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军事历史>江湖对我误很大> 作品相关 (3)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作品相关 (3)(1 / 2)

睁大眼。

黄一铭点头道:“石兄说的没错。如非名门世家子弟,鲜少有武林中人涉猎多种杂学。而名门世家底蕴深厚,很多子弟并不会出江湖抛头露面,一身技艺却绝非等闲。”

石桐宇沉吟:“江湖上各大世家,廿五岁数的子弟不算多,可就算除去那些经常行走江湖的,剩下的也绝不会少。”

黄一铭胸有成竹,看向梁御风:“这就要看梁公子结识的这位,样貌上到底还有何特征了。”

……

“相貌端正,观之可亲,常常未语先笑?”

“性子和顺,不爱与人争辩?”

“擅长琴棋书画,惯用的兵器是剑?”

听完梁御风一番描述,黄一铭差点吐血。

“梁公子,请恕黄某直言。照你这种说法,我是无法绘出此人画像的,更无法据此推断出他的身份。”

他见梁御风想要争辩,只得解释道:“我需要更准确的资料。例如他身高几许?”

“就是中等身高啊。”

“何谓中等?”

“呃,不高也不矮喽。”

“再具体点!”

“呃,比我十七岁的时候高一点点?”

“不,我需要更准确的描述,是六尺许、七尺甚至八尺?”黄一铭很无力。

“不知道啊,没人给他量过啊。”梁御风摊手。

“那请问梁公子你十七岁时身高几许?”

“呃,具体的我不记得了,反正肯定比我现在矮喽……”梁御风很苦恼。

“你!”石桐宇听不下去,拍案而起。

梁御风大惊,拱手讨饶:“哥哥莫气!这有什么好记的呢?就算知道又怎样?都三年了,谁还不长个头的吗?”

黄一铭揉了揉眉心,无力道:“也罢,那请问梁公子,此人是胖是瘦?”

“哦,他不胖也不瘦。”

“……”黄一铭无语,又道,“那此人五官面目可有何特征?”

“嗯,他相貌儒雅,很是好看。”

“……不,我是问他的五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呃,特别……斯文?”

“……罢了。那他的面孔及其他明显部位有没有什么胎记?痣癍?伤痕?”

“当然没有了!都说他生得很好看了。”

“……好吧,那么他的佩剑或随身物件上有没有什么特殊标记?”

“没有。他是被我爹抓回岛上的,此前已在海上被洗劫一空,什么物件都没了。他后来用的剑穿的衣服都是我的。”

“……”黄一铭感到自己再也问不下去了。

石桐宇更是面沉似水。

中原世家子弟大多颇有涵养,体貌端正,习剑者更是十之八九,梁少爷说了这么一大堆,全是没用的废话,没一样能当作辨认特征。

梁御风等了片刻,见他们不再提问,笑道:“诶?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石桐宇盯着他,脸色阴晴不定,拿不准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个糊涂。

可即便这货是在装疯卖傻,又能怎样?自己总不能杀了他……

黄一铭见状,叹气道:“不必了。”

以他心智,自是隐约猜到几分,梁少爷插科打诨,非暴力不合作,多半是怕他们问出那人样貌后过河拆桥……

他望向石桐宇,正色道:“石兄,如此只能用笨办法了。”

“什么笨办法?”梁御风很好奇,抢先开口。

黄一铭缓缓道:“假设黄某的推测是对的,那此人不外乎是位世家公子。他可以不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扬名立万。但某些场合他却是必须出现的。”

石桐宇的眼睛亮了。

“名门世家,最讲究礼节仪式,家族的生、冠、婚、丧四礼是人人都必须参加的。”

石桐宇沉吟:“这其中有些场合颇为私密,外人是很难混入的。”

黄一铭点头:“不错。但,婚礼却是例外。”

办喜事讲究个热闹,这些家主哪个不是名满江湖之辈?可说是知交满天下。喜帖当然也是到处派发了。接了帖子前去随贺的宾客自然也是绝不会少的。

凡是有点交情的门派家族,即便掌门家主自己不得空,也都会指派小字辈们前去道喜。

故而这样的场合,不但办喜事这家的子弟从上到下均会出席,与他家交好的世家子弟想必也不会来得少了。

来的人越全,一次见到的人不就更多?

要找人的话,当然是这样的场合最合适!

——何况这样找人,就必须仰仗梁御风去当面辨认,无法撇开他单独行事,想必就不会招致他的反对了!

果然,他话音才落,梁少爷就一下子跳了起来:“对啊!”

他竖起大拇指,笑吟吟道:“黄大哥,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名楼风云

整个江湖,最近最知名的一场婚礼就在江州。

霹雳堂雷家。

雷五公子,雷策。

江州大街小巷,连贩夫走卒市井中人,都对这桩即将到来的大喜之事津津乐道。

风华正茂的少年英雄,一夕成名,意气风发。如今衣锦还乡,又将娶妻。人生最风光得意之时,莫过于此。这样的传奇又有谁不爱听呢?本地人更是以他为傲。

不出三日,江州大大小小的茶楼里,甚至连雷五公子三刺金寇、跻身少侠榜首的说书段子都冒出来了。

江州可是霹雳堂的总堂所在,雷家的地头,雷五公子当然是本地人心目中的英雄,引以为豪的少年侠士。什么恶人榜之流的传言,哪能跟他的事迹相提并论!

梁御风跟着石桐宇游走于市井之间,发现茶馆也好,酒肆也罢,都很少再听到自己的段子,到处都是雷五的传奇。心情大好之余,不由默默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又唏嘘,强龙不压地头蛇。

八卦这种事,果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向!

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江州城里的浔阳楼,因浔阳江而得名。大文豪苏东坡曾挥毫为此楼题匾,反贼头子宋江更在此醉酒题反诗,引出梁山泊好汉大闹江州的传奇。江湖豪杰武林同道格外青睐此地,也就不难理解了。

梁御风和石桐宇两人上得二楼来,只见闹哄哄一片人头攒动。

台上那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说道:“书接上回,话说那五公子虽然刺杀了金国大将檀师成,却被毒箭所伤,正中胸腹,侥幸突出重围,后头又有金兵紧追不舍。他拐进一条巷弄,毒伤迸发,道一声天要亡我,不支倒地。这时却有一户人家,悄悄开后门救了他进去。这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梁御风笑道:“咦,这里也在说这个段子。”

石桐宇却不多话,径自寻了个空座位坐下。茶博士赶忙送上茶水干果。

台上那说书的卖了个关子,道:“诸位看官,可知这救人的是谁?”

底下有人凑趣道:“自古英雄配美人,现下英雄落难,想必是美人来救了!”

说书的笑道:“这位爷说得好!且说巷弄深处这户人家,原是一富足商户。可惜得了时疫一命呜呼,身后遗下娇滴滴俏生生一位新寡文君。若要问她生得如何,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一身缟素更衬出十分颜色。此女名唤闵三娘,雷五公子重伤不支,便是被这位俏寡妇救回了家。”

石桐宇听他说出闵三娘名字,不由一怔。

他们两个上这浔阳楼来,当然不是为了游览名胜,而是想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去参加雷策的婚礼。毕竟他们要找人,最好是可以混进正式宾客能进的内堂。

梁御风好奇道:“这位先生说的故事倒是与众不同。”

茶博士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小声赔笑道:“咱们这位范百舌范先生,可是江州城里的头一号。这段子也是他独一份的,您在别家决计听不到!”

那说书的呷了一口茶,又道:“在座列位,想必都知晓雷五公子丰神俊朗,乃是我们江州城里头一号的美男子。便连与他并称浔阳三英的另两位公子也有所不及。那闵三娘孀居在家,孤枕难眠,见得五公子容貌,顿时春心萌动,情热如火。当下也不顾自己身娇体弱,半抱半拖将五公子救回家中。待得追兵到来,挨家挨户搜查,又不惜倾尽家财,一一打点,将破绽也都掩了过去。”

这时便有无赖怪叫道:“乖乖隆地咚!雷五这张小白脸生得值,生得妙,生得呱呱叫!”

底下顿时一阵哄笑。

石桐宇微蹙眉头。梁御风却翘起大拇指:“说别的我未必服,五公子那张脸却真是没话说。”

听人家乱说自己的八卦,跟听别人的八卦,那感受是大大的不同。梁少爷现下心情好极了,神清气爽,异常舒畅。

邻席有坐得近的浮浪子弟瞧见他相貌,拿话撩拨道:“这位公子你也不差啊。”

石桐宇一听,脸黑了大半。

梁御风却不以为忤,轻摇羽扇,悠然一笑:“那是那是。”

他顶着石桐宇的壳子,本就相貌脱俗,出类拔萃,难得还是个开得起玩笑的。那人一笑之下,不由多看了他好几眼。

那说书人瞧了他们这边一眼,又是一敲醒木:“只是五公子虽被她救回,所中毒箭好拔,剧毒攻心却难救。闵三娘无法可想,只得舍了性命,用樱桃小口为他吸出伤口毒血。却说那五公子昏沉之间,只觉伤口处覆上两瓣芳唇,滑腻温存,活色生香。有心推拒,慌乱中却触上俏寡妇那双纤纤素手,只觉柔若无骨,顿时心神荡漾,口中只喃喃道,这使不得。却已是骨酥神迷,再无气力推开了。”

满堂的大男人听到此处,想象那香艳景象,不由如痴如醉,只差没流下口水。一时竟是满堂为之一静。

石桐宇眉头越皱越深,见身边的梁御风竟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嗤道:“听他满口胡柴,越说越不成话,你还来劲了?”

梁御风嗑着瓜子,摇头道:“非也非也。哥哥你小瞧他了!”他眯起眼,“这位老先生可不是在胡诌。你仔细听,好些细节全都丝丝入扣呢。”

说书人见底下一堆脑袋都听得入神,不由捻了把山羊胡子,得意道:“话说这闵三娘拼死救活了五公子,自己却毒血入口。那余毒也好生厉害,只见白生生一张俏脸,眨眼间就泛上黑气,肿胀发紫。不得已,只得狠下心来,用匕首在脸上划了数刀,放血疗毒。可怜那一张花容月貌,便就此毁了去。”

底下顿时有人大叫一声:“哎哟喂!”想是甚为惋惜。

石桐宇若有所思:“她脸上的伤疤,确是匕首一类的划伤。”

梁御风点头:“说她本是位美人,有那双眼睛,我反正是信了。”

石桐宇沉吟:“说她是寡妇,应也不是信口开河。”

梁御风应道:“是啊。闵姐姐显然较雷五年长,他们还未成婚,她却梳着妇人的发髻。”

两人对视一眼。

梁御风吐出一堆瓜子皮儿,奇道:“只不过,这许多隐私,这说书的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石桐宇淡淡一哂:“都说江州是霹雳堂的地盘。若没人背后主使,谁又敢当众编排雷家的私事?”

那说书人在江州地盘上混饭吃,还敢将本地世家的这许多隐秘之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不但本事不小,胆子也够肥!

台上那说书的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又道:“诸位客官,且说五公子悠悠醒转,见恩人容貌尽毁,心下十分愧疚。前番说过,这闵三娘爱他年少英俊,早动了春心。见此情状,顿时计上心头。她嘤嘤垂泪,只道夫婿早丧,在中都无有生计,只求五公子带她返回故国,谋条生路。五公子感她救命之恩,自是一口允诺。闵三娘又道,孤男寡女一起上路,多有不便,不如扮作姐弟。”

底下便有人讶然道:“啊也?”

说书的一笑,接道:“这位爷想是不解,闵三娘明明肖想咱们五公子,却托词作什么姐弟?且听说书的为诸位分解,有道是以退为进,假道伐虢,方显兵家筹谋。这风月场中男欢女爱,欲擒故纵,半推半就,也是一般的好手段。”

下头又有人不以为然:“这寡妇一介残花败柳,脸都坏了,还做什么白日梦?雷五公子盖世英雄,也是她能配得上的?”

说书的摇头晃脑,叹道:“这位爷说的是。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五公子少年成名,任侠仗义,哪见识过寡妇娘子这些风流手段?她越是端庄自持,越是惹得五公子由怜生爱。两人结伴同行,躲避金兵追杀,危难时难免不避男女大防。他二人又非真姐弟,耳鬓厮磨之际,五公子又是个地地道道的童男子,血气方刚,怎生忍得住吃得消?”

众人听到此处,先前那好事的无赖嚷道:“罢了罢了。可怜雷五好端端一株嫩草,竟被老牛啃去!”

顿时哄堂大笑。

石桐宇刚灌了口茶,差点从鼻孔喷出来。一时间呛咳不止。

梁御风显是与他想到一块去了,想象雷五听到这话的情形,又是骇然又是好笑。举起茶杯,遥遥向那人虚敬一杯,严肃道:“我敬他是条汉子。”

竟敢三番两次拿火爆脾气的雷五开涮,实乃真猛士也。

邻席那位想必也听见了,哈哈大笑,又向他多看了一眼。

说书的擦了把汗,道:“诸位客官,岂不闻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须知楚霸王乌江兵败,只因虞姬已死,便横刀自刎不肯过江东。吕奉先更是凤仪亭中离间计,一世英雄三姓家奴,为貂蝉身败名裂。咱们雷五公子亦是个有情有义的大英雄,身陷这温柔乡中,也难免俗。他情到浓时,握住伊人玉手,许下千金一诺,只说是回得家乡,定然明媒正娶。诸位,这便是江州城里这一场大婚的由来,咱们这一回书便说到这里。正是:可怜英雄侠少年,难过红粉美人关!多谢诸位捧场!”

打杂的小厮赶忙捧着茶盘来讨赏钱,绕场一圈收获颇丰。更有不少江湖汉子慨然解囊,“哗啦啦”一把铜钱洒进盘子里,时不时引得四座侧目。

一时间人声鼎沸,满座嘈杂。人人都在谈论,雷五公子年少英俊,又天下扬名,这场婚礼的新娘子难道还真能是个毁了容的寡妇不成?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时楼梯间传来“噔噔噔”数声。这脚步声无甚稀奇,浔阳楼客人众多,来来去去也是寻常。

只是那客人刚一进门,满堂为之一静。

霎时间落针可闻。

进来的这位,身着锦袍腰悬长刀,丰神俊朗,英姿凛然,只是怒容满面。

正是侠名满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当今天下头一号少年英雄——

霹雳惊雷,无双一刀。

雷策雷五公子。

那收钱的小厮见众人都静了,转头一看,“咣啷啷”,茶盘铜钱落了一地。

“雷、雷五公子,您、您怎么来啦?”

口齿灵便的说书人范百舌,舌头也好似打了个结。

雷策沉着脸不说话,倒是另一个声音开了口:“听说浔阳楼范先生有新书开讲,我与五哥一道来听一回。”

这声音,清朗温润,文雅和煦,令听者如沐春风。

梁御风乍闻,一个恍惚:“这人声音……”

石桐宇不解:“嗯?”

“听来有些像无名……”

石桐宇闻言,霍地站起:“那位借走定魂珠之人?”

难道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心旌摇荡,不能自已,凝目望去。

☆、浔阳三英

只见那说话的是位华服公子,跟在雷策身后踏进门来。

两人定睛瞧去,但见他疏眉朗目,仪貌清贵,虽不若雷五公子丰神俊朗,也自有一番款款风度。

石桐宇疑道:“是他?”

梁御风叹口气,摇头道:“不是。”

虽然声音有点儿像,风度也有那么点意思。可只一点,这公子年纪与雷策相仿,也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那边厢,有人已经道出了这公子的身份——

“向公子。”范百舌苦笑,点头哈腰,“小的何德何能,竟劳动您两位亲自前来捧场。”

座中江湖客,有那不是江州本地人的,开始向本地的朋友小声探问。

“这谁?”

“向思诚嘛。”

“向思诚是谁?”梁御风忍不住也凑过去。

“刚那说书的不是说浔阳三英?这就又是一个。”那人瞥他一眼,虽不认识,但见他仪容不俗,还是告诉他了。

“原来如此。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梁御风拱手,“多谢兄台。”

“你没听过浔阳三英不要紧,江湖四秀你总知道吧?”那人见他长得好又彬彬有礼,索性多说几句。

“那肯定的啊。”梁御风忙点头。

既然来中原武林行走,怎么会不知道江湖四秀呢?

江湖女儿颜色好,中有四秀最窈窕。丹青画笔描不出,玉容长笑花枝老。

那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四位美貌女郎。

扬州萧红泪,江州向娉婷,金陵谢小蛮,湘水羽衣仙。

圣人有言,食色性也。何况这几位倾城绝色?

梁御风别的都可以忘掉,江湖四秀的名字是万万不会忘记的。

“四秀里的青萍剑,就是他姐姐。”

“哎呀,原来是娉婷姑娘的胞弟。”梁御风恍然。

青萍剑向娉婷,清丽绝俗,秀色倾城。不仅是浔阳第一美人,更在偌大江湖中也排得上字号,历来名列四秀之一,无可争议。

原来这华服公子是她的弟弟向思诚。只是比起其姊与雷五公子,他的名头显然还不够响亮。外地江湖客,大多跟梁御风一样,认识他的不多。

不过范百舌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认得向思诚,更别说大名鼎鼎的雷策了。现下两人联袂来到,再看看雷五公子乌漆嘛黑的脸色,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只吓得两股战战,噤若寒蝉。

满座的客人见势头不对,再说书也听完了,该是饭点儿了,纷纷拍屁股走人。只片刻就散了大半。

那收钱的小厮茶盘也翻了,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却见许多客人没给赏钱就跑了,当下眼里就噙了两泡泪。

正当此时,有人扯起嗓子叫了一声。

“范先生何必妄自菲薄?这出新书确实说得极好,来呀,爷有赏!”

酒喝多了的破锣嗓子,喑哑里还带点破音。在小厮耳中却不亚于仙乐纶音。

“当”!

一锭大银砸在桌子上。

小厮屁颠屁颠跑过去,连声道:“多谢大爷,多谢多谢。”

此举不亚于火上浇油。雷策一言不发,脸色黑如锅底。

那边厢,说书先生范百舌已吓得腿肚子打颤,任是他舌绽莲花,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这谁?

干嘛呢?

这是要跟雷五公子当面叫板?

老虎头上搔痒,好大的胆子。

梁御风的眼珠子立时就转了过去。

这一看,却吃了一惊。

这位好汉坐在他们邻近不远,正是先前那出言撩拨他的浮浪子弟。这人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衣饰华丽,只是面色惨白,醉眼惺忪,倒像个酒色之徒。

他乜斜着眼,喷出一口酒气,一脸挑衅。

“方玉生。”雷策踏前一步,面如寒霜,“是你!”

向思诚不着痕迹地扯了下他的袖子,缓声道:“不意方兄在此,小弟有礼了。”

梁御风喃喃道:“这方玉生又是谁?”他倒想再找先前那人问问,可惜对方已经溜之大吉。

石桐宇揣测道:“此人应也是浔阳三英之一。”

梁御风奇道:“啧,他和五公子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样啊。”

这时就听方玉生大喇喇开口道:“怎么着雷五?既然来听书,你就坐下啊。今天这出书说完了,不打紧,哥出银子请你,让范先生单独给你宣讲宣讲。”

雷策大怒:“难怪范百舌不把我雷家放在眼里,编出这种新书,是你在背后搞鬼!”

方玉生混不吝道:“谁搞鬼了?你有脸娶个寡妇,就不要怕人说出来啊!”

雷策沉下脸:“我自家私事,你如何得知?”

方玉生哼笑:“你那点破事咱们亲戚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吗?早都传遍了好吗?”

向思诚踏前一步,缓声道:“方兄,须知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就算你是五哥的表兄,曝人隐私,此举也绝非君子所为。”

方玉生大笑,打个酒嗝:“哥啥时候要当君子了?再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雷五他做得,别人自然也说得!”

雷策冷冷道:“我朝律例都未禁止寡妇再嫁。我自家的婚事,与人何干!”

方玉生吃了一惊,戟指道:“你承认了!你当真要娶那个小寡妇!”

雷策皱眉:“本就是真的。这又干你何事!”

方玉生满脸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寡妇,你玩玩也就算了,还娶回家!”

雷策恼道:“谁说三娘子上不得台面,她冰雪聪明,侠肝义胆,是一等一的好女子。”

方玉生暴躁道:“雷五你行啊!被个小寡妇迷得晕头转向,我们浔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妈的,还是个丑八怪!”

雷策勃然大怒:“住口!不许你编排三娘子!”

方玉生大叫:“我怎么编排了?人人都知道她那张脸活鬼一样,你也不怕对着她晚上做噩梦!”

雷策道:“三娘子为救我才容貌被毁,我岂会在意?”

方玉生冷笑:“就算你不在意,她自己是个女人,难道不照镜子的么?还要日日对着你这张小白脸。我呸!”

雷策不耐道:“我早与三娘子说好,她若是在意容貌被毁,她戴面纱,我就戴上面具。不叫她看见我的脸,徒然伤心。”

梁御风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为何船上初见,雷五公子一直戴着张银面具。

敢情人家不是为了躲追兵,是哄老婆来着。

服了!

这份怜香惜玉的心意,梁少爷可是彻底地服了。

这么俊一张脸也舍得遮起来,他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那方玉生却狂笑道:“我呸!雷五你装什么情圣!对个丑八怪还怜香惜玉起来了!”

雷策这下动了真怒:“你欺人太甚,我割了你的舌头!”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

浔阳楼里,之前人本来已经走了一大半。现下雷五公子拔刀出鞘,剩下的客人一看,这是要动真格啊。

怕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于是也纷纷作鸟兽散。

只有楼里的伙计走不掉。上到茶博士,下到扫地小厮,还有说书的先生范百舌,大家都顶着一张哭丧脸,如丧考妣。

向思诚见此事只怕难以善了,走过去对范百舌道:“范先生。”

范百舌战战兢兢道:“向公子有何吩咐?”

向思诚温言道:“我这里有百两纹银,赔偿你等今日损失。”

范百舌大喜,忙不迭接过银票。茶楼的大伙儿有了兜底的,好歹松了口气,各自拣个角落窝好了,等着事后收拾。

梁御风当然是坐在原地没动弹,反倒兴致勃勃等着瞧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好戏已开锣。

“你当我怕你不成!来啊!”方玉生腾地站起,一把掀翻了桌子。

雷策踏前一步,挟怒出手,一往无回。当头一刀劈下,劲气如虹,那张桌子霎时就一劈两半。桌上那些杯儿盏儿,干果壳儿顿时洋洋洒洒激飞在半空。

梁御风离得近,就见那碎瓷迸飞,和着凉茶水茶叶渣都乱七八糟一道溅过来,要拿羽扇去挡,又有点心疼。略一犹豫,身畔石桐宇已经将他往后一扯,双掌发力,将他们那张桌子也掀了起来。

“轰”!

又一张木桌倒地。

桌面为盾,他们两人倒是从头到脚都给护住了,没被那些碎屑砸到。

只是一地狼藉的大堂中,客人走得七七八八,就算有几个剩下的,也是远远躲在角落里。他两个大喇喇站在混乱的中心地带,还闹出偌大动静,想不惹人注意也难。

雷策目光移到他二人身上,讶然:“又是你们……”沉下了脸。

他虽然认出了两人,可显然先前的结识并没给雷五公子留下任何好印象。

往事不堪回首,他一点都不愿意回想!

梁御风倒是熟络地招手致意:“五公子,好巧啊!又见面啦!”

石桐宇站在他身畔,冷着脸看周遭满地脏污无处下脚,不禁皱眉。

梁御风循着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叹息道:“唉,五公子你又来了!都说了打架归打架,不要破坏周遭环境嘛!”

雷策一个激灵,下意识握紧手中刀,戒备地看向他两人。上次一个不慎被石桐宇偷袭成功的事儿,他还牢牢记着哩!

向思诚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两人,讶然道:“五哥,你认识他们?”

雷策用鼻子哼了一声,来了个默认。

向思诚目视两人,试探道:“小弟向思诚,未曾有幸识得两位兄台。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梁御风笑吟吟道:“我名李四,这位哥哥是张三。我看你生得有几分眼熟,心下好生亲切。你叫我们三哥四哥便是,无须客套。”

张口就要人家叫自己哥哥,向思诚还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之人,不由一噎。好半天,勉强道:“李公子说笑了。”

梁御风踏前一步,羽扇探出。向思诚一愣,反应也不慢,倒踏九宫步,避其锋芒。手按腰间玉带,瞬间抖出一柄软剑,清澄如水轻薄如纸。

他姐姐向娉婷号称青萍剑,他用的却是一柄柳叶软剑。

梁御风笑道:“好!接我几招。”话音未落,白翎羽扇已然划出,招招进逼。他内力不足,只得取个快字,当真如疾风骤雨,不见一丝停顿。

向思诚不敢怠慢,见招拆招。只觉对手招式精妙,一环套一环,仿佛永无止境。间中或有空隙,也如隙中驹石中火,一闪即逝,无法捕捉。他越斗越是心惊,此等大敌生平未遇。只不知对方为何从不趁势进逼,兵刃一旦相撞便换招,指点试探的意味远大于较量。

“当”!

软剑与羽扇骤然交击,向思诚内劲涌出,却觉手上轻飘飘没了个着落。对方竟放手卸力,眨眼间便已退出三步开外。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兵器脱手,一时愕然。

梁御风退后站定,袖子一扬,就把即将落地的羽扇又卷了回来。

石桐宇问道:“如何?”

梁御风轻摇羽扇,叹道:“武功也不像。”

向思诚愠道:“李公子此为何意?”

梁御风坦然道:“试试你的身手,看看你与我的一位故人是不是一个路数。”

向思诚没想到他如此坦荡,反而不好发作了,只得道:“是吗?”

梁御风眼珠转了转,又笑问:“在下早听闻向公子之姊娉婷姑娘,青萍剑秀色倾城,令人甚是仰慕。只是不知你家中还有没有哥哥啊?”

☆、年少轻狂

梁御风这话问的,这也幸好是浔阳三英都不知晓他的真正身份。否则光凭这一句话,人家哥三个就得跟梁少爷玩命。

饶是如此,向思诚也怫然不悦。

他冷脸道:“李公子,向某并无兄长。家姐云英未嫁之身,请你自重,莫胡乱提及她闺名。”

梁御风不解:“咦,我是真心仰慕她的美貌啊。也罢,你真没有哥哥吗?堂兄表兄什么的……”

冤枉呐!诚心诚意地称赞美貌也有错吗?

这时却听得劲风掠过。

“嗖嗖”!

有暗器挟劲气激射而至,尚未近身便已寒砭肌肤,如针尖如芒刺。

梁御风一惊,身子一侧,举扇急挡。那暗器却甫一接触已化为水渍,浓烈酒气中人欲醉。

“猖狂小子,口齿轻薄!”

却是方玉生化酒成冰,出手突袭。

今日这出事儿本就是这位老兄挑起来的,没想到梁御风他们半道冒出来,倒把他晾在了一边。这时倒是找到由头,又出来彰显存在感了。

梁御风目视对方,见这位腰间悬着一口紫金葫芦,想必里头装的都是美酒。难怪他整日里目光惺忪,似醉非醉。只怕一身功夫也是醉里乾坤。

——竟能以真气凝酒成冰,化为暗器伤人。此人内力不弱,只怕……

“看打!”

方玉生长笑一声,已然出手。他果然已经看穿梁御风内力不济,也不使什么花哨招式,直接一掌劈出,内劲排山倒海般狂涌而来。

太白掌!

梁御风无奈,他此际丹田空虚,最怕的就是硬碰硬。只得闪身躲避。

他胡乱招惹人家不打紧,但万一受伤的话,壳子可是石桐宇的!

石桐宇目光一凝,照影剑倏地出鞘。霎时间剑气激荡,直指对方掌心劳宫穴,攻敌之所必救!

方玉生大惊,堪堪换招避过,挥掌再击。

那凌厉剑气却已后发先至,破空而来,快,好快的剑!

这剑法古怪,全不似中原名家剑路,劈砍刺撩,什么方便来什么。但天下武学,唯快不破。石桐宇的剑,比先前梁御风出手更快!他这不走寻常路,更是叫人无处觅得破绽!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