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宁确实气势磅礴地朝秦风去了,却也只是趁着秦风脱力的一瞬制住了他。
然后便挽起他的衣衫开始替他止血。
白色里衣撕成的布条一圈圈裹上去,偶尔那冰凉的指节不经意落下来,秦风自始至终没有往那边再看一眼。
楚攸宁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可开口后声音却透着浓浓的疲惫:“静嘉此次虽设计于你,却是你曾对不住他家中亲友,离他远些。”
“盟主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只不过,在下想怎么做,怕是跟盟主没什么干系吧。”
“我不可能每次都能赶去救你。”
“救我?盟主不是在说笑吧,把人截下来锁进你鸣春涧禁地也算是救我吗?”秦风笑得满满都是讥讽,“若不是我坠到水底后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挣扎了一番,怕是此时轮回都入了。”
莫道桑突然就想到秦风踏过那道浮木去岛上找他时的样子,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在回想起来,好像他的情绪确实有些不对劲。
惶惶如被手掌按压下的火苗,不时窜起一簇,再倏尔胀灭。
“那回是我不对,”终于,有不安断断续续浮上面目,最后强自稳定成一派肃然,“你原本出手都极为稳妥,近来又是为何?”
“盟主爱顾念往事,可在下的耐心,却实在算不上好。”
话音才落,秦风手里的定秦便再次刺了出去,这回没了衣袖遮掩,他臂上猛地溅起的血渍便清晰地在空中划出弧形的线。
甚至沾染了楚攸宁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的问题,似乎可以看见楚攸宁眼中也同样蒙起一片血红。
久久不散。
那把剑直直刺进了他的胸膛。
楚攸宁身子退了退,他觉得还不太疼勉强能忍受于是就想继续说原来想好的话,但身子却在发冷,尤其是被剑刃割裂的地方,冷得他说话时带出的声音都是颤的。
“你…”秦风背在身后的手用力地攥紧,握着剑的那一边却仍旧纹丝不动,连语调都没有变:“盟主这是什么意思,以身饲虎?莫非你觉得这样我们就算两清了?”
“楚某一生做事无愧于心,”楚攸宁暂时运气稳住体内的气息,只还是不可避免,鲜血缓缓从他的创口流出,染上他一贯整洁的白衣,“但我终是阻了你行事,也确实害你遇险。”
“盟主真觉得一剑就能算过我的报复吗?”秦风居然呵地笑了一声,然后扬手将剑刃抽了回来,“我是个什么人,盟主还不清楚吗?还是盟主真的觉得你在我这里有什么别的情分。”
楚攸宁捂着自己在剑刃抽出之后血液完全失控的胸口,即使眼前已经发了黑他仍旧不自觉端着他武林盟主的架子:“收手吧,长此以往,祸及自身,悔之晚矣。”
“楚攸宁,”秦风突然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你知道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怜悯人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是谁,见每一个人都救得了吗?”
摔下这么一句话后,秦风就将血已经滴得差不多的剑再一振,收了便朝树林里走人了。
留下终于没了人的空间,不用撑着那层给他人庇护的沉稳外皮后楚攸宁直接跪在了地上,再咳嗽几声,艰难地盘坐下来撕开衣裳给自己上药。
他望着秦风走的方向,眸光里有几乎在他这里不可能出现的茫然。
又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莫道桑看得心下一片复杂,想跟温琼华说些什么,才发现温琼华已经自己往前挪了挪,他只好麻烦地重新贴上去:“令仪,走吧。”
温琼华四下扫了扫,琢磨半响说:“骏惠你带我从那边走,绕到后面去,”他转回头看莫道桑,“我们重新从记号找过来。”
莫道桑大概知道他们约定了的话今晚说什么也是会等到对方过来,实在很不能理解这种不变通的做法。
但还是提了身形,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朝温琼华指的方向去了。
这也就是莫道桑,换个人的话,除了等到楚攸宁离开就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
或者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发现了。
果然,他们刻意磨磨蹭蹭绕过来之后,看见的楚攸宁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甚至是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看见刚刚那一场打斗,连他略淡了些的唇都注意不到。
温琼华先施礼喊盟主,楚攸宁再回礼,莫道桑就站在一边看他们面无表情地无声交流。
然后楚攸宁侧身看了莫道桑一眼,回去对温琼华点头。
温琼华再说:“我会负责。”
楚攸宁长出了口气似是默认了什么,又说:“你对我不必尊称。”
“规矩如此。”
楚攸宁不喜欢跟人争辩,同样的话说第二次已经极为难得,见状也就不好勉强,正准备说你回去休息的时候,一边一直装背景的莫道桑插了嘴。
“令仪你跟我介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莫道桑笑嘻嘻地靠在一边的树上,“按我说呢,兄长也生分了,不如叫声哥哥怎么样?”
但同时莫道桑也知道这就是说着乐乐,要是令仪真的有一天能叫出本身就带了些撒娇意味的哥哥这两个字,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能敢把自己骨头劈了输出去。
温琼华被戳破的恼怒难得地胜过了十年来做属下养成的习惯,平平地望了他一样,要是莫道桑没看错里面应该还有警告的意味。
楚攸宁板着脸,周身的气息却都像是活泼了些,嘱咐道:“遇事传信。”然后才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