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铭雪笑着捡起落在地上的伞,轻柔地拂去上面的花瓣,嘴上却说着令人惊怕的话语。你听到了不该听的,当杀。.太阳都快落山,可还是瞧不到山的那边有人来。孟平干脆爬到一棵歪脖子树上,伸直了脑袋使劲儿张望。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来了一辆牛车。哎呀气死我了,不是说好了这个时辰在这地方等吗?孟平熟练地翻身下树,干脆找那个老农问问看,在路上有没有碰见一个瞎子姑娘。老伯伯,你来的可有见过一个人?他正说着,只见牛车后面抬起一只腿来。孟平怎么瞅怎么觉得这只蹄子像是从他家主子身上长出来的。主子?你怎么变这样了?!孟平连忙将唐见扶起来,关切道。轻点儿,胳膊疼。老伯,多谢你载我一程。唐见就着他的手,慢慢下了马车。而孟平问他的问题,旁边的老伯帮他答了话:小兄弟,你们家姑娘是不是哪家府上的千金?这般柔弱的身子就不要同家里置气,早些回家吧。唐见此刻本就郁结不已,这出了帝都总算不用憋屈了。我并非离家出走,而是老伯瞪大了眼,一脸顿悟,打断他道:那就是不满意家里指的亲事了!孩子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夫家不好,也比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好吧?若对方品性良善,也不会对你不好啊。不知为何,一听老伯说起夫家,唐见脑海中不自主浮现出一人的身影。但他的品性有问题,对他也不好,唯一正确的就是确实将他逼得离家出走了。孟平瞧出唐见心里不快,忙拿了些银钱打发老农走,搀扶着唐见往他们事先找好的住所而去。主子,九皇子我已经安顿好了。你做得很好,辛苦了。孟平的话让唐见回过神来。此次劫人,唐见早已看出其中端倪。从一开始他便怀疑这会不会是敌人的圈套。以九皇子的身份地位而言,皇宫之中除了老国主敢动他之外,就只有柳铭雪了。唐见心里防着他,自然放心不下。于是告诉孟平,让他在除魔节当天,悄悄潜入准备游街的车队之中等待时机。而恰恰误打误撞,在一次搬运途中,孟平亲眼看见有人暗中又将玄策掉了包,遂赶紧通知唐见,让他小心。于是,这才有了唐见大张旗鼓去劫人的事。这一切,只是为了掩护孟平顺利将其救出。唐见抡圆了胳膊,待酸涩感稍减,对孟平道:且带我去看看他吧。☆、神秘人为躲避后续的追杀,唐见特意选在距离帝都较远的偏僻村落里。来到瓦房前,推门而入便能看见一张瘸腿的木桌子和小炕,炕上躺着一人。怕生出事端,孟平早以为他换好寻常服饰。乍眼瞧去,他只是农家少年郎,而非大封国金贵的九皇子。人还没醒么?唐见寻了把完好的凳子坐下。许是在棺材里躺了太久,动辄之后如全身散架,走两步还要喘一喘。真真是大不如前。孟平走到床边,娃娃脸上满是担忧,可能是药效未散,再昏睡些时辰就好了。主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现下九皇子被劫走,宫里肯定会派人追来。要是那柳贼人也跟来,恐怕我们连今晚也呆不下去啊。唐见抿唇思索片刻,对孟平道:给我两枚铜币。哦哦,给。主子,您要卜卦么?唐见将铜币放在掌心之间。念随心动,待摇晃三次之后,遂把铜币抛在桌面之上。一正一反。就如此?准吗?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简约的卜卦仪式。不,甚至连仪式也没有。以前每次卜算至少还得净手吃斋,现如今倒没那么多讲究了。一时半会儿他还习惯不来。唐见将铜币还给他,拍去手上的灰尘,笑道:我也不知。但前路凶吉掺半,我们不妨乐观一点。孟平:那去哪儿呢?唐见:天下四角,落处西北。自然得往西北去。孟平懂了,也哭了,西北那边荒无人烟、人迹罕见,据说还是戈壁荒漠。主子,你确定我们不是去找死的?啧,瞎说。唐见一拍他的脑袋,孟平委屈巴巴地挠挠头,这不是担心嘛。咳这时,李玄策轻咳一声,已有转醒迹象。来,搭把手。唐见过去将他扶起,孟平在一旁虚扶着怕他突然没力摔了人。李玄策倚靠在他半边身子上,唐见摆正他的头,大拇指对着人中用力按了下去。孟平瞧这力道,心都提了起来。主子,你可温柔点儿,人家皇子要是被你掐坏了咋整?哪儿有那么容易?正掐到一半,李玄策头忽然偏了去一边。孟平见状,吓得直嚷嚷:我的天老爷,完了完了然而还未等他嚎完,李玄策瞬间睁开了眼,接着用力咳了出来。人终于醒了。都说女人心思多,我瞅你也差不多。唐见调侃了孟平几句,然后满意地拍拍手,打算起来放他重新躺好。而正当他站起来,手被人紧紧握住。姑娘,是你救了我?李玄策昏睡时,隐隐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他想睁眼,想看看是不是那个人终于肯来梦里见他了。可他醒来后发现,眼前人居然是位眉清目秀的姑娘。只是这姑娘一脸严肃,看上去不怎么好说话。唐见觉得头疼,很疼。这千面妖是帮了他,也是害苦了他。嘴边我乃你唐天师的这句话,咀嚼了半天,换了好几种调子,楞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抽手,一掌拍李玄策脑门上,让他好好躺着别乱动。李玄策一脸茫然,但瞥眼见到了孟平,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你是他身边的人,我记得你。为顾及唐见的特殊身份,李玄策很谨慎地没有当外人的面说出这两字。孟平行礼道:九皇子康安。是我家主子救的你。主子?对呀。听完孟平的话,唐见看李玄策的表情一下活了起来。激动、高兴全写在了脸上。但就这么小的屋子,他找了一圈却没见到熟悉的人,适才的喜悦之情又被失望给冲淡了。是我天真,从那个地方摔下去,焉能活命?对了这位姑娘,在下李玄策,还未请教你的姓名?唐见终是没再管不值几个臭钱的自尊心,坐下轻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都是老熟人了,无需如此客套。熟人?李玄策蹙眉,脸上疑云重重,可在下从未见过姑娘。以前唐见身边未曾有女侍,唯一与其十分亲近的也只有他那个师弟。难道姑娘莫不是他的妻子?嘶唐见加重手上的力道,皮笑肉不笑道:你再好好想想这小子说话愈发不着边了!这时,唐见骤然听见距离此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声音。大约有十人左右,脚步轻而无声,该是练家子。见他神情颓然凝重,另外两人也安静下来。孟平问:怎么了主子?唐见:有人朝这边来了。主子,我怎么没听见?孟平说完,唐见还是头一遭瞧见李玄策能把眼睛瞪这么大,惊讶得嘴半天合不上,支支吾吾指着他道:孟平、孟平叫你什么?!唐见叹息一声,说来话长。我们得快走了。.果然如他所料,李玄策方醒,皇宫的追兵就到了。不愧是同个师门的人,他弯弯绕绕走了那么久的小路,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他找了出来。而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与机密,饶是柳铭雪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只能派人伪装潜入、伺机而动。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唐见此次混入了通往西北小国的商队,请商队领头人载他们一程,谎称他们是回乡寻亲的。这支商队前前后后二十余人,不多不少,一眼就能看清人是多了还是少了。而自从孟平口中得知自己身份的李玄策,上了骆驼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唐见虽不与他有血缘亲情,但打心底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他私底下设想过再次重逢的画面,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无奈。再差一点,可能是生死相隔。而现在的无言,是唐见万万没想到的。这小祖宗在同他置啥气呢?难道是不满意他这副模样,丢了天师风度?可是就在刚刚队伍整休时,自己已经同他解释过了。哎,罢了,毕竟他回来得突然,多同他说说话也许就好了。思毕,唐见骑着骆驼往队伍中间走去。忽然,另一只骆驼挡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骆驼上的人,是位陌生的年轻男子。他一身武人打扮,墨发高束成马尾,看着清爽利落、神采奕奕。虽然五官并非数一数二的俊俏,但一双似沉了星的眸子特是好看。对方光是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唐见不禁就对此人心生结交之意。这位公子,为何拦我去路?作者有话要说:神秘小哥发出组队邀请~☆、突变故男子从身后拿出一张兽皮制成的毯子递给唐见。这里白天热得令人心慌,到了夜晚却是寒冷无比。钱叔让我把这个给你。唐见笑着接过,道:原是如此,多谢。我名唐二,该如何称呼公子?唐二?似乎这是个古怪的名字,唐见见他脸上露出困惑。于是,他解释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故得此名。唐见以为,按照师门排名来讲本来他该是老大,不过唐大此名听上去太糙、太俗,加之本来飘渺仙山人丁稀少,所以他干脆把他师父飘渺仙人一块儿算了进来。要是被师父晓得,估摸胡子都能被他气得翘起来。对方了然,笑道:你唤我无霜即可。唐见觉着有意思,无双?原是天下无双。果真是好名。无霜勾了勾嘴角,承认道:嗯,就是这个名字。好了,我先走了。说着,他牵起骆驼打算回到队伍前方。可唐见发现手中的毯子只有一张,而他们有三个人,于是问:无双请留步,请问钱叔那儿有多余的毛毯么?我还有两个弟弟。无双很快回过身来。可是听到后面的话,他微微皱眉,似是颇有难处。我拿到的时候是最后一张了。那就只能将就下了。无妨,多谢。唐见回到孟平那边时,晃眼间瞧见李玄策迅速将目光转移到远方的沙丘,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孟平:主子,你去做什么了?待会儿就快入夜,你眼神不好,别走丢了。李玄策一顿。晚上商队会点燃篝火,怎么也是能看见的。这个拿去,晚上别着凉。唐见将毛毯扔了过去,孟平利落接住,拿着毯子闻了闻,捏着鼻子道:这味儿也不知是库里存了多久的。欸?为何只有一张?唐见慢慢悠悠走在他旁边,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漠戈壁,我的先收着了。此地环境艰苦,就不要太过计较。孟平小心收好,撇嘴道:好的,我知道了。再走一个时辰后,天很快就黑了。队伍在一块能遮风避雨的巨大岩石下落脚。钱叔吩咐一部分人去生火,另一部分人去找柴禾。唐见自告奋勇加入找柴的队伍,毕竟收了人家恩惠,自然得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报答一二。孟平原想同自己一起去,可是却被李玄策叫了住。李玄策:你去把今晚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我随他去。唐见有点意外,不过很高兴。那就走吧。收集柴火的地点离营地不远。路上,唐见试着打开话筒子:这些年还好吗?那时候的李玄策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现在再见,除了长高了、壮实了,不过唐见觉得变化也无太大。李玄策捡起脚边的枯树枝,尚可。唐见:我前不久隐隐感应到盘龙钥的方位,现在皇子们该是准备行动了。眼下我们回不去,不过亦是件幸事。皇子不得随意出入大封,可现在的你能。只要我们赶在他们前面找到李玄策打断他,唐见。什么?若本王此时告诉你,本王早已无意参与争夺王位的浩劫之中,你能放本王走吗?唐见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李玄策及时拉住他,怕是要在人前栽个大跟头。而他的身体因同柳铭雪的那一战,疼痛仍未消退。李玄策下手没有轻重,险些将他整只胳膊拉脱臼来。听到唐见的痛呼,他连忙收手,脸上尽是担忧。你没事吧?嘶无、无碍。玄策,唐见叹气,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也尊重你的选择。因为本来这些愿景就是老国主同我强加在你身上的负担,你不愿我是能理解的。李玄策埋头不停捡柴,看不清神情,语气之中隐有不耐,你别再把本王当孩子看。而且算了。唐见嗤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过玄策,若是放在以前,我大可违背与你父皇的约定,护你在外无忧无虑。但现在不同了,你我已经深陷漩涡之中因说着话,唐见没注意,手中的柴禾不小心滚落到小沙丘下面。他欲走过去捡起,忽然,耳力灵敏的他察觉到身后有破空之声,可想要躲避却为时已晚。当心!身后传来李玄策的惊呼,唐见心神不免一乱。正打算硬接下这道暗箭时,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往坡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