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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1 / 2)

魏时托人如此说与嬴虔:“公子昂好大喜功,建功心切,将军明以骑兵夜袭,公子昂必出关截之,既出关,则无天险可傍。阴以重甲埋伏,围其于石门,公子昂必败,且敝人可托词于魏王,言秦之多疑,非敝臣之过。”

嬴虔听之,遣人于魏时:“甚善”

不过嬴虔也是多疑之人,他思来想去,问嬴渠说:“你觉得这魏时可信吗?”

嬴渠说:“用则不疑。”

嬴虔说:“好。”又对百里广说:“吩咐下去,我带一队轻骑,子时行动,嬴渠带全部重甲,埋伏于石门外,围追魏军。”

百里广说:“诺!”

大战在即,每一刻都是焦急和紧张,嬴虔坐不下,便在帐里踱步,战甲辚辚透着冰冷的寒光。

他负责诱敌深入,这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战死于此,嬴渠则负责带重甲埋伏,伏击魏军,营救嬴虔,故而嬴虔这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嬴渠,但他丝毫不担心,他信嬴渠,如同相信自己一般。

他担心的是魏时,他这么轻率的把秦军的命运交给了魏时,实在心感不安。

这战无疑是场豪赌,输则全军殁于石门,秦国将十年内无力再御外敌,呈亡国之象。

至于嬴,他现在不敢想,所做的也尽是最坏的打算,毕竟秦魏交战数十年来,无一胜例。

百里广站在帐中,面色担忧,他看着反复踱步的嬴虔,踌躇问:“将军,你这可是把命都交给了嬴渠公子,万一……”

嬴虔严厉的打断了他:“没有万一!”百里广这话让他愤怒无比,他几步走到了百里广面前,眼睛血红,怒发冲冠,他一把扯过百里广的领口说:“你给我记住!嬴渠,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兄弟!谁都会害我,就他不会!你给我记住了!别让我再听见这种挑拨离析的话,不然,老子刖了你的胳膊!”

百里广脸都吓白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嬴虔,他是如此相信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的爱护自己的弟弟,疼如手足,惜如至宝,容不得别人一句佞言。

正是子夜时分,嬴虔率领一堆轻骑夜袭魏营,火光燃燃,骑兵掠风而过,魏军守将公子昂早有此料,遂率魏骑半路阻杀,不想秦军埋伏于野,顷刻间厮杀连天,魏军腹背受敌,哀嚎遍野,秦军如逐鹿之猛虎,败魏军于石门,斩首六万,垒尸叠骨,血流成渠。

次日天将亮,公子昂浑身浴血,面如死灰,在魏军的拼死护卫下才苟且留下一命。

他站在高丘上,看着大军过后的遍地荆棘,看了许久,破碎的大纛旗,惨死的魏卒,还有碎裂的车乘,一片残垣,在初生的朝阳下显得格外的讽刺,他抬头看着破晓的天迹,无尽的苍穹,蓦地,双膝一沉,跪在了地上,满面怆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竟哭了,先是眼泪无声的落下,划过他满是泥土血污的脸,留下了一条泪痕,落着落着,他开始放声嚎啕,双手捶地,痛苦懊悔的喊:“六万的魏卒!六万的魏卒啊!”

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回响。

魏时站在他身后,无声的看着,无声的听着,目光呆滞,他还是出卖了魏国,还是暗通秦人出卖了母国,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煎熬痛苦,如行尸走肉。

魏国啊,魏国,第一次败给了秦国,只是他没想过会这么惨烈,没想过六万的魏卒无一生还,昨日骨肉飘香的魏营,如今变成了人间地狱,遍地的断肢残骸,成渠的猩红鲜血。

公子昂的声音越来越弱,只喃喃的重复:“我要如何面对王上,如何面对大魏的子民,如何面对他们的妻儿父母,该死啊!我该死!”

秦军里,秦兵死者两万,伤者八千,是大胜。

嬴虔也是一脸的血,但面色是高兴的,喜悦之情像是从周身洋溢出来一般,他也受了伤,不过高兴的没有感觉,这是首捷,是大捷,斩首六万,震惊列国,这才是他打的第一仗,就得了如此功绩,怎能不喜,军营里破天荒的载歌欢庆,就连裹着白布的伤员也要凑这热闹。

伙房里很忙碌,行军三个月有余,众人疲惫的不行,好在此战大捷,没白辛苦,大家都漏出了笑模样。

卫甫眉开眼笑铲着釜中的菜说:“姑娘,这葑菲采的就对了,正好今日大捷,就拿这葑菲给将士们做地道的魏食,让他们尝尝这大捷的滋味!”

行军的这几个月来,魏姝长高了不少,但因为营养不良,身子十分瘦弱,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抑郁,脸还是脏乎乎的。

她勉强的笑了笑,嗯了一声。

她没有上次洛阴小捷那么欢雀,可能是因为那日魏武卒的死触动了她,她觉得打仗死人是人间最残酷的事,秦军嬴也好魏军嬴也好,终归都是有人死的,那些人有父母妻儿,他们的痛苦是那些上位者们,廷前朝臣们都无法体会的。

卫甫见她这么消沉,将铲子放下,用腰间的粗布擦了擦手说:“姑娘怎么这么没有精神,要不我去找医师给姑娘瞧瞧。”

魏姝没说话,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以带我去见一眼长玹吗?”

她是想他了,替他担心了,长玹不像嬴渠,嬴渠就是上战场身侧也会有秦军保护。

而长玹他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没人会在意,音信全无,没准连给他敛尸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非常担心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有的时候也问自己,他就是个奴隶,一条贱命,可为自己怎么就那么在意他呢?从离开魏国时便是,在意他是否挨冻,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

真奇怪,他不过就是一个奴隶,可她就是难以抑制的去想他,眼前还总是能浮现出他碧色的眸子。

她想,可能因为从她离开魏国起,他就陪着她,虽然他不比嬴渠温柔,甚至还很冷漠,但是总有种相依为命的情感在。

他是尨,是狗,她是魏姝,是主人,狗是忠心的,主人是仁慈的,她不想往男女上想,也不可能去想。

但是卫甫看的很通透,他听她提长玹,面色冷了,看她这么茶饭不思的,到底是不忍,这几日来,她帮了他不少忙。

卫甫便说:“行,他要是不出事便是在重甲营,姑娘一会儿随我去送吃食,就能见到他。”

魏姝这就开心了,笑着说:“好”

晚间安营时,她提着装着烙饼的筐篓跟在卫甫身后,香喷喷的,将士们都饿的迫不及待了,一拥而上的伸手去哄抢,魏姝险些被抢的摔倒,她的眼睛在秦军里面环顾,没有短发的,更没有碧眼的,她就开始慌了,像是被蚁虫啃噬,直到都分发完了,筐篓里空空如也了,她也没见到长玹的影子。

她想他是死了,死了,她又能如何,跑到石门去给他收尸?还是给他打造了灵牌?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也不想哭,就坐在火堆旁发呆,直勾勾的看着熊熊的火焰,身后是唱小戎的秦兵,脑中是空的,胀的,连身旁坐了个人她都不曾发觉。

终于,她坐累了,准备离开,一偏头见了旁边的人,她就愣了,怔怔的,然后她笑了,很开心,眼睛里都是含着快乐的。

他的碎发长了些,脸色比以前好多了,嘴唇上也有了血色,他也正看着她,陪她坐在火堆旁,碧色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小小的很不真切,他的目光或许不温柔,但此刻也绝不是冰冷的。

魏姝看了他许久,高兴的眼睛都酸了,磕磕绊绊的说:“你受伤了吗?”

长玹摇了摇头。

魏姝又说:“那,那你吃饭了吗?”

长玹看她急切慌张又喜悦的样子,再次轻摇了摇头。

魏姝急忙的把身上的口粮袋解开,迫不及待的把肉干都倒给了他说:“你都拿着,都给你”

长玹还是没说话,他那起了一块递到魏姝唇边,魏姝停顿了下,凑上前咬了一口,长玹便将她咬剩的一半吃了,上面还有着她咬出的小牙痕,他也不嫌弃她。

她一直很惦记他,等一见面了,又没话说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光是坐在一起心里就足够开心了。

过了一会儿,魏姝说:“我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你了”她是要回秦宫的,而他则要留在军营,命运都不受他们自己的掌控,一别有可能便是一生。

她偏头看着长玹,他正在看着火堆,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他生的有些冷峻,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此刻意外的有些柔和。

魏姝觉得他没听她说话,带着怒气的轻吼他说:“你别把我忘了!”

长玹这才看她,也不说话,只点点头。

魏姝很不放心,突然间想起自己身上有块玉,她便从怀里掏了出来,那玉很精美,是楚国的红玉,由白氏亲自命巧匠打凿,薄如羽翼却堪比金坚,鸾凤龙环,青鸟簇拥下是一个姝字,她很喜欢这种红玉,甚至此前还想抢范傲的,她将那玉珰给长玹,说:“我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唯有这玉,从小就不曾离身,你收着,省着忘了我。”她眼里变得很烫,却还是故作严厉的提醒说:“不许卖了,不许丢了,很值钱的!”

卫甫正在收拾伙房里的物什,叮当作响的,他看见魏姝一脸笑容的回来,也偷笑了,清了清嗓子问:“见到了?”

魏姝扯着自己的衣袖站在灶火旁,抿笑说:“见到了”

见到了,够了,以后也不会再惦念了,她会忘了他,然后继续的生活下去。

她逃出不去秦宫,左右不了命运,她只能屈服,只能和亲人分离,这是她做不了主的,也反抗不了的,人生来就是有太多的无奈的,公侯女也不例外。

她会继续的讨好嬴渠公子,为了在秦宫里保命,而嬴渠呢,他也喜欢魏姝的亲近和讨好,这就够了,这样的世道,又何苦算的那么分明呢。

卫甫的心还是很好的,他挥了挥手,故作厌烦的说:“起开起来,那边美去,我还得给嬴渠公子熬药呢,别碍事!”

魏姝上钩了,问:“嬴渠受伤了?”

卫甫指着自己鼻子说:“问我呢?谁说要讨好嬴渠公子的?”添了把柴火,阴阳怪气的说:“反正不是我”

卫甫是故意提点她的,她既然知道长玹没事,也见了他,就该全心的去待秦公子,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魏姝说:“药熬好了,我给嬴渠送去吧。”

卫甫说:“随你”

卫甫看着魏姝离开的身影,或许那个叫长玹的少年对她也很好,可长玹保护不了她,他太卑微了,地位,出身。

公侯女和奴隶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身份是他们难以逾越的沟壑,奴隶是他永远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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