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浅不是京城人,也不是在这儿玩音乐的,没那么多情怀。自己的正事最要紧。他看着紧张的屠小刚,决定试试对方的斤两。“我这次呢,拍了一部戏,弄了一首主题曲,需要一个能唱的。瀚哥他推荐了你,要不,咱们试试?”屠小刚搓着手。“您说了算。”太不容易了,在这里憋了好几年,终于有人让他开腔了。那一瞬间,屠小刚就觉得眼角发酸。肖浅把曲谱掏出来,摆在屠小刚面前。“看的懂吗?”屠小刚很实诚。“只会一点点,需要您多指教。”他以前是学唱戏的,用不着学曲谱。到了百花深处来干活,也没人正经教他。“那咱们先不管谱子,我先唱一下,你再跟着唱,看看效果如何。”见肖浅掏货了,红姐也凑近了一些。对于这位南边近些年传的神乎其神的音乐制作人,她从前始终觉得是炒作起来的。哪有一个小屁孩,就把全国的音乐人都给踩了?直到瞿琪华丽转身,横扫八方四合之后,红姐才发觉,满城风雨,未必无因。歌是好歌,挺好的歌,肖浅想要唱出味道来,还力有未逮。没办法,调门太高了,而且对嗓音、腔调的特色要求太高了。他的嗓子,不要命而已,但不是多有特色。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天已暮月如初千里江川任我飞渡歌声住人环顾邀月同宿青山深处歌好不好,不用听唱的,词一出来,专业的人就门清。红姐挑起了眉头,屠小刚惊诧了精神。宁瀚老神在在,并不觉得多意外。李清绝闭目品味,最后点点头,知道这是肖浅的水准。该死的,追赶的路好像又变长了。“哎哟,您这歌,还真得会戏曲唱腔的人来。不然的话,可就瞎了。”红姐自己不唱歌,但眼光绝对毒辣。肖浅朝她点头赞许,对屠小刚道:“你要唱的话,音阶还得升八度。前面的部分要压着点,后面再爆出来。懂吗?”屠小刚点点头,这对于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唱京戏的,又是耍花脸的,难度比这个高多了。他把谱子摆正,仔细地瞧着歌词。都没有怎么酝酿,直接就开唱了。好家伙,这嗓子一出来,立时就把肖浅、李清绝镇住了。太亮了,就好像雪中青锋剑,利光映胆寒。歌声入了耳朵,奇经八脉就跟开了窍一般,活泼泼的舒服。偏偏这敞亮里又存着婉约,一音几转,韵味悠长,绵绵不绝,就好像太极的余波震荡。哪怕屠小刚有几处唱的不到位,但这已经足够了。肖浅立刻心里就有了决定,英雄谁属这首歌,非屠小刚莫属。他的唱腔、形象,都跟前世的屠大神神似。虽然这首歌的原唱是卞留念,但要让像屠大神的人来演绎,其实问题也不大。很多人都不知道,卞留念其实和屠大神渊源颇深。屠大神的很多神曲,都是卞留念给谱的曲子。水浒后传的那首藏龙卧虎,就是卞留念的作品。说起屠大神和卞留念,其实他们的关系中间,还隐藏着一位大神。那就是作词人,陈涛。估计不少人都懵,这谁?在肖浅看来,这位才是中国风歌曲的鼻祖,比方大神不遑多让。霸王别姬、精忠报国、暗香、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你、从头再来、孔雀东南飞、怕黑的女人怎么样,有没有被震到?这些霸气十足、脍炙人口的歌词,都是出自陈涛之手。只可惜,那个年代大陆的传媒太差,这些在幕后的大能都没有得到足够的宣传。以至于说起中国风,大多数人都认为非方大神莫属。其实陈涛的词作和方大神比起来,是完全的两种风格。方大神的词,曲婉飘逸,是螺狮壳里做道场,金针素线绣江南烟雨。陈涛的词,则雄浑大气,是九重天上泣血泪,长刀利剑刻塞外风霜。中国风,不能只有江南的婉约,失之北国的豪情。“和我走吧,你会成为了不起的歌手的。中国歌坛,应该有你的一席之地。”肖浅爱才之心涌动,给出了承诺。听到肖浅点了自己的名,屠小刚血泪满眶,多年的委屈一涌而出,却还看向女人。“红姐,我”女人还临摹着谱子上的歌词,唏嘘萧索。“走吧,都走了,不差你一个。最起码这里热闹过,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屠小刚抹了一把眼角。“红姐,我会经常回来的。”红姐小心地把谱子整理好,还给肖浅。“人呢,一路向前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一回头,就会被牵绊住,走不到该去的地方。你走了,我也要去找我的归宿了。你回来,这里也不是百花深处了。”显然,这女人已经有了去意。守着一个无人问津的旧庙,迎不来虔诚的香客了。红姐守着这里几十年,看惯了曲中繁华,如今要去祭奠曲终人散了。肖浅第一次仔细去看这个女人,竟发觉,怎么也记不住这女人的容颜。一如这日新月异的京城,埋葬了多少旧音,也掩去了曾经的车水马龙。也许多年后,风光后落魄的人儿还会不经意走过这里,突然想起最初的执着。one night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one night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前世只是觉得好听的歌曲,如今终于懂了感情,再唱起时就会惹人怨。红姐收拾的动作顿住,努力不让手中的碟片沾上晶莹,看向肖浅的目光,愈发的悲愤。你懂什么,又在这里惹人?你怎么就懂呢?哐当门被撞开,冲进来的瞿琪就倚在门框上,愣愣地听着,嘴里的脏话喷薄不停。“这特么的这特么的”肖浅来了,又走了。带走了屠小刚,给百花深处留下了最后的一抹。雨过天晴,又是美好的一天。老炮儿骑着自行车,叼着烟卷,哼哼着不着调的京腔,任车轮碾出一条水路。并没有左右多看一眼,也没有看到百花深处上了锁,锁住了历史。少年牵着少女的手,走在雨后的胡同里,和善地给自行车让路,还是被啐了一口。少年也不气,温和一笑,撑开的伞还挡住了崩来的泥点子,不让少女沾染一丁点的污秽。闹了一身脏水的瞿琪却暴跳如雷。“肖浅,你要是恨我,你就骂我。你要是打我一顿也行,总之是老娘对不起你。是生是死,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少年笑呵呵地看着她,就是不气。“姐姐,你得自在。这世上没有恩怨,我很好,希望你也好。”少年走了,背影消失,独留下瞿琪愈发蜷不住佝偻的身躯。助理心疼地跑过来,努力想要让她重新变得体面。“去联系湘南台,不管什么节目,我都去。”助理吓的面无血色。“瞿姐,不不行啊。”瞿琪双目血红,宛若爆发的母狮。“去他娘的不行,谁特么的再敢拦我,老娘弄死他!!!!”ps:现实里的百花深处应该还在,据说是一群发烧友在维持着。没去过京城,没瞻仰过圣迹。本书做了一个结局,谨以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