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向杰
“什么生死相许,我也不信!一方去世后,另一方还不是改嫁的改嫁,另娶的另娶?生死相许的故事,只存在于小说里。”
小逸撅起嘴,双眉间凝着幽愤。那是一个受了多年委屈、仍在跟大人赌气的小孩的心声。
“你……在怨恨你妈改嫁?” 我小心地询问。
“怨恨?没有。”他摇摇头,笑得苦涩,但又立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举起酒瓶,继续喝酒。
“其实你母亲独自抚养几个孩子那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你继父能帮她抗下重担,也很了不起。如果有人能让我妈真正开心、幸福,我会求之不得。”
他望向我,眼神复杂而迷茫,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能理解:“算了,不提这些事,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好不容易让他泄露一些心声,可他又立即关上心门,用层层硬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不死心,想敲碎那些硬壳,把这个钻牛角尖的小孩拉出来。
“你知不知有种螃蟹叫寄居蟹,总是把自己藏在壳里?”
“知道啊,跟乌龟、蜗牛一样。”
“乌龟、蜗牛那是天生自带的壳,可寄居蟹却找了个壳,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
“那是因为它身体软,不像其他的螃蟹有硬甲,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所以找个壳保护自己。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听说它本来还挺凶猛的。一定要背着壳,自我封闭吗?”
小逸眨眨眼睛,眸中闪着狡慧的光:“阿杰,其实我最喜欢吃螃蟹,还会做。有空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话题被他轻巧岔开,我的尝试再次失败。看来想做个让他完全信任和依赖的兄长,还需要更多努力。
回到宿舍,我们深切体会到啤酒和白酒混着喝的坏处。两个人轮番恶心、呕吐,被折腾得精疲力竭。
一头栽倒在床上,头又昏又痛,可心是充实的。夜晚变得宁静、安详,空气中似乎漂浮着喧闹的光子,在我身边诉说着获得友谊的喜悦。
有些心结,说出来便是解脱。
再也不怕被孤单包围,全身都很放松。只是,隔壁那小孩还是让人担心,还需要多开解。
很幸运第二天是休息日。我和小逸都有宿醉症状,起床时已接近中午。
我们在盥洗室碰头,他的头发蓬乱如蒿草,眼圈发青,嘴唇干裂发白,走路慢慢悠悠,像一只飘荡的游魂。我很想笑他,不过估计自己的仪容也好不到哪里,还是作罢。
我让他先洗漱。没多久,客厅传来开门声。黄东提着大包小包回宿舍了。我微笑着想去迎接,小逸也举着嘴里的牙刷跑出来看热闹。
“阿东!”他将牙刷随手一扔,兴奋地朝黄东跑去,却不慎磕到柜子角,一个趔趄,眼看要跌倒。我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起身。
“当心!真冒失!”
他转头朝我咧嘴一笑,满嘴的牙膏泡沫,让人不忍直视。
“快擦擦,都流出来了!”我赶紧把自己的毛巾摁到他脸上,真不想看到白沫横流的画面。他用毛巾胡乱抹了抹脸,然后丢给我,跑过去拉住黄东问东问西。
“先帮阿东把包拿进卧室,让阿东休息休息。”我边拎起几个包,边提醒那个兴奋过头的家伙。
阿东很开心:“我妈让我带了很多小点心,莲蓉酥、皮蛋酥等等,都是甜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喜欢,阿姨做的莲蓉酥我最喜欢!”小逸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突然像想起什么,转过头虎视眈眈盯着我。
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我跟他抢?我觉得十分可笑:“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还暗暗朝我伸出一个大拇指,真让我啼笑皆非。
“哎,阿东,你衬衣破了个洞。”小逸指着黄东肩袖缝合处大声嚷道。
“可能是搬东西用力过猛,撑破的。真倒霉,这衬衣还是我叔叔刚送给我的!”
看阿东有些丧气,我决定出手相助。
“阿东,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缝。”
“什么?杰哥,你、你会缝衣服?”他满脸不可思议。
“何止会缝衣服,他还会做衣服,是高级裁缝,缝补高手!”小逸在一旁添油加醋。
“什么裁缝?现在都叫‘服装设计师’!”我瞪他一眼,总觉得男人被称为“缝补高手”,听起来不怎么顺耳。
“好好好,设计师,大设计师!阿东,阿杰还是做饭高手呢。以后宿舍早饭、晚饭都是他做,我们只要分摊伙食费就行。”
“真的?太好了!”阿东很是惊喜:“对了,杰哥,小逸,才不过一个多星期,你们怎么就这么熟了?”他看看我们俩,觉得有些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