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华灯初上。接待好来客,再处理完这几天积攒下来的事情,何广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但在电梯间,却碰上了也在等电梯的周梦。他主动打招呼:“周梦,也这么晚呀!”跟其他刻意讨好周梦,而称呼她为“梦姐”、“周姐”不同,也和那些有意和周梦保持距离,看到她就想避开的人不同,何广对周梦一向是简单大方,直呼其名。周梦转身,看着这个杭保如今的明星人物,淡淡一笑,低声道:“是呀,有点晚了。今天很忙吧?”“呵呵,是呀!”何广坦然承认,伸手挡住打开的电梯门,示意道:“电梯来了!”周梦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然后率先慢慢走入电梯。她早就发现了,不管是和谁一起乘电梯,何广都会让其他人先进!空荡荡的电梯中只有两人,见周梦没有说话的意思,何广也没有搭话。双手合拢,放在腹前,他人站得笔挺、目不斜视,犹如一株直刺苍穹的水杉。他不知道的事,借着电梯不锈钢,周梦暗暗打量着何广,看着他刀削斧凿一般的五官,没来由地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出了电梯,何广正要挥手道别,周梦却猛然问道:“为什么是赖方伟,不是许立权,许立权不比赖方伟好对付多了吗?”何广一愣,他没想到,连周梦都会关心这些事。想了想:“因为勇者的愤怒,不会向弱者发泄!”……“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看着大步离去的何广,周梦却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所以,何广认为,他是勇者、赖方伟是强者,而许立权,则是弱者!那我呢,在他的心里,肯定也属于弱者吧,呵呵呵,哈哈哈……”她突然不顾仪态地在大厅中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泪水一滴滴从她眼角滴落。……何广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正大步往衢州包子店走去。上海顿顿山珍海味,胃都油实了,需要一些家常菜化化油。路过工行at机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哭泣声,他转身看下那边,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蹲在at机边哭泣。听声音,是个女孩。何广顿了顿,心里正迟疑着,要不要问下能不能帮忙,一个胖胖的身影猛地从不远处冲来,大声嚷嚷道:“哔哔啥,哔哔啥呢?取个钱弄这么久!”说罢,一把把女孩子拉起来,抬手就抓住女孩子手里的一沓钱,想拽走。何广不由晦气一乐,真是冤家路窄,又遇上这俩兄妹了。也怪自己,当时为了方便和贝小蝉谈恋爱,帮她租了个杭大新村的房子,和黄龙雅苑只隔了一条杭大路。再加上贝小蝉也在世贸中心上班,他们的生活圈和工作圈,其实是完全重合的。贝小蝉一向对贝小雀百依百顺,只恨不能给他哥喂奶,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有些犹豫。抓着手里的钱没放手,一边说道:“哥,这是我最后的五万块钱了,你……给我留点吧!”“说啥呢,说啥呢?你还是不是咱贝家人了!小娟都在医院要生了,你侄子都要出生了,贝家第三代长男,能不给钱么?”“那…那我留一万,我不能一分钱没有呀?”“哎呀,你不是每个月都有工资吗?再说了,你还有信用卡、花呗、借呗,哪缺这点钱?”贝小蝉已经是在哀求了。贝小雀却毫不通融,不由分说地狠狠一扯,把钱拽走,然后就不管不顾,急步往农业银行冲去。贝小蝉被他扯了个趔趄,一跤往前载去。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直接载进绿化带,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一个强壮、高大的人影陡然挡在前面,她一头撞在对方身上。这个身体的气息是那么熟悉,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抱着何广,大哭起来。她贪婪地呼吸着对方的气息,曾经的种种幸福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身心,她哽咽着喊道:“何广何广,是你吗,是你吗?我知道是你……”手上却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力,她不得不放开对方的身体,迎向他的,是何广复杂之极的眼神。有怜悯、有厌恶、有惊讶,唯一没有的,就是爱情!缓缓将她推开,何广定定地看着她:想劝她,不要这么愚蠢地为原生家庭尽孝!想告诉他,这个新世纪,男女是平等的,与其说是荣耀,不如说是负担!想问她,读了这么多的书,为什么她还是驱除不了父母强加给她的封建思想?……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声叹息,消失在深秋的冰凉夜风中。紧了紧衣服,何广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贝小蝉往前追了几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出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贝小雀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妹,钱汇过去了,小娟夸奖我了,还让我谢谢你呢!你看,人小娟多懂事,嫂子还谢谢妹子,多好……”贝小蝉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何广远去的背影。眯着小眼睛往远处看了一会,贝小雀惊讶地大声叫道:“那是不是何广那个家伙?”看见贝小蝉点了点头,他猛然一拍大腿,大叫道:“哎呀,我的个妹妹,你怎么放他走了呢?你是不知道,我买彩票的时候听人说了,何广不仅仅中了一个亿,前几天还中了辆奔驰车!这种狗屎运的人,你怎么能放他走呢!”“买彩票,你哪来的钱买彩票?”贝小蝉猛然转身,看着他问道。“哎呀,这时候问这个干嘛?”他连连跺脚,不由分说地拉着贝小蝉就跟了上去,一边急急说道:“走走走,追上去,他能在这遇上你,肯定是对你余情未了!听哥的,不管他想怎么样,答应他。随便从他手指缝里抠点下来,就够我跟你嫂子、侄子吃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