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试一次吧。伍洇洇不由地握紧手指,掌心里冒了些汗,触感湿润。被陈鹤征执着地爱着,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真的很想尝一尝。正巧,最近有个不错的借口。伍绍清的钢琴独奏音乐会顺利收官,经纪公司计划筹备一场慈善晚宴,将部分利润赠与国际福利机构,造势的同时,也博个好名声。派送宴会请帖这种事,由双方的工作人员对接即可,伍洇洇却单独拿走了陈鹤征的那张请帖,她说她要亲自去送。借口有了,接下来的事情,简直顺理成章。伍洇洇重新给陈鹤征发送了好友申请。她不免有些可悲地想,以陈鹤征的性格,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曾被拉黑过。有伍绍清的情分在,陈鹤征对伍洇洇相对宽容,并没有在一通好友申请上多做纠缠,很快就通过了,两个人重新回到对方的通讯列表。又过了几天,凌晨时分,一天中最疲惫也最孤独的时刻,伍洇洇给陈鹤征发去几条消息。她没提为什么要重新加他,也没再说照片的事,只用闲聊的语气跟他说即将举办的慈善晚宴,说伍绍清的近况,又问陈鹤征明天是否有时间,她想将请柬送到他家里。凌晨的闲聊,比正午时分的问候,更容易滋生暧昧。伍洇洇自认选了一个绝妙的时机,却无法知晓,收到消息的时候,陈鹤征是和谁在一起,又做过多少次坏事。陈鹤征的回复很简单——他说,好。*扣响房门的那一刻,伍洇洇有种说不清的紧张。心跳得有点快,手心微微出汗。她选在凌晨发消息,又故意在傍晚时分登门拜访,都是很暧昧的私人时段。她想,陈鹤征一定已经接收到了她的讯号,这是个好兆头。伍洇洇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穿了条缎面小裙子,裙摆略短,遮不住膝盖,长卷发,玫瑰色调的唇,腿直,腰身纤细。毫无疑问的——漂亮。房间的门,由内而外的推开。见到陈鹤征的第一眼,伍洇洇觉得心跳没降,反升,跳得更快。因为照片惹出的那些不愉快,顷刻之间,云散烟消。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见到他,就觉得满足。“阿征,”伍洇洇笑着叫他,她手上提着袋子,“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塔西路那家面包房做的可颂,就绕路过去帮你买了一点,要不要尝尝?还热着,味道很香。”说话的功夫,伍洇洇已经走过玄关。她心情好,脚步也轻快,绕过充当隔断的白色置物架,目光无意识的,朝客厅扫过去。只一眼。伍洇洇愣住。她怎么可能认不出呢。那个女孩子,照片上的那一个,此刻,就坐在陈鹤征家里。她一个人占据了一整条长沙发,姿态闲散,腿上放了本时尚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时间静止了似的,一阵诡异的静。直到陈鹤征关了门,走过来,从中引荐——“温鲤,我女朋友,”他说,“这位是伍绍清老师的女儿,洇洇。”他介绍她,连朋友都不是。只是某位老师的女儿,他尊敬的只是她的父亲。伍洇洇终于明白,陈鹤征让她来家里,不是接收到了她的暧昧讯号,要给她一个新的开始,而是要让她彻底死心出局。她被陈鹤征摆了一道。第53章房间里有香气, 很淡,是女孩子身上的味道。这足以证明,温鲤不是刚刚才来的, 她在这幢房子里, 已经停留了好一段时间,连头发上的香气都留在这里。那味道让伍洇洇觉得难堪,她甚至不想呼吸,胸口又闷又重, 沉甸甸地压着。温鲤, 原来她叫温鲤。照片上的女孩子,陈鹤征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就算伤害过他, 他也执意要爱下去的人。就是她。温鲤——鸿消鲤息——原来, 原来如此。听见陈鹤征的介绍,温鲤并没有站起来,她干脆踢掉鞋子,脂玉似的两条小腿,蜷缩着收到沙发上。裙摆半遮半盖,覆在上面,挡住了小腿, 却挡不住脚踝。一截白腻细嫩的颜色露在外面, 上头有一抹水墨风的红鲤刺青。客厅的玻璃窗上坠着薄纱质地的窗帘, 阳光穿过那些, 落进来, 有金色的一小片, 刚好落在那处刺青上, 将它照亮。滟滟的, 又漂亮又风情,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这就是陈鹤征喜欢的人。时尚杂志被她单手捧着,一页看完,她翻到另一页,视线随着书页的改变,似有若无的,从伍洇洇身上掠过去。很清透的目光,没什么敌意,却让伍洇洇脊背一僵,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耳边一阵嗡嗡乱响。进门时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可颂,什么绕路,此刻回想起来,连笑话都不如。简直是在打脸,明晃晃的讽刺。沙发很空,温鲤歪坐在上面,时不时地动一下,似乎有哪里不太舒服。陈鹤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从地毯上拿起一个抱枕,走过去,塞在她身后。放抱枕时,陈鹤征弯了下腰,伍洇洇站在旁边,亲眼看见,随着陈鹤征俯身,他与温鲤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拉近,影子叠在一处,呼吸交融着,密不可分。温鲤下意识地仰头看他,目光清透而莹润,好像在等他落一个吻,落在唇边,落在额头,哪里都好。她看向陈鹤征的同时,陈鹤征也垂下眼眸,看向她,同她对视,不过半秒,他唇边就浮起了笑。那么不爱笑的一个人,连骨骼都冷漠,只要看她一眼,居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很浅,却温柔,轮廓暖得不像话。放好抱枕,陈鹤征又抬手摸了摸温鲤的脸,指腹沿着她侧脸的轮廓滑下去,停在她下巴那里,勾了勾。伍洇洇眼皮狠狠一跳。氛围感太强了。一个眼神,几个小动作,就让伍洇洇清醒地意识到,她先前那些想法有多离谱。陈鹤征不可能把给过温鲤的深情,再拿去给别人,他爱惨了她,也只爱她。旁的人,优秀也好,耀眼也罢,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认这一个。伍洇洇无意识地攥紧手指,加长的甲片扣进掌心,有点疼,疼到她想哭。酸楚的涩意累积到极处,有种恼羞成怒的味道。放好抱枕,陈鹤征直起身,见伍洇洇还站着,指了指旁边的独立沙发,说:“随便坐。喝点什么?柠檬水可以吗?”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从头到尾,视线都没有在伍洇洇身上多做停留。伍洇洇觉得喉咙发紧,她说不出话,潦草地点了点头,装面包的小袋子被她放在茶几上,随着动作,摩擦出几声轻微的碎响。温鲤在这时抬头,瞟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六点一刻。伍洇洇在这个时间登门拜访,又带了小礼物,如果她趁机提出共进晚饭,不出意外的话,陈鹤征是没办法拒绝的。陈鹤征那个烂性格,又傲又难接近,能结下一顿饭的交情,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实话说,这主意打得不算笨,如果陈鹤征是单身,或者说,如果他心里没人,也许,会是一段好姻缘。这样想着,温鲤忽然明白,陈鹤迎对她的恨为什么会那么强烈。因为她把陈鹤征牢牢地拴在了手里。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陈鹤征,被她禁锢了,学着给她做吃的,耗费大把时间陪她拍照,允许她在他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就算人被送到了国外,他的心也从来没有走远过,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在。她后悔了,刚刚不该咬他的。心思转过几折,温鲤逐渐从吃醋的小情绪里缓过来,她合拢手上的杂志,指腹擦过铜版纸光滑的页面,发出些许声响。伍洇洇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侧头,瞥来一眼,两个人的视线直接对上。温鲤不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脾气温吞,没什么棱角,仅有的一点小脾气,都是冲着陈鹤征的。于是,她先开口,说:“之前在桐大,我们见过一次的。当时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你道歉,对不起啊。”伍洇洇被家里人从小宠到大,是个公主脾气,有点骄纵,她看着温鲤,说:“那时候,你和陈鹤征还不是男女朋友吧,不然,他怎么会撂下你不管,选择把我带走呢?”这话有些带刺儿。温鲤抿了下唇,如实相告:“我们分手过一段时间,当时,还没有复合。”“哦,”伍洇洇点点头,“原来陈鹤征爱好吃回头草,是我把他看得太高了。”如果伍洇洇只是刺她两句,温鲤不介意忍下来,她不喜欢吵架,也不太会吵架。但是,直接攻击到陈鹤征身上,就犯了她的忌。温鲤忍不住回一句:“塔西路那家面包工坊,可颂的确不错,但是,阿征并不喜欢口味偏甜的东西。”伍洇洇眼皮一跳,手指捏住裙摆,无意识地摩挲着。“是我很喜欢。”温鲤说下去,“认识我之后,阿征才多了一个用可颂当早餐的习惯。”话音落下,伍洇洇的脸色更差了,非常想把那几块杏仁可颂砸在陈鹤征家里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