深情:今夜吧,此事越快越好。只不过一个眼神,卓影便觉有些招架不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丧失神智,只想沉溺在这份温柔之中。属下这就去办!最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却是还未迈出殿门,便被邢辰牧拦下。圣上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你还未戴上面具。邢辰牧有些无奈地抬手,手上拿着的是刚刚替卓影取下的半面。卓影不戴这半面时,总是显出与他性格、年龄不符的可爱,邢辰牧喜欢得紧,忍不住将掌心贴上那仿佛能掐出水的脸颊,交代道:外头还下着雨,朕让人给你准备了油衣、笠帽,以及一些需要的干粮、行李,已经秘密送到鸣影宫中,宫外佩戴半面太过显眼,你便暂时用黑布先蒙住面容吧。卓影现下思绪混乱,若非邢辰牧提醒,他险些就这样直接冲出去,闻言他也只是脚步顿了顿,接过那半面行了一礼,片刻不敢久留。外头守着的小太监替他递上了伞,他道了声谢后便匆匆离开。邢辰牧一直守在窗边,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他苦笑一声,不知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将人骗走到底对是不对。只是若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依然会如此选择。也曾犹豫过是否该这样早便向对方表露心意,他知道,如此一来,无论对他,还是对卓影,都是一种煎熬。可若非此事干扰了卓影的判断,他想,卓影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样危险的时候离开他身旁。更何况,他也会担心,若真......出了意外,那便连让卓影知晓这份心意的机会也没有了。再周全的计划,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邢辰牧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另一头,因着邢辰牧说了越快越好,卓影披好油衣,找到邢辰牧替他安排好的马匹便连夜出了銮城。虽然已经入了夏,但雨天郊外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寒意,卓影一夜未眠,当隔日午后行至一处驿站时,他的思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再回头去想昨晚的一切,他心中便升起了浓浓的不安。昨夜邢辰牧才刚对宁远、陈司二人施压,派去支援北境的锦卫军尚未返回,宫中除去宁洁与那宫女小莹,还不知道有多少对方的人马,他该寸步不离地守在邢辰牧身侧才是。哪怕再重要之事,也重不过邢辰牧的安危,只是送一封密信,他完全可以选一名信得过的影卫,替他去执行这项命令。可邢辰牧说过这密信事关重大,他若此时立刻折返,不吃不喝也需要差不多一日才能回到皇城,如此一来,便算是浪费了近两日。卓影在驿站换了马,犹豫许久,还是咬牙选择继续执行邢辰牧交代的这项命令。他自然料不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万分后悔当初冲动离宫,可却又万分庆幸,在这个驿站时,他并未选择返回。###离开皇城越久,卓影心中越是不安,这种不安很快便盖过了他对立后一事的思虑,让他每日除了尽快赶路,再想不了其他。一路上他几乎每日只随意睡上一二时辰便继续上路,就这样,他也花了整整十日才抵达镇北军营。镇北军驻地看守森严,但卓影并未掏出影卫军腰牌,只是对巡逻的那对卫兵道:我来找永安王爷,劳烦这位军爷通传一声。圣上让他送密信时便说事关重大,军中又人多眼杂,若忽然出现一名来送信的大内影卫,总是格外惹人侧目。卓影此时一身黑衣黑帽,又蒙着面,对方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一队几十名卫兵同时亮了兵器:你是何人?连身份也不愿表明,永安王爷又怎是你说见便能见的。永安王机敏过人,圣上又曾特意将他引荐给永安王,卓影想了想对那人道:鄙人姓卓,你只要如此告诉王爷,他自然知晓我的身份。那些镇北军的将士半信半疑,但见他面色平静,明明配了剑却未露杀意,便也放下了几分戒心,找了一人去通知邢辰修。那人回来得极快,显然是邢辰修特意交代过,卓影被恭敬地请入营地,走了不多时便见到了邢辰修所在的主帐。领着他的那位卫兵通报了一声,待里头传来应声,卓影便对正要领他入内的卫兵道:你留在这。他说得十分自然,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是领军之人惯有的口吻,那人下意识地便应了声,待回神时,他早已经掀开帐帘入内。邢辰修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一名略显魁梧,身着战甲的男子,卓影猜测那便是镇北将军卫衍,既然邢辰修知晓来的是他,又有旁人在场,卓影便只是单膝跪地行礼:见过永安王爷。卓大人请起。邢辰修认得卓影的声音,他知晓影卫军规矩,当初邢辰牧让卓影当着他的面摘去面罩已属破例,如今卫衍在场,他并未让对方摘下面罩确认身份,起身上前问道:卓大人可是带来了圣上的旨意?是。卓影说完却未立刻拿出圣上让他带来的信件,而是欲言又止地看向一旁的卫衍。本王信卫将军,如圣上信卓大人。卓影一愣,想起邢辰牧对卫家以及卫衍的评价,不再犹豫,将信件呈给了邢辰修。邢辰修掀开蜡封,拿出信纸查看,不过几眼的工夫,脸上便褪去了血色,卓影见他如此,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正欲发问,就见邢辰修已经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卓大人可知信上内容?属下不知。卓影压下心中不安,如实回答。邢辰修也猜他必然不知,将那封信举至他眼前,哑了声道:本王想知道,圣上到底用了何借口,让卓大人竟愿在此时离开了皇宫。那信纸上洋洋洒洒数百字,单拿出来,每个字他都认得,是圣上亲笔无疑,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觉得陌生。圣上在信中,共写了三件事:其一,他得到消息,陈司伙同负责守护銮城的关卫军统领宁远已在整兵,不日便要攻入皇城,对方人数众多,一旦出手,对皇城内的锦卫军来说,将会是一场苦战。其二,邢辰修此时亮明身份,正和他意。卫家几代忠良,一心为国,镇北军各个骁勇善战,且目前为冉郢所有军队中人数最多的一支,若皇城被攻破,身为天子,他定无法幸免于难。届时他希望邢辰修持虎符率领镇北军回城,绞杀乱党,继承皇位。其三,是他逼的卓影离开皇城替他送信,在他身陨后,请求邢辰修能放卓影一条生路,让卓影远离皇城也好,继续担任影卫统领也罢,他只请求邢辰修能替他护得卓影周全。一阵晕眩传来,卓影扶着一旁的几案,努力稳住身形,好半晌才睁开赤红的双目,没有回答邢辰修的问题,而是再次跪地道:求王爷即刻带兵回銮城,若圣上......求王爷按国法处置属下。依照国法,影卫统领若未能护得君主安全,将被五马分尸,且尸首不得下葬,需曝于猎场之中,任野兽啃食。邢辰修叹了口气,冷静道:卓大人先起来,现在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何况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圣上想护你的这份心,到底因何而起。卓影自然是明白的,若说当日承央殿内,圣上忽然坦明心意还令他有些恍惚,那么如今,在这距离皇城数千里的军营之中,他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其中深情。卓影想,邢辰牧何其残忍,一边说着不逼他做决定,一边却是以最残暴的方式,将他的心撕开,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让他明白,在他心底最深处,什么才是他最为在意的。比起百官的认可,比起后世的评判,他更想要他的圣上,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作者有话要说:说正事照顾没看过王爷那篇的宝宝,所以这章有几百字和上篇内容重复,大家在这章底下留言呀,我给你们发小红包(这个一直有效)说完正事了下章写邢辰牧视角,不要屯文啊宝宝们,对剧情废的作者来说,真的是全文为数不多的剧情了,坚持一下,很快就甜辣~~第27章 进展卓影知道了邢辰牧的计划后如坠冰窟,恨不得长对翅膀立刻飞回皇城, 守在他身边。而邢辰牧并这头也并不好过。卓影离开皇城的隔日, 邢辰牧亲自去了一趟鸣影宫, 卓影以往较为重用哪些影卫,邢辰牧近段时日来也观察得差不多,他便将那些人尽数调至自己身旁护卫。以往有卓影在时,他总想着多些两人独处的机会, 贴身影卫能少则少, 如今卓影离宫,他却是要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安全,只希望等到那人回来时, 能少生些气才好。影卫为暗卫,他们的职责使得他们甚少需要出现在人前,离开执行命令本该也不会被轻易察觉,可卓影不同, 邢辰牧素来十分重视他,时常命他伴在明处, 若说最初还只有以严青为首的一众心腹知晓, 那么保和殿宴上那一出,便是真正将卓影拉入了众人视线中。可想而知在那之后,宁远等人对这位深受邢辰牧信任且武艺高强的影卫统领,必然更为关注。卓影三日未出现在邢辰牧身旁,自然很快便会引起众人注意。这事邢辰牧是有意要让宁远知晓的,只是通过什么人传过去他仍未想好。原本他牵起严青与小莹这条线, 为的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能通过严青往那头传递消息,可如今......邢辰牧的视线落到不远处候着的严青身上,若最后严青真投向宁远,他觉得,自己也需要负一部分责任。他早该想到,这世上,唯有情爱,最不受自己控制。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严青上前躬身问道: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邢辰牧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朕让卓影出宫替朕办一件事,至少也得二十日才能返回,此事关系重大,若那小莹问起,你万不可透露半分。奴才绝不会向人透露卓大人行踪。严青低头道。邢辰牧看着严青没有丝毫异样的神色,心想,若真严青起了异心,还能在他跟前如此,往日倒真是他低估了对方,这么想着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邢辰牧等了一会儿,待人走远才出声唤道:十九。属下在。陆贤自暗处跃出行礼,那动作与卓影几乎一模一样。邢辰牧如今算是真正体会到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卓影离开三日,对他来说,却像是已经过去数年。见邢辰牧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十分重要的大事,陆贤不敢出声,只跪地静静听候吩咐。过了好一会儿,邢辰牧才压下心中想念,道:找人盯好严青和那宫女,一旦发现他们有任何接触,立刻向我禀报。是。当初陆贤为卓影出头一事邢辰牧看在眼中,知道这人是卓影一手培养起来的,卓影离宫后,邢辰牧将他调到身旁护卫,有什么重要之事,也都交由他去安排。邢辰牧让严青切勿将卓影不在宫中一事透露出去,若严青真的投向宁远,如此重要的消息便该是立刻找机会传出去,可邢辰牧等了几日,严青那头并无任何动作。这让邢辰牧觉出几分欣慰,可这事该如何继续下去便又成了问题。谁知他正忧心时,承央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你说公孙尚宫?回圣上,确是公孙尚宫在殿外求见,她说有十分重要之事想禀告圣上。严青有些为难道。按照邢辰牧立下的规矩,尚宫无召不得擅入承央殿,更何况这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对方忽然求见,怎么看都目的不纯。可公孙尚德毕竟在朝为相,公孙婧又寻了个好借口,他实在无法不顾相爷的面子,太过强硬地将人赶走,只得替她入内通传。其实邢辰牧的想法与严青一致,但仔细想过后,他还是让人将公孙婧带入殿内。毕竟是世家出身,公孙婧看起来倒是温和娴静,入内后施施然行了礼,重复道:圣上,下官有要事禀报。那模样显然是在等邢辰牧清退左右,邢辰牧挑眉,看过去时恰好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半晌,他吩咐道:严青,你先带人出去吧。严青行礼后依言带人离开,但心中诧异,卓大人这才离宫几天,圣上便留了公孙婧在承央殿......都说天家多情,难道连邢辰牧也不能幸免?他自然是多虑了,此时殿内那公孙婧仍跪着,正十分谨慎地向邢辰牧禀报她今日所见。公孙婧与宁洁两位尚宫乃是同一日入宫,两人家世相当,管事嬷嬷便将二人安排在一个院落,又因着邢辰牧不喜尚宫在身侧伺候,她们虽为轩明殿伺候笔墨的尚宫,实际上却是十分清闲,两人同进同出,虽说不上情同姐妹,但关系倒也不错。今日傍晚,公孙婧原本在屋内作画,画作将要完成时才发现房中缺了一色丹青,见时候还早,她原想找宁洁问问是否有备着的,不料到了对方屋前,才刚一敲门,那未关好的门便就这样打开了。宁洁并不在屋内,公孙婧想要离开,低头时却恰好见着了脚边火盆中有张尚未燃尽的信纸,她好奇多看了几眼,不料上头竟隐约可见时机发兵封城,她回屋后越想越觉有异样,这才忍不住深夜来承央殿禀报。这对邢辰牧来说真算意外收获,公孙家世代忠良,虽说曾经在选妃一事上动了些偏门的心思,但在大是大非上,他仍愿意相信公孙尚德不会行差踏错。之前他并未往这方面想,如今倒觉得可以借助公孙婧来传递一些消息。公孙尚德想要替儿子寻一个庇护,若公孙婧真能帮到他,他倒也不介意扶公孙家一把。公孙婧来承央殿时许多人都见着了,于是这夜,公孙婧与邢辰牧单独在承央殿内待了一个多时辰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无人知晓两人在殿内做了什么,只知后来,邢辰牧还特意命人备轿将公孙婧送回了住所。如此阵仗,与公孙婧住在同一院落的宁洁怎会察觉不到,翌日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此事,只见公孙婧羞涩一笑,低声道:我等入宫不就是为了能得圣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院中,我昨日也只是想尝试一次,想着若真不成,日后出去,对家中也好有个交代......成了?宁洁问道,那模样看起来倒也并不多羡慕。姐姐说笑了,哪能那么容易,只是陪圣上说说话罢了。话虽如此,公孙婧依旧是十分兴奋,过了一会儿又带着几分炫耀道,听说上次拦着我们的那位卓大人近来不在宫中,说不定还能得一伺候圣上沐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