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初亮,日光熹微,一队轻骑快速的驰骋于厚土与苍穹之间,掠风而过踏得落叶飒飒,宛如一匹桀骜的孤狼奔袭于苍茫的大地之上,他们所着的也均是黑色的甲衣,黑色厚底靴,连那马匹都清一色的黝黑,皮毛油亮,夙夜之间已行百里,日落之前于洛水东畔安营扎寨。
嬴渠昨夜在秦宫中住了一宿,经过梳洗打理,又恢复了那副清俊干净的样子,下巴上的青茬也不见了,只是眼下还是微青的。
他掀开帐帘进来,将干粮递给魏姝,问:“可还受得住”他们赶了一整天的路,魏姝虽然会骑马,但他还是担心她吃不消。
魏姝的腿磨得生疼,骨头像是都被拆开了又重组的一般,不过她没说,也没抱怨,坐在矮案旁接过干粮笑着说:“能受得住,同在马场差不多。”
她这一伸出手,才见手掌也被缰绳给勒出血了。
嬴渠便命人取了药粉来,白色的,他同魏姝一起坐在矮案旁,她的手上出了些汗,嬴渠便用绢帛擦了,再给她轻轻上着药粉。
安静了一会儿,他问:“疼吗?”
魏姝笑了笑说:“疼”她坐直了身子,凑到他唇边吻了一下,笑的更开心了,像讨了个大便宜,说:“如此便不疼了!”
嬴渠也笑了,说:“如此便不疼?”
魏姝想了想,说:“现在好像又疼了”
说完她便又凑到了他的唇边,鼻尖相互的轻抵。
嬴渠很平静,纵容着她胡闹,这么抵了一会儿,魏姝又向前挺了挺身子,吻上了他,她很主动,先是伸进了小舌舔了舔他,想挑开他的牙关,可是他却没有依她,也没有回应她。
魏姝想他这是想当君子,可她偏偏就想看君子动情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像野兽一样,会不会去撕扯她的衣裳,于是她便用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叫他:“嬴渠哥哥。”
嬴渠笑着,很温柔,他说:“你想做什么?”
魏姝说:“姝儿想做什么,嬴渠哥哥不知吗?”
他的眼眸里总是含着笑意,看似很温和,但其实她根本看不透他,看不透他的心绪,看不透他的喜怒,即便他此刻是笑着的。
但她知道,不管她怎么胡闹,他都不会生她气的,于是她又吻上了他。
他没有拒绝魏姝,而是由她的小舌细细的舔舐他,又滑又烫,她很聪明,他只吻过她两次,她便学会了。
魏姝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乱了,没有刚刚那么冷静了,他的手环上她的腰,他的身体很硬,不像女子那么柔软,呼吸也很烫,灼着她细嫩的皮肤。
很快,他便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他其实是更喜欢这种感觉的,压着她,微微轻咬着她的舌尖,感觉着她的身子发热,发软,像是要融化了一般,柔柔的靠着他。
他的手摸进了衣领,指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肌肤,光滑细腻,她的身子便跟着轻轻颤抖,睫毛也是轻颤的,眼眸里含着水汽。
但她不是乖巧的女子,她伸出手来,沿着脖颈摸上了他的喉结,指腹刚触上,便被他反手握住了,握在手心里,他的掌心出了汗,却不比她出的汗多。
魏姝可以感觉的到,她的发丝都是湿的,薄薄的一层亵衣黏贴在身上,但是却很舒服,她随着他的抚摸挑弄,发出微弱的□□声,身子也不由的弓了起来去攀附他坚实的身体,轻浅的□□,像是一只□□的小狸猫,绯红的脸颊,眼尾的浅痣,媚人极了。
帐子外
子车罟说:“公子,少梁来报”
魏姝听见子车罟雄厚的声音,她还没清醒过来,陷在刚刚的迷乱里,鬓角的几缕碎发被汗溻湿,扭曲的黏在潮红的面颊上。
嬴渠却已经松开了她,坐回矮案前,面色平静,连衣裳都是整齐的。
但是魏姝看的出来,他眼里有些微乱,还有些不耐烦,兴致就这么被突然的打扰了,心里一定不怎么愉快,不过他总是能摆出一副平淡的样子,说:“进”
子车罟进来了,浑然不觉的将绢帛布递给嬴渠,说:“公子,少梁来报。”
嬴渠接了过来,平淡的说:“退下吧”
子车罟说:“嗨!”
嬴渠打开那绢帛看着,面色平静,看完便扔进了一旁的碳火盆里,沉默不语。
魏姝则跪坐在一旁,她看着不语的嬴渠,知道他是在想事情,她此刻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那么跪在软垫上。
犹豫许久,她才想好要说什么,正要开口,嬴渠却起身了,淡淡的说:“时候不早,你且先休息。”说罢掀帘离开。
魏姝还是跪坐在软垫上的,现下帐里就只剩她自己,顿时觉得空荡荡的,冷清又寂寞。
她也不知道前方战线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很生气,很恼火,那个子车罟何时来不行,偏偏要这个时候来扰了他们的兴致,她很气,又无处发泄,拿拳头一顿猛垂软垫。
很快的,这一行骑兵到了秦军驻扎的少梁,一下马便遇到了嬴虔。
魏姝虽然是一身甲衣,但嬴虔立马认出了她,心想那么狐媚的样子出不了第二人。
嬴虔只那么冷冷的瞥她一眼,便同嬴渠走了,两人进了大帐,嬴虔这才很不耐的说:“你将那魏女带至军营重地作甚!”他见嬴渠似乎没听进去,又说:“出了岔子怎么办?你私自将她带来,万一君父责难……”
嬴渠看着大羊皮地图,平淡的打断了嬴虔说:“战事如何?”
嬴虔就知道说不听他,但一提战事,嬴虔的面色好些了,兴致也来了,说:“不日前,魏时与君父通信了。明日君父带兵,将一举击溃魏卒。”说着,嬴虔便抽出腰间剑来直指大羊皮图说:“如此一来,我于侧路截击,你于后路,恰可呈犄角之势,一举歼灭魏卒。”
若轮起布军作战,秦国之内没人比的过嬴虔,他既然如此安排便已然是成竹在胸。
嬴渠没说话,他只是沉默,因为他心里总是隐隐的感到不安。
魏营
魏国乃战国初期第一大强国,国家之富硕列国无出其二,行军作战时魏营中的肉食几乎是源源不断,粟谷不竭。
此刻统将公孙座正坐在军营大帐之中,展开一卷绢帛,看着从安邑传来的消息,公孙座与魏时年纪相当,方脸阔鼻,自带威严之气,看了一会儿,见魏时进来,公孙座便收了锦帛。
魏时形容枯槁,不过身上的这一副铠甲多少能遮掩些他的虚弱。
公孙座领兵之初是听闻过魏时的事的,如今见他如此落魄的样子,心里十分复杂,但毕竟是魏时的家事,他也不便多问,只说:“消息已经传给了秦军,等明日围攻秦军,争取一举杀了秦公及其公子。”
魏时想,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便没人会再关注魏姝,兴许他就可以派人暗中将魏姝接回魏国,秦军败了,魏王的怒火消了,那魏家也就可免于魏王的责难,如此是最好的两全之策,但他心里没有丝毫的解脱,反而很不安,像是要被吞噬掉一样的不安。
公孙座见魏时魂不附体的样子,很担忧,而且他这幅样子根本也无法上战场打仗,公孙座于是安慰他说:“明日自有我与龙贾将军领兵,大人就不必久涉沙场,留在军中静候佳音。”
魏时说:“多谢将军”
秦营
嬴渠同嬴虔离开了,子车罟受嬴渠的安排照顾魏姝,便对她说:“姑娘同我去营帐休息。”
魏姝着的是一身秦军戎装,她虽然生的美艳,不过如此一看像是个女相的小少年,姑娘姑娘的叫她,很容易引来别人的关注,那对她对嬴渠都不是件好事,她便边走边同子车罟说:“以后别再叫我姑娘,军中就叫我魏姝。”
姝当叔,不知道的定会当她是魏家的老三。
子车罟说:“好”
尚未进营帐,魏姝却碰见了个眼熟的人,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着他,是个皮肤微黑的少年,长得有几分俊俏,很熟悉,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更想不起他名字,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着。
而那少年也一眼就认出了她来,连跑带颠的过来,上下看着她,声音高扬,兴奋的说:“姑娘可还记得我?”他见魏姝蹙眉,不等她开口,又高声的,很是着急的说:“我是白英,就是和长玹一起的,长玹姑娘可还记得,就是绿眼睛的。”
魏姝其实是怔然的,她只听到了长玹两个字,然后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忘记了思考,很迟钝,很僵硬。
白英看着她怔然惺忪的样子,更是着急了,说:“姑娘你真忘了?”
忘了?
她怎么会忘,只是她太久没有听到那两个字,太久没去想他,两年多了,埋在心里两年多了,就这样被从心底翻了出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让她的心里又酸又涩。她总是有种背叛了他的愧疚,可是长玹与她什么也没有过,只是奴隶和主人,为什么她听到他的名字会又难过又愧疚呢。
她以为她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也听不到这个名字,动了动嘴唇,说:“他还好”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她的声音是抖的。
白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说:“好,姑娘随不随我去见见他?”
子车罟立刻的说:“姑娘,公子吩咐您去……”
魏姝打断了子车罟,她的语气突然变的很平淡,只说:“去过就回”子车罟便作罢了。
魏姝同着白英走着,原来和嬴渠久了,连装平淡都不是件难事了,心里分明是百感交集,嘴里却还是能不咸不淡的冷静的说着话。
白英话很多,兴奋的说:“那家伙可好了,身子也养好了,又升为了骁骑营,对了,最近还发现他在学镂刻,别看他不会说话,会的…”
魏姝打断了他,淡淡的问:“还有多久?”
白英说:“快了快了”又指着不远处说:“呦,这不就在那吗?”
魏姝顺着白英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了长玹,而长玹也看见了她,他们之间隔的是很远的,长玹也是不可能听见白英的声音的,但是他们偏偏看见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