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现在就,叫、爸、爸。……周遭传来的一阵嘈杂唤醒汤倪,将她从游曳的神思中强行抽离回来。段伏城一行人在朝玻璃房款款走近。导致身旁某个礼仪姑娘的情绪太过激动,脚下步子缠乱,后退时无意牵绊住汤倪身后的白板支架腿。支架立在树根旁,本就不稳。被小姑娘绊这一脚瞬即摇摇欲坠,前后晃荡几下,最终支撑不住,骤然倾倒着摔落下去。但没有砸到汤倪。白板被人扶住了。而汤倪也在白板被扶住的那一瞬,随着外力被人反向一把扯过怀里,护在身下。是极陌生的体温。场面顿时引起不小的混乱。汤倪在混乱中抬起头望去——她看到,是段伏城在第一时间扶住了白板。而自己正站在他对面。这么说,此时揽抱住自己的人,就不是他。意识回溯,感觉到臂间仍停留着陌生人的湿热温度。她眉尖紧蹙,潜意识里滋长出如刚才被人捏住下巴一般同样的抗拒心理,当即如触电般从对方怀中挣脱出来。小霍却未完全放手。“经理,你没事吧?”男子仍双手揽住她的纤臂,一脸关切,弯腰柔声问道。第37章 下班留下去小树林深处。玻璃房前围聚着很多人。除去莉姐、廖子邺等从舟季大楼里前来体验开宴演习的领导班子以外, 还有邓志与客房部经理等人。他们原本都跟随在段伏城身后。然而此刻,所有人都停住脚步。朝汤倪这边望过来。段伏城扶起白板,眉骨紧锁, 睇量的视线着落在汤倪的手臂上。——被小霍紧紧圈揽的手臂上。汤倪冷静过后, 对当下状况迅速做出判断。与自己私下相熟的段伏城,在意识到危险发生的那一刻, 眼疾手快地扶住白板。但也仅仅是扶住白板。他没有做任何逾矩的行为。扶住白板是关怀下属,无可厚非。可如若段伏城不避嫌, 表现出其它亲密的举动, 那汤倪往后在深坑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尤其是邓志在场的情况下。相比之下, 小霍将她护在怀里, 颇有想要替她挨那一下的架势。就太夸张了。不像是真心想要护住她,倒更像是做样子给谁看。实在是过犹不及。他们不熟, 汤倪也不傻。她清楚地看到在小霍护住自己的前一秒,段伏城已经稳稳地扶住了白板。所以这个小霍,很有问题。“老大没事吧?”纪妤急忙凑上前, 上下察看了几眼汤倪,紧张问道。汤倪拍拍小助理的肩表示没事。她抿唇从小霍掌中抽出手臂, 在彼此之间撑出十足的距离感, 礼貌地回答他上一句问话:“我没事, 谢谢。”转头走至段伏城面前, 双手交叠, 微微低头, “抱歉段总, 打扰到您了。”汤倪在为礼仪姑娘的莽撞道歉。可段伏城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得到缓释。甚至她眉柔声细,低声道歉的样子, 让他心里漫上丝缕不明的燥郁。而事实上这份燥郁,是在见到年轻男子捏住她下颚的一瞬,就已经存在了的。“该道歉的人不是你。”段伏城开口道。目光从汤倪身上抽走,掠过小霍,继而缓缓侧眸,皱眉瞥向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鲁莽的礼仪小姑娘。他视线太冷了。似万里海底,沉郁、平静、淡漠、邃沃得可怖,迸泛出近乎薄情寡义的眩光。没有人招架得住。最后在小姑娘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段伏城抬手示意了下。傅铎会意上前,即刻收走她的工牌,将人除名:“抱歉,你被解雇了。”哪里是解雇,分明是解救。老板的眼神会杀人。小姑娘哭着想。周围的员工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低下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屏息凝神。汤倪对此倒没有什么反应。她表示认可。舟季不养闲人。更不养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大场面的废人。如果意外发生在七夕当天,如果白板要砸到的不是汤倪,而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如果今天不是演习,而是实战。那么舟季将承担的损失,是解雇多少个员工都补救不了的。所以就算段伏城不这样做,汤倪同样也会解雇她。“汤经理下班后留下。”段伏城深意看她一眼,语调薄凉,声线里不见丝毫情感,转身离去。这怕是要挨训了,众人想。大部队跟随段伏城进入玻璃房,礼仪人员与小霍等人随之一同入内演练。人群消散,只留下纪妤和汤倪两个人。邓志与客房部经理一左一右地跟在段伏城身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助理纪妤极为愤懑,小声怨怼地替汤倪打抱不平:“明明老大你是对客部经理,就应该是你来负责丛林宴会的,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客房部的人去跟总裁汇报工作吧?什么不了解企业文化这不明摆着挤兑咱们是外来户吗,邓总也太过分了!”汤倪又怎么会不知道邓志的过分。但她同时也明白,让客房部经理代替自己负责宴会,不是邓志在针对她这个人。而是针对她,来自茂岄的“外来户”身份。换句话说,是她自己还没在深坑站稳脚跟。这也就是为什么,汤倪会急于想要开发新的客户资源。她没有话语权。就不能怪拥有话语权的人给她穿小鞋。所以她可以忍受被分权。哪怕负责整场丛林宴会的人、今天跟段伏城汇报工作的人,是她的下属职员——餐饮部经理。她当然也是不在意的。至少餐饮部始终都在跟进丛林宴会的流程,至少他们足够专业。然而邓志却让客房部的人来负责。“邓总以前是法国分部的。”汤倪双手抱臂,眯眼朝玻璃房看过去,半晌后,忽然若有所思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纪妤不解,“老大你怎么知道?”汤倪笑了笑,没再接话。怎么知道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