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宁初抓紧自己手里的栏杆,手心已经汗湿了,他还是有些害怕的,谁会不怕死呢,但是他实在被折磨够了,心理上的煎熬已经大过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松开手,他就像翅膀受伤的蝴蝶,直直地栽进了河水中,只溅起水花一阵,便再无声息。
他自杀了,他最终没有走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墙灰已经掉的斑驳的墙壁,下雨渗进的水渍在墙壁上留下一圈一圈的黑色,他又回到了那个老房子里,那个他住了十四年,却最终成为他噩梦的老房子里。
宁初不明白应该已经淹死了的自己怎么会重新躺回这里,他撑着坐了起来,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掀开自己的洗的有点发硬的t恤,不出意外的在身上看到了青青紫紫的伤痕,轻微一碰,他就疼的一抽,伤口应该是刚留下不久。
这样的伤口,他至少有三年没有看到过了……
宁初有点恍惚地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那张略显稚嫩的脸,无比熟悉,因为这是他十四岁时候的模样。他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才扯了扯嘴角,笑的十分不自然。
打开水龙头,宁初低下头捧了点水扑到脸上,水打湿了他略长的头发,他抬头看了看镜子,还是那张脸,他活了,还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开始笑,声音由小变大,最终戛然而止。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宁初回到自己醒来的那个房间,找到散落在床边的一双泛黄的黑白球鞋,穿好,走出了这间老房子。
老房子是f县城里最常见的平房,屋前带着一个小院子,四四方方的,屋后则是毗邻的另一户人家,宁初一眼看到了那个男人挂在院子里的衣服,他愣了愣神,没有太过在意地推开院门,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迎面跑来的一个孩子撞倒在地。
那孩子个子挺高,身材也挺壮实,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发现自己把人撞倒在地之后,连忙上前去,想扶着宁初从地上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宁初推开那孩子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只是瞥了那孩子一眼,沉默地离开了,消失在前面的路口拐角处。
闻景背着书包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宁初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宁初的手触碰到的胳膊,那个哥哥……他的手……好凉啊。
宁初不是漫无目的地,相反他是目的明确,直奔着上辈子自杀的地方去的,他不明白让自己死后回到十四岁有什么意义?那男人显然还没死,他该受的折磨还是得受着,难道是上天觉得他犯的罪太大,死都不让他解脱吗?
宁初蹲在桥边,回想着自己在少管所待的那三年,每一夜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便是漫漫长夜里无尽的失眠,三年里,他没有过愧疚,但是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在冲动的时候会痛下杀手,那人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犯错了,看着自己鲜血淋淋的手,那是他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宁初摸了摸眼角,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他看着手指上的泪水,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抬起头,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自己的有点模糊的视线里。
擦干了眼角的泪,宁初往那抹红色看过去,一个差不多六七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和小皮靴,色彩艳丽,刺的宁初恍惚了很久。
小女孩四处张望着,突然扭过头来,似乎看到了蹲在桥边的宁初,她踩着小皮靴走过来,歪着头,笑着戳了戳宁初的胳膊,“哥哥,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呀?”
宁初被碰到了身上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蹲着往旁边挪了挪,才抬起头来,小女孩长得很可爱,肉呼呼的小脸颊粉粉嫩嫩的,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然而这些宁初都没有注意,他只注意到了小女孩身上穿着的红色连衣裙,微风轻起,裙摆飞扬,吸引着宁初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抓住那不断掀起又落下的裙摆。
“你干什么你?”小女孩突然被人从后面抱起来,往后退去,宁初伸出去的手落了空,他朝小女孩身后看过去,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但长相十分精致的少年。
“哥哥,你把我放下来……”小女孩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从少年怀里跳下来,小皮靴刚触地,她就转过身去,“让你买的冰淇淋呢?”
“没有冰淇淋,只有冰棍。”少年把手里的冰棍包装袋拆开来,用包装纸稍微裹了一圈递给小女孩,“你就这么将就着吃吧。”
小女孩撇了撇嘴,接过冰棍,舔了一口,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算了,原谅你了……”
顾凌朔搞定了自家妹妹,这才把视线落到宁初身上,语气有点凶,“你刚才是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刚刚买完冰棍回来,顾凌朔就看见蹲在桥边的那个少年的手往自己妹妹的裙子伸去,恶心的事情他见的多了,没想到到这么个小县城里都能遇到,但是看着眼前少年一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他又实在不愿意相信这少年是他想的那种人。
宁初隐约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似乎上辈子自杀之前也遇到过,他仔细地打量着顾凌朔全身,直到看到他左耳上的黑色耳钉,宁初才记起来,他上辈子自杀之前的确见到过这个人,当时这人比现在长得更精致些,穿着一身黑,打扮也比现在成熟许多,但说话语气比现在还要冲一点,当时差点对自己动手了,现在可能是因为年纪小,脾气还没有长起来,才会对自己这么和气。
“没什么,就是看见她裙子上沾上了点东西。”宁初开了口,声音轻轻的,有点雌雄莫辩的味道,顾凌朔皱了皱眉,往妹妹裙子上看了一眼,果然有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小女孩也低头看了一眼,扯了扯裙摆,撇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哥哥,裙子……”
顾凌朔伸出手去拍了拍小女孩的裙子,把上面的白色粉末给拍掉了,“行了,肯定又是不听话乱跑蹭到的,回家洗洗就可以了,赶紧舔你的冰棍,快化了……”
小女孩一听哥哥这话,连忙抬起头舔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冰棍,舔完了还把手里的冰棍往顾凌朔那边送了送,“哥哥,要吃嘛?”
顾凌朔看着已经化了不少的冰棍,有点嫌弃,但是还是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剩下的你自己吃,吃不完我就把它扔了。”
小女孩拿着冰棍“哒哒哒”地就跑开了,坐到离他们不远处的一边的大石头上,专心致志地完成她的舔冰棍大业。
宁初就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对兄妹吃冰棍,解除了误会,顾凌朔对宁初也就没有了那么多敌意,他一屁股坐到宁初身边,有点无聊地在地上画着圈圈,“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呢?”
宁初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顾凌朔看了看身后的大桥栏杆,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宁初,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左耳的耳钉,犹豫了很久,“那个……选择很多,不必要选择最能逃避现实的那个,有些决定会改变很多,不仅仅只是……生死。”
宁初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依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顾凌朔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两句无关紧要甚至说不到重点的话,就改变决定,但是他也做不到什么都不说,“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那什么,有句话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眼看着又是无尽的沉默,顾凌朔尴尬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小女孩喊了一声,“顾凌望,冰棍别吃了,咱们回家。”
小女孩忙舔了手里已经化成水的冰棍最后一口,把包装袋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踩着小皮靴“哒哒哒”地跑到顾凌朔身边,舔着嘴伸出手,小手上沾满了化掉的冰棍水。
顾凌朔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扔给小女孩,“自己擦干净。”说完就迈着步子往桥下走去,小女孩一边擦着手一边跟上去。
宁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大一小显得异常和谐,刚刚那个少年的话他都有听进去,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而已。
他上辈子同样遇到了这个明显比现在成熟的少年,当时发生的事情和现在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便是当时那个少年并没有对自己说这番话,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提前想自杀,有些事情也顺带着改变了?宁初是不想死的,上辈子就不想,但是日复一日的心理上的折磨实在让他没有办法再撑下去,然而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摆脱那一切,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得到救赎了?
宁初站了起来,脚因为长时间的蹲着,已经有点酸麻了,但是宁初的心却很久没再这么轻松过,仿佛是拨开了笼在心里很久的乌云,那种沉闷的、消极的想法隐隐有了一些消散。
他走下了大桥,缓缓地往家里走去……
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顾凌望拽了拽顾凌朔的衣角,把手伸出来,“哥哥,擦干净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顾凌朔转过身,牵着自家妹妹的手,“走,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啥,那什么,就是开新文了......
喜欢就收藏一下吧,不喜欢......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可以先观望一阵......
另,重生只是让剧情更合理,不是金手指,以后会发生什么宁初自己都不知道。
☆、第 2 章
宁初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走到院子门口时,发现老房子里并没有亮着灯,略微松了一口气,那个男人还没有回来,至少自己不用那么快地重新去面对他过去三年里夜夜都会出现在梦里的那张脸。
他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屋里,摸到开关的一刹那,鼻尖掠过的酒精味,让他立刻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宁初反应迅速地拉开门,然而已经迟了,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宁初的手收回的快,才没有被门夹到,紧接着灯就被打开来,刺眼的光晃得宁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用手微微遮挡了一下,宁初才睁开眼,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抱着酒瓶靠在墙边,眯着眼睛看着宁初,声音沙哑,“去哪了?”
宁初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呼吸顿时开始急促起来,他不断告诉自己,他现在还没死,这不是梦,你不要害怕,然而三年的梦魇无论如何不是那么容易就因为自己的重生就不存在的,他僵在那里,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灌了自己一口酒,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扶着墙,脚步虚浮,身体摇摇晃晃,等走近宁初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我问你去哪了?”
呼出的气息喷在宁初脸上,带着浓重的酒精味道,那味道让宁初恶心地有点想吐,然而他胃里现在没多少东西可以给他吐的,宁初嗓子干的不像话,他抓着男人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呼吸有点艰难。
男人见他没有说话,似乎被惹恼了,松开掐着宁初脖子的手,把他往后一推,宁初本就瘦弱,一个没站稳被推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站起来,男人一脚狠狠地踢到他身上,宁初趴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我他妈问你去哪了?你怎么不回答?啊?”男人说着又是一脚踢到宁初身上,宁初明白十四岁的自己在男人手里根本跑不掉,更何况门还被男人关上了,他只能弓着身子,尽量护着自己重要的器官。
“你是不是像那个女人一样?准备一走了之?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死,也是我宁远的种,想跑?门都没有!”宁远狠狠地踢了一脚门,像是把情绪都发泄在了门上。
宁初蜷缩着躺在地上,宁远走过去瞥了一眼,冷笑了一声,他抱着喝了半瓶的酒瓶,用脚踢了踢宁初,像是在踢着死去的猫猫狗狗似的,眼里没有半分怜惜,“别想着跑,听见没有。”
宁初则是一直躺在那里,被踢被打都是默不作声,毫无反应,宁远打着打着,似乎觉得没劲似的,便抱着酒瓶靠到墙边,又开始喝,边喝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贱女人的生的儿子果然也是贱种”。
宁初本来是毫无反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动了动,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便再无动静。
上辈子那男人就是坐在那里被宁初用放在桌子上的刀给捅死的,当时他气急之下,趁着男人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一刀插在了男人的心脏处,鲜血瞬间喷溅而出,宁初当时捅了不止一刀,地上到处都是鲜红色的液体,映在他的眼底、脑海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宁初才意识到自己手上已经沾满了血,那一幕就在他脑海里折磨了他三年,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这件事,成了他在少管所三年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现在重活了一世,自己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他即使恨,也不能用那种惩罚自己的方式去杀了宁远,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一定会有更好的解脱办法,一定会有的,宁初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宁初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掉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满屋子的酒气和隐隐传来的呼吸声告诉宁初那男人还在屋子里待着。
宁初点亮了一盏小灯,昏暗地灯光映在靠着墙角睡着的宁远的脸上,男人的头发已经盖住了眼睛,胡子也是很久没有打理,随意地布满在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宁初站在不远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水果刀也悄无声息的,他现在只要拿着刀,走过去,把刀刺在男人的心脏上,那这种毫无缘由的殴打就会结束了,宁初默默地这样想着,许久之后,他才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转过身,进了里屋,将门合上了。
在少管所的三年,实际上是和坐牢没什么区别的,要非说什么区别,也就是这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坐牢,他当时杀死宁远的时候,并没有满十四周岁,所以没有被判刑,而是被少管所收容教养了三年才出来,少管所里面的生活并不好过,里面全是和他差不多大的“犯人”,宁初在里面度过了三年,出来后他就自杀了,而这一世,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痛醒了,全身的疼痛像是延时了似的,全在凌晨时分反馈了回来,宁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能起床,他看了看自己全身的青青紫紫的伤痕,长年被打的经验告诉他这些只是外伤,只要疼过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拉开门,宁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门了,只留下了一地的空酒瓶,宁初看了看那些空酒瓶,拿了一个袋子把它们装好,拖了出去,他知道这附近有一个专门回收酒瓶、易拉罐之类的废品回收场,宁远向来是不会管他死活的,吃饭的事情都得宁初自己解决。
宁初知道自己想要摆脱这一切,目前最需要的还是钱,即使他知道卖废品挣不了多少钱,但是在这个小县城里,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宁初推开院门,惊得在他家门口睡觉的流浪狗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看着他,宁初有点害怕,说实话,他一直挺害怕这些流浪狗的,即使知道它们只是在装腔作势,好在流浪狗只是凶了一会儿,便掉头跑了,宁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顺着这个小县城转了一圈,沿路捡着别人随手丢弃的易拉罐、汽水瓶等一切可回收的东西,县城本就不大,快中午的时候,宁初把装了整整一袋子的可回收物品拖到了回收站。
那里的负责人挑挑拣拣之后,把那么一大袋瓶瓶罐罐拖进屋,出来后只给了他十块钱。
宁初接过钱,看了一眼那个负责人,知道那袋子东西不止这个价,估计是看他年纪小,才故意压了他的价,宁初也没有说话,拿着钱就离开了。
卖完了废品,宁初就直奔着他之前捡废品的时候看到的那家书店去了,他现在虽然知道自己存够了钱就有机会逃走摆脱宁远,但是就这么放过宁远,他无论如何都觉得有点不甘心,他重生前在教管所里听那些警察和他说过,宁远的行为属于家暴,但如何反抗,宁初当时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所以他想去书店里找找看,有没有关于法律的书可以让他参考一下。
宁初在书店里找了半天,书架上除了工具书就是小说,要不就是一些世界名著,关于法律的却是一本都没有找到。
没办法,宁初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了老板。
书店老板身材微胖,带着一副金边圆眼镜,笑起来倒是挺和蔼的,宁初过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给别的客人结账。
“小伙子,找零你给收好,书也给你装好了。”老板把装在袋子里的书递给柜台前的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谢谢。”少年伸手接过,声音带着些变声期的沙哑,但却并不难听。
宁初一直等到他们结束了谈话,他才走上前去,“老板,能问一下你们家有那种关于法律的书吗?”他的声线清亮,不辨男女。
正欲走的白衬衫少年听到这声音好奇地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老板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小姑……伙子,你需要什么?”
宁初也没在意老板说了什么,他指了指身后一排排的书架,声音依旧是轻轻的,让人听着,不知怎的心里就痒痒的,“我想问,你们家有没有关于法律的书?”
老板打量了宁初全身,只见眼前的少年头发略长,皮肤白皙,声音因为没有经历过变声期,听不出男女来,穿着一件灰白色长袖套头衫,倒是挺秀气的,要不是看他的打扮,老板还真以为这是个女孩子。
“好像有的,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你可以自己去书架上找找。”这书店也开了有好几年了,有些书是刚开始进的货,老板自己也只记得好像有和法律相关的书,但是毕竟没有小说之类的受欢迎,摆在书架上一直没有人买,时间一久,老板自己也记不太清楚自己放在哪里了。
宁初有点失落。
老板显然看了出来,他走出了柜台,“要不我帮你找找吧?”
宁初不想麻烦老板,毕竟他只是想找来看看,并不会出钱买,于是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找找看就可以了。”
老板见他拒绝的彻底,便没有坚持,“应该就在靠里面的那堆,你仔细找找。”
宁初点了点头,转身往书架里面走了走。
程昱拎着书一直站在书店门口,他如果没有看错,刚刚那个少年露出来的胳膊上青青紫紫的,应该被殴打之后留下的伤痕,再加上他在问的事情,他隐隐有了一些怀疑,然而对于不能确定的事情,程昱一向是不会妄自下结论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宁初只是因为遗传因素长得有点偏女生,声音也只是因为没有发育,还没有变声,他不娘的,性格问题是家庭原因造成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至于文中宁初未满十四周岁杀人的处理结果,我是根据度娘来的,毕竟作者不是学法律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指出来......
☆、第 3 章
宁初仔仔细细地在书架上搜寻了一圈,除了找到一两本关于法律基础普及的图画书之外,并没有什么收获,想想也是,在这么一个小县城的书店里,能找到详细解释法律条文的相关书籍的可能性极低。
书店老板见宁初站在书架前找了半天,想着现在临近中午,也没什么客人,去帮忙找找也是好的,他走过去,“没有找到吗?”
宁初拿着那两本图画书,摇了摇头。
“那你需要什么?我下次去市里进货的时候可以帮你带一本。”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宁初的声音轻飘飘的,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他本就不是来买书的,特地去麻烦书店老板也不好意思。
书店老板倒是像个弥勒佛似的,咧着嘴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回到柜台边继续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又忙活什么去了。
既然找不到,宁初也没想着在这里干耗着,刚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书店老板突然抬起头来,“过几天你再来看看,没准能找到你需要的。”
宁初微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书店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宁初顺道去临街的包子店买了两个半冷的馒头,算是当做午饭,也没有水,宁初坐在街边就这么干嚼着,嚼到一半突然看到旁边一家女装店橱窗里的一件红色长裙,裙摆微褶,他不自觉地盯着那裙子又开始出神。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挽着男朋友从宁初身边路过,顺着宁初的视线往橱窗看过去,惊喜地喊道,“那条裙子好看,我要进去试试。”
女孩的男朋友便陪着女孩进去,宁初的视线一直跟在那两人身上。
只见女孩指了指橱窗,对着销售员说了什么,销售员听完之后走到橱窗看了一眼,然后就把那件裙子从假人模特身上脱了下来,递给了那个女孩,女孩在身上比了比,便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
再出来时,裙子已经穿在身上,女孩腰身纤细,个子也算高挑,但穿着那裙子却显得有些老气,女孩有点失望,只能把裙子换下来,兴致缺缺地挽着男朋友出来了。
“裙子看着好看,就是不适合我。”女孩带着点抱怨地从宁初身边走过。
宁初扫了一眼重新挂回去的那条红裙子,又盯着那女孩的背影看了许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即使是重生了也不会改变,比如他对裙子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渴望,不自觉地就会把自己代入,想象着自己穿上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理智告诉他,他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无疑会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回到家的时候,宁初留了个心眼,趴在窗口看了一眼,确认宁远并没有回来之后才开门进屋。
他在自己房间门口站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搬了个凳子垫着脚把衣橱上面的一个木箱子取了下来。
箱子打开来,里面正是一条折叠整齐的红裙子,看上去和今天在橱窗里看到的差不多。
宁初把裙子拿出来,慢慢地用手指摩挲着,裙子微微有点褪色,但是却并没有减少它的风采。
他看了裙子好一会儿,才把裙子放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了那条裙子,微微整理了一下褶皱。
宁初有些忐忑地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少年皮肤白皙,微长的头发搭在脖子处,锁骨精致,身形纤细,露出来的小腿更是恰到好处的好看,除了胸前有些空荡荡的,看起来和短发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似乎比那个女孩更能驾驭这条红裙子,丝毫没有老气的感觉,反而像是开在血液里的白玫瑰,清纯又妖艳。
宁初看着镜中的自己,心跳莫名加速,就像是惦记了很久了糖终于吃到了似的,那种激动难以用语言来表述,他摸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心底涌上一阵满足。
只穿了一会儿,宁初便把裙子脱了下来,在没有逃离宁远之前,绝对不能让他见到这条裙子,更不能让他看到宁初穿着这条裙子,否则…….宁初的眸子暗了下来,否则,宁远绝对不只是殴打他这么简单了。
宁初刚把裙子收好,就听见外面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是酒瓶滚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悄悄把房间窗户打开。
宁远一般喝醉心情不好就会拿宁初出气,但是只要他喝的不省人事后,便没那个精力对宁初拳打脚踢,宁初便能躲过一劫,但是心情这种事情实在太摸不准,谁知道宁远在外面有没有受气,回来找他撒气。
宁初的窗子前并没有铁质的防护栏,打开窗户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宁远便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宁初的门,他拎着酒瓶,眼神迷离,“家里有吃的吗?”
宁初瞥了男人一眼,并没有出声,他不知道像宁远这种人是怎么有脸向自己的儿子伸手的,平时没个正经工作,没钱就去找点体力活做,结的工资都用来买酒,然后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宁初的死活他从不过问,现在在家里没有找到食物,他居然来找宁初。
宁远平时最不满的就是说话的时候,宁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像是嫌弃自己似的,他觉得谁都有资格嫌弃自己,就唯独宁初没有资格,“问你话呢?你他妈能不能出个气?别和死了一样。”
宁初往窗子边退了退,多年的挨打经验告诉他,骂人绝对是宁远要动手的前兆。
宁远见宁初完全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顿时火气就随着酒精上头了,他把手里喝完的酒瓶猛地往宁初身上砸过去,好在宁初全身都处于绷紧状态,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酒瓶“砰”的一声砸在墙上,玻璃碎片四溅。
见势头不妙,宁初一个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窗沿不高,但是却成功地堵住了喝醉的宁远,宁远在房间里看着宁初背影,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宁初跑了出去,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的,就在附近溜达着,想着宁远基本上到后半夜就会醉的不省人事,到时候再摸回去也不迟。
找了个公园附近的长椅坐下,宁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这也算没有白白重生一次,以前的宁初从来没想着可以这么逃避被打,总是恨宁远恨的咬牙切齿,现在他只要好好活下去,摆脱宁远,也不用背负着杀父的心理压力,心态上也轻松了不少。
“闻景,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呢?”
宁初闻声偏过头去,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挽着一个文质彬彬带着眼镜的男人的胳膊,朝着蹲在花坛边的自家儿子在喊。
“这里有一只小猫,我逗它玩呢。”闻景头也没回地答道。
“让你出来走走消消食,你蹲在那里能消食吗?”林莎打趣他,“整天爱遛猫逗狗的。”
闻景没有搭理他妈,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把小猫从树丛中抱出来,然后起身向他爸妈那边走过去,宁初只觉得有些眼熟。
“妈,咱们养只猫吧?就这只,我看它藏在那边的树丛里,特别可怜……”闻景挠着小猫咪的下巴,眨着眼睛看着林莎,语气可怜兮兮的。
林莎看了一眼那只黑白相间的小野猫,脏兮兮的,也难得闻景这个平时爱干净的居然不嫌弃,“你说你平时想养的东西还少吗?哪一个不是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这个不一样,小猫可乖了,你看它被我抱着也没挣扎,喏?”闻景抱着小猫举得高了点,林莎看着小猫体型小的可怜,丢在花园里指不定能活多久,既然闻景想养,借此教育教育儿子也好。
“那你会对它好吗?会好好照顾它吗?你既然喜欢它就要对它负责,不能今天喜欢,明天又不喜欢了,也不能发现小猫的性格和你想的不一样之后,就不管它了。”
“知道了,妈,我会照顾好它的。”闻景抱着小猫,信誓旦旦地保证。
林莎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闻良人笑着摸了摸闻景的头,“闻景你说到的话要做到啊。”
“会做到的。”闻景把小猫放在地上,顺了顺它的毛,满眼里都是喜欢。
宁初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家无比和谐的一幕,说实话,他很羡慕,他十岁的时候,母亲就因为宁远家暴而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是杳无音讯,宁初自那时就一直活在宁远的阴影下,有的时候他都觉得有那样的一个父亲还不如没有。
大概是宁初的目光引起了林莎的注意,林莎拽了拽闻景的衣服,示意闻景带着小猫去和坐在长椅上的宁初一起玩,虽然由于天色已晚,林莎并不能很好地辨认出宁初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宁初一直盯着这边看的情况推测,那孩子可能也想摸摸闻景怀里的小猫,但是出于害羞而不敢过来。
闻景抱起小猫把目光投向了宁初,眼神和宁初恰巧在空中来了个交汇,宁初不知怎的下意识地就撇过头去。
在林莎的怂恿下,闻景抱着小猫往宁初那边跑过去,宁初只瞥了一眼闻景怀里的小猫,眉头微皱,直接起身离开。
“.…..”闻景抱着猫,停在了半途中,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自己身上带着病毒?还没靠近呢,那边的哥哥为什么就跑了?他一时间有些心塞。
☆、第 4 章
林莎自然是看到了转身就走的宁初,她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跑了?”
闻良人看着宁初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他是隔壁家的孩子吧?我好像见过几次……只不过……”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林莎就已经明白了,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妈,我是招人嫌吗?”闻景有些小郁闷,揉着怀里喵咪的头,猫咪也挺乖,也没反抗,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闻景怀里,黑豆眼看着林莎,仿佛也很疑惑。
“没错,可招人嫌了。行了,回家给小猫洗洗。”林莎毫不留情地打击着闻景,“小猫脏成那样,你给抱在怀里,不嫌弃你嫌弃谁。”
闻景撇撇嘴,没有说话。
宁初一直在外面溜达到后半夜才从窗户那里翻回去,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家里面似乎没有人,他也没在意,反正宁远一向如此。
他锁好房门躺在床上,盯着衣橱顶上的木箱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重生带来的不仅是生活上的改变,更重要的是心态上的改变,自从看见宁远好好活着,虽然宁初依旧恨他,但是却没有了心理上的压抑,对于很多事情也没有那么偏执了,像是突然看开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宁初收拾好家里散落的酒瓶,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从家里找了一个小布包把那件裙子装好背上,然后拖着酒瓶子出门了。
依旧是绕着小县城转了一圈,直到袋子快要装满拖不动的时候,宁初才把捡到的废瓶子拖到回收站,他站在回收站门口想了想,随意瞥见一个中年妇女骑着载满废品三轮车停在不远处,正在卸货。
宁初走上前,显得有些怯生生的样子,连声音也是小小的,“阿姨好,能请你帮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