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摇头。她不怕的,怕的话她一开始就不会在媒婆提的时候含蓄应了。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呼吸都短促了不少。屠安心中腾升起的愉悦令他眉眼都柔了下来,那狰狞的疤痕瞧着都没那般可怖了。他喉结滚动,言语斟酌,与她解释。“你是我拒的第一个姑娘,并非我对你不满意,是你还太小,便是议亲也不着急,过两年也是无妨的,那时你还能有旁的选择。”“而我不仅脸上有疤,也大你许多,这便是拒你的原因。”她刚十五岁,还小,他却二十一二了,他们年龄相差六岁,她能选个身体健康的为她挡风遮雨。他身患有疾,这耳疾伴随他多年,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好了,他不想委屈了她。苗苗开始以为他是瞧不上自己,所以她拒了。这番话,苗苗听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得收拢,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角。原来,是她想左了。“那后面你为何……”为何同意?是因为她落水,除却责任,还有动容使然吗?觉得她的心意不忍辜负?她没问完的话,屠安知道是什么。他突然靠近一步,弯腰低头,与她平视。两人只隔寸许,彼此之间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那么近,惹得苗苗双颊染上了粉,眼神慌乱游离。这突然的羞涩模样,他屏着呼吸,喉头顿觉干涩,声音都哑了三分,“今日我凶你,你怕吗?”在河边的时候,他气急对她失控的吼声,当时她言语都难成句。“……”苗苗轻轻摇头。今日,她被他凶了,当时她确实被他那模样吓了一跳。但她当时发觉身后之人是他之后不知为何并不害怕。她说不出话来,是因为紧张。屠安哑着声。“我却是后怕,也恼你为何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虽然,后面发觉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但当时的情形他生怕晚了一步。话到这里,苗苗红着脸再次小声解释。“我没有想不开。”屠安轻轻点头,“我现在知道了,是我误会了。而你思虑的,也并非全是你以为的。”“我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今日请媒人来下聘定下婚期,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纵然先前我是因你落水心生愧疚,也恐以后你若嫁与旁人,若夫家知晓你落水之事,会心生芥蒂。”“但之后想照顾你后半辈子却是从心底而生的念头。”娶她,他是认真思虑过的。纵然现在心头担忧耳疾问题会被她发觉,他却无法再试想她有可能嫁与旁人的可能。他的解释让她的心上下起伏,那从心底而生的念头这几个字,苗苗一瞬间蒙了。双肩上被大手扣住的束缚挪开,一声叮嘱她安心待嫁,然后吱呀的开门声,直到那人离开,苗苗都还反应不过来。她面黄肌瘦,没有好看的模样,他们不过两日的接触,他竟生了从心底要照顾她的念头。可,这也太快了些,不真实。但为何,她听了这话心怦怦直跳,紧张雀跃?一开始,她只是想着,她不要再那么苦了,她不要下一个冬日再那么难捱。所以,她想,他这个人只是脸上有道疤,但他人这么好,他们若是成了,她是高攀了。她定会当好一个妻子,会全心全力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那时,她对他尚且也只是一根艰难时抓.住的浮萍。可这两日.他的体贴,以及河边那时慌乱中不受控制的心跳。今日.她与他说婚事之事,竟怕他真的会因为此事说开了,他们便再没有关系。似乎有些感觉不能以时间来定论。有时候,不过是在一瞬间的事……苗苗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他晚上与他说的话,以及今日河边他抱着她,她仰着头描绘他轮廓的画面。还有,她烫伤手,他紧张的模样。灯光下,他细心为她抹药的场景……她本以为,今夜她会难眠。却不想,一觉睡到天亮,一夜好眠。被鸡鸣声吵醒,苗苗起身,穿好衣服,看着两只绑了脚扑腾的红公鸡。叫的这么大声,莫不是饿了?苗苗想着昨日屠安提过来的小袋子粮,放在门后面的角落里。她走过去,打开一看,不多,也就几日的量。里面是稻壳高粱壳子和一些细细碎碎的粗糠混在一起。她抓了一把,丢在两只鸡面前。瞧见食物,被绑着的鸡扑腾得更厉害了,你争我抢互不相让竟都没能如愿吃到东西。苗苗站在那里着难了,她想去给它们解开。但是,她怕。她怕尖嘴的东西,母鸡尚好,尤其是公鸡,会啄人。往日去村里的井里打水,遇见别家的鸡,狗啊,她都会绕着走。可这两只现在一直绑着也不是个事儿,苗苗试探性的靠近它们。但是,这两只绑着脚的鸡突然朝着她一起扑了过来。苗苗吓得赶紧跑到门外。她头发乱了,一身有些狼狈。第11章 011这般年纪的人,怕只鸡,说来苗苗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苗苗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心有余悸的往后瞧了瞧。又想起那鸡是被绑着的,松了口气。视线不经意的落在门侧外面挂在的篮子上,杏眼一瞬间定住。怎么……又送东西过来了?她靠近,弯身提起来,手心放在一侧半捧着,能感觉到篮子外面还有这余温。苗苗回头,隔着薄薄的雾,远远望去。没有瞧见什么人,只看到远处旁的人家屋顶上腾升起的袅袅青烟。这一大早上的,旁的人家晚的还没起来,早的也才刚生了火。他该是比往常要早,就为了给她送早饭过来。苗苗紧了紧提着篮子的手,心头触动不已。她提着篮子,往厨房的位置而去。经过门口盛水的水缸,她不经意的瞧去。里面的水满满的,苗苗抿着唇,这人怎么能这般好,好到让她对几日后的婚事充满了期待和喜悦。简单的用过早饭,苗苗开始翻看昨日.他送来的聘礼。男女婚事,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这六礼重要过程是不能省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大户人家比较隆重。农村清苦人家里,有个过程就算重视。昨日算是提亲,合八字,过文定,过大礼和择日一起。算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和请期一起了。所以,这礼在这村里送的算厚。又是鸡又是肉,银钱还有两吊,点心小东西没拉下,最主要的是衣服。两套衣服,都是红色的,一薄一厚,是春装和夏装各一套,尺寸竟与苗苗的身形不差多少,料子摸着也软和,棉质的。这一些东西加起来,得花上几两银子了吧?他是猎人,条件是比村里其他人好一些,但猎人赚的银钱不止是辛苦钱,还要担风险。她虽没进过山,没瞧见他如何打猎,但他脸上那道疤就能瞧出有多危险。为娶她,一下气花了这么多,苗苗自个儿都觉得心疼这些银钱。而她,身无旁物,就这么一个人,嫁妆也拿不出来……想到这里,苗苗不禁伸手摸向脖颈处。瞧了东西心里有个数之后,苗苗好生收好屋里的东西,翻出昨晚换下的衣物,正准备出门,又瞧见那两只鸡。许是这两只挣扎太厉害,都没讨到便宜,便达成约定,安静下来解决了饿肚子的问题,这会儿嘴半扎在翅膀里,安静的休息。苗苗终归是怕绑太久,这鸡的腿瘸了。她去找了个笼子,轻手轻脚的罩上,又寻了把剪子,隔着笼口,快速的剪开捆绑着的稻绳。这才端着盆子,打算去河边洗衣服。还没来得及关门,她又回身从床底箱子里找了根细绳出来揣在身上,还把那只菜篮子也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