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连忙摆手,让宋虔之不必解释这么多,他一定把这几个人给少东家照看好。而宋虔之和陆观,当天下午就住进了李晔元的别院。进门前宋虔之特意在隔壁大门前站了一会,问陆观:就这家?陆观问他用不用帮他捡几个石头来。宋虔之一脸古怪地看他。你不想砸他家的门?宋虔之险些被陆观气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卢氏早就去侯府住了,我砸她门有什么用?李晔元自己不住别院,管家见当初来查案的人,住到了自己主人家,也没说什么,该怎么伺候怎么伺候。借着在李晔元这儿住,宋虔之该翻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别院里连林疏桐留下来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书房也随便两位客人进。听说能随便进,宋虔之心里多少就有了谱。在这间别院里,再也别想找到和汪藻国、林疏桐、楼江月那两件案子相关的东西,而实际上宋虔之想找的也不是那些,他只是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李晔元的别院里会有当年和周太傅来往的属性,或是李晔元想让他看到的一些东西。但什么也没找到。你住进来太突然了,也许是李晔元还没来得及布置。陆观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翻。你在看什么?宋虔之凑过来。陆观突然脸一红,把书往架子上放。宋虔之都已经走开,又转了回来,按照记忆抽出陆观刚才看的那本书。这时,陆观已经在后面一排书架装模作样看别的,等到想阻止,却已来不及。宋虔之脸色倏然通红,难以置信地刷刷翻过书页,被那里面放浪大胆的动作惊得心跳加速,整个脑子里像是响了三次钟声,一时间荡尽一切杂念,唯余手里黄书。李相这儿怎么会有这个宋虔之心中感慨,李相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也没听说他这些年宠过什么人,想必是叶公好龙望梅止渴而已。想着宋虔之理解地翻了翻,脸上的红也褪下去一些。陆观低沉的嗓音从后面一排书架传来:你还看。我又没看过,学习学习。宋虔之才看了没两眼,陆观走过来,将那卷薄薄的册子一卷,揣在怀里,低头凑在宋虔之的耳边说,该我来学。宋虔之:他硬是从陆观的怀里把那本书扒了出来,塞回架子上,拖着陆观就走,心中暗把李晔元那老不正经的数落了八百遍。接近傍晚,周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昨晚麒麟卫队的住房被查,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周先没去宫里,一直到下午才收到一个宫侍冒着杀头危险送出来的书信。我那个兄弟也被抓了。周先道,原本我可以正大光明进宫去,至少现在我还没有被麒麟卫队除名,现在肯定不能去了。周先只要在宫里露面,就会被抓,到那时就说不清是因为他一直跟在宋虔之身边,还是因为他是麒麟卫而被抓回去。是兵部的人查的?宋虔之觉得不太可能,秦禹宁没有这个权力直接带人进宫抓人。禁军。周先心急火燎地说,禁军那群废物,还是第一次敢抓麒麟卫队的人。麒麟卫队直接对皇帝的安全负责,即使要裁撤,也非一朝一夕,队里的人也都还没有遣散,只是不再派给他们任务。不明内情的成员也察觉到朝中有变,但这些人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都沉得住气,只是待在卫所里成天练武吃喝。罪名呢?陆观问,不可能没有个说法。不需要说法。宋虔之脸色冰冷,转向陆观,麒麟卫直接对天子负责,不属于宰相府约束的官员,档案也不在御史寺,皇上下令,不需要罪名。他们是皇上的鹰犬,处置一条狗,要什么罪名?宋虔之坐着不动,眼神发直。周先正要说话,被陆观阻止了。无数念头在宋虔之的脑子里打转。麒麟卫队会被查,是因为秦禹宁以为宋虔之带回来的人藏在麒麟卫队里,当时他只是试探,想不到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其实这个走向又很合理,秦禹宁是大楚的兵部尚书,他效命于天子,他的忠诚毋庸置疑。他知不知道藏在麒麟卫的到底是什么人?又知不知道为什么宋虔之要把人藏起来?宋虔之眉毛松开来。他想明白了。无论他藏的是谁,这个人对朝局有什么影响,那都不是秦禹宁关心的,他只不过是领命行事。许瑞云、柳平文这两个人,不太可能是苻明韶要的人,只有可能是李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想加更,但是有点来不及啦,晚上还加班,只好明天加更啦艾玛啊啊啊啊总是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天气一下子好热,快化了☆、剧变(肆)今天刘赟进宫了,有没有什么消息?那天晚上秦禹宁特意叮嘱过让他先不要进宫,因为苻明韶要在宫里为刘赟接风洗尘。宋虔之想了起来,再则,吕临也说禁军统领换成了刘赟的人,刘赟一回来,就有这么大的动作就不奇怪了。皇上把四皇子的府邸赐给刘赟了。大概半个月前,刘赟的女儿就已经进宫,住在宫里。昨天是为刘赟接风洗尘,两人还密谈了两个时辰,听说刘赟的女儿也在。估计是聊立后的事情。周先面容中掩饰不住疲惫,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好几个兄弟都被抓,还有已经离开京城的,形势很不妙。这些他也都告诉了宋虔之。太后不在场?周先摇头:太后抱病。宋虔之心中一沉。形势很不好,立后理当有太后的参与,苻明韶却与刘赟两个人就下了决定,说明苻明韶铁了心不会在立后一事上听取太后的意见,这应该只是太后失势的第一步,实际上在夯州时,这件事就已有了苗头。从黑狄入侵,宋虔之的姨母就在一个十分尴尬的角色上,面对黑狄大军,苻明韶是吃不准也拿不住的,他短暂地选择了依靠周太后,当时周太后对抗敌大军将领甚至有任命的话语权。当白古游彻底镇住黑狄军,大概是苻明懋的突然进犯催化了苻明韶夺权的计划,眼下绝不是调回刘赟最好的时机,苻明韶甚至赌上了宋、循二州的百姓,让刘赟的旧部伪装成黑狄人烧杀自己的子民,这样大楚与黑狄的矛盾加深。那时黑狄大军已经被白古游逼出风平峡,绝无可能分|身从南岸登陆,这是一件只要捅破,苻明韶就会身败名裂,被史官口诛笔伐至千秋万代以后。所以,他挑了一个人,把他绑在自己的船上。那就是刘赟。刘赟已经是罪臣,此生原本没有翻身的可能,早年又曾风光无二,若说人生三起三落,刘赟的年纪,这是他最后一次能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的女儿顺利入主后宫,旧部被起用,李晔元是文官,宰相虽然掌管朝中官吏任命及考核,这么多年里,在苻明韶高度的防备下,他始终没有能够把手伸进军队。禁军统领换了,拱卫京畿的两万人,都在刘赟的掌握之中。唯独不算太坏的是,换了统领,下面的人却未必忠心臣服,吕临毕竟带了三年禁军。除了白古游,无人堪用了。漫长的沉闷之后,周先开口了。都会想到白古游,我们能够想到,皇上也能想到。明明开春就要拿下风平峡,将战线向东推进,彻底把黑狄人赶出去。这个时候朝廷下旨让白古游分兵去镇守祁州,而北面,我们还有一个敌人。宋虔之眉毛紧紧拧着,他端起凉茶喝了一口,稳住心神。阿莫丹绒不知道有没有动静。陆观道,秦禹宁已经不可信了。宋虔之抬头,否定道:那不至于,李宣这件事,与秦叔对朝廷的忠心要分开看待。秦叔是我外祖父的学生,外祖父对荣宗的忠诚毋庸置疑,君要臣死,他多一句话都不会说。他带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倔脾气。宋虔之感到头疼,去宋州的时候,真应该让秦叔也去看看,他要是见到如今满目疮痍的南部,也许能有所改变想了一会,宋虔之深吸一口气,他下了个决定。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先进宫看望我娘,不知道她现在身体如何,我实在放心不下。顿了顿,他又说,陆观在宫门外等我,我要去拜访几个朋友。陆观知道宋虔之的意思,原本他在秘书省是不应当与朝中的官员牵扯过深,从宋虔之任职麟台少监之后,与从前的朋友也渐渐疏远了。那时他只能效忠于苻明韶,苻明韶多疑,宋虔之只能主动避嫌,减少与那些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来往,大家感情说不上多深,但既然刘赟回来了,多少人心眼子也会活起来。那些曾经对刘赟落井下石过的家族,刘赟倒了之后,他从前举荐的武官也受到牵连,这些人散落在各地和军中,不无受到各部官员轻视践踏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苻明懋前一次进京,绝不会什么都没做。总之,先探探情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宋虔之心情并不轻松,连带神色也十分严肃。陆观不动声色捏了捏宋虔之的肩。宋虔之强令自己打起精神,吩咐周先明日去联络他在京城还能联系上的朋友,尤其是在兵部的。还有许瑞云,这个人深不可测,你问问他能不能找到镇北军的人,一定要可靠,能够直接把消息递给白大将军。周先忧心忡忡地正要离开,被陆观叫住了,叫到门外去说话。等陆观回来,周先已经走了。宋虔之一脸疑问地望着陆观。陆观却没提叫周先出去说了什么,宋虔之一直憋到晚上,终于憋不住了,问他到底让周先去做什么。陆观仿佛很不好意思说。宋虔之拧了他胳膊一把,酒足饭饱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把一条腿搭在陆观的腿上,一晃一晃。说说说,你让周先干嘛去?我让他联系柳素光。宋虔之皱起眉:柳素光是苻明韶的人,你觉得她会感情用事?能不能联系上还两说。陆观顺势抓住宋虔之的脚,手指顶着他的脚底穴位,做按摩。宋虔之被按得险些哭了,嗷嗷叫着让陆观轻一点,刚才那一下,他全身都麻了。陆观手上劲放轻了些,淡道:柳素光几番留了周先的性命,她对周先一定有情。你让周先利用柳素光对他的感情?宋虔之觉得很不妥。不是利用。陆观手停了,抱着宋虔之的腰,摸着他的腰,心中平静,没什么表情地说,在作为李谦德的徒弟之前,她首先是个人,她还是个女人。你觉得柳素光漂亮吗?漂亮。说完,宋虔之觉得还不到位,又补上一句,万里挑一的美人。嗯,这样一个美人,她不会对自己的人生毫无期待。李谦德已经死了,我相信柳素光是绝对效忠于李谦德的,但她是否效忠于李明昌,又是否效忠于苻明韶,这就不一定了。江湖儿女,爱恨都来得很简单,她喜欢周先,就能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他,如果她有一个机会可以逃出旁人的控制,重获自由,我相信她会珍惜。宋虔之觉得陆观的话很有道理,点了点头,但很快,他想到一件事,这让他神色凝重。如果她能够轻易逃脱掌控,为什么一直没有反抗?她应该很不愿意对周先下手,还是一次又一次对他下手了,虽然没有要他的命。但如果对象是你,我连碰你一根手指头都不忍心,你忘了周先脸上的疤了,上次他被扔在破庙自生自灭,可是差一点就死了。没死只是因为运气好。这正说明柳素光内心矛盾,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自己喜爱的人。陆观道,她是被李谦德当做一把兵器养大的,她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反抗逃脱,另寻一片栖身之所,天大地大,自由徜徉的想法。要让周先把这颗种子放到她心里去。宋虔之仍然觉得这条路希望不大,但他不想反驳陆观,便没说话。一旦柳素光能够想通自己所作所为都是错的,我们就能找到那把假剑。宋虔之这才明白为什么陆观一定要让柳素光反水,他担心宋虔之逃不过被陷害,宋虔之眼睛微微发红,抿了抿唇。这有什么,等到正式向苻明韶发难,什么脏水都会被泼到太后和我的身上。局势真要是乱了,大不了是一死话音未落,宋虔之被陆观狠狠吻住了,他的眼睛先是睁大,继而抱住了陆观。从小到大刀口舔血的生活,让宋虔之骨子里就有一些冷淡,他本能看重一定要保护的人只有周婉心。若是陆观出了事,让他豁出性命也没什么不可以,但若是苻明韶要他的命,他只有慨然赴死,不连累家人而已。陆观已经是他的家人。就在宋虔之被吻得喘不过气时,他嘴唇一阵刺痛,大概是破了。果不其然,很快口腔里就尝到了铁锈味。宋虔之推了一下陆观。陆观抬头,眼睛没有离开过宋虔之的脸,就在宋虔之张嘴又要说话时候,他低头用力地吻他,不想让他的嘴里吐出自己不想听的话。几次三番之后,宋虔之嘴唇上的伤口也被陆观的舌头温柔安抚过了。宋虔之哭笑不得地手上用了力,把陆观推开,瞪他:别亲了,嘴巴疼。你别瞎说了。宋虔之发现陆观的眼圈有点发红,心中惊诧。那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啊?我就那么顺嘴一说,谁要想杀我,我也不能引颈就戮啊。宋虔之讨好地轻轻亲了亲陆观。本来心里沉沉压着一大堆事,现在居然沦落到要哄男人,时也命也。我不会让你死。陆观只说了这么一句。翌日早晨,陆观对着镜子帮宋虔之整理好他的衣袍,宋虔之头一偏,就看见颈侧有个特别扎眼的吻痕。昨天夜里陆观做得特别狠,在他身上好几个地方都啃出了印子,宋虔之想他可能是白天受了刺激,这会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想说他两句吧,偏偏陆观沉默着替他整理衣服和头发,一句话不说,宋虔之便也不好跟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