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直接砸在陈鹤征的脑袋上。气氛僵在那里,伍洇洇没了说话的兴致,低头按亮手机回复消息。也不知是气得太狠,还是心不在焉,她连续三次误触截屏功能,提示音清清脆,响得停不下来。听上去,简直像在嘲笑她。心态濒临崩塌,伍洇洇咬着唇。她很不痛快,怨气累积,却找不到可宣泄的途径,心口不停地翻腾着。该怪谁呢?她明知道陈鹤征心里有人,明知道他放不下,还头脑发热地往他身上撞,被驳了面子,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凭什么呢?从小到大,她一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读书还是维系社交,她都做得很好,感情上,她怎么就得不到呢。凭什么,就不是她的!伍洇洇有点钻牛角尖,浑噩间,再次误触截屏,咔的一声。不等她反应过来,旁边一声轻笑。伍洇洇立即看过去,凶巴巴的,“你笑什么?”温鲤转了方向,后背倚着陈鹤征塞过来的那个抱枕,小腿细细长长的,伸直,搭在沙发上,白得像一汪冻牛奶。“连续截屏耗电很快的,”温鲤弯着眼睛,笑眯眯的,逗她,“需要充电器吗?我的手机跟你是同一个型号,可以共用。”伍洇洇脸色青白,不客气地怼她:“假慈悲。”温鲤并不生气,又说:“你可以觉得我假慈悲,很虚伪,也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攻击陈鹤征,那是在戳我的心。你把我戳疼了,我自然要反击,这是本能,而不是故意在跟你炫耀什么。”伍洇洇皱眉,下意识地要反驳,温鲤抢先一步,继续说:“感情不是战利品,要争个输赢才能得到,赢的那一个沾沾自喜,输了的必须灰头土脸,不是的。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只会碰到了一段不太合适的感情。”陈鹤征在这时从厨房出来,用托盘端着柠檬水和洗干净的水果。温鲤朝陈鹤征的方向看一眼,在他走到近前之前,用只有两个女孩子能听到的音量,又说了一遍——“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不太合适。”话音轻盈落地,伍洇洇的睫毛颤了颤,她的目光在温鲤脸上停留了一瞬。只是一瞬,很快移开,看向别处。陈鹤征将水果和饮料放在茶几上,他伸手时,衬衫衣袖移上去,露出一截腕骨。陈鹤征的骨相很好,精致而优越,伍洇洇的目光却越过那些,看向他手背虎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圈痕迹,颜色很淡,好像是——牙印。有人狠狠咬过他,狠到印子久久不散。伍洇洇觉得她好像窥见了人家的私事,有些尴尬,又忍不住脸红。陈鹤征扫一眼她的神色,大概明白,她是想歪了,却不说破,任由她误会下去。长沙发上,温鲤向旁边移了移,蜷起小腿,给陈鹤征让出位置。陈鹤征一面坐下,一面用掌心贴了下她的膝盖,触感有点凉,于是问她:“冷不冷?”温鲤摇头,果盘里的草莓看上去很新鲜,她正要伸手去拿,陈鹤征直接拿起一颗,喂到她嘴边。草莓个头很大,颜色饱满,温鲤凑过去,就着陈鹤征的手,咬下一半。嘴唇似有若无的,碰到陈鹤征的手指,脸颊随之鼓起来。她嚼了嚼,脸色忽然变了。陈鹤征一直看着她,见她神色不对,有些疑惑:“很酸?”温鲤脸都皱了,点头说:“超级酸!”陈鹤征似乎不太信,将剩下那半颗塞进嘴里,片刻后,他的脸色也变了。这大概是一颗伪装成草莓的柠檬。也太酸了!一系列动作,伍洇洇全部看在眼里,她已经感觉不到酸涩,或者,愤怒了。只是感慨,原来陈鹤征也有这样细腻体贴的一面。原来,他可以对一个人很好,好到无微不至,好到让人无法嫉妒,只能羡慕。第54章充满生活气息的陈鹤征, 寻常是很难见到的。他把柔软的一面,都留给了足够亲近的人,外人能窥见的, 只有他那身冷漠而高傲的骨。在这之前, 如果有人对伍洇洇说,你知道么,陈鹤征会长久地凝视一个女孩子,把她的喜怒哀乐全看在眼里, 会因为她皱一下眉而觉得不痛快。伍洇洇一定觉得说话的人脑子不好。可是, 现在,由不得她不信。因为陈鹤征就是这样待温鲤的,她亲眼所见。温鲤被一颗草莓酸得脸都皱了, 陈鹤征目光之中隐隐带笑, 又去厨房倒了杯果汁端过来。他将杯口抵在温鲤唇边,让她喝一点,清清嗓子。当着外人的面,被人喂水,温鲤根本扛不住,连忙从陈鹤征手里把杯子接过来,自己端着, 慢慢下咽。陈鹤征的手指穿过她长长的发, 掌心托着她的后脑, 在那里很轻地揉了一下。充满安抚意味的小动作, 让人看着都觉得心尖儿发痒。太宠了, 陈鹤征真的太会宠了。“陈鹤征。”伍洇洇很轻地叹了一声, 同时, 叫出他的名字。陈鹤征寻声看向她, 方才还带笑的眸子慢慢淡淡下去,变得微微薄凉。翻脸翻得得可真快,伍洇洇嘲讽地想着。她稳了稳情绪,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波斯蓝的信封,说:“我爸爸的钢琴独奏会顺利收官,公司计划筹备一场慈善晚宴,以回馈社会各方的帮助。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邀请函的。时间地点都写在上面,静候光临。”信封放在茶几上,伍洇洇指尖一推,便朝陈鹤征滑过去。陈鹤征伸手截停,他五指细长,仿佛带着冰雪色,将信封拆开,快速略了一眼上面的公司名头。陈鹤征顶着知名音乐制作人的名号,手里有爆款项目,又握着内娱第一公司——唐和传媒7.48%的持股比例。就算他过于年轻,又习惯低调,鲜少出现在有媒体和记者镜头的地方,在圈子里,他依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每天递到他私人工作室里的邀请函,简直多到数不清,但是,这里头没几个人有这份面子,能真的把他请出来。有人曾半是泛酸半是艳羡地感慨,唐和少爷这名号,真不是白叫的,人家傲着呢,谁都不放在眼里!伍绍清背后的经纪公司叫兴东泰,规模不算大,跟唐和相比,差得远着。但是,它专做古典音乐,签了代理约的大部分是钢琴家和指挥家,其中不乏几位泰斗级的人物。都是做音乐的,陈鹤征可以不掺和团队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该给的面子必然要给。心里盘桓片刻,陈鹤征点头,“伍绍清老师对我有恩,邀约我应下了,必定准时到场。”聊到这,也算宾主尽欢。陈鹤征突然语气一转,看着伍洇洇,说:“以后,这类琐事,可以让伍绍清老师的团队直接跟我的助理对接,何必让你出面跑这一趟,太累,也麻烦。”客气是真客气,寡情也是寡情。连温鲤都觉得陈鹤征有点腔调过硬,不留余地。她伸出手,用抱枕遮挡着,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摆。陈鹤征觉察到温鲤的小动作,直接握住她的腕,将她的手拉到身前,搭在膝盖上,然后与她十指相扣。一系列动作既随性又高调,宠人宠得光明正大,毫不介意外人的眼光。温鲤觉得心跳有点乱,同时,又有种说不清的甜。伍洇洇的情绪已经不像刚进门时那样尖刻,可她依然觉得不痛快,陈鹤征摆她一道,不讨回来点什么,她实在不甘心。心里快速转过几个念头,伍洇洇点了下头,浅笑着,说:“你说得对,这样的事的确不适合我,以后,我不会再做。”态度很好,从善如流,温鲤有些惊讶,抬眼朝她看过去。刚巧,伍洇洇也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直接碰上,空气里仿佛冒起了一簇燃烧的火星。气氛正变得微妙时,伍洇洇慢慢开口:“这场慈善晚宴,还邀请了几位知名艺人做表演嘉宾,陈鹤征,你一手捧红的那位乐队主唱钟萦,她也在。不愧是当□□手,档期超难约,晚会的策划团队跟她的经纪人磨了很久才磨下来。”话音在这里短暂停顿。“钟萦”两个字,让温鲤的指尖轻轻一抖,不受控制似的,她想从陈鹤征的掌心里抽离出来。陈鹤征觉察到她的意图,五指用力,将她握得更紧,禁锢一般,紧到骨节处都泛起了浅浅的白。伍洇洇好像并没注意两人间的那点小动作,她看着温鲤的眼睛,继续说:“实话跟你讲,我一度以为陈鹤征和钟萦才是男女朋友。毕竟,在德国的时候他们那么亲密,陈鹤征身后有一堆追求者,没一个不心碎的,看见钟萦都觉得眼红。”陈鹤征皱眉,试图打断她:“洇洇……”伍洇洇瞥他一眼,之后,之后又回到温鲤脸上,说:“没想到,你才是他藏起来的那个宝贝。感情这东西,真是猜不得,也猜不准。”最后那句感慨,倒是透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说完,伍洇洇站起来,她穿了条黑色的小裙子,腰线掐紧,似夜色里的雾,立在那里,精致而落落。“邀请函送到,我的任务完成,就不打扰你们了。”伍洇洇说。不等陈鹤征开口,她立起一根食指,带着漂亮的加长款美甲,朝他压了压,“别送我,太累,也麻烦。”几分钟前,陈鹤征对她说过的话,被伍洇洇原样还回来,撂在他脸上。陈鹤征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迈步走人之前,伍洇洇又看到茶几上那个装着面包的小袋子。她垂着视线,捋一下耳边的发,细细的长耳线随之晃了晃,微光细碎,“冷掉的可颂口感很差,不好吃,我带走吧,拿出去扔掉。”小公主终于缓过那股劲儿,要开始清算了。陈鹤征也不拦,他目光一贯凉薄,鲜有情绪,点头说:“好。”伍洇洇抿着唇,与陈鹤征对视一眼,目光中似乎埋着些情绪,很快又移开。不管怎么说,伍洇洇都是客人,理应送一送的。温鲤收了腿,低头去找踢开的鞋子,也要站起来。陈鹤征一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拇指摩挲着她裙摆下的皮肤,将她按住,低声说:“我先送洇洇出去,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温鲤点了下头,视线触碰到他黑色的眼睛,心底隐隐有情绪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