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为大宋保存一隅之地,叛军以德州为反唐据点,切断并封锁了整个河东黄河流域,势力范围已经波及到了据汴梁不足数百里的大名府,只是还未直接挥军南下而已。接此紧急军报,陆飞一个头两个大,此事不尽快平息,很快就会成燎原之势扩散。一时之间,河北报来的紧急军情在枢密院里堆积如山,饶是潘美鞠躬尽瘁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殿前司大殿中,诸将云集,陆飞居首而坐,一旁分列着禁军各级武将,连枢密院的正副枢密使潘美和曹彬都来旁听,兹事体大,叛军一旦成势,人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决不可能如田重进打出的口号那样尊宋室,不可否认,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很多人不得不放下各自的成见。陆飞翻开田重进的卷宗,其实在这时候看不看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田重进,久经沙场的老将,早年间跟随大宋开国大将石守信从戎,后又深受宋帝赵炅的赏识,一再提拔,杯酒释兵权之时田重进也受到波及,调任河东节度使,有名无实,高官厚禄养着,只是后来宋帝赵炅一举平灭北汉,大有挥军北伐收复北疆的意思,辽国大惊,急调数万精骑在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统领下坐镇幽州,以遏止宋军北进的势头。而大宋河东一带又直接与辽国的幽州接壤,双方各自是雄兵云集,常年累月都是一幅剑拔弩张的架式,而又在这时候,大宋刚刚立国,宋帝赵炅采用了先平南方再图北方的大计方略,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曹彬征南等等一系列的江南战事,河东地区宋帝一直采取一种守势,又加以盘踞在幽州一带的辽军众多,田重进这个一度闲散的河东节度使就天下掉馅饼似的被再次起用,为抗辽他有权节制河东诸州兵马,时至今日已成威胁新朝大唐的劲敌。据粗略统计,田重进实际控制的地方有五个州,兵马十三万,这五州的地方官员或被他威逼利诱或本来就不满大唐代宋几乎全都明里暗里站在了他那一边,随时都可以为田重进调运粮草。陆飞起兵造反只是一个突然,没有任何的准备,对地方上的势力还来不及拉拢,以至于现在片刻之间就让朝廷失去了河东数州,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堂上诸文官武将人人都是面面相觑,或多或多的大家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陆飞,仿佛在说:祸是你惹出来的,也得由你来收拾这个局面。陆飞现在哪有什么万全之策,这些事情一个比一个来的急,还一个比一个大,更是一个比一个要命。陆飞的目光在堂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枢密使潘美的身上,开口问道:“河东事态潘相公可有应对之策”潘美忙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而后又站了起来,环视一眼众人,这才缓缓道:“陆殿帅,诸位同僚,不必如此忧心忡忡,田重进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在跃跃欲试,光打雷不下雨,还没有到起兵叛乱的地步,事情还有缓。”陆飞点点头,汴梁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发生在这近两个月之内,饶是田重进有诸葛亮附体他也不可能早有预谋,别他看现在在河东摇旗呐喊,可能他自己都知道他没能力在短时间之内召集大军,虽然说他已经实际控制了五个州的地盘,可这五个州之内的各种势力相当复杂,短时间之内他摆不平,没有一个相当安慰的老巢,他哪有胆子敢贸然动兵。“嗯”陆飞也从案桌后走了出来,不紧不慢的道:“潘相公言之有理,他没动手也许有两种原因,一是诸事未完备,二是压根就没想过动兵,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直接向朝廷表明他的目的。”潘美也点头道:“陆将军的意思是田重进是要借此来要挟朝廷,可这未免动作也太大了吧。”陆飞摇摇头,沉吟道:“不是他动作大,是他胃口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众人闻言都坐得挺直,细细来听。潘美道:“哪俩个”陆飞随意一笑,道:“其一,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夺取汴梁,问鼎乾坤;其二,若实力不济,他也许会向朝廷妥协,其底限应该是独霸河东五州,自立为王,没有这俩种巨大的利益驱使,他怎么可能敢掀这么大的风波。”天武军都指挥使向训这时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没错,看样子现在朝廷给他再多的赏赐都无法打消他的叛逆之举,这仗迟早是要打起来的。”一听这话,陆飞忙偷偷瞥了几眼呼延赞和向顺,却只见他们都是一幅冷眼旁观的模样,好像这打不打仗与他们无甚关系,这正是陆飞所担心之处,高顺和呼延赞麾下可是统领着禁军两支精锐,他们若是不真心卖力,这仗还没打就注定了结局是失败的。第0146章 北边从陆飞起事到逐一迫降禁军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根本没有能力做到完全消除这些大将在禁军中的势力和影响力,更不敢轻意下手除他们。陆飞沉默着走向了向训,温声道:“不管打不打,朝廷都要做好打和不打的两手准备,真要打起来了,还请向老将军以及禁军各位将领同心同德扶保大唐,大唐在,你们便不失容华富贵。”向训拱手坐了下去。潘美这时又道:“陆将军的意思是趁田重进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咱们还要尽力去避免开战”陆飞深吸一口气,打仗拿什么去打朝野人心浮动,军中更是不团结,更可怕的就是有没有人会借着战事而混水摸鱼,比如暗中勾结田重进以图更大的富贵,还有一旦开战,边关其余的将领会不会跟着起事,到那时,纵然陆飞有三头六臂也是挡不住的。陆飞道:“没错,一面备战,一面马上派人为使,前往河东,看看他田重进到底想作甚,哪怕是给我多拖延些时日也是好的。”潘美道:“只怕田重进还不心腹大患。”陆飞皱眉道:“何意”潘美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半天才诚然道:“边关诸将之所以对新朝不恭,可能因我朝皇位一直空悬所致,有朝无帝这会招致多少人的觊觎。”此话一出,众人多有赞同之色,陆飞也是点头称是,道:“有道理,皇城司一直都在寻访李唐皇室后人,天家子孙殷盛,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唐就能迎来新君。”潘美急道:“远水解不了近水。”陆飞一嘬嘴:“这事急又有何用”潘美无奈一笑,道:“皇后垂帘实乃无奈之策,潘某只愿朝廷能早日议定新君人选,以安人心哪。”陆飞心道:我还想早一天称帝呢,可现在只要我敢坐上龙椅,禁军绝大多数人估计都得谋反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人和老子没有任何的利益和情义联系,对于老子称帝他们吃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潘美的话适时在堂中引起了不小的喧闹,诸同僚间变得窃窃私语,一边说还一边用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陆飞,是呀,三皇五帝至今,还未曾听说过哪朝哪代出现过没有皇帝的朝代。此时此刻,陆飞也不便多说话,他不会把矛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引到自己身上来,朝政大政还没有安稳下来,他哪有当皇帝的念头和勇气。在这种尴尬中透着压抑和猜忌的气氛里,殿前司的议事散了,大家丧气而来垂头而归。冬天仿佛在一夜之间骤然降临。十月初,天气转晴,风中已经送来了冬的寒意,大街小巷里四下飘荡着一种梅花的幽香,留心轻嗅,酣畅淋漓,树枝上只有几片黄叶还在贪恋着枝头的滋润,微风一来,枯叶翩翩起舞,园子里从稍远的地方看,就能发现蒙上的一层淡黄的枯色,很多季节花卉都凋谢了。万物已经悄然入睡,仿佛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安宁,就如同大唐朝廷里现在的局势一样,隆冬在及。然而此时此刻,陆飞却留恋在那个街灯点点、充满祥和的夜晚。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思念杨三妹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熟悉,是因为独特的美丽让人过目难忘;陌生,是只见过一面,而且只是帽子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半张脸已叫人难忘怀。权力和情感在他的心里交织、繁杂,让他得有点迷糊,是的,可能这就是人生,总有东西在等着他去选择,就像现在,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去抛开一政事。走在满是鹅卵石的园中小径上,陆飞有些恍惚,就在这诸事冗繁的这些天里,他很少去看黑云和巧娘,不是不想见她们,只是不想在她们面前强颜欢笑,努力装出来的镇定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河东五州脱离大唐王朝的消息已经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了,今天早上还听刚刚从外面买菜回来的素娘和黄蓉闲聊这事,说什么是不是叛军要打到汴梁来了,说朝廷会不会北上平叛,还说如果朝廷要打仗了是不是会派郎君上战场等等云云。这些女人不关心也不想去弄清朝局,她们只关心自己的郎君安不安全,以后还会不会像往常一样在日暮时分下值回府。每每想到田重进的叛乱之事,陆飞就会不由的想到那个一直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前唐公主李思思,那个经历过国破家亡、欲求救兵不得不委身他人的可怜的女人,时至今日,难得今天的大唐也要重蹈前唐的覆辙陆飞不想经历这种的失败,他和他所关心的都承担不起这样的失败。身边很冷静,陆飞回回头,这才想起白娘子今天没在身边,锦衣卫已初具规模,她有很多公事要处理。脚步凌乱,不知不觉间人已来到了后园的湖心小亭里,看着那水中的自己的倒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身上的官服是越穿越尊贵,只是危险也水涨船高。他正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忽然听得一墙之隔的后街上响起了“哒哒哒”非常急促的马蹄声。城池里这种马蹄声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什么急事。果然,不一会,侍女田甜来报,说是政事堂参知政事薛居正来访。陆飞一听倒是诧异,薛相公好像这还是头一次来自己府上,这种朝廷重臣和殿前司大将私下相会之事要是放在前朝只怕就是聊女人都有丢官罢职的危险,好在这是新朝。陆飞换上常服,匆匆来到前厅,还没入内便见薛居正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厅中走来走去,额头满是褶皱。“薛相,有何急事吗”陆飞一入内便是开门见山,没有用那些俗套的寒暄之词。薛居正就更直接了,连礼节都省了,直接上前拉着陆飞的胳膊,一脸焦急的道:“听说几日前殿前司议事,陆将军想派人去河东联络议和之事”陆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一指边上的座椅道:“薛相公请坐,有话慢慢说。”薛居正却是一本正经,道:“朝廷危难之际,坐得太舒服又有何用”陆飞一听,不禁是皱起了眉,哼哼一笑道:“薛相莫不是在说陆某坐视不理此事”薛居正也一扭脸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陆将军是不是打算和河北议和”陆飞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坐到一旁,缓缓道:“看薛相公这态度是不赞同议和了”其实陆飞从没有考虑过议和之事,他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好让自己能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的扩充实力,多到能和田重进战场决雌雄的实力。薛居正摇摇头,直言道:“我反对,自古何曾听说过朝廷和叛军议和之事,就算要议,那也只能在叛军势穷之时接受朝廷的城下之盟,哪有仗还没开打朝廷就先服软的,我不赞成,决不赞成。”陆飞听得哈哈一笑,道:“薛相忧国忧民之心,陆某钦佩,议和之事尚不定论,这个消息你是从何而来”“从何而来”薛居正一阵冷笑,一指外面道:“这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连菜上卖炊饼的小贩都知道了,可我这个堂堂宰相却是刚刚才知道,陆将军何不直言相告,议和之事到底有没有定下来”“呵呵”陆飞吸气一乐,站了起来,道:“议和还不到时候,不过我想派人去河东找田重进聊聊,这事却有其事,只是人选还未定。”薛居正沉默了片刻,随即正色道:“这么说陆将军真的有议和的打算了”“我不是说了吗,还不到时候,只是过去聊聊”陆飞没办法和他解释清楚,他能告诉别人是要等到自己独揽兵权才行动吗“聊聊聊甚么”薛居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关心朝政。西陲的太阳从巷口照进来,地面上一个影子被拉得很长。三顺耷拉着脑袋往家走,看着地上的影子,神情落寞。脑海中又闪过战阵上斗志昂扬的呐喊,激动人心的冲锋;那喧嚣的气息,热血奔涌的勇敢心情,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