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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 1)

两位花娘各自坐到宋虔之和陆观身边。宋虔之扬起嘴角:不是说有好几位,怎么就你们两人?哪个是孟娘?坐在宋虔之身边的花娘娇嗔一声,起身去倒酒,轻轻笑道:江月先生已经许久不曾来过了,小少爷莫要拿我们取笑。答话的就是孟娘了,宋虔之随手将人揽到怀里,孟娘就势倒在他的臂弯中,一只手要往宋虔之领中探,被他冷淡的眼风一扫,怯怯地收回了手,眼光闪烁不定。宋虔之拿走她手上的酒瓶放在桌上,命另一名女子斟酒,他捏着孟娘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女子姿容不算上佳,胜在肤色胜雪,五官纤细柔弱,是让人我见犹怜的弱女子。对面陆观轻轻皱了一皱眉,身畔女子倒酒时往他身上靠,吓得陆观差点跳起来。宋虔之看着好笑。今日叫你二人来,有话要问,如实答便是。宋虔之在孟娘腰上扶了一把,令她坐直身子。那手劲不至于让她觉得疼,却十分有力。孟娘与一同来的女子匆匆对视一眼,听见宋虔之继续说。这是公干,好好答,就不必去秘书省了。宋虔之嗓音已带上郑重,他起身,走过屏风,示意琵琶娘换到房间东角的墙边去弹,从怀里扯出一个锦囊,手指在里头掏来掏去,掏出两个拇指甲盖大小的棉球。宋虔之说了句得罪了,用棉球塞上她们的耳朵,旋即回身坐到自己位置上。待他坐下,琵琶声再次响起,嘈嘈切切乱如珠玉。想不到二位还是官身。孟娘强挤出一丝笑来。宋大人。陆观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宋虔之撇撇嘴,无所谓地将手一摊,道:该你了,主审大人。宋虔之也想知道,苻明韶到底看上陆观什么,把他调回京城。陆观:倒酒。孟娘一愣,忙躬身为他斟酒,抿了抿唇说:两位大人,我们都是本分人,不知道大人们所为何事。陆观一连喝了三杯,越喝眼睛越亮,酒量像是不错,嗓子微哑着问:楼江月最近一个月是否来过这里?没有吧陆观身边的花娘茫然道。孟娘:大人这话恕我们实在难答,章静居一日里来来往往众人不计其数,江月先生是常常住在这里,但那是进宫以前,如今身价大不相同,来日出宫也不会再到我们这里来。你怎么知道他出宫以后不会再来?孟娘垂下头,再抬起脸时眼角微微已有些红。旁边的花娘抢话道:江月先生两日前命人来取走了存在咱们这儿的衣服行李,自然不会再来,害得孟娘伤心难过好久呢。挽花。孟娘叫了一声。陆观皱眉问道:两日前?何人来取的?两日前楼江月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命人来取走他的东西。这我们怎么知道,只说是江月先生的朋友,说是奉一位汪大人的命令。还能有哪位汪大人?不就是和江月先生一同进宫写贺词的那位么,妈妈做的主,让人收拾江月先生的东西给他,为这个事还得了二十两赏银。挽花快言快语,没把孟娘的阻止当回事,大不咧咧地说了出来。孟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听说江月先生与琵琶园的一位姑娘好上了,如今先生得了机会到御前献上贺词,是以我猜他出宫后,不会再来。此乃人之常情,大人们还有什么要问?你先出去,孟娘留下。宋虔之插了个嘴。叫挽花的少女出去之后,陆观双手按在膝上,想了一会方才问:你可认识琵琶园一位名叫秦明雪的舞姬?孟娘刚要摇头,动作霎时停住。想到什么了?陆观问。宋虔之这时坐起身来,拿了个葡萄吃,闲闲地说:这位是宫里的大人,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孟娘为难道:我有一事想问今日我们来问的事,是与这位汪大人有关,他在宫里犯了事,与楼江月本不相干,但毕竟二人同时奉旨进宫,有关无关,问了才知。孟娘仔细瞧了会宋虔之,想从他带笑的眉眼里看出点什么,偏生是毫无缝隙可钻的笑。炭火燃尽了,酒也有点凉,勉强可以入喉。孟娘忽然从一旁桌下取出一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然抬头饮尽。孟娘的眼光亮得好似攒着一簇火。江月先生打进京就住在章静居,他做派豪爽,写词换的银子比起他日常花用,杯水车薪而已。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认识的秦明雪,琵琶园是专为宫里特供的歌舞姬,平素不与外人往来。秦明雪似乎是他的妹妹,他在章静居的花用都是使着秦明雪的银子,所以所以又有人说,秦明雪是江月先生的入幕之宾。皇上御前的歌舞姬自是高人一等,但江月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依我看,秦明雪该是江月先生的妹妹才对。做妹妹的资助哥哥一些,也是应当。孟娘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摆放酒菜的小桌。陆观:秦明雪是楼江月的妹妹,这事是你猜的,还是他亲口告诉你了?不只我这么猜,不少人都这么猜。具体是什么人?孟娘脸色已不大好看。宋虔之右手提起酒瓶,往她的空杯里注满,笑道:自然是坊间都如此传了。江月先生在民间大有名气,想必仰慕者众。这位姐姐是有福气的人,江月先生来时都住在你那里吧?孟娘眼角又红了起来。什么福气。她憋在胸中那口气舒了出来。宋虔之一脚随意曲着,右手肘按在膝头,生得唇红齿白,正是少年人最得意漂亮的模样。孟娘对这漂亮少年郎生出几分亲近。笑脸总比冷脸让人受用。大人还有什么要问?宋虔之看一眼陆观,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陆观只当没看见。平日江月先生都与什么人来往?可有朝中官员来章静居找过他?孟娘仔细想了想,答:有不少,都是为了求他写词的。你还记得大概有哪些人吗?章静居虽是为平民所设,四品以下的官员常来这里,往上走便是去城西那一片。宋虔之说通了孟娘,想让她说出那些官员的名姓,想不到孟娘还会写字,就让人拿来笔墨纸砚。我以为你略识得几个字,想不到字写得这么好。宋虔之忍不住赞道。在章静居这等地方,能有认字的女孩已足以让人觉得惊讶。都是江月先生教的。孟娘小声说。宋虔之将名单给陆观。你那里还有江月先生写的词吗?孟娘眼神黯然地摇摇头。宋虔之心下就明了,安抚几句,劝陆观吃了几杯酒,不用孟娘伺候,宋虔之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先出去。这下打发走弹琵琶的姑娘,宋虔之声音格外的低。陆大人怎么看?陆观漠然道:要找出两日前到章静居来取走楼江月行李的人。这人怕不是汪大人府上的。陆观:是不是走访过汪府就知道了。宋虔之喝了口酒,今晚陆陆续续喝了小半瓶,他的脸和脖子透着红,眼角略微湿润。陆观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登时觉得心火烧得更旺,慌忙将眼睛移开。汪府要是查不出什么来,这条线就断了,只剩下秦明雪了。年后再过不久就是上元节,林疏桐死了,不知道谁顶她的缺向皇上献舞。这两桩案子现在都捂得严严实实,外面还不知道,皇上到底想查个什么结果,陆大人,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你防谁都行,唯独不能防我。宋虔之想往旁边的靠枕上倚,不小心靠偏了,躺在了席上,好半天才爬起来。屋里静得很,楼下的喧哗声很响。我不知道皇上想查什么,但你知道汪藻国不是真凶。宋虔之想起来,点了点头:你在宫里问过我,是,他不是真凶。刑部说他是。想到什么,宋虔之不禁笑出了声,陆大人该不是真的为了查明真相吧?有何不可?陆观正色道,汪藻国上有五十七岁的母亲,下有十五岁的女儿刚定了人家尚未出阁,刑部不能这么草菅人命,任凭什么官,都不能草菅人命。宋虔之愣住了。他年纪虽小,在秘书省四年间,杀过的官员却不少,都是按照苻明韶的意思,尽职尽责做好一把利刀子。桩桩件件说不上草菅人命,当中也有不少人法外开恩是可以不杀。此刻,陆观的话有如当头棒喝,令宋虔之酒醒了三分。陆兄,你知道皇上登基之前,在衢州求学,给自己起了个字,叫什么?陆观拿杯的手一颤,酒液滴到席上。那一日春光正好,他与苻明韶都是入学才三年的学童,窗外嫩柳垂挂,随风摆荡。陆观,你看,我给自己起了个字。陆观凑过去看,便觉得好笑。真不要脸,哪有人称自己无过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苻明韶撇撇嘴,大声嚷嚷:我就是无过,我就要叫这个字。陆观拿他没办法,只觉无奈。我也给你起一个吧?苻明韶正在兴头上,想了半天,你就叫舜钦吧,如何?何意?苻明韶哈哈笑了起来:没什么意思,好听呗,你觉得好听吗?舜钦兄。孩童稚言还在耳边,与宋虔之说话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皇上的字却叫无过,天下人都可以错,唯独他不会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陆大人,你的性命与这两桩案子绑在一起,要是皇上有什么圣意,你千万不能瞒着我。宋虔之边说边仔细地瞧陆观,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陆观仍是冷脸:没有。宋虔之看了他一会,觉得没劲,沉默着饮酒吃菜,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将领扣系好,回头见到陆观也已穿戴整齐。今夜依然一无所获,汪府那条线,宋虔之没抱什么希望。出门下楼时,宋虔之不提防差点被个醉醺醺的人撞飞,他身体一歪,被陆观接在怀里,宋虔之闻到一些药酒味,是陆观身上的。他本没喝醉,与陆观一番交谈更加清醒起来,站稳脚凭借楼梯扶手站直身。三弟?撞他的人惊喜道。宋虔之凝神看去,冷笑道:大哥。陆观听出这句大哥当中透出的厌恶,对方却热络地与宋虔之好一番交谈,还在楼梯上,死活拉着宋虔之不撒手。我们还有要事,先走。陆观上前去扯开覆在宋虔之手背上那只碍眼的手,推着宋虔之下楼。章静居外人来人往,街上行人比他们来时少了许多,冷风迎头一吹,陆观舒适地微微闭起眼。多谢。陆观侧过头去,只见到宋虔之显得落寞的背影,他大步走进人群里,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走了。☆、楼江月(伍)腊八节当日,宫里的腊八粥从前夜就开始煮,除各宫娘娘所用,宫人们也人人得享。安定侯府里,宋虔之整夜未睡,前半夜去看过老夫人,在窗外站了快半宿,没听见老夫人咳嗽,也不让下人通传,和老夫人贴身服侍的婆子打了个照面,略问了几句老夫人的病,说是有好转,这才往他父亲的院落去。又听说父亲不在。宋虔之便皱了眉头,转而去他母亲房外站了会,叫来母亲跟前贴身服侍的大丫鬟问话。夫人还是老样子,今日精神不怎么好。宋虔之听到这话,眼前一花,竟一时有些站不住。瞻星连忙来扶。少爷快回去歇着吧。宋虔之摇头,摆手道:还不能歇。他紧抓住丫鬟的手,吩咐道:明日大夫来看,请他在府上休息,等我回来问他些事。丫鬟吓得浑身僵硬,也不敢叫疼,连忙点头。瞻星温柔地握住宋虔之的手,柔声道:少爷先回去歇歇,这一整日也太忙了。从京城街面上遥遥传来三更鼓。宋虔之定了定神。厨房温着人参老鸡汤,少爷要忙什么,也先喝了再做。拜月拿了主意,就去厨房盛汤。安定侯府的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厨子轮着值夜,汤羹点心多是现成的,要吃什么也能立马做出来,吃不下的便赏给府里下人。宋虔之的父亲,原是工部侍郎,主管水利工事,常年到南方公干。只因一年陪同他娘去寺庙上香,偶遇了宋虔之的母亲,周家第二位嫡出的小姐,周二小姐对他一见倾心,她父亲又是当朝大儒,退下首辅之位以后,专心教太子读书。当时的太子正是周皇后所出,周皇后是宋虔之母亲的亲长姐。等宋虔之进了秘书省,掌管朝臣私密档案时,才得知原本他母亲也是定下要进宫的,终究他外公疼宠女儿,姨母与皇帝又十分恩爱,他母亲这才有了自己选择夫婿的侥幸。为使他父亲配得上周二小姐,皇帝给了宋虔之的父亲一个侯位,世代承袭。厨房里正在打盹的值班厨子见到少爷亲自来还碗了,吓得浑身一激灵,不敢去擦嘴角的涎水。少少少爷。宋虔之把碗放下,卷起袖子,问那厨子:给老夫人和夫人做腊八粥的米呢?已经选好了,正泡着。沥起来。宋虔之先用冷水洗了手,洗得两手通红,卷起袖子,顺着厨子的指示,将腊八粥所用的五谷、红豆、红枣、花生、核桃等物装起来。就在院子里升起炉子,亲自看着火。拜月和瞻星看着不忍,都不敢说什么。宋虔之的脾气,说一不二,整个侯府,没有人怕老爷,都怕这个少爷。拜月目光与瞻星一碰,去搬出一张小桌,瞻星捧来宋虔之这几日在看的史籍放在桌上,拜月将臂弯里披着的那件狼皮袍子披盖在宋虔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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