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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1 / 1)

微臣最初也不信,陛下或许不清楚原本宋逐星入主麟台,是个令京中大员闻风丧胆的罗刹。可臣亲眼所见,他二人在一处时,俨然是一对小夫妻,陆观对逐星很是照顾,陛下不知道宋逐星那个人,打小就不喜欢同旁的官宦子弟混在一处,他爹安定侯原只是工部侍郎,是为与周家那位二小姐相配,先帝才给了他一个侯爷的身份。这些事情李宣是不大知道,他对宋虔之的印象只有苻明弘很喜欢这个表弟,时时召进宫陪他玩耍。李宣想到,吕临说的这位二小姐,就是进宫陪伴当时的皇后,当今的太后的那一位,想起来印象已十分模糊,只约莫记得是个美人。而宋家待他娘不好,安定侯在外养有一名别宅妇,此妇人是有夫君的。当初宋家为占得这门好亲事,瞒下未禀,安定侯这家里两头大,瞒了不少年,宋家的老夫人眼光浅,见重孙落地,便要让重孙认祖归宗。宋虔之就将此事闹到了宫里,为了他娘,宋虔之是连他老子的脸都打的人。皇上且想一想,他能忍气吞声跟他爹周旋,让他爹将他送到大行皇帝跟前,这是他的本事。再则,他掌管麟台时不过是十五岁,从此整个安定侯府便是他一人说了算,出了府,京城的大员都要看他眼色行事,皇室密档封存入麟台,秘书省的性质完全改变,从不起眼的文档衙门,异军突起,成了与麒麟卫队一般让人闻风丧胆的地狱衙门,而他,就是殿上铁面无私的阎王。从前弘哥李宣脸红了一红,端起茶轻轻喝一口,说:故太子也很疼爱他,朕倒是不曾听他说过这位小表弟的家事。吕临:从他入主麟台,我们这些酒肉兄弟,再不敢同他玩在一处,生怕大意时家里人就折在他手上。其实要严肃查起来,能够彻底干净两袖清风的官员,放眼京城,也未必能找得出一个来。无非是大行皇帝当时初登帝位,要为自己的人腾位子,削弱周氏在朝中的根基。李宣沉吟不语。陛下,七年了,若说大行皇帝唯一做了一件有益于您的事,便是如今这朝堂,都是掀不起风浪的人。现在的盘面上,有些老臣,有一些无甚根基的寒门学士,尽皆可以有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朝堂。嗯。良久,李宣长出一口气,看了看吕临,微笑起来:朕会好好斟酌。吕临的话已经有些越界,但这些日子里,离这位新帝最近的人只有他,这让他心中始终有个念头盘桓着。将来,他恐怕会是李宣跟前的近臣,是时候一展抱负,这半年来将头挂在脖子上出生入死,总算没有白费。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吕临低头请辞,出去换了班。皇宫里静悄悄的,接近天亮的时候,东暖阁屋檐下汤圆丸子大小的水坑积满了,亮亮地反射微光。宫人用一头带铜钩的长竹竿将茜纱灯取下,换过灯芯,清除昨夜冷灰。一早仍然是孙秀近前伺候,李宣洗漱毕,该到的官员就都进了宫,早膳摆在东暖阁。皇帝近来是长在东暖阁里了,承元殿停着大行皇帝的灵,李宣不喜奢侈,东暖阁甚至没有作新的布置,就成了这位新帝的议事之所。新帝没有妃嫔,吃睡都在这从前只作苻明韶用功读书之处的暖阁里。皇宫的清晨,是李宣最喜欢的,宫里养着不少鸟,早晨叽叽喳喳吵闹,这时他便会依稀想起许多年前,有一天早上他还酣睡着,一只鸟儿从他的被子里飞出去,鸟羽和幼嫩的爪子在他皮肤上剐蹭微微发痒的感觉。那一天,太子冰冷的手也沿着他的腰滑入他身体最隐秘之处。他总是会想起苻明弘带笑的眼睛里,那双泛红的眼睛倒影,盛满的欢愉和纵情。直至这种回忆,被宫人们鱼贯而入的开门声、脚步声打断。水粉一般的淡红从李宣颧骨上退去,他温和如水,在宫人们看,这位新帝,比谁都好说话,比谁都好伺候。·数日后,一万士兵在祁州南通渡口上岸,时近午夜,码头上灯火通明。半日前许瑞云从大船上放下一艘快船,带了几个人上南通渡口雇人,雇来的数十人帮忙卸下货船,各队人马受长官约束,就近清点后向西南方向赶路,要在天亮之前,将人马藏进数里外一处山坳。忙到天蒙蒙亮,宋虔之、陆观带着许瑞云挑出来的人,许瑞云和柳平文,住进祁州一间客店里。有许瑞云的一番打点,店里伙计只知是北方来的商人,坐船才到,只住一夜,白天办点货就走。许瑞云给的酬金甚丰,码头附近南来北往的商人很多,人口混杂,客店的规矩,不多嘴,不多手。安顿好手下,许瑞云带着柳平文进宋虔之的房间,把门窗仔细检查一番,过去坐下。柳平文双眼放光地看着宋虔之:明日上午我同许大哥先去关卡附近看看,看看过关如何查验。不用你们去,有老熟人。宋虔之道,祁州府的钱谷师爷,午后会去东明王府吃茶,陆观已经打点好了。别说陆观救过东明王母子性命,如今宋虔之又救他母子两次,儿子做不成皇帝已是定局,经一场生死劫,东明王的母亲突然想通了,半日前船在一座小镇上停靠,陆观去了一封信给东明王府,才上码头,东明王府的人就已回话,诸事准备妥当,凭东明王府送来的牙牌,直接去就行。还是让许大哥收着吧。柳平文没有接。许瑞云接下来,看了一眼牙牌上东明王府的徽记,递给柳平文,大剌剌道:说了东西都归你收拾。柳平文只得仔细收好牙牌,他皱着眉,轻声问:去了之后怎样说呢?什么也不用说,王府会跟他交涉,你们跟他去办货,过关要用的印信他都会备好,只是你们人多,有些点眼。陆观想了想,朝许瑞云道:最好分成三队,带不同的货,间隔一段时间过关。许瑞云点头:进循州就好办了,地头我熟。那就这么着,现在先睡觉,睡醒再起来。宋虔之道,出发之后恐怕几天之内都没法睡觉了,当务之急是养足精神。他不放心地看向柳平文,柳平文在船上得了一场风寒,现在吃药好了,精神却还是不好。柳平文强撑把脖子一梗:我没事,这趟没有我一定办不成。宋虔之心中一热,露出笑容,拍了拍柳平文瘦弱的肩,没再说什么。宋虔之跟陆观两个,抓紧时间睡了一会,不到一个时辰后,两人起来。陆观给宋虔之穿戴好,从楼下端来客店供应的馒头和酱肉,匆匆一吃,两人都喝了一大碗茶,感觉腹中踏实了,才从布包里取出早带好的假胡子假眉毛,稍作易容,陆观走在前面出门,伸手要来牵。宋虔之看他那颗媒婆痣,越看越想笑,一把拍开他的手:谁跟你牵,像什么样子?宋虔之只是粘了胡子,增添一些年岁,陆观则把自己弄成了个丑汉。一字眉、香肠嘴、媒婆痣。倒比易容前更惹眼了,只是不会把他认成陆观本人。他的个头太高,很容易惹人注意,长相如此怪异,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一定不是陆观。走出客店门,街上摊贩已经摆出货物,穿着鲜艳的妇人挽着竹篮出门赶集,最火的是各色早点铺子。祁州人不惯在家里做早饭,一早就要出门涌入各种早饭摊,才各自去做活。祁州人也吃茶,茶楼里有不少背着背篓,裹着红蓝相间的辫子头的闲人,他们不吃茶,不看戏,也不是要在茶楼里用点心。这些是游走在祁州的獠人,或是半个獠人,背篓里是山里背出来的东西,用红布盖的背篓是鲜货,用蓝布盖的背篓是矿石,要是往竹篾间串一根红色线绳,挂细长的鼠尾一根,则是贩卖草药。☆、枯荣(玖)这可是上好的漱祸啊,祁州府也让卖这个?陆观挑了一上了年纪的老汉,让他放下背篓来,挑挑拣拣半晌,翻出来深褐色皮子,皱如老人面,形似山参,比山参细长,下无参须的根块来。宋虔之看了他一眼。这玩意儿宋虔之识不得,想了想,陆观年轻时候云游四海,像是真认识。果然,老汉张嘴便道:要便要,不要便不要。祁州府不让买卖,小老儿岂敢犯禁?那老汉说一口流利的楚话,收拾起被陆观拨乱的草药,将布头扯开要盖住背篓。宋虔之连忙拦住他,往怀里掏银票,笑道:要的要的,多少钱?厚厚一沓银票过了眼,老汉放下背篓,回道:整株五十两,那些个残碎的,五两银子一钱。那来一株。宋虔之挑出张五十两的银票给老汉。陆观把宋虔之的手按住,阻住他,拍了拍手,站起身。宋虔之只知道这趟来茶馆是要打探雏凤县城里的情形,眼下却不知陆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也不知道陆观买的这是个什么药,应该是楚南的特产,獠人背出来卖,那就是獠人住地才有的东西。陆观:货色太次,看看别的。那老汉闻言险些气炸,双眉倒竖,抖着手从背篓里捞出三支漱祸来,杵到陆观的鼻子底下:大官人,饭可以乱吃,话你可不要乱说。这是上好的漱祸,一支一条命,五十两可算是看如今不太平,才特特给你的好价钱。老头吹胡子瞪眼,调转矛头轰宋虔之,这位先生我瞧着也是读书讲理的人,您给评评理,如今的市价,五十两一条命算是贵是贱?贱了点。宋虔之话说得实诚。老头鼻子里哼出一声,扬起下巴,数落陆观:买不起就不要乱看,这拿出来一摸一看的,散了药性,我这药还要不要卖了。我家当家是京州大药商王家,我看你这里也不过是四五株散货,真要是你能卖得出,成色参差一些也无妨。老汉眼珠一转,拉住丑汉。陆观斜乜老头生满老人斑、皱如枯木的手,眼神充满警告,他生得又魁梧,一拳下来少也得躺足三五月。老头松了手,咽了咽唾沫,睁大眼伸长脖子问:你能要多少?陆观与宋虔之眼睛一碰。宋虔之在袖子里摸了会,掏出卷叶般的一沓银票,展开来,慢悠悠道:这是二百两一张的面额,有多少要多少。老汉为难得满头大汗:可是,我这里没有这么多。宋虔之也佯装为难地皱眉抿嘴,看了陆观一眼。二当家,你叔说了,不是谁都吃得下咱们家这么大的单子,再逛逛。我听说雏凤县里卖漱祸的人家更多,咱们难得南下一趟,今天就在城里转转,听几场戏,明天再出城。宋虔之顺着陆观的意思,提步就走。老汉扑了上来,一把拽住宋虔之的袖子,急急忙忙求告:先生,当家,嗨,你们要想出这祁州府容易,要想进雏凤县那是难上加难。怎么?它一个小小县城,城防还能赶得上州府?老汉踮起脚,捉着宋虔之的袍袖,凑到他耳朵边嘀咕了一句。宋虔之做出犹豫的样子,撇撇嘴,反手握住老人家的手,四下看了一圈,仿佛生怕别人听了他的话去,也与老汉贴首附耳:这是上万两白银的买卖,我看老人家不像能做得了这么大主的人,我们也是带了家里护院来的。他意有所指得将老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老头顿足急道:咱们主君是我三舅子的大姑爷爷表亲的亲孙子,保管进了雏凤县,有人跟当家的谈这笔买卖。宋虔之另一只手盖住老人的手背,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那便有劳老丈了。老汉同宋虔之约定了时间,他还要在城中卖一天的草药,酉时初刻带他们从行商的獠人出城的小门出城,老汉问过宋虔之有几个人,这才离去,仍在茶楼里盘桓,兜售草药。已经谈了生意,自然不好再留在茶楼里,倒显得左顾右盼,惹老汉怀疑。宋虔之便带着陆观离开茶楼,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吃了点东西,寻了个茶摊,坐下来喝一碗凉茶。街上人来人往,宋虔之收回目光,兴味盎然地盯着对面人看。怎么了二当家?宋虔之咂嘴两下,说:雏凤县当真民风淳朴,这么容易就上了你这头狐狸的当。你说漱祸是禁药,怎么他们还能在祁州府卖?獠楚杂居之地,南部管理松懈,也是有。你是在京里呆久了,上回去宋州接李宣,还没看出来么?天高皇帝远,小地方,许多事情朝廷是有心无力。京官每每外放,定要好好聘两个师爷,要学的事情多着。你在衢州没少吃亏吧?哪儿能。陆观的香肠嘴咧开,埋头喝了一大口苦得倒胃的凉茶,好大一声啧,刚得六皇子重用时,趁我吃醉酒,有人拿麻袋把我套了,打算一顿闷棍,可惜他们不知道要把我的腿捆起来。你男人的腿上功夫你是知道,我就不用手,他们也让我一顿扫堂腿给踹残了。宋虔之正要取笑几句,没来由想到陆观的腿上功夫,登时脸也红了。想什么呢?陆观低声问他。宋虔之看他一会,也低声答他:你是要找雏凤县的知县?我看未必管用。你没听那老头提了个人吗?主君?宋虔之愣了一下,是獠人的头儿?至少是雏凤县中獠人的头。雏凤县,是这一战的必争之地。宋虔之把碗底那点凉茶喝了,注视陆观的眼神掩不住赞许。陆观嘴角向上弯翘:晓得你男人的厉害了?嗯,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倒是头一天想通那人为何用你用得顺手了。陆观一脸吃苍蝇的表情。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丢下两枚铜钱在茶摊上,快步走了。不是,你给我站住。二当家,二当家!陆观追上去,牵住宋虔之的手,侧低下头去在他耳边恨恨嘟囔了句:你怎么就,怎么这么二呐?·夯州州城门前,烈日晒着,多琦多一张脸红得如同猴子屁股,暴汗如同雨下,他鼻梁油亮亮的一片,头盔下的半张脸怒得不行。来人!手下跪在马前听令。李明昌何在?回大殿下,军师在帐中。让他给本王滚过来!手下连忙弓着身跑走。多琦多坐在马上,听见身边战马暴躁刨地的声音,他回头四顾,目光掠过忠诚于他的鹰翼队,那一张张被塞外风霜吹得黢黑的脸孔,此刻都被正午的阳光晒得黑里透红,让人看了心中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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