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啊?”他扶着黄叔手臂,示意对方回座。
黄叔很想一拐杖打翻村长,但他不能。他活了这么多年,他明白,回天乏力啊!一人之力对抗集体,纯属找死。
忽然想哭,他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
他看见,天黑了,好黑啊。
169 某人
院中生起了火。
噼里啪啦!
火烧得很旺。
众村民围着火堆,不说话。他们看着火,眼中全是火,心中也有火,邪火。
点点之火,可以燎原。
他们的理智,被火烧光了。
黄叔的背,更驼了,黄叔的腰,更弯了,他注视着火,仿佛看到了阿斗,看到了阿斗的……下场。
中年男靠着椅背,微低着头,眼珠缓缓转动,目光慢慢移动,他望着村民,望着村民们在火光照射下明暗交错的脸,很感慨,很感动。
魔由心生!这些人心中,都有魔。这些人,都是恶魔。
“说句话啊!你们,说句话。”村长打破了诡异的安宁,鼓动众人发言。
众村民看来看去,看向黄叔。
村长也看着黄叔,中年男同样看黄叔。
黄叔看着火,一动不动。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他不看别人。
“老黄。”
村长喊了一声。他比黄叔大,但还是喊对方“老黄”,总不能喊“小黄”吧。村子里没有文化人,很多村民有姓无名,互相之间随便喊,一个称呼而已。
黄叔没动静,好像没听见。
“你表个态。”村长提要求。
黄叔依然沉默不语。
“行,你不表态,你就听着。”村长无所谓,转问其他村民,“你们怎么说?”
村民们也不知道说什么,都指望别人说,谁也不先说。
“我……我听村长的。”有村民说道。
其他村民立马附和:“我也听村长的,我们听村长的。”
村长微微一笑,转头对中年男说道:“大师,我听你的。”
“杀。”
中年男面无表情,只说一个字。
这个字,让众村民窒息。他们感觉胸口很闷,好半天才缓了口气。
“咳!”
村长咳了一声,低头不发话。
“又是夜晚。”中年男低语。
众人一听,心头猛跳,今晚要死人了?昨晚阿秀侥幸未死,那是因为阿秀是妖怪的……对他们这些人,妖怪不会手下留情的!
天塌了!天塌下来,会压死所有的人,他们无力反抗、无力阻止,但,他们还想活,多活一刻也是好的,为此,他们决定举起某个人顶一阵。
个子高的顶着天,或许能延缓一下下天塌的速度,所以,他们把某人举高,让某人顶天。
关键问题,某人是谁呢?
综合从大师话语中所提炼的信息,某人就是,那个人,那个本不是村里人的村里人,那个本该被水淹死却顽强活下来的人,那个来历不明的、无父无母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
某人是人吗?为什么力气比寻常人大?为什么生命力比寻常人强?为什么……长大了为什么不去找亲生父母?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为什么不走?
隐藏得好深啊!
整个村子都被某人骗了啊!
某人白天装好人,夜晚……变妖怪!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为了吃人!
……
村长抬起了头,村民们瞧着村长。
“喊他过来。”村长下令了。
“好。”
之前堵门的两个村民再次站起来跑向门外,一开门,他们顿住了,喊谁?他们转身问道:“谁啊?”
终于要说了吗?黄叔不看火了,看村长。
村长也看黄叔,说道:“老黄,喊阿斗过来商量点事,你不介意吧?阿斗也大了,又很能打,斩妖这种事,少不了他。”他语重心长的接着道:“村子需要他啊!”
黄叔不说话,说了没用,继续看火。
“去。”村长发令。
那两个村民跑出去,又跑回来,一人点了一个火把,拿着壮胆,听说妖怪怕火?他们举着火把穿梭在村里。
阿斗跟黄叔住在一起,还没睡,想心事。
两村民来了,说老黄喊阿斗去村长家。阿斗心中奇怪,但也随后去了。
一路上,两村民离阿斗几米远,不敢接近。阿斗更奇怪了,但也没多想。
三人到了村长宅院门口,两村民让阿斗先进去。
阿斗疑心大起,什么情况?他推开门,跨入门槛内。他看到了院中的火堆,看到了火堆后的村长,看到了村长旁的大师,却没有看到黄叔。
火堆周围摆着一圈小板凳,只有板凳,没有人坐。
中年男摸着下巴,望着阿斗发笑。
村长也在笑,招了招手,喊道:“阿斗,过来,快过来。”
太奇怪了!可哪里奇怪阿斗又说不出来,村长喊了不能不去,他走过去,想问问黄叔去哪了,不是说黄叔喊他来……
砰!
他摔倒,脚下有绳子将他绊倒了。
绳子本来是横放在地面的,阿斗一低头就能发现,可他的注意力被村长和大师吸引了,也根本想不到村长会设下陷阱暗算他,一时不慎,着了道。
呼!
躲在门两旁墙边的数个村民一拥而上,齐心合力制服了阿斗,用粗绳子捆住了对方,捆得结结实实。
“你……你们……干什么?”
阿斗惊恐不已,他看见了这些偷袭人的面孔,都是村里的熟人,他不敢强硬反抗,万一伤了人怎么办?这里面可能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他这么想着。
妖怪,拿下!众村民安心了,一个个喘着粗气,心头狂跳。
“村长!”
阿斗趴着,艰难抬头。
“带过来。”村长喝道。
两村民拎起阿斗,拖到了火堆边扔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几乎就要把阿斗扔进火里。
呲!
离火堆太近,火星烧着了阿斗的一缕头发,瞬间烧焦了。火势炙热,烤得阿斗拼命往后躲,他龇牙咧嘴,痛苦不堪。
众村民围拢过来,见状均是暗自点头,妖怪真的怕火啊!
哐!
院旁的柴房,原先木门紧闭,现在大门洞开,被人从里面狠狠撞开了。一团人影随着大开的门摔出来,在地面滚了两滚,蹭的跳起,拄着拐杖快速奔向火堆。
“老黄!”一个村民上前拦路。
那人便是黄叔,他被关在柴房内,眼看阿斗快被烧死,再也顾不得是不是与村长翻脸了,用尽力气撞开门,一心救人。还好柴房的门很简易,里外都能开,不难撞。
他不答话,挥起拐杖就打。
拦路村民急忙躲开,大喊道:“疯了!老黄疯了!”
众人不再阻拦,让开了一条路,疯子不好惹啊!
170 归宿
黄叔不管不顾,冲过去拖回了阿斗。他抱起阿斗,怜爱的抚摸着阿斗的脸,心情很悲伤。
“怎么回事?”阿斗问道。
他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了吗?可到底错在哪?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忽然觉得四周的村民很陌生,那些人的脸色,好可怕!
恐惧!他平生首次产生了恐惧情绪,之前,即便面对再凶狠、再残暴的猛兽,他也不曾恐惧,但眼下,他恐惧了。身边的村民,让他恐惧。
黄叔哽咽了,说不出话。
他不能解开捆着阿斗的绳子,那是不被允许的,如果他这么做,会被村民乱棍打死。他抬头望向中年男,希望对方能帮阿斗说句公道话。
“你这是干什么?”村长很诧异,问黄叔。
黄叔不看村长,看大师。
中年男目不斜视,不打算掺合村里的事,他不是这村子的人。
“村长!”阿斗转头叫着,“为什么绑我?我……我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村长反问。
“我做什么了?”阿斗不懂。
妖怪死不认罪啊!也对,认罪了就要死,谁会认?村民们暗恨妖怪的狡猾。
“我做什么了?”
阿斗还在问,重复着问,问村长,村长不答,问村民,村民也不答,他只好问黄叔。
“你……”
黄叔说不下去,热泪盈眶。
“哭什么?”阿斗奇道。
黄叔转过头,泪水止不住的流。
“别哭啊黄叔!”
阿斗鼻子一酸,也想哭了。他身世悲凉,孤苦至今,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是黄叔,一是阿秀,可阿秀已卧床不起、发不了声,现在黄叔又这样,他慌了神。
阿秀哭,黄叔也哭,他想哭但不能哭。
他大喊道:“你们说啊!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错事了你们要这么对我?”他忍不住质问村民们。
“你确实做了错事。”村长抓住了阿斗的话茬。
“对,错事。”众村民纷纷点头。
“什么错事?”阿斗怔住。
“你自己做的错事你不清楚吗?你还问我们?”村长连续反问。
阿斗哑口无言。
呵呵!妖怪没话说了!村民们暗中冷笑。
有些事,心照不宣,一说出来就会见光死,不能给予妖怪反驳的机会,对于妖怪,就应该直接打死!废什么话啊!
中年男饶有兴趣的旁观,他并没有施展魔念激发众人心底的恶,毫无必要,上次他特地跑去给包大雷输送魔念,也纯属多此一举。
人心啊,就是如此的……脆弱!稍微受一点刺激,就会摇摆不定,摇来摇去,最终很可能摇到,邪恶的方向。
“我来问你!”
村长正襟危坐,面相威严,冷声提问:“你为何不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阿斗一愣,错在这?这也是错?他很干脆的回道:“我的父母不要我,我还去找什么?”他暗忖,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不孝子!众人暗骂,转念又一想,妖怪哪来的父母?怪不得不找。
“我再问你!你的力气,为何比旁人大?”村长问出盘旋心中很久的疑问。
“我……”
阿斗无法回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突然,这样了。”他很难解释。
村长和众村民交换了眼色,同时点着头。妖怪力气都大,不然如何能连杀五人?
定罪了!阿斗,是妖怪!
……
村长请示大师,该怎么处置阿斗,不对,是处置妖怪。
“此人,什么来历?”中年男问道。
村长叙述了阿斗的故事。
“原来如此。”
中年男长叹,瞧着阿斗,沉默了一会,说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也算有个归宿。”
“啊呀!大师仁慈!”村长叹服。
众村民也先后叹道:“仁慈啊!仁慈的大师!”
阿斗莫名其妙,听得一头雾水。
黄叔抱着阿斗抱得更紧了,心内毫无办法,无可奈何啊!
当晚,阿斗被关在村长宅院的柴房里,黄叔说什么也要陪着。村民们轮着看守,不给妖怪逃走的机会。
绳子解开了,但阿斗不跑,他坚持认为其中有误会,只是他解释不清。他问黄叔,黄叔呆呆的看着他,不怎么说话。两人一夜未睡。
这个夜晚,村子里没有死人,所有村民毫发无损。
妖怪被捉住了,无法兴风作浪害人了!村长和村民们达成了共识。
白天。
村民们临时制作了一个木筏,大小只能躺一人,再将阿斗绑在木筏上。
阿斗不抵抗,他依然相信,这是个误会。他看到了村长,问道:“村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是阿斗啊!”
村长不搭理他,村民们也不搭理他。
四个村民,前面两个,后面两个,一个抬一角,抬起了木筏。两个村民寸步不离黄叔,以防对方失心疯乱打人。
村长带路,中年男随行,抬木筏的跟着,后面不远是黄叔。黄叔拄着拐,踉跄走着。
阿斗大喊大叫,呼唤村长:“误会啊!真是误会啊!村长,你听我说啊!”
村长烦了,命人拿布堵了阿斗的嘴。
阿斗说不出话了。
村子里,每个宅子都关着门,无关人员不得出外。剩余的村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情况,很多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别人也问不出来。
阿秀躺在自己屋里,她隐约听见了阿斗的声音,可仔细再听又听不见了,幻觉吧!她自我安慰着。
一行人到了河边。
四个村民放下木筏,用随身刀子割开捆木筏的绳子,割开一大半,不割断,又搬来大石头捆在阿斗脚下。
中年男跳上一块巨石,负手于后,冷冷注视着,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阿斗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像误会,像是精心安排的阴谋!他奋力挣扎起来,口中“呜呜”叫着,试图挣断捆着他的绳索。
然而,他力有不逮,绳子又粗又多,通脉一层也无能为力。
“不要啊!”
黄叔嘶声大叫着,想跑过去救人。
两村民一把抓住了黄叔,毫不客气的将黄叔摁倒在地。
“不要啊!”
黄叔起不来,半张脸被人按入泥沙中,哭着喊道。
“下河!”
村长冷声发令。
四个村民抬起木筏,置于河边水中,用力一推,木筏漂了出去。
171 恐惧
河宽三、四十米。
木筏漂向河心,顺流而下。
阿斗仰躺着,望着天空的云。
云的形状各种各样,有棉花团形的,有长条形的,有不规则形的,有的云在动,有的云不动。
仿佛人心,人心隔肚皮,人心的形状,有几人能看清?人心的走向,又有几人能揣测?
阿斗顿悟了,他错在哪?错在缺乏自知之明。
他本不是这村子里的人,他是黄叔从河里捡来的,他努力融入村子,与村民们友好相处,自认为已是村子不可或缺的一员,自认为已不是外人,然而,他错了。
错觉啊!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觉。
他是外来的,村子一旦出事,所有村民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他,比如这次的妖怪杀人事件。
村长不说,村民不说,黄叔也不说,但,阿斗自己想明白了。
不就是认定了他是妖怪吗?村长问来问去,不就是想给他扣罪名吗?寒心啊!他为村子做了那么多的事,帮助了那么多的村民,依然换不回村子的认可。
人啊!无时无刻,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地位,审视自己的身份。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这不是哲学,这是现实。忽视现实,将迎来现实的惩罚。
冰冷的世界,令人恐惧。
水流不断冲击木筏,捆住木筏的快要断的绳子终于断了。
哗啦!
木筏四分五裂。
绑住双脚脚踝的大石拖着阿斗沉下河里。一瞬间,汹涌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阿斗。阿斗闭上眼,周围全是黑暗。
亲眼看见阿斗沉了,村长和村民们叹息着,转身回村。杀死了妖怪,村子保住了。
“呜呜呜!”
黄叔哭得很伤心,整张脸埋在土里,身体抖动着。
放倒黄叔的两村民松开手,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很不好意思。两村民先后拍了拍黄叔肩膀,以示安慰。
村长不想管黄叔的,可终究心中有愧,过去慰问了几句:“老黄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也别想不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放心,村子会给你养老的。”他拍着胸脯,许下承诺。
黄叔哭声小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阿斗又不是亲生的……他颤颤巍巍站起身,单手拄拐,另一只手抹着满脸的沙土和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多谢……多谢村长。”
村长点点头,说道:“嗯,好。”
“唉!”黄叔长叹。
他以后,一个人过日子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嗯,除了吃饭睡觉,他好像没事干了,睡醒了,吃了饭,他干什么呢?坐在院子里发呆?等着吃下一顿饭?这不是猪吗?
活了四十多年,寿命差不多了,或许今天睡了明天再也不会醒,或许得了什么病、治不好又备受痛苦折磨、最后死在屋里尸体发臭了也无人掩埋,或许……该做个了断了。
村长是吧?你有钱是吧?你子孙满堂是吧?你享尽天伦之乐是吧?凭什么你是村长?凭什么你富得流油而我忍饥挨饿?凭什么你说给我养老?我本来有儿子给我养老送终的……你他玛的凭什么杀我儿子?
呼!
黄叔抡起拐杖,砸中了村长的头。
“啊!”
村长倒了,他的头破了,流了很多血。
村民们大惊,几个村民一下子围了过去,围住了村长,防备黄叔继续行凶。
“你!”
那两个看守黄叔的村民怒不可遏,同时出手,发力推倒了黄叔。
黄叔一头栽倒,胸口岔气,呼吸不得,就这么死了。
村长昏迷。
“救人!快救人!”村民们慌乱大喊。
有人想起了大师,对啊!叫大师来救啊!一转头,大师踪影消失,哪也找不到了。
众村民七手八脚抬起村长往村里跑。
跑到半路,村长头一歪,咽气了,临死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为了村子!”
……
阿斗在河里,还没死,他不是一般人,命大,又命硬,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过,快死了。
一片深沉的恐惧中,他想起了阿秀。
阿秀瘫了,他说过要治好她,治不好也要照顾她,他如果死了,不就食言了吗?可想而知,阿秀会有多失望!阿秀失望的眼神,他一辈子都不想看见。
不能死!
他睁开眼。
四面全是水,上方有一点光。水不是清的,水至清则无鱼,水是混浊的,混浊不清。连那一点微弱的光,也变混浊了。
水的压力,使他窒息。
要死了吗?他恐惧。
恐惧深入骨髓,侵入四肢百骸。
魔之恐惧!
混沌之气,从他体内蹿出,一丝一缕,渐渐缠绕。气越来越多,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嘣!啪!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他挣断了一根又一根的粗绳,腾出了一只手,再撕裂更多的绳子,解放两只手,弯腰拉断捆脚的绳,甩开大石,呼的一声,他游上了河面。
他活下来了,混沌气重新钻入体内。
爬上岸,他吐了几口水,喘了几口气,站了起来。他四下里一看,看见了黄叔。
黄叔趴在那里,动也不动。
恐惧降临!村民们杀了他不够,还要杀黄叔?阿斗连滚带爬跑过去,跪下来,翻开黄叔的身体抱起。
黄叔死了。
“啊——”
阿斗仰天哀嚎,像是痛苦而泣的兽。
混沌气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来,在他的头顶凝聚,凝聚魔像。
就在此时,仿佛回应着阿斗的嚎叫,远处的山林中,传出低沉却清晰的狼叫:“嗷唔——嗷唔——唔——”
魔像收回。
阿斗放下黄叔尸体,起身望着村子的方向,他想起了之前袭击村子的狼群,难道狼群去而复返了?阿秀危险了!
等下回来埋黄叔,阿斗找来树枝树叶简单掩盖住黄叔,朝村子奔去。
四匹巨狼,就是上次来过的狼群,一只二级凶兽,三只一级凶兽。它们冲进村子,大肆啃杀。
村民们四散逃亡,惨叫连连。
阿秀躺在屋里,心惊胆战,她跑不了,只能等死。
砰!
一只巨狼撞开了屋门,盯着阿秀。
刚才阿秀听到了娘的惨叫,估计凶多吉少,她怔怔流泪,心中绝望。她不希望阿斗来救她,来也是送死,但她又希望阿斗来救她,证明阿斗心里有她……
172 不回
阿斗狂奔。
路边,他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村长。
村长肢体不全,脑袋少了一大半,被狼啃的。
村民们不保护村长?遇到狼群袭击、直接抛下村长跑路了?阿斗心生疑惑。现在的他,看见村长死,自然毫不惋惜,更不会伤心难过。
死得好啊!村长居然连黄叔也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
阿斗不多停留,奔去救阿秀。恐惧如影随形,他很怕看见阿秀的血……
巨狼站在门口站了一会,走了,没有攻击阿秀。
绝望的阿秀又生出了一点希望,她不会死?她还能活?外面的惨叫声一直不停歇,阿秀听着,哭着,再次绝望了。
“阿秀!”
有人大喊,喊声由远及近。
阿斗的声音!阿秀喜极而泣,也不管会不会把狼召来,就要高声回应,可惜她发不出声音。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阿斗来了,他冲进了屋子,瞧见床上躺得好好的阿秀,大喜叫道:“阿秀!”他扑到床边,握住阿秀的手,焦急扫视阿秀身体,问道:“受伤了吗?外面有狼!”
阿秀瞧着阿斗,摇头。
阿斗察觉到了阿秀体内的魔念,他能凝聚魔像,他也有魔念。
魔念与魔念,共鸣。
阿斗明白了阿秀瘫倒的真相,他愤怒了,同时又恐惧,村子里,竟然有魔?是谁?
以后再查,先解除束缚阿秀的魔念。
阿斗发动自己的魔念,抽出了阿秀的魔念。
魔念,融合……融合不了,仇恨之魔,恐惧之魔,互不相容。
阿斗将抽来的魔念排斥出体外。
魔念散发。
这一刻,阿斗的脸,混沌气缠绕,恐怖异常。
“啊!”
阿秀惊得大叫,这是阿斗?还是宫南?
“你好了!”阿斗喜道。
阿秀能说话了,也能动了,她抽回自己的手,不让阿斗握着,她坐起来,双手抱双膝,很警惕的盯着阿斗。宫南能变大师,当然也能变阿斗,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阿斗,她不确定。
“你怎么了?”
阿斗奇怪极了,阿秀生气了?怪他来迟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外面的惨叫,还在继续。
阿斗猛然醒悟,要去救村民啊!可他不能离开阿秀身边啊!两难!他犹豫不决。
阿秀见阿斗不去救村民反而赖着不走,大体确定他不是阿斗是宫南,心底里绝望万分,慢慢向后退去,缩到了床角。
“你……”阿斗怔住。
“你想怎样?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阿秀冷冷说道。
“什么上当?”阿斗完全不懂。
“哼!”
对于眼前人的装傻,阿秀报以冷哼。
阿秀的位置,离窗户较近,阿斗担心有狼从窗子爬进来伤了她,伸手过去想拽回阿秀,说道:“过来点,那边危险。”
“别碰我!”
阿斗的手还未触到阿秀的衣服,她已尖叫起来。
动作凝固了,手悬半空,阿斗愣在那里,发生了什么?阿秀怎么了?难不成,阿秀也跟那些村民一样,怀疑他是……妖怪?
此时,他感觉到了,最大的恐惧。
他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收回手,站起身,他走出了屋。
……
村子里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侥幸逃生的,只有极个别运气极好的人,但,周围都是山林,这几个人,活不长。
阿斗吸引了四匹巨狼。
之前,河里入魔,他突破至通脉三层,后来凝聚魔像,他的身体,经过魔像的改造,实力达到了通脉五层。
魔可以换身体,不过,丢弃了本体,于魔不利。
他是纯洁纯净的魔,纯魔,他没有修炼过任何功法,自悟后,获得了通脉一层的根基,以此为土壤,魔生。如果他是普通人,他几乎入不了魔,即便入了魔,也绝对凝聚不了魔像。
此类魔,成长起来的话,会是最强大的魔,不是阮布那种半路出道、杂质丛生的杂魔能比的。
阮布入魔,做出了极其愚蠢的举动——自爆。他是杂魔,还失去了本体,说实话,在魔之一途,他未来的成就,很有限,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因此,虽然阿斗实力不如宫南,却能消除宫南的魔念,阿斗的魔念,更强。
阿斗手拿柴刀,轻松打杀了四匹巨狼。
他环视着村子,环视着遍布地面的尸体,心情复杂。
阿秀出来,扶着门框瞧着村子,脸色惨白,她转身又跑回屋里,趴在床上痛哭。
应该安全了!阿斗带着铁锹,回去河边,挖坑埋黄叔。
埋好了。
他跪在坟前发呆。
宫南现身,他脱去了大师的衣服,穿回自己的衣服,头发也梳好了。他走到河边,蹲下,向河内扔石子。
“你还没走?”
阿斗望见了宫南,很惊讶。
“又回来了。”
宫南扔出一颗石子,淡然答道。
“哦。”
阿斗有气无力,不再跪着,坐下了。
“过的好吗?”宫南问道。
阿斗不答,满嘴苦味。
“不回村吗?”宫南还问。
“不回去了。”阿斗叹息。
宫南站起来,扔出手里最后的石子,拍了拍手,说道:“跟我走吧。”
“去哪?”
阿斗转头看宫南,他无处可去,跟着宫南……似乎也不错。
宫南笑道:“天下那么大,随便去哪,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
阿斗放不下阿秀,还不想走。
宫南走到阿斗身旁,低头说道:“你应该跟我走。”
“为什么?”阿斗疑惑。
“因为,”宫南一笑,“我们俩是同类。”
同类?阿斗一怔,忽然心有所感,他霍地跳起,瞪着宫南,说道:“你……你也是?”
宫南笑而不语。
阿斗脑子飞速转动,给阿秀输魔念、束缚阿秀的,就是宫南?他一把揪住宫南的衣襟,怒道:“是你!你对阿秀……”
他再一想,那个大师……不会吧!大师是宫南假扮的?即是说,狼群是宫南引来的?被妖怪杀死的村民,其实是宫南干的?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部出自宫南之手?
“你的阿秀,不是活着吗?”
宫南平静说道,他驱使巨狼群屠村,但放过了阿秀。他做了很多事,先杀村民,后装大师,只为了,阿斗。
他有想法,逼阿斗入魔的想法,不过没把握,只是试一试,即便阿斗真被淹死了,他也不会出手相救。
他是有原则的。
173 西行
魔性相通。
两个魔,心生感应,互相之间,仿佛通过某种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的桥梁连接在一起。就算两人相隔万里、十万里、百万里、千万里甚至更远,也能感应彼此。
但,仅是感应而已。
打比方说,你在桥的这一头,你看不见桥的那一头,可你知道那边有同类,因为,没有同类,不会有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这是一种人类无法解释的现象,这是魔的专属特征。
通过桥,魔与魔交换信息,既是主动又是被动,交换的不是个人信息,而是魔的相关信息。
魔,因此而成长。
“活着就够了吗?”阿斗满脸怒容。
“你还想怎样?”宫南反问。
“我……”
阿斗无言以对,杀了宫南?虽然宫南用魔念束缚了阿秀,但这好像不是解不开的死仇,如今他已除去阿秀体内的魔念,此事……过去了吧?
“你的仇人,是我吗?”宫南再问。
阿斗无话可说,放开宫南的衣襟,垂首不语。他被村子抛弃了,对村民们的死,他很同情,也很伤心,毕竟同村生活了十几年,感情很不错。
不过,要他为村民们报仇,那是不可能的,哀莫大于心死,报仇?报什么仇?有仇吗?村民们前一刻将他沉入河底喂鱼,下一刻他侥幸逃脱性命却跑去为死去的村民们报仇?
他犯贱啊!
村子养育了他,然后又杀死了他。他命大活下来,他与村子,两不相欠,从此陌路。
“跟我走吧。”宫南重复一遍。
“我……我去找阿秀。”阿斗回村。
宫南笑了笑,跟随。
两人来到村里阿秀的住所,发现空无一人,阿秀不见了!阿斗大急,疯了似的四下搜索,一边跑一边喊:“阿秀!你在哪?阿秀!我是阿斗啊!阿秀!”
他的喊声,传遍全村。
宫南跳上了屋顶,环视四周。他不是找阿秀,是怕阿斗跑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