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按照顺序来吧。”开普勒说。“首先是御影大人的死。”“等等…你说她昨天, 甚至在我和她见面之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这个顺序就不对。“你们真的见面了吗?”开普勒打断他。“当时不是还隔着一个帘子吗?”百谷艰难的往前回想。当时的御影的确隔着一个帘子,穿着和服,勉强看出她的身形。“你好好想一想当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村长说要去安排医生的事情, 然后就走开了。”“我们单独站在那个大门口。”“那个门口是静脉感应锁, 得村长过来才能够打开。”“但对于里面的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锁而已。”“你当时是有敲门的。”开普勒说。“如果御影在的话,她会直接过来打开门。”“就算她已经被吩咐过不要相信陌生人, 或者说只能对固定的几个人说话。”“村长过来看到我生气, 他第一个应该也不是自己去开门。”“因为当时我要见的是御影,村长怎么样我是不在意的。”“他对我磕完头之后, 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让御影出来,打开这个门,然后把我给请进去。”“而不是一个劲的让她坐在帘子里面。”“我当时不怎么生气啦…但是村长怎么知道我会不生气呢?”“作为人类, 他们应该竭尽全力的讨好我才对啊。”虽然是正确的推理, 但是这女孩几乎每一句话, 都能让作为普通人的百谷泉一心头一凉。“这是因为——”开普勒微笑了。“唯一一个解释,就是她们做不到啊。”“可是当时…““你再稍微想一想,御影在那个神社里面进行修行,普通的男性应该是不可能进去的。你问一下村子里面的人也会知道。”“她们是供给给达官贵人们的商品,平常不会轻易损失自己的价值, 并且也不会做家务什么的,让自己的手变得粗糙。”“那么她随行是一定会带着侍女的。”“但是为什么那个小屋子里面连一个侍女都没有, 还得村长跑前跑后的为我们传话?”“……”“就算说是不能够面见外男, 那也应该不是村长过来, 而是让村长的女儿五百自刀子过来才合理啊。”五百自刀子…百谷泉一才想起来, 之前开普勒说是五百自刀子杀死了御影。“那她当时为什么…”“因为她也在那个屋子里啊。”开普勒若无其事的说。“…什么?”“你还想不想得起来,当时后面的御影基本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像个死人一样。”实际上也真的死了。“不过你们日本人好像礼仪运用到一定程度也能够坐得这么端正,我觉得你们这种礼仪完全是害死人,不过也就另外一说。”“但是她的身体每一次微微抖动,就会发出一阵咳嗽声…你以为那阵咳嗽声是什么?”“不等等。”百谷泉一说。“你都说她死了,怎么会抖动啊?”“死后抽搐啊。”开普勒不耐烦的说。“什么…”“在死后,人体也会继续发生一些化学变化,有的时候会看到尸体的舌头从嘴里面吐出来,有的时候会看见她的手指微微震颤。”“这个是因为她们的神经元和细胞都还没有死透。”“你明明还是个现代人呢,怎么比我还不懂科学啊。”从神代传承至今的占星术师若无其事地说着。“村长一个人跑前跑后,又要面对我们,又要去帘子后面装说话。”“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解决这一切。”“五百自刀子正好可以躲在御影的后面——她的身材可比御影要小多了。”“而且万一到时候村长稍微动一下,御影直接僵硬的往前面倒下来,那么就一切完蛋了。”“你没有发现我们每一次听到的咳嗽声都基本相同吗?”“如果用录音装置什么的还是很好做到的。”“不…”百谷泉一有些拒绝回想,他当时就是坐在那里和一个死人面对面的在进行交流的。当时御影没有亲口说过话,都是村长转达她的意思。准确来说是村长表述自己的意思。他当时只是觉得御影是村长的提线傀儡。…现在看来应该是另外一种意义上面的傀儡。“等等。”百谷泉一在记忆中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他打断了开普勒。“可是她最后不是说过话吗?”最后,开普勒估计那个时候也看出来了什么了。在开普勒的要求下,(你一次都不准备和我进行交流吗?),御影的确对她们说了一句话。“能够见到您…我倍感荣幸。”那声音嘶哑的简直难以辨认。村长的解释是御影在这几天里面染上了风寒。他当时还感慨了一下在村庄里面的祭品和正牌的超凡者之间的差别。“如果五百自刀子亲口对我们说话的话,怎么样都会认出来的。”开普勒说。“但是如果病成那个样子,那么听起来的声音就谁都差不多了。”“她当时应该喝下了什么酸性液体吧。”“等一等,但是如果五百自刀子回来的时候…”“啊。”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百谷泉一想起来,医生掐着五百自刀子喉咙的样子了。“对吧,医生当时做那件事情应该也是她的授意。”“按压颈部的时候,本来就会造成喉咙受伤。”“之后五百自刀子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你不也理解为了之前受伤的原因吗?”“……”事到如今,百谷泉一已经完全明白前因后果了。之前感觉到的种种不自然,现在都已经可以解释通了。在去的路上,开普勒已经预知到了,今天除了小昭之外应该还死了一个人。于是她开口向村长询问。“所以说,我觉得要不然就是出现了新死者,要不然就是干脆村长本人死了。”反正村长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活得很长的样子。在得知今天村子里面没有其他死讯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她当时预知,两个都是对的。一个是今天村庄里面的确死人了。另外一个是村长的确也活不长。村长当时的面部僵硬应该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骂了。还因为他隐瞒下来的那一件事情已经被开普勒给知道了。他们之前已经探讨过了要对医生进行监视。但那次之后村长就突然离开,说要去安排人监视医生。当时他觉得是村长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开普勒表达无声的反抗,结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应该是要去处理掉证据吧。”五百自刀子每一次杀人都是毒杀,因为她是一个13岁的小女孩,根本不可能去进行除此之外的杀人方式。“她的毒药肯定是从医生那里拿的。”说得难听一点,小昭的死也只是村长内部的事情,除了村长之外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但是御影大人死了…还是村长的女儿杀了。”“这就是完全另一种层面的问题了。”“麻烦肯定很多,他得去跟医生对好口供才行。”所以才会离开这么久,让开普勒在那里等着。“五百自刀子正常来说不会错过和御影见面的机会,实际上那一次她也的确没有错过。”她一直都坐在后面,并且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愿望——成为御影大人。在开普勒面前,这个女孩的确是以御影大人的身份跟她说话的。百谷泉一想起来那个时候对房间的印象——安静得可怕,御影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像是小孩子的呼吸。实际上当时的御影已经不可能再吸入空气了。那只是藏在她背后的刀子的呼吸声而已。至于最后她们出来,撞见医生殴打五百自刀子。“他说她是个婊/子…”说你就这么想被别人/操/吗之类的话。“也是因为他把五百自刀子的行为理解成了她迫切的想要成为御影…?”“不,不完全是那样子。”开普勒说。“刀子之前也说了这样子的话。御影在这个村庄里面的地位是什么样的大家都知道,村长之前制止她,但是对于医生来说这是无所谓的。”对医生来说,女人再怎么堕落都是无所谓的。“他看女人就像是人类看家畜。”“这么说是因为五百自刀子把他卷入了麻烦中。”开普勒说。“…啊。”“如果调查来调查去,知道凶手是刀子这个13岁的小女孩,而毒药是从医生这里拿的。”“并且刀子还是村长的女儿的话。”“那么只要说是被医生教唆的就可以了。”开普勒说。“…这样子真的能够解释的通吗?”百谷泉一说。“起码村长当时跟他‘商量’的时候,肯定也就是这么威胁医生的。”“刚好之后他有那个必要在我们的面前演出一场戏,让刀子的喉咙受伤。”“所以当时的殴打基本上也有他的真情流露吧。”真是个卑劣的男人。开普勒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这么说。“刀子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你还记得村长是什么反应吗?”看到女儿被打成那样子,他只是有些倦怠露出‘怎么又来了’的表情。说了一句“刀子,回去待着。”“女孩子不要总在外面晃悠。”让刀子不要再出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开普勒说。当时百谷泉一只是觉得村长重男轻女已经到没有救的程度。现在看来完全是另外一种事情了。“这是希望刀子不要再继续做下去。”准确来说是不要再继续杀人了。开普勒用鼻子哼笑着。“不过我觉得刀子倒是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讨厌父亲。”“你看…就算这样子,他不是也好好的为她善后了吗?”“但是她为什么要杀御影?”百谷泉一问。“这一点就让我们留到最后再说吧。”“现在先讲一讲,为什么到现在刀子还活着。”“来。”开普勒的手轻轻握在百谷泉一的手腕上。虽然是轻轻的,但是她提他起来的动作简直像是提一个木偶。百谷泉一觉得自己的那根手臂要被折断了。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被她拉着走出了房间。走廊里面,尸体依旧散落一地。因为天气很寒冷,所以倒是还没有腐败。血已经凝固了。开普勒好像是飘浮在空中的,所以没有弄脏鞋底。而百谷泉一每一次走路都会把脚给陷进去,然后再□□。感觉到黏腻腻的,宛如踩踏奶酪一样的触感。他一阵一阵的泛着恶心。旁边散落着的手脚让百谷泉一心里面发毛。而开普勒对这些看都不看,把他拉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也就是五百自刀子拿来分尸,还有她死去的那个房间。“准确来说是她的替身死去的那个房间。”开普勒一下子拉开了门。门内一片狼藉。比较大的尸块基本上都已经丢到走廊去了。但是其他一些小小的肉末啊,发丝之类的还散落在房间里面,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被变态杀人魔使用过的现场。不过的确是被杀人魔使用过,所以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在房间的中央躺倒着一具小小的躯体。她的身上也裹着华丽的和服这次事件后,百谷泉一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和服ptsd。尸体的脖颈处是一个完整的切面。“如果要让断颈的切面这么完整,那么那个凶器应该也会相当大才对。”这么说着,开普勒会用脚踢了踢旁边的斧头。五百自刀子之前用这把斧头,一点一点的把医生和父亲的尸体切成了小块。百谷泉一盯着那个斧头,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不明痕迹。“但是当时刀子进门的时候,把斧头忘在了外面,你也是因此才能够打开这个门的。”“那就不是用这个东西来进行的分尸,只能认为是凶手自己携带的武器。”“但是当时你没有看到凶手的手上有携带这样子的武器吧?““…当时凶手是侧坐在窗台上面的。”百谷泉一说。“天不是很亮,我没有看到也是有可能的。”负隅顽抗。开普勒的笑容仿佛在这么说。“那就先这样子吧。”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在这一点上多做什么纠结。而是蹲下来,一点点解开了尸体的衣服。和服在她的手下简直像是糖纸一样被剥开,死者的身体一点点被显露出来。“哇…都被砍成这样子了。”开普勒微微张大嘴。尸体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其他的一些地方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双手已经不见了。”开普勒这么说,转头对百谷泉一微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手被砍掉的话也就不用担心留下指纹什么的了。”“死者的身份鉴定会比较困难。”“说什么留下指纹…在这个家里面到处都散落着刀子的指纹啊。”百谷泉一说。“那是因为她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家里面…如果说她要在某一些特定的时间戴上手套或者用消毒液擦去痕迹,只在想要的地方留下特定的指纹,这也是很好做到的。”开普勒说。“…辨认死者的方法又不是只有指纹这么一种。”百谷泉一说。“你说血型吗?这两个人的血型是一样的。”“你去医生那里,应该保留着两个人的体检表,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嘛。”开普勒又笑了。“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dna数据库。”百谷泉一说。“那东西现在还保留着吗?”开普勒睁着眼睛问他。“……”现在百谷泉一不说话了。他又忘记了。在红月事件后,人们总是会突然想起有些东西已经完全不能用了。红月事件发生的当天,全球大多数的科技产品都受到了损坏,医院尤其如此。就算是到了现在,一些通讯卫星还能够给人们提供信号,但也是时灵时不灵的。起码军用设备,该失灵的就全部都会失灵。好像只有用来娱乐的那些电子设备,无论何时都保持完好无损。不,就算有一些损坏了,之后要用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简直就像是神明给她们的眷顾。不过神明似乎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羔羊拿起刀剑。“大多数的医疗设施都已经没有办法使用了。dna鉴定…我说实话,就算数据库有着特定的断网的库房保存,应该也在当时完全坏掉了才对。”“能不能用还不好说…那她为什么还得特地的消除指纹呢?”百谷泉一自暴自弃地问。“ dna不能鉴定。那指纹也是差不多吧。”“你在说什么呢…”开普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几十年前就已经可以采取指纹了,只要用一些简单的粉末还有保鲜膜之类的,用肉眼也可以对比。”在科技还没有这么领先的时候,警察们就是这么搞的。“不过现在先不要管这些。”她说。“如果假设这尸体不是五百自刀子…那么你应该知道替身是谁吧?”她之前自己不是也已经亲口说了吗?血型相同的亲姐弟。“有谁的大小刚刚好和五百自刀子相同。”开普勒问。大小。这个词听起来完全不把人当人。“又可以被拿来用呢?”小昭…百谷泉一心里面重新涌起了恶心的感觉。他之前回来并没有看到小昭的尸体,并且他的房间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他当时的判断是尸体被警察给带走了。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警察就算当时离开了,也会拍照取证,并且用防护线把那一个地方隔离起来。”“不可能在案情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处理掉所有证据的。”“那么就只可能是负责家务的刀子做的。”开普勒说。“这个家很大,而且仆人也已经被遣散了,刀子应该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把小昭藏进去的。”她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再把他给拿出来用就可以了。“两个人的面容相似,身材也差不多。”“而且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尸体的下半身砍得血肉模糊了——要拿男孩子做自己的替身,那么最麻烦的就是生/殖/器不一样。”“而且小昭今年才七八岁,喉结还没有发育出来。”“等等。”百谷泉一说。尸体的胸前有着微微的凸起。虽然说不确定这跟五百自刀子的体型是不是差不多——毕竟她一直都穿着厚厚的和服。但是。“这怎么看都不属于男性。”“哦,你说这个。”开普勒若无其事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这个时候她不要厚着脸皮来一句,‘那么就算我的推理错误,就这样拜拜。’她说“是因为村长啊。”“…什么?”“因为村长不是同性恋。”“因为村长不是同性恋…?”百谷泉一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从头开始说。五百自刀子说过,小昭长得比她更像妈妈,这个应该也就是村长会这么对待他的原因。”“但他偏偏是个男孩子。”“你…你在说些什么?”“村长不是同性恋哦。这一点我得再三声明。”“他对自己的孩子出手,应该当时也没有想过要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可能是把小昭当成了自己妻子分裂出来的某一部分吧。”“他与其说是喜欢小昭,倒不如说是喜欢小昭身上妻子的影子。”开普勒的嘴角挂着微笑。“但除此之外的部分都是不需要的。”“……”“你之前说闻到了小昭身上有一股脂粉味,并且刀子和小昭一路过来,在走廊里面谈论的也是腰带怎么样发饰怎么样的问题,完全是当女孩子养的嘛。”“你当时只觉得他是村长养的娈/童。那你有没有想过村长可能做得更加彻底一点。”“…什么彻底一点?”“打入雌性激素啊。”她说。“医生那里不是有着一大堆的违禁药品吗?”你家里面的人玩得超级嗨的,连诱/发/排/卵/剂都找得到,这种东西也是很好找的。开普勒又毫无恶意的微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刀子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我是女孩子,小昭是男生。’”“说‘小昭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御影大人的’”“当时你觉得她是在讽刺村长是个同性恋,实际上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刀子自己受过比这个更加残忍的对待,她还没资格去同情小昭呢。”“但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村长要让弟弟变成女孩子——因为御影大人本来代表的就是纯洁美丽的少女。也是刀子的母亲。”“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泰国那边的变性人能够活多久你清楚吗?”“等等…那不可能。”百谷泉一干涩的说。“就算他有药品,这也不是吃几次药就可以的事情。”“中途还得医生的指导。可能还要做手术。”这些事情都是非常慎重的,得签很多次的自愿协议。“不会有哪个医生敢去给一个7岁不到的小孩子做这种事的。”“这里是日本是人权的社会。”百谷泉一说。“医生不就在那里吗?”开普勒说。她指向走廊的尸块。“……”百谷泉一说不出话了。“这样就可以顺便再解释一下,医生是怎么从东大毕业生变成小小村医了。”“待遇什么的自然不用说,你家里面的人给这里投钱从来没有吝啬过。”“但是村长为什么会有这个需要呢?”“这里是一个村庄,非常普通的村庄。”“你之前去看的时候,诊所里面普通的药基本上没有什么消耗。”“感冒什么的随便吃点药就可以好,顶多就是受了外伤,这个随便来一个护士也可以处理,完全没有必要特地去下面寻找医生的。”“但是如果村长想要让小昭变成女孩子的话,那他就有必要去找一个专门人士进行指导了。”“我们之前在那个地下室里面见到的是录像带,但是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地方,里面也许会有专门的手术设施。”“当然,这个不是只为了小昭一个人而准备的,你家里面的人也做了不少事情。”人体改造…我总觉得你们比起玩h游戏,不如去做科学家会比较靠谱呢。开普勒笑着说。“但是现在你应该可以清楚了,小昭今年7岁,他开始服用药剂应该也不会时间很久,但已经出现女性化特征了。”“乳/房微微隆起也是有可能的。”“然后就是…”“不…可是这样子不对。”百谷泉一抬起头来对她说。“我当时亲眼看到了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能够证明五百自刀子死去的原因。“凶手提着刀子的头颅。”百谷泉一说。“那真的是刀子吗?你明明连凶手有没有带凶器都不知道。”开普勒说。“你回想一下当时。你看到了那个头,是不是就只有一个逆光的轮廓?”“小昭和刀子本来就很相似,在那种情况下你分不清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单独把一个头放在那里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当时你判断的主要基准,应该不是长相吧?”“为什么会判断是刀子?”开普勒问。“原因很简单,你出来的时候看到走廊上面只有刀子一个人。”“刀子跑入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在她进去的时候里面是没有人的,门关上了,你在门外听到尖叫声。”“你开始砸门,用了差不多几分钟的时间,然后打开来看的时候。”“你看到穿着和刀子【体型也差不多】的身影跪倒在地上,尸体脖子以上已经空空如也了。”“你还看到和之前杀死医生的特征一模一样的凶手。”“刀子之前在房间里面跟你说过,她很害怕自己会下一个被杀。”“在这之前肯定有种种疑点,比如说你为什么会吃下安眠药,刀子为什么要把医生和爸爸给分尸。”“但是在那个凶手出现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这就是一起连环凶杀案,刀子是这起凶杀案的第四个牺牲品。”开普勒说。“但这一点要做到,非常的容易啊。”她说。“按照你之前的叙述,刀子是拿这个房间作为分尸地点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分尸?”“…什么为什么要分尸?”百谷泉一问。“因为…”“因为你当时觉得是刀子发疯了,还想过的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她就是凶手,要以此宣泄自己的恶意。”“但是要宣泄恶意的话,我觉得到他们死了就可以了,刀子不是那一种死后还要折磨别人尸体的人,她很现实的。”“…那是为了什么?”百谷泉一问。“为了让你习惯啊。”开普勒说。“为了让我习惯。”“你一开始应该可以确定尸体是村长和医生的,因为这就这么两个死人,他们的身体特征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好辨认了。”“除此之外…那些尸块的身上都有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你明白吗?”“……”“你当时是怎么跟我复述的?你说你【一路往前,经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体部位。有村长的也有医生的。但能辨认出来,不仅仅是凭借那些细小的,不仔细看认不出来的个人身体特征。也是因为很多尸块上面有衣服的碎片。】”“一开始你踩到了那个断手,你看上面有着皱纹,还有指环,所以辨认是村长的。”“但是后来的那些尸块,尤其是躯干,其实没什么差别的。”“上面大多都包裹着他们的衣物,这个不对劲。”“切得这么碎的尸体,上面的衣服很容易就会像纸片一样剥落下来。”“要不然就会被血弄得很脏,完全分不清楚。”“但是你看外面的衣服,基本上都可以判断出原来的样子。”“刀子应该有特别的把尸体搬进冰柜里面冻过,再进行切割,这样子血不会流出来太多,也不会弄脏衣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百谷泉一说。她说“因为要你养成看衣服辨认尸体身份的习惯。”“你一开始的判断是没有错的,走廊上也的确是村长和医生。”“如果习惯了这种定式,你打开门,看到穿着同样着装的小昭,也会以为是刀子。”“他和她本来就差不多啊。”“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她说,“时间不够。”“时间不够?”“你是不是已经觉得这个家的凶手,无论如何都能够杀掉她想要杀的人?”“因为今天早上开始,先是在你的眼前小昭死了。”“然后刀子刚刚送饭进去,村长又死了。”“再到医生,刀子,一天里四个人都死了。”这么迅速,简直有一种超自然的感觉。“好像再怎么防备都没有用,就是怎么样都能够达成她的目的。”“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里没有超自然现象的参与,一切发生的都是会发生的。”“之前刀子特地给你服用了安眠药,你睡到凌晨,她才勉勉强强把那两具尸体给切割成小块。”“那么你从砍门开始,只是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凶手已经成功分尸了?”“你说绷带怪人是疯女,疯女的体格应该不够跟一个拿手里握着斧子的男性相互对抗。”“她当时应该做的是赶紧逃跑,而不是留下来处理尸体,把刀子的头和双手都给割掉,还把下身砍得血肉模糊。”“如果说死者是其他人,你还可以说是因为凶手对死者有着深仇大恨。”“但是刀子是疯女的女儿,就算为了给儿子报仇,都不可能把刀子砍成那个样子的。”“你那个时候说没有看到凶手带有分尸的凶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凶器就在你手上啊。”“刀子在进门的时候特地把斧头落下,就是为了让你快点开门。”“……”“她想让你开门的主要原因,就是要让这一起凶案真正在你的面前发生,减少其他变量。”“但是这同时也堵死了另外一条路——几分钟内杀人分尸,时间上根本不允许。”“除非那具尸体一开始就在这里。”开普勒说。“刀子在事先就处理好了小昭的尸体,把他藏在这个房间里面。”“如果是在一个整洁的房间里面藏这种血肉模糊的尸体会很有问题,但是你当时自己都说了,你对这个房间的印象就是她的分尸地点。”“那样子就算有血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关系。”“一开始应该就放到了类似于墙角的地方,她进门然后迅速把尸体给搬出来。”“刀子和小昭同吃同住,两个人肯定有着同样的衣服。”“她从第一天开始就特地穿着这身和服,就是为了给我们留下印象。”这种颜色鲜艳的和服平常很少看到,基本上可以算是刀子的一种名牌了。“把小昭的尸体摆好位置,之后再给自己换上那身衣服。”“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疯女人杀死医生,她‘脸上绑着绷带,身上穿着过大的男装。’”“为什么不能给她穿体型刚刚好的衣服呢?”“这个家里面应该不是没有的。她的母亲就算对外说‘去世了’,以村长喜爱母亲的程度,也不可能把那些东西全部丢掉,肯定会留有一些以前的遗物。”“给她穿上去就可以了。”“村长肯定是让刀子负责照顾母亲的,因为当时就是刀子去给母亲送饭的,她在那个过程中为什么要让疯女穿上村长的男装?”“……”这个凶案里面用了特别多的衣服元素。百谷泉一知道女人对于着装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执着。但是他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够用在犯罪上面。“因为…因为那不合身。”百谷泉一说。“对。”开普勒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笑容。第一次肯定了他的话语。“因为那不合身。”“那对于疯女来说不合身,对于五百自刀子来说同样也不合身。”“所以说你对前后两个凶手的形容,都只是她们‘穿着过大的男装’。”“村长的体型比两个人都要大,他的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都不合身。““但是五百自刀子的体型还要比她妈妈小很多。”“如果专门给疯女穿了合身的衣服,等到五百自刀子再要装作凶手的时候,你就会形容那个衣服‘有些松松垮垮’,‘怪怪的’,‘和第一次不一样’。”“而且当时五百自刀子之所以采取半坐在窗上的样子,也是为了让你忽略身高。”“你说过当时光线比较模糊,但是如果她们两个人都站着,你肯定还是会发现她们的身高不一样的。”“但是她为什么要…?”“最后做出这么一次的杀人事件,就是为了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已经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凶手,就是疯女了。”但是如果抓到疯女之后,她突然恢复了神智又该怎么办?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又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怎么办?“刀子今年才13岁,杀了整整4个人。”“但是她此前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孩子,她之前一直都是受害者,这是她第1次做错事。”“这期间不是没有露出马脚的,你应该在中途也发现了不少才对。”“那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让自己脱离嫌疑对象范围。”“……”“那就是让自己也成为受害者。”开普勒说。“你之前已经见证过了,在医生死的时候五百自刀子不可能行凶,现在也是由你来亲眼见证五百自刀子的死亡。”“可以说你帮了她整整两次忙呢。”开普勒拍着他的肩膀,这么微笑着说。而百谷泉一并不说话。他所想要隐瞒的一切都已经被开普勒给看穿了。但他更害怕的是,开普勒的眼中泛起了一种怜悯的光。“但是这是无用功。”开普勒对他说。“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怪人跑得很快,或者说对这一片的地形过分熟悉,只了几秒钟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你说你没有追。”“你又在骗我,不管是五百自刀子还是疯女,都不是以体力见长的人。”“疯女当时如果手上没有拿着刀,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杀死医生,两个人都不可能跑得很快。”“刀子倒是可能对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但是‘花了几秒钟就消失在你的视野里面’,完全是骗人。”她这么说着,一下子就打开窗户。窗外阳光倾洒下来,大地一片平坦。这里直通远处的山峦。“在这种地方要怎么藏身啊?”开普勒说。“……”“但是你说你没有追,这是真的。”她说。“我之前说过,刀子之所以半坐在窗台上面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高问题,但是她真正跑起来的时候,你一定也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她体型要比之前的绷带怪人矮这么多,完全就是孩子的体型。“你当时应该看穿了这一切,但是为什么没有追上去?”“是那孩子求了你吗?”“…她没有这么做。”百谷泉一说。他的声音很沙哑。但是到了这一步,好像可以完全放开了。“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背对着他奔跑着,好像相信自己完全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一样。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黎明的平原上狂奔,觉得她是一个刚刚脱离笼子的小鸟。当时百谷泉一站在那里,他没有动。他的旁边摆着尸体,而此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觉得尸体是五百自刀子的。他的鼻尖全是血腥味,他觉得那种血腥味已经快要浓到化作液体沾附在他的体表了。但他却露出了微笑。他看着她,说出声来。他说“跑快一点,再跑得快一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开普勒这么问他。“你觉得死掉的人都是应该死的,也许小昭和御影不算,但他们活着死了都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这么的浑浑噩噩而已。”“而医生和村长,你想就算刀子不这么做你也要亲手把他们杀掉。”“你觉得刀子终结他们的生命就是为了复仇,然后她逃出去,就能够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开普勒这么问他。这都是百谷泉一之前的想法,没这么具体和庸俗,但是隐隐约约的就是这种构架。而现在被开普勒这么一说,他却有些不确定了。他往旁边看她,开普勒对他叹着气。“你完全搞错那孩子的动机了。”“如果为了自己,她早就决定不反抗了。”“或者说就算这些事情能够成立,在你插/进/来/的时候就不成立了。”“侦探。”她又一次叫了这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起,在这场事件中,百谷泉一就扮演起了侦探的角色。“你有没有看过北山猛邦写的小说?我告诉你里面有一个片段【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对吧?这跟你们害死的有何区别?不管是什么事件,侦探都不该介入,哪怕侦探是当事人,都不该介入。 】”“那本书里面的侦探是两个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但是我也参与解谜过程了,那我也算侦探。”“就是我们两个把这些人合伙害死了,本来不用死这么多的。”开普勒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百谷泉一说。开普勒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睛里面第一次,真正蕴含了一点伤心的意味。她站起身来,说“我们走吧。”“走去哪里?”“你还记得我的预言吗?我的预言很准的,从来没有一次出过错。”“现在我预言到有新的死者已经产生了。”“就是你眼中那个从笼子里面逃出去的小鸟。”“她要是真的逃出去了也好了。但是她偏偏想要去帮助自己的同伴…”“现在我们去她的尸体那里吧。”开普勒说,“在那里,我把她杀人的动机告诉你。”如果她真的得救了,这些动机我绝对不会说的。“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