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裕看他如此紧张,面上笑容更甚了。听说你对这小子很是痴迷呀。他慢悠悠地说话,突然抽出一名黑衣人腰间的剑,一下横在陈天赐的脖子上。皇甫和倒吸了一口气,脸色都变了,你想干什么?哦。皇甫裕虚虚地应了一声,既然你这么在乎他,那你就举旗造反吧。不然我杀了他。他说完,手中的剑又朝陈天赐贴近半分。皇甫和的身子控住不住地上前半步,住手!皇甫裕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派无辜地望着他。我绝对不会造反的。但是!皇甫和紧张地看着几乎要贴上陈天赐肌肤的剑锋,你要是敢伤他,我就杀了你!杀我?皇甫裕笑出声来,望向皇甫和,你确定?那个陈天赐小心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实在忍不住插话进来,我有点不明白,杀你难道不比造反容易一点点吗?皇甫裕看着性命堪忧依旧表现得十分好奇的陈天赐,难得脾气好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是这样的,小伙子。造反成功的话,他可能就是下一个皇帝,但是刺杀我成功,他一点好处也捞不着,还可能把性命丢了。那陈天赐认真地继续发问,那两件都不做行不行?不行。皇甫裕十分耐心地回他的话,两件都不做你就得死,他舍不得。那还是杀了你吧。陈天赐得出结论,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分明是处变不惊的决绝。皇甫裕猛地沉下脸,狭长的眸里尽是杀意,手中的剑再进一寸,小伙子,你不怕死吗?话出口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来自皇甫和的浓重杀意。从刚才开始,皇甫和的目光都在陈天赐的身上。但是,当陈天赐说要杀他的时候,皇甫和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不再看陈天赐一眼,也不在意屋里其他的黑衣人,只将浓重的杀意放在他的身上----但凡他一有动作,他就会向他发出致命一击,哪怕最终的结果是玉石俱焚!若是一个人连性命都不顾了,与他硬碰硬就是找死。皇甫裕放下了剑。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闲庭信步一般朝皇甫和走过去,意味深长地对他道,我闹的动静够大了吧?皇上应该知道我们偷偷见过了吧?皇甫和沉着脸不说话。走!皇甫裕沉声下令,带着黑衣人离开了。直到皇甫裕走远,皇甫和才奔到陈天赐身边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手足无措地,天赐,不怕。别害怕。陈天赐伸手轻抚他的背,试图将他周身的颤抖抚平,我没事了,皇甫和。你吓坏了的人,是你呀。我没保护好你,天赐。皇甫和心中的内疚和恐惧快要把他淹没了,我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我怎么能离你这么远?我怎么把你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我已经没事了。感觉到皇甫和的激动,陈天赐从他怀里出来,轻抚着他的脸柔声安抚,我好好的,你看看我。他却不能原谅自己,天赐,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死一万遍也柔软的双唇点在唇上,微暖的温度奇异地融化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陈天赐将唇从他的唇上移开,微笑看他,不是说好了吗?我让你死,你才能死,所以不许你再在我的面前轻易提死字。皇甫和愣了半晌,再次将陈天赐紧紧抱在怀里。天赐,天赐除了一遍遍地叫他的名,他竟说不出其他的话。天色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秋月等人就守在门外,并不进来。陈天赐拉了拉皇甫和的袖子,天黑了,我该回家了。天赐。皇甫和拥着他不舍得放手,你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回去?嗯陈天赐的头埋在他怀里,低低的声音里带几分局促和羞赧,看你什么时候到我家提亲。皇甫和又愣了半晌,最后狂喜地将陈天赐凌空抱起,直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天赐,我爱你。我也爱你,皇甫和。☆、第 42 章华灯初上,马车在御史府的门前停下。陈天赐送走依依不舍地皇甫和,转身收回笑靥,神色凝重地走进了御史府。大厅里,陈家夫妇正在等待被拐走一整天的儿子归来。爹、娘。陈天赐低唤出声,垂着首在厅中立住。陈家夫妇对望一眼,最后陈夫人笑着打破沉默,这孩子,出去玩也不看看时辰,这时候才回来,让爹娘担心。快过来让娘看看,有没有噌到哪里。陈天赐站着没动,娘。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陈夫人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急忙扬起笑将眼角的湿意压下,说什么傻话呢,真是个傻孩子。你在娘这里,永远是个孩子。我陈天赐缓缓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我想跟皇甫和成亲。闭嘴!陈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怒喝出声的同时,泪水也不争气地滚落,我养你这么大我养你这么大,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好不容易养你这么大娘亲不希望我开心吗?陈天赐柔声接过陈夫人的话,字句清楚条理清晰,娘亲不希望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吗?娘亲这么疼我,所以一定不会拦着我做我想做的事,喜欢我喜欢的人,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长平插话进来,你不知道皇甫和是什么人,不知道他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知道我知道。陈天赐轻声截断了陈长平的话,我知道他是谁,知道跟他在一起要面对什么。我要保护他。你说什么?陈长平被口出狂言的陈天赐吓到了。爹爹。陈天赐微笑着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是如此的淡定自若,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里,或者,都不在他的眼里。我会成为他的软肋,也会变成他的盔甲。他若是一把利刃,我就是利刃的把手。有人会需要这把把手的。陈长平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他以为他的孩子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却早已不知不觉地长大。他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去教导他该如何前进,甚至已经跃跃欲试地,想在风雨中展开双翅。爹爹会帮我吗?陈天赐轻掩双眸,放低了声音低声恳求,我知道爹爹有办法,能让我躲开任何一方势利的耳目,独自面圣。先帝还在位的时候,陈长平就已经是御史。御史监察百官,有无需宣召便能面君的特权。必要的时候,他还能跳过所有不必要的关卡,悄无声息地向宫里传递消息。这是陈长平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滥用私权。子时的时候,一顶软轿停在了御史府的侧门。陈长平亲自打开侧门,将陈天赐送进了那顶几乎要融进夜色的黑色软轿。轿子在夜里移动,像一尾游鱼在暗色的流水中滑行。轿子停下来的时候,陈天赐已经在皇宫里。皇上身边的杜公公立在轿子旁,看见他微微一笑,领着他走了小会便行到了御书房。陈天赐踏进门里,笔直地跪在地上,朗声道,草民参见皇上。陈御史很疼你呀。皇甫祺坐在龙椅上,望着陈天赐似笑非笑,若是你今夜觐见时说错一句,你们一家的脑袋都会不保。可是他依旧缘由都不问,将你送进了宫。陈天赐的脸上并没有他熟悉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只是镇定地俯首,谢主隆恩。没能成功吓到陈天赐,皇甫祺有些失望地直入主题,说吧。陈天赐仰起头,不慌不忙地说话,草民斗胆,今日觐见有两请。一来毛遂自荐,请为皇上效力。二请皇上赐婚,将我嫁给皇甫和。皇甫祺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能让朕深夜赐见,须得身怀异宝才行。陈天赐,你孱弱之躯,文不成武不就的,朕要你何用?陈天赐在他探究的目光下轻轻抬首,清亮的眸对上皇甫祺似笑非笑的眼,皇上不是想削藩吗?皇甫祺掩饰不住地惊住了。除了心腹之人,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想法。他继位不出三年,根基未稳,贸然削藩只会招来各地藩王的反扑。此事慎重,绝不可能透露一点风声。然而眼前这名少年,又是如何猜出了他的心思?陈天赐朝皇甫祺行个礼,主动出声解释皇甫祺的疑惑,既然新法在藩王封地无法施行,削藩就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呵。皇甫祺不动声色地笑了声,就因为朕多问了你一句?陈天赐有条不紊地继续,我朝历经五世,藩王上百,占据了大殷过半的土地。藩王在封地内可以自由地任用官员,收取赋税,俨然已经是一个个小国。任由这些势力做大,势必影响到朝廷的统治地位,所以削藩势在必行。但是藩王势力盘根错节,朝廷想要大张旗鼓地削减藩王势力几乎不可能。那么,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藩王之间内斗,由朝廷出面收拾残局,顺势收回手中藩王的土地和权利。而今诸多藩王之中,尤以镇西王皇甫和声望最高,安平王皇甫裕势力最广,扶植其中一股势力就能轻易打破藩王之间的平衡。草民不才,斗胆揣测圣意,皇上应该是有意拉拢皇甫和。皇甫祺扬扬唇,将身子往椅背的方向靠了靠,那是一个防备的姿态。你继续说。他面无表情地对陈天赐道。陈天赐平静地继续,皇上多番试探却迟迟下不了决心重用皇甫和的缘由有二。一是觉得皇甫和这把利刃太过锋利,挥向敌人的时候会误伤了自己。二是担心皇甫和放不下她母妃的死,不肯真心效忠于你。尽管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外露,皇甫祺在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他连这个也同你讲吗?陈天赐点点头,微微扬起的唇角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情意,他既喜欢我,也信任我。所以,我可以做到。陈天赐语气一转,仰头直视皇甫祺,我愿意做皇上的卒子,在皇甫和身边监视他控制他,保证他每一次出鞘,都挥向皇上指的方向。若他起了反心,陈天赐轻顿了一下,眸光微沉,我就替皇上杀了他。哈哈哈!皇甫祺大笑出声,像是在听一个笑话,陈天赐,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杀了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无数回的人?陈天赐耐心地等皇甫祺笑完,黑色双眸里平静得好似无底的深渊,皇上对我都没有防备,深爱我的皇甫和更觉得我不可能杀他。皇甫祺不笑了,甚至一向挂在脸上的和善都消失了,陈天赐,朕为什么要信你?其一,陈天赐依旧逻辑清晰地陈诉着自己的观点,我的父亲中正刚直,绝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悖君叛国。其二,我陈氏一族还有我的母族一家的荣耀和性命都在皇上手上,我请求皇上保护我的家族。作为回报,我将向皇上献上我的忠诚。请皇上用我。陈天赐朗声说完,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朝皇甫祺行了一个大礼。皇甫祺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天赐。陈天赐显然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当他决定跟皇甫和在一起,他就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权利斗争的中心。而在这许多的势利之中,他选择了他。他迅速站队的决定超出了他对他的认知,然而他对他的请求又让他对他的认知落回原点。他的所请所求,都是为了他的家人。在计算过一切得失之后,他选择了最能保全家人的做法。他或许胆怯但是绝不懦弱,足够聪慧也确实善良。他的皇兄皇甫和,生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慧眼。朕问你一个问题。皇甫祺倾身往前,徐徐开口,今日你被皇甫裕挟持,他和皇甫和都说了什么?陈天赐微微俯首,将小木屋中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皇甫祺勾着唇角挑眼看他,你说,皇甫和是不是知道皇甫裕身边有我的人,所以故意说得这般正义凛然?陈天赐明显怔了怔,没有回话。长久的沉默之后,皇甫祺突然轻笑了声,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和善,下个月十六如何?朕想去观礼。陈天赐听到这话挺了挺身子,拱手向皇甫祺行礼,微臣,遵命。☆、第 43 章第二天一大早,皇甫和便带着数十车礼物到御史府提亲。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即刻进宫请婚旨去了。事情异乎寻常的顺利,皇甫祺询问几句后,便应下了大殷国国史以来头一桩男男婚姻。亲自拟好圣旨,皇甫祺为皇甫和择定次月十六为婚期,还赐了一匹云中红锦给新人做婚嫁的礼服。皇甫和欢欢喜喜地接过圣旨,拿着红锦又跑回御史家报喜。陈天赐笑盈盈地留下半匹红锦,将皇甫和劝回王府后,抱着红锦到后院找陈夫人。陈夫人一整天都不高兴,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娘亲。陈天赐钻进陈夫人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唤着娘亲。陈夫人坐在床上不理他。陈天赐将手中红锦放下,走到床边,跪在地上抓住母亲的手,娘亲,你不高兴吗?陈夫人挣了挣他的手,没挣开。你自顾高兴去吧,何必管我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