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睁着大眼睛看人,皮肤很白,头发浓密,连小耳朵都是圆圆的,一看就是有福之相。
姜氏为母之心作祟,顿时觉得,这就是戚无为的孩子,因为只有戚无为才能有这么好看的孩子。
她心软得一塌糊涂,甚至想接过来抱抱,可她一旦接到手里,就意味着这孩子她认下了。于是她想伸出去的手,有些迟疑。
芸娘心细如发,察觉到姜氏的意图,心里一喜,将孩子又往前送了一点,口中说:“隐儿乖,让祖母抱抱。”
姜氏一时左右为难。
“祖母可不能乱叫。”一道声音打断僵持中的两人,正堂中的人齐齐盯着出声的人看。
说话的正是戚无为。
芸娘一听,立刻泫然欲泣地望着戚无为,“世子爷是不肯认我们娘俩么?”
“你们跟世子爷毫无关系,世子爷便是想认,也无从认起啊!”这次说话的是许恪。他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听到这话,芸娘收起面对戚无为时的表情,冷着脸看许恪,问他:“这位侍卫大哥是
什么意思?你并不经常跟着世子爷,世子爷做事你不清楚也是有的。”
许恪笑了,说:“对,你没见过我,我却知道你。”
“你姓何,从前叫何丹娘,官妓出身,住在花柳巷,去年跟了一个赶考的书生,书生答应替你赎身,知道你是官妓以后,一逃了之。”
“你恰好有了身孕,世子爷的好友杨府大公子一向最为怜弱惜贫,知晓了你的遭遇,便走关系给你在教坊司报了个病故,又替你安了籍,换了名字叫杜芸娘,将你从花柳巷迁到花枝巷居住。他因家教森严,不便常去探望身怀六甲的你,便委托世子爷代为照顾一二。”
“你说近三个月世子爷没去看望你们母子,是因为你生产完毕且出了月子,世子爷不必再去照顾你而已。”
许恪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芸娘的来历,他之所以知道的这般清楚,就是因为芸娘是开篇用来引出戚无为的引子,不过他并没有写芸娘来侯府碰瓷这段,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发展。
芸娘脸色白了白,但她看起来却并不慌,一双大眼控诉地望着戚无为,说:“芸娘身陷污泥之地是身不由己,却一直卖艺不卖身。世子爷不想认我们也就罢了,何必叫一个侍卫空口白牙诬陷我和赶考的书生有私?”
看她这么卖力地表演,许恪又笑了,说:“我知道你是料定教坊司里何丹娘的档案标明已亡故,再也查不出你的来历;杨大公子性子软绵,不敢叫长辈知晓他常去花柳巷,因此绝对不会出来为世子爷作证;而那个书生又消失在众生里,一时半会儿世子爷也找不到。觉得这盆脏水你泼了,世子爷就得接着,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他一段话说得顺口,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竟像是能猜透芸娘的心思。
一时间芸娘看着他,生出一股寒意来,这人,该不会连她最隐秘的秘密都知道吧?
不光她,连定国侯、姜氏、戚无为都被许恪震住了。定国侯端着一杯茶要往嘴边送,就那么堪堪停在嘴边,一动不动。姜氏用帕子捂着嘴,惊讶地看着芸娘怀里的孩子。戚无为一下一下为姜氏抚着后背,目光看向堂中飞扬自信的许恪,眼中露出一点隐晦不明的意味。
这几个人之外,正堂里还有严律己和郑江两个人。严律己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唯有郑江呆头呆脑地问许恪:“那要怎么证明她的身份?”
感谢配合!
许恪冲他点点头,笑着继续说道:“原本如此这般操作,就像凭空多出来个杜芸娘一样。她若是肯好好过日子,教养孩子,未尝没有好盼头。可她却偏偏不肯受穷吃苦,想将孩子赖给定国侯府。既然她能设计别人,就怨不得别人要揭她老底。”
郑江心急起来,又忙着问他:“你说这么多还是没说要怎么证明她的身份啊?”
接着,许恪沉默了,他看不惯杜芸娘使手段碰瓷,但十分清楚,一旦他开口,杜芸娘就算毁了。
可即便是毁了,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教坊司的档案里,会详细记录何丹娘的身体特征,里面应当有一项,何丹娘的右足二三趾是连着长的,只在脚趾甲处有分开。夫人使人查一下杜芸娘的右足,便清楚了。”
芸娘猛地将右足藏在裙底,心里已是翻江倒海的震惊!她的右足从不示人,就是在花柳巷接客也不会给恩客看。只有教坊司入籍时查的仔细有记录外,除此之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知晓。
眼前这个小侍卫为什么会知道?
姜氏听完许恪的话,就叫身边两个嬷嬷过去拉住芸娘。
芸娘不住地挣扎,大声喊道:“就算我右足有疾,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何丹娘!天下之大,如我这般又不止一二人,何况何丹娘右足有没有残疾,只怕要查过教坊司的档才能知道,光凭他一张嘴说有就有也太可笑了!”
“说的有道理。”许恪拍了拍手,转头望向定国侯,“可是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证明你就是何丹娘,而是指证你怀里的孩子不是世子爷的。如今你这番表现,想必侯爷和夫人心中都该有数了吧?”
定国侯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几上猛地一搁,声音都带着几分怒火:“何止有数,根本是清清楚楚。”
眼看自己的一出戏要唱砸了,芸娘猛地大叫一声:“隐儿就是世子爷的骨血,这是说破天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要滴血验亲!”
听到滴血验亲,许恪悄悄扶额,这个桥段很多电视剧里都演过,事实上并不科学,但在古代却几乎人人相信。芸娘如此有把握,这其中可能有诈。
没等许恪表态,定国侯果然答应了:“好,严律己!若验过不是我戚家的孩子,就把这个招摇撞骗的女人送到大理寺!”
许恪又悄悄地扶额叹息,看来一会儿要靠他来补救了。
片刻后,郑江端着一碗水走到戚无为身边,只见戚无为拿出匕首在手指上割了一下,将血挤到碗里。
郑江又把碗端到芸娘面前,芸娘使了根针在隐儿手指上扎了一下,随即也把血挤到碗里。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隐儿大哭起来,芸娘却顾不上孩子,眼睛只盯着碗。
碗中,两滴血在水里飘成一片血雾,慢慢飘近,相融。
见状,芸娘大喜,急切地说:“看吧,我就说隐儿是世子爷的孩子。”她这时才想起来孩子,喜不自禁地摇了两下,“好孩子,你爹这下肯认你了。”
定国侯和夫人姜氏面色难看至极。原本两人在心里已经接受这个小孩子是戚无为的私生子,然后被许恪一通说,转变了想法,认定是杜芸娘在攀诬耍赖。结果现在滴血验亲,又成了戚无为的孩子?
事情果然起了反转。
许恪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郑江说话了:“这滴血验亲当真好玩,没想到我的血和这孩子竟然也能相融,难道我竟是隐儿的亲生父亲?”
他实在有些困惑,忍不住看向戚无为。
芸娘已经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你,隐儿怎会是你的孩子?”
郑江将手伸出,“可实实在在,刚才验亲的血是我的而非世子爷的呀!”
他的手指肚上,有一道新割的伤口。
几道目光便移向戚无为,戚无为摊开完好无缺的双手,说:“我没受伤。”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刚才郑江端着水过去时,戚无为看似割伤自己的手指,实际上却割的是郑江的手指。偏偏两滴血还相融了,戚家人当然会认定是芸娘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