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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1 / 1)

林舒眯起眼,刺目的光芒稍减弱了些,马上坐着的人是比宋虔之要高大一些。陆观侧过脸,从路边一位姑娘手中接过花篮,交给士兵。动作间林舒彻底确定了不是宋虔之,宋虔之的手没有那么黑。他还敢收旁人送的花,不想活了。林舒恨恨道。走了。姚亮云扯林舒。两人跟六部其他官员这随手招呼了一下,挤过茶楼里的人山,下楼去跟在军队后面,一直跟到宫门口,大军在行宫门外结队。吕临亲自迎出门来,拉住陆观的一条胳膊,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面部有些激动地颤抖,声音也不住发抖:回来了。回来了。陆观淡然道,侧过身,便望见不远处的两人。姚亮云走上来,林舒跟在他身后,二人俱是一身官服,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个个丰神俊朗。你今天这出,把那两家的老头,可吓惨了。林舒笑道。陆观抿唇不答,手执马鞭,走到阵前,鞭子一掠,士兵齐齐下马,阵列齐整干净,没有一丝杂声。队伍里都是年轻的士兵,精神风貌令人振奋。吕临无疑是最高兴的,当即决定晚些时候在家里为陆观接风洗尘,请林舒与姚亮云都去。姚亮云朝陆观问了为什么宋虔之还没回来,陆观照实说了。姚亮云沉吟片刻,道:家父执掌刑部,我们部里有一位老大夫,治外伤最拿手,等他回来,让这位大夫看看。陛下等陆大人一早上了。吕临走过来说。陆观谢过姚亮云,叫姚亮云和林舒晚上一定到吕临家里,一起吃顿便饭,才跟吕临进入宫门。路上吕临把南州的形势简单跟陆观通个气,提了一件陆观本来不知道的事。陆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吕临也奇怪。你们没人拦着?吕临苦笑摇头:你们找到李宣的时候就没摸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跟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不大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吕临想了想,说:更像个皇帝了。☆、和光同尘(拾肆)见到李宣,陆观开门见山便问:陛下要亲征?吕临一脸菜色,辞出门外去,面无表情地杵在殿门外。被李宣留下来的秦禹宁一口茶憋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神色相当微妙。李宣微笑着说:朕是有这个意思。已经同秦尚书商议过,朕悄悄地去,等到了前线,找机会跟坎达英见一面,谈一谈。陆观沉吟片刻,朝李宣道:要带上柳素光。李宣点头:自然,李明昌诡计多端,不得不防。臣以为,陛下不必亲临,坎达英与我朝和谈是必然之事。陆观道,可以先打,打服了再谈。秦禹宁豁然抬头,询问的目光看向陆观。几乎立刻陆观便察觉到,做了个手势,继续说下去:龙金山接到刘雪松求助的书信,坎达英此次南下并未带来全部兵力,在已经占据的城镇,也只留下少量驻军。夯州以北,阿莫丹绒人大面积迁入,夯州以南,每州设八千人大营,分布在各县,就地收编征用大楚军民管理当地。臣以为,坎达英吃不下整个大楚,已经派人从西南、西北一线,经边地霍丘关北上,去探查西莫西尔河以北,伪装成阿莫丹绒人,深入王城探探情况。整个阿莫丹绒人口不足四十万,而我大楚各地人口在荣宗时便有两千余万,最近一次户部按各地户籍纸可以查明的人口共计一千四百万,这是五年前的数字。如果阿莫丹绒王族人丁兴旺,或许可以分地而治。现在多琦多已死,赤巴年幼,左贤王图勒已经被杀。坎达英固然可以凭一己勇武横冲直撞,但只要他还有脑子,就会知道即便他占有更多土地,也无法征服这土地上众多的人口,更无力治理。朕也是这么认为。李宣眼睛发亮,面色微微发红地说,阿莫丹绒根本吃不下我朝,但坎达英为什么会一直南下,长驱直入,战线越长,对他越是不利,以他现有的兵力,所占据的地方也极易再度失去。他要逼得我朝作出最大的让步。陆观道,如果仅仅打到夯州就停下来,他要提的条件,也许我们便不会答应了。坎达英要什么?秦禹宁问。地,和钱。陆观想也不想就答,溪花谷地以北他一定不会让步,那是放牧的好地方。阿莫丹绒人习惯了游牧生活,溪花谷地是离阿莫丹绒本土最近的一片草场。再则,就是钱。坎达英应该会提出休战,但以目前的形势,让他自己退回夯州,恐怕不太可能了。你觉得他会以哪里为界?李宣皱眉道,京城?吃进去的东西,再要他吐出来就不可能了。陆观道,所以要在衢州来一场硬仗。坎达英孤军深入,几百里的战线,我们可以绕道后方,他的兵力不足以连成固若金汤的防线,被他占领的州城百姓,比起传闻里穷凶极恶,又屡次屠城的外族,他们更盼望楚军能打回去。绕道后方难保不会被阿莫丹绒人发现,何况,从哪里绕道?秦禹宁摇头,纸上谈兵易,陆大人,真要打,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那就得联合平民百姓了。陆观把在循州作战的经验滔滔不绝地说了,讲宋虔之是怎样从宋州一路收编农户,这些农户单兵战斗力不强,但即便是铁桶一般的循州,城里的人只要还要吃饭,还要看病,还要穿衣,就有机会让庶民渗入进去。官道当然不行,但当地百姓一定还有捷径,有不为人知的路可以走。朕可以相信你吗?李宣问。陆观直视李宣的双眸,沉声道:您可以相信您的子民。见李宣陷入沉思,秦禹宁也显得有些动摇,陆观继续说下去:秦大人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庶民,他们惧怕阿莫丹绒人,和惧怕黑狄是一样的。阿莫丹绒原也是狄人的一支,黑狄扫荡了大半年,百姓苦不堪言,现在阿莫丹绒来了。没有人愿意给这些外族做牲口。他们敢吗?秦禹宁怀疑道。如果家人被屠戮,妻女遭淫辱,粮食被抢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但凡稍有血性的人,都会奋起反抗。秦大人,万民皆是人。只要是人,胸中必有一颗鲜红的心,支撑君主的正是士农工商,这些庶民。我们不能只在征税的时候想到他们,军队为天子而战,更是为民而战,民贵君轻,没有平民就没有家国,没有家国就没有天子。秦禹宁听得胆战心惊,几次想出声打断陆观。这话私下说也便罢了,陆观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些个要脑袋的话,一时间秦禹宁满脸涨得通红。李宣认真听着,想了想,开口道:你有把握能退敌?有。陆观话一出口,就听见秦禹宁口吻严肃地说:陆大人刚回来,还不清楚北方军情,皇上这片土地上有千万余人,就算阿莫丹绒人人都上马能战,我也有把握退敌。陆观短暂停顿后,道,有把握收回京州,但京州以北,尤其是夯州以北几个镇子都被屠尽,无法采用联合平民的战术,等探明阿莫丹绒是否往溪花谷地迁入牧民,就能推知夯州是不是坎达英的底线,臣的判断,坎达英不会让出夯州。但要把他赶出京州,臣能做到。李宣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椅中,拇指与食中二指不住搓动。陆观知道这意味着李宣在思考他说的话有几分可行。经过循州一战,陆观切实体会到民在一场战争中能起的作用,固然不能让他们去冲锋陷阵,一是没有训练过,对阵法一无所知,二是就算有力气的普通人,没有受过杀人的训练,单兵对阵时也会不知所措,不仅无法杀敌,甚至还无法自保。但譬如说带路、帮助隐蔽、传递消息,散布各方的平民就是一张连绵不断的天罗地网。衢州恐怕等不及你派出的探子回报。良久,李宣终于开口。龙金山已带着主力军赶往衢州,很快就能扭转战局。臣还想跟陛下讨个人情。你说。刘雪松立下军令状,如今宴河已失,臣想请陛下暂缓追责。抗击黑狄时,刘雪松也在臣麾下效力过,是个可用之人。若他能够立功,请陛下准许他功过相抵。原本宋虔之叫他让秦禹宁去说,现在看来,李宣心情不错,索性陆观就不多绕这一圈了。李宣当即同意,实际上他正有此意。宴河一战,本就无人可用,刘雪松是自告奋勇,真要是这时派人去砍他的头,谁还愿意为朝廷守土?今日朝堂上,有人提议让朕选任新的太傅。李宣看了一眼秦禹宁。秦禹宁连忙推辞。李宣却问陆观怎么看。秦大人是最好的人选,朝中无人比秦大人更有资格。臣在南边就听说,南州几家大族并不安分,秦大人升任太傅后,要迅速着手选任信得过的官员,开春之后,立刻加开恩科。李宣笑了起来:你与左太傅倒是不谋而合,太傅过世前也是如此说。如今六部或是效忠于苻明韶,或是荣宗皇帝留下的老臣,老臣不多,且都年事已高,朝廷需要灌注新血。既然新帝临朝,选任忠心于陛下的班子,也是理所应当。朝廷从京州搬到南州,损失的人才、钱帛、土地,都需要时间恢复。休养生息交给秦大人和杨尚书,北面战线,臣愿效犬马之力。陆观走下座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缓地抬头注视着李宣,但臣想请陛下一道恩旨。李宣沉默不言地看了会陆观。显然,他在想陆观会问他要什么。半晌,李宣眉一扬,露出了笑容:你讲。请陛下让安定侯主持这次恩科。李宣一愣。如果明年春季就要加开恩科,要布告各州县,编纂题目,任命学官。匆匆数月之间,宋虔之会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打仗了。请陛下恩准。陆观磕了个头。朕可以准,就不知道安定侯准不准。李宣话里带着戏谑。秦禹宁听得老脸一红,当即就想告辞。心中暗骂,这个陆观,这种事情也要闹到皇帝跟前来,私下悄悄跟自己商量想个办法不让宋虔之上战场不行吗?如果陛下准了,就写一道圣旨给臣,臣带给安定侯。李宣一阵大笑,咳嗽两声:好,马上给你写。不过朕听说安定侯腿受了伤?谢陛下关心,只要有陛下这道圣旨,想必能养好。嗯,奉旨养伤。李宣沉吟片刻,这就写下一道圣旨。陆观心满意足地收了,李宣便让秦禹宁先去兵部忙活,跟陆观两个人关上殿门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临出宫,陆观在走廊上停下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还是跟吕临说:我觉得没变。吕临:???入夜时分,禁军统领吕临的府上灯火通明,吕家老祖父命人治了一桌酒菜,关起门来。老祖父坐在屋檐下,酒摆在院子里,夜晚清朗,微风宜人。陆观酒量不行,几口酒下肚,脸上泛起红,就只顾得埋头吃菜。林舒很是高兴,席间兴致勃勃问陆观南部战场上的情况,陆观话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三个月,于众人心中,却似乎已经许久未见。宋虔之与陆观离京时,朝廷还在京州,从巍峨皇宫挪到南州的行宫,六部人员缩减大半。林舒不无感慨地同陆观提及,为苻明韶发灵当日,徐国公死在乱刀之下,周太后设局将计就计引苻明懋所率的乱军杀入宫中,来了一招瓮中捉鳖。当时周先已护送天子出了城,那一夜,京城兵荒马乱,真是百余年来未曾遭逢过的大患。好在龙金山赶回及时,他带出京的那支部队,迂回回京,将反贼一网打尽。林舒一拳捶在腿上,我爹当时让家中女眷都收拾好了行囊,车马也都备好,家里上下百余口人,谁也不敢睡觉,打算挺过那一夜,无论如何都要先让女眷出城。谁知道会那么快,次日清晨,乱党就被龙金山的兵马彻底收拾干净,召集了数千人上街清扫,日头尚未晒正,街上的血迹就已打扫得毫无踪迹。太后不愧是周家人,胆气智谋过人。吕临的话戛然而止,他提起一坛酒,注满酒碗,双手捧起,扬声道,敬太后。清脆的酒碗碰撞声。这一碗酒是不得不喝,喝完之后,陆观耳朵脖子全都红透了,他敞开袍襟,露出健壮的胸肌,同时也露出腰腹间累累的伤痕。林舒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大自在地收回视线。逐星什么时候能到?姚亮云朝陆观问。还要几日,他坐马车。陆观舌头已有些大了,埋头吃肉,目光有些发直,嘴巴动了几下就不动了。你这玉挺别致。林舒歪着头看陆观脖子上挂的凤形玉佩。陆观手指掂着,难得一笑,眼神也温柔如水:别人送的。逐星送的?林舒戏谑道。陆观摇头。不是?林舒瞪起眼睛。陆观不说话了,突然就站起身,做了个手势,离席去如厕。前脚陆观走开,吕临蹙眉压低嗓音朝林舒说:你瞎问什么?我林舒张大了嘴,不是,我问什么了?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嬉皮笑脸那一套收一收,你把他惹毛了,等逐星回来不找你算账。吕临警告道,皇上对他信任有加,这位陆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你要乱说话,惹了事别怪哥哥没提醒你。林舒嘴一瘪,端起酒碗,只一个字:喝。等陆观回来,林舒果然不乱说话了,席间气氛也不如之前热络。三人互相之间也不敬酒了,陆观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举起注满的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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