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问这个干嘛?”宁浒很警惕。
“随便问问,你们不是邪派,还怕人问?”丘少冲好整以暇。
“小门小派,不值一问。”宁浒敷衍。
丘少冲只好不问了。
……
小巷中,有个小宅院。
宁浒站在巷子口,指着那个宅院,说道:“那就是。”
“哦。”
丘少冲望过去,点着头。
“你回吧,明天,”宁浒想了想,“中午,吃了午饭,你再来。”
“哦。”
丘少冲还是点着头,东张西望,记清此地的位置。
咿呀!
数十米外的宅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那人是望风的,一转头瞧见了丘少冲和宁浒,呆了一下,噌的又蹿进了门里。
丘少冲和宁浒也看见了那个人。
太远太黑看不清,看身形,像是陌生人……宁浒心中一惊,不会出事了吧?她急速奔向自己的宅子。
丘少冲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人,他再转头四顾,果然在巷子外、不远处的路边树下,发现了一辆马车。
有危险啊!
他紧跟着宁浒。
宁浒很心急,不顾自身安危,翻墙跳入院内,这时,如果敌人躲在墙后偷袭,她很难躲开。不过还好,墙后没有埋伏着敌人。
敌人在客厅。
厅内,烛光昏黄。
一个男子倒在血泊中,脑袋和半个肩膀不翼而飞,已经死了。
客厅一侧的椅子里,坐着一个紫衫女人,穿着很怪异,头戴斗笠,薄纱遮脸,她的脸缠着布带,脖子缠着布带,双手也缠着布带,一张脸只露出嘴。
刚才出门望风的人已退回到女人身旁,急声道:“师父,有人来了。”
丘少冲跟着宁浒跳了进来,一看,那不是庄夫人和胖少年吗?再一看,心底一凉,死的人该不会是宁浒的师父吧?这仇大了!
宁浒一眼瞥见了师父的尸体,气血狂涌而出,又是愤怒又是悲痛,哑声喊道:“师父!”
真是师父?事情不可收拾了!丘少冲心念电转,不如先打晕了宁浒,不然宁浒想不开找庄夫人报仇,不是送死之举吗?
胖少年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瘟神丘少冲,恶心极了,他本来受不了厅内的血腥气跑出去透气,这下好了,他宁愿待在这与闻之欲呕的血腥气为伍,也不愿跟丘少冲拉近哪怕一步的距离。
宁浒跌跌撞撞奔进厅内,扑倒在尸体上,哭道:“师父!师父!”
丘少冲也奔过去,挡在宁浒身前。
庄夫人坐着,听着,无动于衷。
胖少年低着头,他快吐了,正在苦忍。
“是谁杀的?”宁浒声音嘶哑,很渗人。
“冷静,你要冷静。”丘少冲安慰道。
宁浒当然冷静不下来,她的脸上仍有泪痕,指着庄夫人,双眼通红,眸中满是仇恨,怒道:“是你吗?”
“不是不是。”
丘少冲代替庄夫人回答,蹲下身,用力握住宁浒双肩,低声道:“没有证据,不要胡乱指认凶手。”
“证据?”
仇恨占据了宁浒身心,她大怒说道:“要什么证据?这两个人莫名其妙跑来我家,他们不是杀人凶手,谁是?”她伸手想抽出腰部的长鞭。
“别急!别慌!”丘少冲出言阻止。
宁浒哪会听他的,用力挣开丘少冲的双手,就要抽出鞭子。
“等一等!听我说!”丘少冲大吼道。
他不知怎么打晕宁浒,像前世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猛击后脑?万一打不晕、却打死了怎么办?不能随便动手,他需要万全之策。
“放开我!”
宁浒用尽全身力气摆脱了丘少冲的控制,跳后两步,唰的抽出了长鞭。
“我知道了,凶手是他!”丘少冲跳起来指着胖少年叫道。
151 手下留情
似乎阻止不了,那就转移宁浒的仇恨目标。这里的外人只有两个,凶手不是庄夫人,只能是胖少年。
这不是随便瞎指、栽赃陷害,仔细分析的话,胖少年绝对是罪魁祸首。
整件事的起因,便是胖少年偷了庄夫人的炼丹炉送给宁浒师弟,然后庄夫人派四个徒弟追击宁浒师弟,然后宁浒师弟反杀庄夫人四徒,然后庄夫人亲自出马杀死宁浒师弟,然后庄夫人不知从哪得知了宁浒师父的住所,来此杀了宁浒师父。
看看,胖少年先是偷师父的炉子,大逆不道!后又借刀杀人,借宁浒师弟之手杀了四个师兄弟,冷血残忍、无情无义!这种人,死有余辜!
综上所述,凶手,就是胖少年!
宁浒愣了愣,那个胖少年,实力很弱的样子,如何杀得了师父?她擦了擦眼泪,以免模糊了视线,冷喝道:“让开。”
她是叫丘少冲让开,丘少冲挡在中间,她不好施展鞭法。
胖少年也是一愣,稍稍抬起头来,看见丘少冲正指着自己,顿时怒不可遏,忍不住骂道:“我草!马勒戈壁的!你他玛的含血喷人啊!老子挖你祖坟了你诬陷我?”
丘少冲淡然道:“要我说出你干过什么好事吗?”
被击中要害!胖少年瞬间蔫了,脖子缩了缩,勉强笑道:“我……我干什么了?没有啊!我什么……什么也没干啊!”
宁浒异常暴躁,浑身热血沸腾,心中只想报仇,别的一概不想。她再也忍不了了,侧向跳跃了两步,避开丘少冲,出鞭!
唰!
长鞭闪击庄夫人。
“手下留情!”
丘少冲爆喝一声,这是对庄夫人说的,不是对宁浒说的。
抢在庄夫人出手前,他出手了。
呼!
他以最快的速度掠至宁浒身边,单手搂住宁浒腰肢,双脚踩地,奋力前冲,炮弹般飞出了客厅,落在厅外的小院中。
宁浒通脉十层,反抗不了聚气境初期的丘少冲,长鞭才挥出一半距离,便失去了攻击目标。
“你……”
她勃然大怒,双手拼命推开丘少冲,大叫:“放手!放开我!”
丘少冲很听话,当即放手,闪身站在客厅门口,不让宁浒再次进去,说道:“你打错人了,我说了凶手是那个人,不是这个人。”
胖少年气得半死,但不敢多言,偷瞧身旁的庄夫人,眼看师父没什么反应,放下了心头大石,不过,仍是惴惴不安,要是丘少冲口不择言、揭穿了他,那他死定了!
宁浒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拖着鞭子走来走去,她冷静了一点,打不过丘少冲,不得不冷静。
她停止徘徊,指着丘少冲问道:“你跟他们什么关系?你认识他们?”她说的“他们”,自然是指庄夫人和胖少年。
丘少冲坦然相告:“坐在那里的夫人,曾经收有五个徒弟,后来死了四个,是你师弟杀的。”
“是她?”宁浒一怔。
“嗯。”
丘少冲点头,他走近宁浒,低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该放下仇恨的时候,就要放下。”说完,他立刻跳回了厅门口,继续挡路。
宁浒听不进去这些冠冕堂皇的经不起推敲的话,放下仇恨?那个夫人为何不放下仇恨却偏要跑来报仇?
她恨声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她的目光通过丘少冲的身侧,射到庄夫人脸上,心中的滔天恨意,聚集在这一眼之中。
……
庄夫人缓缓起身,说道:“走吧。”
“好。”
胖少年恭敬的答应,快步走到庄夫人身前,背对庄夫人,喊了一声:“师父。”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庄夫人抬起手,搭住胖少年肩膀。
胖少年在前引路,庄夫人缓步跟随。两人向厅外走去。
真是个瞎子?宁浒惊疑不定,凝神以待,只等仇人跨出客厅,便使出全力一击,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丘少冲让开了门口,跑过去挡在宁浒身前,说道:“如果你信任我,就不要出手。”
宁浒根本不听他说什么,退开了两步。
丘少冲跟过去。
“烦不烦?”宁浒尖声叫道。
“不烦。”丘少冲摇头。
宁浒又退开两步,丘少冲再跟随。宁浒呼吸粗重起来,怒道:“你不让开,我……我先……打你!”她扬起手中鞭子,作势要打。
“你不是我的对手。”丘少冲实话实说。
胖少年和庄夫人已走出客厅。胖少年目不斜视,按部就班的前行,仿佛看不见丘少冲和宁浒二人,也听不见对方两人的谈话。庄夫人自始自终都是毫无特别举动。
宁浒咬着牙,眼光盯着庄夫人,握鞭的手紧了紧。
丘少冲趁宁浒不注意,一伸手夺走了长鞭,一边卷起鞭子,一边说道:“我帮你保管。”
“还给我!”
宁浒又急又怒,扑过去抢夺。
“借你鞭子玩两天,怎么那么小气呢?”丘少冲说什么也不还,将鞭子绕在自己的手臂上。
宁浒扯了半天扯不下鞭子,不扯了,空手也要报仇,她直接冲了过去。
丘少冲一伸手就把宁浒拽回来了,拖着宁浒走到小院角落,说道:“不要淘气。”
宁浒既挣不脱也甩不开丘少冲的手,眼睁睁瞧着仇人大摇大摆走出大门,气得眼泪直流,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
庄夫人和胖少年走了,一句话也没多说。
丘少冲跑去关了门,回身看着宁浒。
宁浒像被抽走了体内魂魄,迈着沉重的步伐,有气无力走回客厅,进门时脚下一绊,扑地摔倒了。她也不起身,匍匐着爬到师父的尸体前。
她僵硬着转头,在客厅内寻找师父的头颅,看来看去没找着。她想着自己好没用,师父身首异处但报不了仇,不由悲从中来,大哭出声。
“呜哇!呜啊啊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门外的丘少冲也是黯然,听着她的哭声,眼睛稍有湿润。他不打扰宁浒,哭一哭有好处,宣泄了压抑已久的悲痛之情,有益身心,哭过就冷静了。
宁浒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悲哀,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又想起了抛弃她的那个男人,只觉自己是天下最惨最苦的人,哭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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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随她去吧
哭泣之声,回荡在寂静的宅院中。
哭啊哭啊哭累了,宁浒逐渐安静下来,坐起身,抹着眼泪。
丘少冲适时出现在她一旁,递过去一片手帕。
宁浒顺手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忽然想起丘少冲阻止她报仇、实在太可恶,反手将手帕扔了回去,还哼了一声,表达不屑。
丘少冲也不恼,接住手帕放在桌上,解释道:“那位夫人,实力深不可测,你打不过她的,何必白白送死?”
宁浒不笨,冷静过后自然能想明白此中关节,师父都不是对手,她更不用说了,而且,那夫人杀死了师父又毫发未损,修为至少高出师父一个大境界,她拿什么报仇?
她很清楚丘少冲的好心,只不过嘴上不说罢了。
“总有一天,我必报此仇!”她指天发誓,语气决绝。
人的不断进步,人的坚持不懈的努力,需要动力。所有种类的动力之中,仇恨的力量,无疑是最强大的之一。
丘少冲不鼓励也不劝说,宁浒要为师父报仇,实属人之常情,怎么劝也劝不了的,当然更不能鼓励,背负着仇恨的人生,一点都不美好。
宁浒收拾好情绪,忙碌起来,收尸。
丘少冲解下手臂上的长鞭,帮忙。
宁浒问起师父的头哪去了,丘少冲说起宁浒师弟的死法。宁浒只知师弟死了,不知怎么死的,这下知道了,心中更恨。
忙好一切,丘少冲走了。
隔天上午,他赶来时,已人去楼空,宁浒消失无踪,她师父的尸体也不在,客厅血迹清洗掉了。
一连几天,宁浒都未现身。
丘少冲叹息,能做的全做了,总不能把宁浒拴在身边吧,天要下雨、她要报仇,随她去吧,只希望她别犯傻,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去送头。
……
宁浒去哪了?她去安葬师父了。
师父死了,她一晚没睡,天不亮就去买了棺材,独自一人驾驶马车载着装有师父的棺材出城而去。她没有等丘少冲,丘少冲没说要来,即便说了,她也不等。
丘少冲又不是她相公,有什么好等的?
山坡上。
宁浒挖了坑,埋了师父。靠着坟头,她睡着了,睡到第二天天亮。她进了城,住客栈。她不想回宅,徒增伤感。
她开始调查庄夫人和胖少年,查此二人的行踪和住所。
她有计划,变强的计划,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她要做一件事。
查了好几天,她查到了胖少年。
胖少年喜欢赌博,赌坊是他常去的地方。
宁浒决定堵他。
一天夜晚,胖少年从赌坊出来,哼着小曲唱着歌,蹦来跳去像是一头欢乐的猪,估计是赢钱了。他走得好好的,一根鞭子悄无声息卷住了他的腰,接着,他整个人失控了,一头栽进黑暗的小巷里。
鞭子悄然收回。
胖少年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摔倒引发的身体疼痛,颤声道:“谁?是谁?”他的周围,黑咕隆咚的,好像一个人没有,又好像全是人。
没有人回答他。
他一步一步后退着,心内恐惧更为强烈,结结巴巴的说道:“要……要钱……是不是?我……我有……有钱……”他颤抖着解下腰间的钱袋,双手奉上,又道:“给……给你。”
还是没有回答。
看样子,不要钱?那岂不是,要命?胖少年噗通跪地,哀求道:“饶了我吧!我……我只是小人物,不值得……你杀……”
依然无人答话。
胖少年要疯了,他玛的说句话啊!他豁出去了,起身喝道:“滚出来!让老子看看你是不是三头六臂!躲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反正没人搭理他。
不会是幻觉吧?胖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喝多了一不留神摔进来的?不对,他喝得不多啊!难道,他忘记自己喝了多少?其实喝多了但他以为没喝多……
“邪门!”
他咕哝着,迈开腿向前走。
咻!
鞭子又出现了,卷住了他的脖子。
不是幻觉!真有敌人!胖少年再次下跪,哭着道:“英雄,放过我吧!我什么都给你!只求你不杀我!”
很静,使鞭子的人藏身于黑暗中,不说话,也不收回鞭子。
“你……你想……想要什么?”胖少年抽泣。
那人始终不发言。
胖少年瞧着鞭梢的方向,那里肯定有人握着鞭子,可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形相貌。马勒戈壁的,想干什么你说啊!这叫什么事啊!
“你到底……要什么?”他重复着问题。
咻!
鞭子收回去了。
胖少年大喜,不用死了!他试探着竖起跪着的一条腿,见敌人毫无动静,缓缓站起来,说道:“你……你不说……”他慢动作似的迈步走路,接着道:“我……我走了……”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个脚印,绕过黑暗中的敌人,慢慢走向巷子外的大街。
近了近了!就快走出去了!他喜不自胜,他乞求尽快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咻!
长鞭再度出击,卷起胖少年的脚踝,掀起了他的身体。
砰!
他脸朝地,摔下。
嗤嗤嗤!
鞭子硬把他又拖了回去,拖进了暗巷中。
胖少年口鼻流血,浑身疼痛,他不起来了,他意识到敌人在耍他玩,他更明白过来,他的寿命不长了。
他终于想起敌人是谁——宁姑娘。
回忆一幕幕,仿佛走马灯,在脑中闪过,他苦笑着,迎接死亡的降临。
然而,死亡迟迟不降临。
胖少年怒了,士可杀不可辱,他为宁姑娘师父的死惋惜过,他也同情宁姑娘的悲惨遭遇,但不表示他愿意被宁姑娘肆意的羞辱戏耍!
“麻痹的!”
大骂声中,他跳起身攻击敌人。
之后他如愿以偿的死了,脑袋离开身体,不可能不死。
宁浒收鞭,转身走人,对胖少年尸体,她一眼也不多看。她不开口,是因为跟死人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想严刑拷打,拷问胖少年有关那瞎眼夫人的一切,也不想跟踪胖少年查明仇人的住处……不必要,通通不必要。
她只要胖少年,死。
目的达成,她不再多留。
她离开太洛城,去找一个人。临走前,她犹豫着要不要知会丘少冲一声,免得对方担心,想了又想,还是算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先报仇。
:,,!!
153 有人敲门
宁浒不见了,丘少冲不是很担心,那么大个人,还不懂怎么照顾自己吗?又不是小孩子。
距离炼药师考核的日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必须开始准备了。
丘少冲已报名,他要帮助阮软。阮软去一天药盟分部,休息一天,接受丘少冲的指导。
这天上午,阮软去药盟分部学习了。
丘少冲在小院内打坐运功。
他是太乌派掌门的亲传弟子,但至今没有当面见过掌门。掌门也没有召见他,只召见了小漓。都是亲传,待遇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罢了,自行修炼便是。
跨入高一级的新的大境界,原来的基础心法彻底沦为鸡肋,练之无大用,弃之……不可惜,即是说,鸡肋都算不上了,算鸡骨头,只能扔掉。
凑合练吧,等考完炼药师再回派挑选合适的功法。
聚气境修者服用的常见丹药,大路货,有两种,一是气还丹,巩固气海的,二是升海丹,提升气海等级的,也就是提高升级小境界的概率。
这两种丹方所需功勋点共7000,暂时不兑换。
嘟嘟嘟!
有人敲门。
丘少冲收功起身,心下疑惑,阮软这么快回来了?忘带东西了?他打开了门。
门外有两人。
一人在前,是个婢女,她敲的门。她身后是一个妇人,庄夫人。
婢女打量着丘少冲,回头对庄夫人说:“夫人,有位……少年郎,出来了。”
庄夫人手搭婢女的肩头,说道:“少侠,是你吗?”
惊讶过后,丘少冲情绪稳定下来,笑道:“是我。”
庄夫人吩咐婢女去巷子外的马车上等着。婢女告退。
“扶我进去。”庄夫人抬起手,也不客气。
丘少冲不问她来此作甚,微微一笑,主动过去,转身将自己肩头置于庄夫人的手掌下,带领对方缓步走入小院。
请庄夫人坐下,他去关了门,沏了茶,坐在夫人对面。
“意外吗?”庄夫人问道。
“嗯,有点。”丘少冲老实作答。
“惊喜吗?”庄夫人又问。
“何喜之有?只有惊。”丘少冲笑了笑。
“不喜?不欢迎我?”庄夫人毫无情绪。
丘少冲端起茶杯,茶太烫,于是他对着茶水吹气:“呼——呼——”
庄夫人安静坐着,坐得很直,也不催促。
吹了半天,茶还不凉,丘少冲只能放下茶杯,问道:“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不欢迎我?”
庄夫人还在问同样的问题,得不到答复,她会一直问。
丘少冲又端杯,茶杯送到嘴边,顿了一顿,不喝,又放下,叹道:“来者都是客,我岂有不欢迎之理?”
“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庄夫人稍有不解。
“夫人有什么事直说吧。”丘少冲说大白话了。
“找人。”庄夫人开门见山。
“找我?”丘少冲皱眉。
“不找你。”庄夫人否认。
“哦。”丘少冲松口气。
“找你的小情人。”庄夫人坦言。
“我的……”丘少冲不好接话。
“你的小情人呢?”庄夫人问道。
“我……”
丘少冲仔细思考,说道:“好像没有情人,小情人也没有。”
“那你为何在乎她的安危?一个劲的阻拦她?”庄夫人询问。
“你说她啊!”丘少冲笑了,“她不是我的情人,普通朋友而已,她去哪我不知道的。”
话里的“她”,指的自然是宁浒。
“你不知道吗?”庄夫人似乎不信。
“你找她干什么?”丘少冲疑惑。
“她杀了我的徒儿,我最后的一个徒弟。”庄夫人语声平淡,不喜不悲。
丘少冲怔住,胖少年死了?宁浒杀的?他沉吟道:“你怎么知道是她杀的?你看见了?有证据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庄夫人一口咬定是宁浒干的。
丘少冲猜道:“你那徒弟喜欢赌钱,也许欠了太多钱还不了被赌场的人砍死了。”
“呵呵呵!”庄夫人冷笑数声。
“唉!”
丘少冲叹口气,化身北山子,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夫人,仇恨不会使你快乐,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快乐!何不淡忘仇恨,去拥抱快乐?”
庄夫人不说话了。
丘少冲再接再厉,继续劝说:“报了仇,你真正获得快乐了吗?不见得吧!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不能带来快乐……”
他注视着对方,关注对方的神情变化。
可惜,前有面纱、后有布带,庄夫人的整张脸裹得严严实实,只凭露在外的嘴巴很难判断出对方具体是什么神情。
不管了,丘少冲接着劝:“夫人,听我一言!我虽年轻但我明白,人活着是为了快乐,不是为了报仇雪恨。你想啊,从小到大,你是快乐的时候更多呢,还是仇恨的时候更多?你希望……”
“你能想出来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庄夫人打断丘少冲的长篇大论。
丘少冲一愣,对啊!庄夫人如何找来这里的?连宁浒都不清楚此处的地址……他想来想去,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黑丹炉,那个怎么也打不开的黑丹炉。
丢在太乌派他不放心,一并带来了,现在安放于他的卧房内。
炉子上面有灵念,庄夫人通过灵念定位,找来的。
“那个炉子,我还是还给你吧。”丘少冲很无奈,他事先想不到庄夫人会来太洛城……话说庄夫人跑来此地干嘛呢?
“你买的,就是你的。”庄夫人不要。
丘少冲暗忖,该怎样除掉附着黑丹炉之上的灵念呢?
“你想除掉灵念,恐怕很难。”庄夫人猜出丘少冲所想。
“怎么除?”
猜出来又如何?认了!丘少冲不虚伪,很坦诚。
“你倒是坦白。”
庄夫人有些错愕,丘少冲居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这出乎了她的意料,正常人不都是应该极力否认的吗?
丘少冲笑道:“我向来如此。”
“你除不掉的,别想了,也别指望我告诉你其他的方法。”庄夫人恢复如常。
“好吧。”丘少冲叹口气,不追根问底。
庄夫人心生异样,眼前的小子当真与众不同,说他滑头吧,又有点老实,说他老实吧,又有点滑头,应该说,他的言行举止,不轻浮,偏稳重,同时,他也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154 如何负责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有这样的心性,极不相称,除非,他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少侠的名字。”庄夫人缓缓说道。
丘少冲不确定说没说过,好像从来没有自我介绍,他说出自己名姓。
“你多大?”庄夫人再问。
“十八。”丘少冲答道。
“年方十八?”庄夫人仿佛是自言自语。
丘少冲听着很别扭,又不是少女,什么“年方”!
“你年纪不大,心思不少啊!”庄夫人微笑。
“是夸奖吗?”丘少冲小心发问。
庄夫人不答,转而说道:“你的小情人……”
“她不是我情人。”丘少冲再次强调。
“杀了我徒弟,”庄夫人不理会,接着说,“我徒弟死光了,我一个瞎子,怎么生活?这事你要负责。”
留着胖少年就是为了照顾夫人自己饮食起居的?丘少冲终于了解了,无奈说道:“我如何负责?给你找个徒弟?”
“也行。”庄夫人点头。
丘少冲想起之前敲门的婢女,问道:“你不是有人照顾吗?刚才那位……小姑娘?”
“她不行。”
庄夫人只说结果,不说为什么。
“为何不行?”丘少冲问了。
“她不是修者,雇来的。”庄夫人解释。
“那你就雇人照顾你呗。”丘少冲提议。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庄夫人缓声道。
“你是来强迫我的?”丘少冲皱眉。
“对。”
庄夫人断然道。
丘少冲一时无言,端杯喝茶,茶水不烫了,温热,可以喝。他招呼客人:“夫人喝茶。”
“不渴。”庄夫人拒绝。
丘少冲不勉强,自顾自喝着茶。
“那天晚上,我放过了你的小情人,你应该感谢我。”庄夫人提示丘少冲勿忘恩情。
“她不是我的情人!你要我说多少遍?”丘少冲放下茶杯,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是说,我应该杀了她?”庄夫人回道。
“不是不是,你放过她,我很感激。”丘少冲叹道。
“感激,需要行动。”庄夫人施恩望报。
“我上哪给你找徒弟?”丘少冲真的没办法。
“那是你的事。”庄夫人吃定丘少冲了。
丘少冲挠了挠脖子,又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是不行的,我是太乌派弟子,掌门亲传,不能给你当徒弟。”
“掌门……亲传?”庄夫人笑了一笑,“不错的身份。你是提醒我,你有后台我强迫不了你是吗?”
“不是这个意思,夫人你误会了。”丘少冲笑道。
“这么说,你在同届弟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庄夫人伸出手,准确的握住茶杯的把手,端了起来。
她是瞎子吗?丘少冲脑中难免冒出疑问。
庄夫人掀开面纱的底部,端着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再放下杯子,说道:“在你为我找到徒弟之前,我住在这里了。”
丘少冲难以回绝,他想起了阮软,问道:“夫人,你说过你曾经是炼药师,对吗?”
“我说过。”庄夫人回道。
丘少冲沉吟,他不清楚庄夫人的底细,也分不清庄夫人是正是邪,这么贸然推荐阮软当对方的徒弟,不嫌太草率了吗?万一庄夫人是个隐姓埋名的邪教大魔头……可不能把阮软往火坑里推啊!
“夫人,我对你一无所知,我怎么为你找徒弟?你好歹告诉我一点,你的来历。”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不是我徒弟,你无需知道。”庄夫人也很直接。
“那恕我……无能为力了。”丘少冲谨慎起见,不推荐阮软。
“那就由你照顾我。”庄夫人理所当然。
丘少冲沉默,也不知是喜是忧。出于感激,他不能赶庄夫人走,也赶不走。
……
傍晚,阮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