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舒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师姐这样的性格,注定要受更多的苦,她在自己的故事里先与她做姐妹又分享快乐,最后留她一个人面对无尽漫长的修仙之路,比这个宁舒还要狠毒百倍。
“对不起……”宁舒哭着说道,尽管这个道歉不为这个故事,可她还是很想说。
楚卿如摇头,已经哭得难以言语,四周安静下来,有人走到她们身边,宁舒侧过头,愣住了。
“师叔……”
她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
容澈愣住了,宁舒从来没叫过他师叔,他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宁舒确实也想害过自己,但她没有成功,容澈并不怪她误入歧途,如今看她这幅样子也实在于心不忍,她死前忏悔,自己也是心软想要宽慰,但宁舒看着他的眼神实在奇怪,一个心中满是仇恨和嫉妒的人,怎么会用这样悲哀的目光去看向一个她曾经想害死的人?他想安慰二人,这时,他的手被紧紧攥住,容澈低头,看见宁舒沾满血的手用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是极大的力气握住他的掌心,红色沿着他的指缝流淌着,染红了衣裳的下摆。
有人以为宁舒又要害人,提醒容澈小心,他摇头让那人噤声,靠近宁舒问道,“你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这是,忽然一阵热流狂袭,涌着空气震开周围众人,楚卿如也被掀翻在地,容澈回头只见廉真攻来,他来不及反击,心中一惊,没想到他此时偷袭要除去自己,可躲闪已经很难了,但转瞬之间,他被扑倒在地,胸口虽然阵痛,灼烧逼人,但却毫发无损。定睛看去,容澈愣住了。
是宁舒救了他。
只是宁舒中了廉真这一招,眼里已失去方才的神采,身体一点点在灼流中融化消失,尘埃扑面,还有湿漉漉的她刚才的眼泪,和尘埃一起扑在他的脸上身上。
……
“师叔!师姐!”
宁舒扑腾坐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然而这次,她在宿舍,手机显示的是刚才发生的章节,屏幕发亮,上面还有她用力捏出的指纹。
这tm折腾谁受得了啊!
宁舒又难过又生气跳下床,抹着眼泪冲出去,宿舍走廊里的同学以为她大白天脑子出了问题,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反应。
宁舒狂奔一圈跑回来,终于冷静下来,刚才这一遭,她发现自己是真的舍不得这些人,她怎么能舍得像之前那么干啊!当时自己一定是脑子有包才想了这个办法!他们如今得是多伤心!哪怕他们的伤心已经不再存在,可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宁舒还是难以接受。
不行不行,她必须采取行动!
第二天,宁舒按照自己查到的地址,来到一个咖啡馆。
这本无聊修仙小说的作者还算是小有名气,今天是她在读者群发起的一个小小见面会,咖啡馆里大概只有十几个人,但都是她的忠实读者,他们讨论的热闹,宁舒却坐在角落假装只是个顾客,偷偷听他们的对话。
这个笔名叫乌鸦的作者侃侃而谈了足足三四个小时,无聊的对话总算结束,大家都各自结账离开,乌鸦最后走的,宁舒赶忙跟上尾随一路,直到乌鸦走进楼道,掏出钥匙拧开门锁,她用力推开门把乌鸦推进去,反锁房门,夺走钥匙,一气呵成。
乌鸦吓傻了,看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和入室抢劫一样凶残,哭着叫道:“我的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在箱子里!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了!”宁舒叹了口气,“亏你小说里写得人人嫉恶如仇,怎么本人这么怂,起来起来,别爬在地上,我不劫财也不劫女人的色,我有话要说。”乌鸦战战兢兢坐起来,仍旧惊恐的看着宁舒,“那你要干嘛?”
“我要你改文!”宁舒啪一声把自己熬夜写出来的故事大纲拍在乌鸦面前的桌子上,“照着我写的改!”
乌鸦一听就急了,“你喜欢这个剧情你自己写啊!怎么让我改我的文呢?你不能不讲道理的啊!我的文你不喜欢不看就是了!”
“我也想不看,我不看就变成你那文里的角色了,你写得怎么样完全关乎我的个人幸福,你不写也得写!”宁舒滔滔不绝把自己的经历全讲了出来,起初乌鸦还不太相信,但宁舒讲得声情并茂又极其精彩,她听着听着就入了迷,还叫宁舒稍等片刻她拿笔记去记一下,看这三流作者如此上道,宁舒心满意足,把自己的经历差不多讲完,乌鸦沉默半晌,却又哭了起来。
“怎么突然哭了!我不是说了不会把你怎么样嘛……”宁舒很怕女孩子哭。
乌鸦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啊,写得比你说得烂多了……”
“其实你写的……也还可以……我自由发挥身临其境,肯定要比你感触更深,好啦好啦,这个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不要自暴自弃……至少……至少我觉得你人设还是不错的……”宁舒拍着她的背安慰,乌鸦这才慢慢止住眼泪,答应她会写。
几乎全部改掉第一次陷害失败反噬后的全部剧情,乌鸦足足写了一个多月,宁舒干脆借住到她的房子里,指导写作,完全按照自己当初的经历让乌鸦去写,她有不明白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安排的地方,宁舒就声情并茂事无巨细把当时的情况讲出来,终于,写到最后,宁舒要她停下的地方,乌鸦终于松了口气。
她重新读了一遍,美滋滋对宁舒说道:“这真的很好看,比原来好看多了。不过,有个问题。”
“哪里有问题?”宁舒问道。
“这里,”乌鸦指给她看,“你说廉真在这时被宁舒一击即中当场暴毙,这不合逻辑啊,如果他这么厉害,怎么会被宁舒打死呢?”
“要什么逻辑,这样写多帅!”宁舒语重心长说道,“这叫戏剧冲突你懂吗,哇这么厉害的反派,拽得不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害得大家这么惨,你说读者恨不恨他,恨死他了!这时候主角小宇宙爆发,直接干掉,威不威风,解不解气!”
“话是这么说,但……”
“没有但是,就这样了!这种突然的转折也是对你写作水平的考验嘛,乌鸦同志你不能故步自封只写自己擅长的不去挑战那些有突破的剧情啊!”
宁舒说得如此有道理,乌鸦虽然一头雾水疑惑仍然没有被解答,可还是缓慢的点点头,“那我把这些整理出来,全部修改原文发表了?”
“发!马上发!”
看着乌鸦修改完,宁舒心满意足,她用最快速度回到宿舍,这时是凌晨两点半了,她郑重的洗漱完毕,手机打开app,调整到她早在最初就选定好的位置,这次,她不会再搞得自己惨兮兮血淋淋,甚至还不能和大家说话就表演现场暴毙,这个剧情的位置,她选得极好,是她最想去的重新开始的那个地方。
宁舒闭上眼睛,准备入睡,这次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所希冀,思虑又多,她翻来覆去睡得极慢,终于在几个小时的折腾后慢慢失去意识。
而这个意识谁去,下一个意识苏醒,宁舒几乎很快感觉自己醒来,脸上冰冰凉,周围的空气也寒冷彻骨,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成功的回到了想回到的剧情里。
宁舒睁开眼睛,容澈的脸近在咫尺,他愣住了,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雪夜的月光让他脸上的不知所措和粉红原形毕露,他本来是想给宁舒披衣服的,以为她已经入定,可谁知心智不够坚定,竟然想亲上去,只是悬崖勒马,总算没有做丧心病狂的事,他正准备回去,可这时,宁舒却睁开眼睛。
宁舒也没有想到,他会离自己这么近,他应该在归息入定才对,可怎么这么靠近,她忽然想到当时自己一时方寸大乱做过的那件丧心病狂的事,明白了师叔原来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这又怂又呆的宅男没胆子这样做,而她适时醒来,如今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对视时慌乱和惊讶的目光交错,场面尴尬的惊心。
容澈能想到的只有逃,他刚想起身,却被宁舒伸手捉住了衣领。
完了,阿舒是会生气的。他绝望的想要道歉,却在说出一切看起来徒劳的解释前,被宁舒粗暴的拽着衣领扯近。
她毫不犹豫亲了上去。
从他们双唇接触的那一刻起,容澈便彻底失去意识,傻了。
宁舒狠狠亲了他一口,脸红欲燃,但真是一句痛快想要大声喊出来。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啊!!!”兔子弟弟被惊醒了,他扯着自己的耳朵大叫,怒声骂道:“这可是光天化日啊!光天化日!你们!你们竟然……不知廉耻伤风败俗!你们毫无修道之人的矜持!无耻下流!简直……”
它突然停住了。
宁舒在他开骂后,松开容澈,任由他跌坐在地双目呆滞,而她则大摇大摆走向兔子弟弟,把它抱起来,对着绒绒的脸,一边狠狠亲了一口。
兔子弟弟进入和容澈同样的状态,傻了。
一人一兔好像都元灵出窍,不动也不说,宁舒放下兔子弟弟,它便栽倒歪斜,三瓣嘴长着,还喘气,可眼睛就和暴毙一样直视前方,眨也不眨。
容澈比兔子弟弟好不到哪里去,他眼看着宁舒又走过来,脑海却还是空白一片,他只记得书里写过修道时要使得万物无扰,心中空静,可如今他确实又空又静,意识都消失不见,可怎么完全不是书里写的那种境界,至少书里没有写,心会跳的这么快。
“师叔,我至少完成了你那个……奇怪的想要我救你的心愿……”宁舒握住容澈的手,虽然她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别人去救这么丢脸,可想到自己第二次回去从廉真手下救了呵呵掌门的英勇场景,她自己对耍帅的自己总是很满意的,“我现在去找师姐,我要给她道个歉,你是和我一起回去,还是……自己再冷静冷静?”
容澈没有回答,他不明白宁舒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宁舒看他仿佛死机了的样子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刺激到了宅男脆弱的感情?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干脆自己开溜。
宁舒总算提前找到了师姐,她正在来找自己的路上,风尘仆仆,眼圈还是红的,宁舒准备跳到她面前给她惊喜,但她想的太多了,雪天地滑,原本设计好的惊艳登场变成打刺溜滑,尴尬极了,楚卿如眼前闪过一道红光,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师姐啊啊啊!救我救我!”
楚卿如猛地扑过去,拉住了差点撞到树的宁舒。
“阿舒!”她激动的抱住宁舒,立刻哭了出来,“我以为你不肯见我了……”
“怎么会呢……”宁舒叹了口气,她最怕师姐哭了,从前是,以后还是,“我可是专程来见你们的,很拼了好么,你是不会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们的,我看这修仙界不行,离了我简直乱套,我可是这个故事线的灵魂人物!我回来了!”
听不懂宁舒在说什么,可听到她说回来了,楚卿如还是高兴极了,她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危险,我师父会要追来找你,到那时你怎么办?”
“他死了!”
楚卿如愣住了,“死……死了?”
宁舒开始了自己的专场表演,她绘声绘色讲起自己是怎么干掉的廉真,说得声情并茂,楚卿如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听得连连点头。
说完,宁舒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仿佛千斤重负都随着这一呼消失不见,她笑着说道:“所以啊,我还是我,大家也还是大家,我一点也不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
“不不不!没什么,这个版本已经淘汰了,你就不要听了。”宁舒连忙摆手。
楚卿如笑中带泪,柔声说道:“那便没什么,只要阿舒你回来就好。”
宁舒知道楚卿如说的回来与自己的回来不是同一个回来,但她还是笑着点头,“对,我回来就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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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第二个结局~这两个结局是平行的,互不干扰!就相当于另外一种可能!
敬请期待!
☆、大结局no.2
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回到此时此刻的宁舒精神恍惚的看完小说,书中人物的结局和自己所经历的完全不同,善良正义的一方过上幸福的生活,反派们一个死的比一个惨,朴素的正义感焕发在结局的文字中,宁舒揉揉酸疼的眼睛坐了起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阳光照进宿舍,她在恍惚的白光里一时感知不到真实和虚幻的边界。
萎靡在宿舍里三天,宁舒才算勉强缓过神,下定决心忘记过去,重新继续自己平凡的“正常”生活。尽管在这期间,她因为想尝试自己的灵力还在不在,每天和宿舍里的绿萝深入交流还比划奇怪的动作被吓到了舍友,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但绿萝显得比她正常的多,除了风,否则没什么话能让它摇曳。
宁舒开始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生活,尽管她多少还不太适应,但毕竟这三天同学帮忙请的假已经到头了,作为今年刚刚入学的研究生,看到课程表那一瞬间的压力比看到廉真的脸压力还大。
第四天清晨,她走出宿舍楼,周围的一切陌生又古怪,她难得靠双腿走这么长路,路上形形色色和自己一样的学生也都匆忙极了,宁舒觉得自己其实还没大缓过神,这种身份的转换也太难接受了,就算只是丰富人生体验,但这体验也太丰富了吧!
作为刚入学一个月的研一新生,宁舒下课后免不了要去实验室打杂,现在她对万物的联系都有了新的认知,她一个植物学的学生,穿越到书里就是木灵根的修士,这在她看着实验室植物标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和它们聊一聊人生谈一谈理想,然而这些死掉的植物没有回应她,还好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否则被同学看见可就不只是尴尬那么简单了。
在实验室要守的规矩比在宿微谷还多。
新的实验室使用规范已经打印出来,使用的学生必须签字然后贴在墙上,宁舒写好后找了半天,实验室没有双面胶,她出门去借,走廊里安安静静,只有楼到尽头一个贴着化学污染警告的制药专业实验室里有响声,宁舒敲了敲门,“我是隔壁学院植物学专业的学生,想来借个胶带胶水贴使用规范,请问有人在吗?”
门开了,宁舒傻了。
穿着白大褂的缨灵怎么看也还是□□难掩好身材,护目镜一抬,她仿佛完全不认识宁舒,一脸不耐烦说道:“借借借,什么都过来借,你们自己连胶带都不准备吗?要借就算了,也不来个帅气可爱的学弟来借……小易!把胶带拿来!”她回头喊了声,“先摘手套!你不摘手套碰了胶带,万一毒死她我们还得负责。”
“我知道知道……学姐你这还读博呢就已经这么絮絮叨叨,将来还得了,给给给。”
易道然的出现让宁舒吓得后退一步,他也穿着白大褂,拿着胶带递给自己,宁舒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以为又回去了,但显然不是,她看着两个完完全全现代装束的两个人,一时懵逼,长得和缨灵一模一样的学生看她神色有异却突然兴奋,“同学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来来来,我们制药专业有个志愿者报名表格你可以填写一下,到时候可以参与我们的试药试验,这可是大好事啊!还有补助有学分,而且我们的药绝对有效,至今都没死过人,你放心,这个课题是我和我师弟负责的,我们包你药到病除。”
这种传销一般的口吻,不是缨灵又是谁,宁舒半晌才慢慢开口,“前……前辈……你……”
“叫什么前辈啊!叫学姐就行了,这么叫都把我叫老了,对了你刚才说你是哪个学院什么专业来着?”
“……我是生命科学学院的……植物学专业……那个前辈……”她又看了看易道然,“小易……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师姐啊,她这是致幻反应吗?怎么有点不太正常?”易道然听宁舒叫自己名字,再观察她呆滞和茫然的样子,实在有点奇怪,“我们还有氯丙嗪吗?给她来两管?”
宁舒一听他们两个又要在自己身上动手脚,赶紧摇头摆手,“不是,我是认错人了……那个,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学妹学妹!别忘了找我们填志愿表!有学分拿!我还可以拿经费带你出去公款吃喝!还有保险!你要是死了全家就能过上富有幸福的生活啊学妹!不再了解一下吗!”
缨灵的喊声缭绕在走廊里,可宁舒连头都不敢回,更别提认真听这可怕的安利。
她踉踉跄跄跑出楼,阳光照过来她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刚才那两个人实在太像,不,应该说他们就是自己认识的缨灵和易道然,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人是不可能出现在她现实生活中的,而且,他们根本不认识自己,也就是说从来没有过交集,这里面毫无逻辑,就和宁舒此刻的脑子一样混乱无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她没吃午饭,整个人都陷入哲学的状态,下午的课宁舒也是听得浑浑噩噩,好像还没从混乱的惊悸中回缓,还好教授没有提问,她走神走得十分安详。
下课后,宁舒一个人在座位上发愣,又拿出手机查看小说,又重新去看缨灵和易道然的剧情,然而原作他们的剧情实在太少,一两句话,人又脸谱得不行,对比自己认识的这两个家伙简直可以称得上乏味。想到他们,宁舒不自觉笑了下,就算她这经历是虚幻的,但回忆却格外真实,那些愉快和刺激都无法忘怀。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都没睡好,宁舒捧着手机看来看去,没一会儿就午后困倦,教室里安静极了,走廊里没多少人,她便趴在桌子上,踏踏实实睡着了。
这一觉她没回到书里,也没梦到任何与自己经历有关的事情,这样单纯的高质量睡眠是被一阵翻书声打搅的,宁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小阶梯教室不大,但回音很响,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翻开书后参照公式,谁来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她睡过头,这个教室里后续课程安排的学生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宁舒念大学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情况,这种尴尬的场面她已经可以熟练掌握如何破解,只是免不了被上课的老师和学生嘲笑。宁舒鼓足勇气睁开眼,一点点谨慎的坐直,然后在脸上酝酿了一个专门给上课老师看的憨厚的笑容,可笑容刚一浮现就僵在脸上,被恐慌取代,宁舒睡意全无,不止如此,冷汗突冒,所有恐怖的记忆都被看台上的人唤醒。
她吓得站了起来,身上不知哪来的披着的衣服滑到地下,是件米色的外套。
“这个同学,你想来回答吗?”廉真对站起来的宁舒笑着说道。
课堂上学生不多,不超过20个人,有人笑出声来,恐慌像幽罗岛的巨浪拍打礁石一样拍打宁舒的心口和大脑,她看着廉真的脸,手都在发抖,恐惧比任何感受都直观强烈,她不知所措,脑子转不动时,有人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
“教授,她是别的专业的学生,可能是下课睡过头了。”
可这声音没让宁舒好受,她猛地转头,看见说话的坐在自己身后的人正是师姐。
楚卿如还是老样子,文文静静,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宁舒,她们对视的时候,宁舒在她眼里看不到熟识的亲切,她看了眼廉真,又看了眼楚卿如,多希望现在自己经历的才是穿越后的梦境。
“我看到了,”廉真说完翻了翻多媒体使用记录,“上一堂课是生命工程学院的,我们化工学院的课她也能听懂,既然这位同学这么主动,就让她试试好了。”
宁舒已经不知道是廉真的出现更恐怖还是师姐的出现更惊喜,她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下来,这可能只是梦里的内容,她以为自己没做梦,但这tm就是梦!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后排的师姐把自己的教材递给宁舒,“公式在这页,你说不会也没关系的,教授不会强人所难。”
哈?不会强人所难?这位……师姐,你认识的廉真和我们从前认识的肯定不是一个人啊!
不过在这种情况,一般教授答错了,也不会课堂上直接烧人的……吧?
宁舒看着师姐,她笑着朝自己点点头,拿笔在教材上圈出和提问内容相关的部分,又把书往宁舒这里推了推,宁舒看了眼,廉真倒是没说错,他们也要学这些化学相关的内容,她再看黑板,确实不算难。
“同学?”师姐又叫了她一声,宁舒见“陌生”的师姐都对自己拔刀相助,心中顿时充满力量,脑子充满知识,她朝师姐点点头,大义凛然走上讲台,在投影边上的黑板,一步一步写完推导,又心算了一下,确认没错,才放下粉笔,带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看着廉真。
廉真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对她说道:“不错,你是研一的学生?在化学方面还很有天赋,这个问题下面我的学生都不一定全都能答上来,不如考虑一下从生命工程那边转到我们学院跟着我做课题……”
宁舒听他说到那几个熟悉的字眼,狗一样冲出教室,头都不回的跑了。
教室门一开一合,气氛顿时怪异又尴尬。
“看来也没我想的那么聪明。”廉真笑着摇摇头。
“教授,她的东西都落下了,我出去还给她,马上回来。”
楚卿如在得到许可后,拿着宁舒的背包跑出门,但走廊里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宁舒直接跑出了教学楼,理学大楼那么多教室,怎么她就在那一个睡着了,她停下来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都被汗黏住,风一吹,透心凉,心飞扬。可她只能感觉到一阵寒意,可见廉真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她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还是直接一步到位看看精神科医生?又或者她大概需要一些玄学的东西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宁舒靠着网状围栏休息,顺便让恐慌中不知所措的大脑平复下来,这里离教学楼有段距离,已经看不到理学楼那丑陋的屋顶,球场上吵吵嚷嚷很热闹,宁舒喘着气,渐渐的,惊恐有所缓和,学校里朗朗乾坤,他廉真还能像之前一样光明正大的横行霸道不成?可她又怎么确认这个是廉真呢?他如果不是,自己又在瞎担心什么?可是,师姐却还是那么熟悉啊!她分辨不出廉真,还分辨不出师姐吗?那个人明明就是师姐,只有师姐才这么好,宁舒几乎可以断定,但如果真的是师姐,师姐又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呢?
刚刚摆脱恐慌,宁舒又陷入了逻辑上不能自洽的混乱。
终结混乱的不是思考,而是砰一声,靠着围栏的后脑勺被球击中,宁舒眼前一黑,噗通倒在地上。
半分钟,她才能在疼和眩晕的夹击下勉强把眼睛睁开,然后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脸,让她更混乱更不知所措。
“同学!你没事吧!你没死吧!”
“同学!你睁下眼睛!”
“同学!”
自己的脸被不知轻重的拍了好几下,宁舒为了保证脸蛋不会肿过受伤的后脑勺,只能睁开眼,看着池衡熟悉的脸,咬牙说道:“再拍就真的死了!”
“吓死我了……”池衡长出一口气,“来你们学校踢球,比赛没赢,可别弄出人命来……”
宁舒扶着铁丝网站起身,脚下不小心踩中池衡放在自己脚边的衣服,绊倒再地,这意外再次吓到池衡,“你这不会是……脑震荡?同学你别动!我送你去校医院!”
宁舒来不及说话,被池衡用抗麻袋的方式抗到肩膀上,只见他迈开长腿开始狂奔,宁舒一脸懵逼不知所措,脑袋倒挂充血,耳朵嗡嗡作响。
早知道就不从教室里跑出来了……虽然有廉真,但好歹屋子里还有师姐,这下可好,遇到了这个傻冒烟的混账,自己说不定真的要再死一次然后穿回去了。
宁舒不愿坐以待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管你是不是池衡,一口咬住他的上臂,疼得池衡一下子把她扔了下来,宁舒滚了两圈,在绿化带里摇晃着坐了起来。
“同学你属狗的啊!”池衡揉着胳膊眉毛都气得立了起来。
“狗跑的都没你快!”宁舒气不打一处来,奋力爬起来,“你能不能别那么冲动!听我说完话会死啊!”
“可你当时不像能说话的样子啊!”
“我现在能说话了你听不听?”
“可你现在说话蛮不讲理啊!”
宁舒推开池衡,扭头就走,池衡在后面还叫她,问她需不需要检查身体顺便看看脑子,宁舒头也不回,见到这么多“故友”,池衡总是最让她生气的那个。她越走越远,突然停下了,想到池衡,想到在书中的那些事情,不知怎么,宁舒突然想和他说一句对不起,情绪来得太快,刚才的愤怒瞬间消失无踪,可她回过头,只看见池衡的背影,正向着和自己相反的方向走。
就这样算了吧。
宁舒叹了口气。
手机这时响了。
她拍了自己的脸两下,又揉了揉后脑勺,心想这不会也是什么认识人的电话吧。
来电是室友的,说是学院组织的活动缺人,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让宁舒看在这三天带饭请假的份儿上帮帮忙,充个场面,一两个小时就行,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宁舒之前让室友帮忙就很过意不去觉得麻烦人家,现在能回报,自然满口答应,她来到礼堂,这是学校平时开大会的地方,今天似乎有活动,室友在门口朝她招手,给了她一个证件,“今天有个学院办的讲座,可来的人太少了,你进去下面偷着玩玩手机看看书都行,坐前排看起来人多就行,谢谢了啊,阿宁,回头请你吃饭。”
听到别人这么叫自己,宁舒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勉强笑了出来,“应该的,都是小事。”
室友接着打电话拉人,她带上入门证往里走,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同学!生命科学学院的那个……那个上课睡错觉的同学!”
宁舒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楚卿如抱着她的背包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我总算看见你了,他们有人说看你往这边走,我还以为找错了……给,你落下东西了。”她把背包递给宁舒,笑着说:“希望没耽误你的正事,我跑的慢,怪不好意思的。”
“谢谢……师姐。”宁舒攥紧背包带,磕磕绊绊,眼睛又痒又热。
“师姐?”楚卿如笑了笑,“你是研一的学妹吧?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你叫我学姐就行了,我导师今年的新学生才这么叫我……不过你不要误会!”看到宁舒落下眼泪,楚卿如顿时慌张,“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啊!你如果喜欢这么叫你就叫我师姐也无所谓的!真的……你不要哭啊……学妹,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不会说话……”
宁舒用力摇头,手背狠狠抹掉眼泪,努力笑了出来,“让学姐见笑了,刚才跑太快眼里迷沙子了。”
楚卿如想找纸巾,可她没有穿外套,里面的衬衫又没有口袋,宁舒见到,仿佛明白了什么,“学姐,刚刚我在教室里站起来时,身上掉下一件睡觉时盖的衣服,是你的?”
楚卿如点点头,“嗯……我来上课时看你睡在那,怕你着凉,也不好打扰你,就先给你披上了。”
宁舒一时无言,只得点点头,“谢谢学姐,我得先进去了。”
“哦哦……好,那不打扰你了。”
楚卿如走了后,宁舒一直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心中一片怃然,室友看见凑过来说道:“阿宁,你认识理学院的校花啊!你们很熟?”
宁舒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认识她。”说完她走进了礼堂。
这一定是个无聊的讲座,就算心绪不平静的宁舒也有些诧异,偌大礼堂只坐了小一半人,而这小一半的人百分之九十都在打瞌睡玩手机,她抬起头,停了下来。
“呵呵,下午大家都很累了,我们长话短说,长话短说……”
呵呵掌门站在礼堂最前面的舞台上,身后是多媒体投影,头上挂着条幅,写着热烈欢迎国际知名地质学教授容澈来我校交流讲座,然而台下的氛围完全说不上热烈,容澈也浑然不觉,用宁舒最熟悉的那种没有起伏的声音,认真的仔细的将讲座进行下去。
他讲了三个小时才讲完,讲完后掌声几乎是没有的,场面几乎是尴尬的,听众几乎是睡着的,容澈和学校的人寒暄两句,倒也不以为意,转身整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这时,有人叫他。
“教……教授……你能……能给我签个字吗?”
宁舒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容澈。
他好像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表情上写着明显的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了笔记本,“呵呵,谢谢同学认真听完,”他笑着问,“有没有觉得有些无聊,没办法,我语速太慢,人又不会说些年轻人喜欢的话听,大家觉得无聊也是正常的。”
“没有没有!讲得特别好!”宁舒使劲儿点头,“教授你对土壤……的认识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对,就是境界!他们都不懂你的好,我懂的!”
容澈被这么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他拿出钢笔,没落笔之前又抬头问宁舒,“同学,你需要我写什么鼓励的话吗?还是名字就行?”
“教授,你就写‘呵呵’两个字吧……”
容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至于奇怪到写不下去,他认真写完,签好自己的名字再加上日期,本来他是想写一句励志的题词,可是又觉得这样太老气说不定年轻人觉得无聊,尽管他自己也没多大,只是还是害怕眼前的女生嫌弃自己,才多问一句她想要写什么,只是这个要求太奇怪了,他看女生极其认真的接过笔记本收好,朝他笑了笑,转过身又回了两次头,才慢慢走出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