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这一上午的时间, 又是担心又是开心。
一会儿想着严峻带苑阳去医院看的怎么样,拨了好几次电话却都是关机状态。
一会儿又因为提前见到了他未来的老师林沐,让他考进南英美院的梦想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人越步入成熟, 越靠近社会, 事情就会变得越多,越复杂, 越难以抉择。
梦想和情感忽然变成了分叉的路,就好像未来的事业和家庭难以两全。
年少的梁越, 挣扎在理性和感性之间, 矛盾了一上午。
最后, 还是没能忍住,中午的下课铃声一响,他拔腿就朝宿舍里狂奔。
林沐扫见他急匆匆跑出画室门去的背影, 皱眉推了推眼镜,却没有制止和阻拦。
苑阳…苑阳!
梁越边跑边回想当初他脆弱不堪的时候,苑阳是怎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
可他呢?竟然连照顾人都做不好。
不仅没看好苑阳让他生了病,还离开了他一上午。
梁越奔到宿舍楼附近, 正看到严峻的车停在宿舍门口。
严峻打开车门,脱下宽大的风衣裹住苑阳,一俯身把苑阳揽在肩窝, 扶着他朝楼上走。
苑阳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除了腿上还有些乏力,不得已也只能借助严峻的力量来爬楼。
虽然他怀疑严峻是个同类,他的臂膀比起梁越也成熟可靠许多。
但苑阳心里满满的都是梁越, 就把所有歪乱的心思都强行消灭在萌芽状态。
梁越却愣在了不远处,他看着成熟稳重还帅气英挺的严峻,那么亲密那么关心的搂着苑阳,突然有种被严峻趁虚而入钻了空子的震惊错觉。
虽然严峻是他们的老师,可梁越还是恐惧的整颗心脏都在朝下坠落,落啊落,都砸透屁股掉到地上去了。
其实严峻才是最别扭的,他在学生跟前,向来都习惯拉着一张冷到北极的脸,尤其是需要经过特殊磨炼的集训生。
要不是因为苑阳和梁越是李新泽的学生,而且资质还不错,他也不至于对他们特别关照。
“苑阳!”梁越疾步奔到他们身边儿,从另一头扶住苑阳,趁机用了点力,不着痕迹的从严峻怀里把苑阳抢了过来。
苑阳侧脸看了看梁越,半天时间没见,他真是挺想他的。
刚才靠在严峻身上,他还努力的保持着几分疏离,现在进了梁越怀抱,苑阳就放松的依托在梁越身上。
严峻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有人把怀里的少年接手,他反而觉得拯救了他一把。
不然这么一直搂下去,他还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对学生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言的进了宿舍。
梁越扶着苑阳躺倒在床上,手背贴了帖苑阳脑门儿,温度正常,这才长舒一口气,“苑阳,好点儿了吗?”
苑阳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没事了,好多了。”
梁越还是不太放心,去倒了杯热水过来,要喂苑阳喝。
一直戳在旁边的严峻,瞅了他俩一会儿,忽然沉声问梁越,“谁让你跑回来的?回画室去。”
梁越回头看向严峻,紧忙解释:“严老师,我们俩是一起的,我不放心他。”
严峻对梁越的理由没兴趣,又皱眉冷声说:“他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上课,让他睡半天觉,明天就好了。”
梁越想了想,丢下苑阳一个人,那他更不放心了。
“严老师,我能请半天假吗?”
“不能。”严峻毋庸置疑的不同意,“你以为这是你们三中呢?除了病的不能动,我这没有请假这一说。”
梁越腻了。
虽然他知道集训班的课程争分夺秒,关乎着他的艺考人生大关。
可他不认为半天的时间,会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严老师,我必须请假。”梁越毫不畏惧的站起身,面对着严峻,“没人看顾他,我上课也上不好!”
严峻负责过很多期集训班,敢跟他挑头扎刺的学生却极少。
就算有,也是因为他教学风格太过严谨,造成的不服或不满。
可这种为了别人,敢跟他瞪眼叫板的,他还第一次遇见,觉得挺稀奇。
躺在床上的苑阳皱了眉,他见梁越竟然和严峻翻了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因为梁越不像他,梁越一直都是被老师们偏爱的优等生,不能因为自己害的他被老师批评。
想到这里,苑阳拉了拉梁越手腕,也劝他说:“梁越,我真没事了,你去上课。”
“你有事!”梁越捉住苑阳的手,给他塞回被窝里。
严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自己坚持的以学为主是正确无误的,怎么到这,却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严峻心里妥协了,可嘴上却不能让步,“那先说好,如果你们跟不上进度,考不上可别怪我。”
一句冷话撂下,严峻转身就走,走出宿舍却悄声叹了口气。
好苗子,两棵好苗子啊!可千万别被杂七乱八的事情给耽误了。
……
林沐刚回到教师宿舍,严峻后脚就推门走了进来。
“回来了?”林沐回身看他,见他脱掉外套换衣服,随口问他说:“那个生病的学生好了吗?”
“没事了,可能是压力太大上了火,又被冷风激到了。”严峻整理着衣服看了林沐一眼,问他说:“上午的课怎么样?”
林沐扯起唇角笑了笑,“一点名少了七个学生,你可真是够狠的。”
严峻哼笑一声,“那种承受力的,也不适合来英美,这点打击都受不了,还是别走美术这条路,省的以后哭爹喊娘。”
“哦对了,那个叫梁越的学生是不是回宿舍了?”林沐又问。
“啊。”严峻应了一声,纳闷的说:“也是奇了,李新泽那俩学生,一个比一个倔。”
“那是对你,谁让你总拉着一张臭脸。”林沐笑的不行,“哎,我挺喜欢那个梁越的,真希望他能考上,来我的油画系。”
“啥?”严峻瞪眼看向林沐,有点儿恼火的问:“你喜欢他?你,你什么意思?”
林沐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神,玩味的射向严峻,憋住笑说:“是啊,我喜欢他,你不是也挺喜欢那个生病的?昨晚还跟我夸他半天……”
“不是林沐,你别开玩笑,我那纯属欣赏,我没那意思!”严峻皱着眉奔到林沐跟前,研究他的表情。
林沐故作坦然的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美术教材。
“没开玩笑,你下午去上课,帮我把这些书拿给梁越,希望能对他有些帮助。”
“林沐!”严峻急的瞪眼了,“你!我不拿,要给你自己给去,他今天下午请假,你去宿舍找他吧!”
“好啊。”林沐挑挑眉,把几本教材放在桌上戳齐,“那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严峻忍了半天没忍住,抬手扒在林沐肩上,拧着眉问:“林沐你疯了?你不知道动学生会被学校开除的?”
林沐噗嗤一笑,拨掉严峻的手,转过身来摁紧严峻肩膀,咕咚一声把他按靠在墙上。
“严峻。”林沐盯着严峻,镜片后的双眼眯了眯,笑了声说:“怎么让你承认吃醋,就这么难?”
严峻别扭的侧了脸,心里发虚,“那个梁越是感觉挺好的,你要是真喜欢他,我尊重你的选择。”
“无聊。”林沐没劲的撇撇嘴,放开严峻回身又去拿那几本教材,“算我眼瞎,跟了你这么个棒槌。”
严峻盯着林沐的背影看了会儿,三两步奔过去,从背后直接把他抱起来。
“我又上了你的当,逗我上瘾是吧?”
“哎!你快去上课,学生们都等着呢。”林沐指了指墙上的钟表。
严峻扫了一眼时间,赶紧放下林沐,一边整理着衣服朝外走,一边回手指着林沐笑。
“你等着,我先去上课,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
梁越坐在苑阳床边儿,不错眼的盯着苑阳看,恨不得从他清冷安静的脸上,看出朵娇艳欲滴的花来。
苑阳睡了会儿,一翻身发现梁越还保持着这种状态,好像连眼皮都没眨过似的。
苑阳皱了皱眉,“奶包,我脸上有课本?”
梁越一听苑阳竟然跟他开起了玩笑,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好多了,“苑阳,你一生病真吓人。”
苑阳笑了笑,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捏了捏梁越的手,“你昨晚都没怎么睡吧,躺会儿吧。”
梁越确实没睡好,现在确定苑阳没事了,他心里一放松,疲态才显露出来,“你还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不喝。”苑阳拉住梁越,摇了摇头,“梁越,你睡会儿吧。”
梁越抬头瞅了眼上铺,又回头看了看马大头的下铺,“那我在马清铺上躺会儿,你有事叫我。”
苑阳不放手,朝自己铺上拽梁越,“在这儿睡。”
“挤着你睡不好。”梁越说。
苑阳伸出胳膊,朝梁越敞开怀抱,仗着生病耍了个萌,“我要抱着睡。”
梁越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使劲眨了眨,苑阳竟然撅着嘴唇儿冲他撒娇,惊的梁越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抱抱抱。”梁越笑得不行,飞快的脱掉外套扔去上铺,撩开苑阳的被子钻了进去。
两人亲亲密密的抱在了一起,苑阳把头枕在梁越肩上,闭了会儿眼,忽然说:“梁越,你应该去上课的,别被我耽误了。”
梁越低头瞅他一眼,捏了捏他的脸,“不怕,考不上咱俩就一起复读一年。”
苑阳叹口气,郁闷的说:“那我就罪大恶极了。”
梁越下巴蹭了蹭苑阳的额头,“我才是,我都不会照顾你。”
苑阳还想说什么,梁越在被窝里轻轻拍了拍他,“别说话了,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