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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白夜 (2)(1 / 2)

的情况来看,安廷和赵茜来到北京后,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而赵茜就读警校虽然受安廷的资助,但她对安廷的所作所为知道得很有限。安廷袭击周巡反遭击毙后,赵茜隐瞒她和安廷的亲属关系,可能更多地是担心影响自己从警的仕途……这么说吧,看上去多年轻纯良的凶手我都见过,但赵茜不是这种人。这孩子最多耍个心眼儿,掺和掺和办公室政治。下手杀人,她做不来。”

刘音也奇了:“那假设周巡是被冤枉的话,咱们现在又能做什么?”

关宏峰想了想:“既然市局已经查出毒源是那杯花生奶茶,而监控又显示在刘长永饮用那杯奶茶前后,除了周巡之外没有人出入,那剩下的可能性当中,最值得跟进的,就是这杯奶茶是什么时候被投的毒……”

刘音提醒道:“可市局不还查到了杯子上有周舒桐的指纹?”

关宏峰点点头:“你说到点儿上了。在支队这么多年,我从不记得刘长永是那种会自己去买杯花生奶茶喝的人。我们最好找机会问一问小周,这杯奶茶是不是她买给刘长永的。“

关宏宇扭头对崔虎说:“如果我们能核实这杯奶茶是从哪儿买的,你有把握调取沿途的所有监控录像么?”

崔虎托着下巴,表情木然地点点头:“那要看是交,交通监控还是安,安……安防……算了,虱子多了不,不怕咬,要,要黑一,一块儿黑吧。”

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崔虎说:“你先想办法搞定机票。”

所有人都是一愣,关宏峰扭头对林嘉茵说:“你马上飞长春,务必要确保朴森的安全。他是我们手上最有价值的证人。”

商讨结束后,众人各自忙碌。林嘉茵正往外走,关宏峰紧赶两步,叮嘱道:“从眼下的情况推断,叶方舟一伙儿已经丧心病狂了。你要准备好随时有可能陷入最凶险的境地。”

林嘉茵笑了笑:“那倒无所谓,如果陷入你所说的境地,交战规则是什么?”

关宏峰稍微愣了一下,有些踌躇地答道:“你自己看着处置吧。”

林嘉茵摇了摇头:“我当然会自己看着办,但我想知道,你能承受的底线是什么。”

关宏峰咬着牙想了想:“你知道我的底线。”

林嘉茵道:“也许吧。但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关宏峰脸色沉下来:“为了保护目标,你应当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

林嘉茵冷笑:“主动攻击也好,为了保护目标进行防卫也罢,遇到危机情况,都得下得去手,我看不出来这二者有什么分别。”

关宏峰垂下目光:“到了正面交锋的阶段,容不得咱们手软。”

林嘉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就算是为了对抗他们,你最好也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丧心病狂。”

关宏峰琢磨着她的话,阴沉着脸,低头不语。

在他身后不远处,关宏宇显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他看着关宏峰的背影,若有所思。

关宏宇顺着楼道正往太平间的方向走,赵馨诚和两名海港支队的刑警迎面拐了过来,双方走了个照面。

关宏宇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赵馨诚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挺坚强的,脑子也清楚,一遍就说明白了——她是在支队南侧的85°c面包店买了两个面包和两杯饮料。两杯饮料一杯是咖啡,一杯是花生奶茶,然后她直接开车回了支队,上楼把面包和花生奶茶给刘长永,自己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在食堂喝了半碗粥,就去配楼的宿舍休息了。”

关宏宇听完问:“确定老刘喝的那杯花生奶茶里确实被投毒了?”

赵馨诚点点头:“技术队那边初步验出来好像是种砷汞混合物,和刘队中毒是不是对症还得等验尸结果……”她看了下楼道口拐角的方向,补充道,“我们法医队的正在征询她和刘队家属的意见。”

关宏宇听完,嘬着牙花子:“就是说……那杯花生奶茶自从小周买来之后,直到送给刘长永,中间就没易过手,是么?”

赵馨诚点点头:“我把整个监控筛了一遍,从周舒桐送完奶茶离开,到刘队中毒昏迷,只有老周曾两次出入他的办公室。这可对他不怎么有利。”

关宏宇思索了片刻后:“小周那杯咖啡呢?”

赵馨诚挑了挑眉毛:“她说她喝了,外卖杯扔在食堂门口的垃圾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把那个杯子翻出来验一验……”

关宏宇摇头:“那杯咖啡肯定是安全的,凶手只在花生奶茶里下了毒。否则像砷汞混合物这样的剧毒,小周根本不可能还能接受你的询问。”

赵馨诚皱眉:“难道凶手就认定刘队一定会喝花生奶茶?”

关宏宇扶着赵馨诚肩膀的那只手用力拍了两下,说:“或者说,凶手很确定,小周不会喝那杯花生奶茶。”

说完,他撂下一句“保持联系”,便往楼道拐角处走去。

音素酒吧里,崔虎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忙碌着,身旁站着关宏峰和刘音。

刘音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离了你那个狗窝,效率怎么变得这么差啊?!”

崔虎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申辩:“怎么不,不说你这儿的破,破,破网速……”他随口抱怨了几句,很快就调出了85c面包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往回倒了一段之后,终于看到了周舒桐进面包店里买完面包和饮料后离开的画面。

她的车停在了监控视角外面没有拍到,但她自己买奶茶的过程很清晰,看上去没有任何可疑。

关宏峰思忖着:“花生奶茶这类热饮,我记得面包店都是现调现卖……”

崔虎接道:“对,对啊……难不成你怀疑是面,面包店的店员投,投毒?”

关宏峰没再说话,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监控视频,微微皱眉。

崔虎也回过头,只见监控画面上,周舒桐手里没有拿着饮料和面包,只身急匆匆地跑进了面包店。过了几分钟,她又从面包店里出来了,手上拿着移动电话,摁了两下,收进兜里,走开了。

崔虎有些诧异地看着屏幕:“她怎么又回去一趟?手机落了?”

关宏峰咬着牙:“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回面包店的时候手里可没拿着饮料……能找到别的角度的监控吗?咱们得想办法看到她的车。”

崔虎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幅规划图:“我仔细查,查过了,这这,这周围无论是交通监控还是安防监控,没有哪个能拍到她的车。”

崔虎在电脑上打开了多张监控画面的截图:“我,我查过这周围的交,交通监控和安防,防监控,包括老关在她车上的时候,你看,就,就是面包店门口路旁有盲区,能,能,能怎么办?”

关宏峰凑近电脑屏幕,看着上面九宫格一样分布的监控截图,指着其中几张截图问道:“这辆本田车,好像在机场高速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后面。”

崔虎听罢,又打开了几个监控画面,都调出了叶方舟那辆本田车的截图。

关宏峰轻轻敲了下桌子:“查车牌!”

崔虎得令,也来了精神头儿,很快开始了动作。

海港支队法医队的两名法医站在太平间门口。

周舒桐坐在一侧楼道的凳子上低头出神,关宏宇走上前,一名身高体阔、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法医见到关宏宇,忙低声打招呼:“关队,好久不见……”

关宏宇一愣,惊觉这一定是某个关宏峰很熟络、但自己却并不认识的法医人员,索性也做出一副很熟识的样子低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海港队的何法医低声说:“刘队的爱人现在还在里面。”

说着,他指了一下太平间:“能否做尸检我们得征得家属同意。周警官这边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授权书上还需要刘队的配偶签字。”

关宏宇会意,拍了下何法医的肩膀,随后走到周舒桐身旁坐下。

周舒桐意识到身边有人,扭过头。关宏宇看到她虽然双眼红肿,但眉宇间却透着坚强,便微微朝她点了下头,两人并肩坐着,好一阵沉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周舒桐才轻轻开了口:“记得和关老师一起办过的一个案子里,被害人叫齐卫东,我当时在法医队办公室见到了他女儿……跟关老师学习这一年来,我已经知道了人在面临巨大噩耗时,会经历否定、抵触、悲痛和接受这几个不同的阶段。那个女孩没比我小几岁,但现在想起来,她似乎不处于任何一个阶段,或是更像每个阶段的状态都有一点儿。她很多年来一直盼着能和父亲团聚,最后盼到的,却是阴阳两世永隔的一个结果。而我呢,父亲每天就在身边,我却从不把他当爸爸看。”

关宏宇安慰她:“你不是给他买了吃的和饮料么?我想你俩关系肯定已经比原来要好很多了……”

周舒桐苦笑:“对啊,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还给了人下毒的机会。”

关宏宇微微一惊,周舒桐看着他:“我在支队也呆了快一年了。负责抢救的医生说,是中毒导致的器官衰竭。刚才海港支队的来问我去面包店买东西前后的情况,再加上现在何法医他们还在等着尸检的许可文件……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关宏宇想了想:“现在还不能确定……何况如果真有人故意投毒,总会找到机会的。这类情况,有很大的偶然性。”

周舒桐叹了口气,一翻手腕,抚摸着自己手腕上自杀留下的伤疤:“当初他俩离婚,他又重新组建家庭,妈妈病重,没多久就走了,接着方舟被他开除出支队,继而和我分手……我一直认定都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当时我以为自己最后能做的,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他后悔一辈子。”

关宏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道:“他其实一直很牵挂你。”

周舒桐叹了口气:“对啊,长大一点儿,就能想明白,其实不过都是简单的因果。在我小时候,他俩就总在不停地争吵,他不愿意继续不幸福的婚姻,重新做了一次选择,开除方舟也是因为他违反纪律甚至触犯法律……我原来根本就不去探究事情的原因是什么,只在乎自己对结果的感受,这很幼稚、很自私,或者说,很蠢。”

关宏宇点点头:“那,看来我不用太担心你了,对吧?”

周舒桐长出了口气:“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个好警察,不过我想,做警察和做人一样,都是有长有短。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个好父亲,但我现在能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是我爸爸……”

她说着站起身:“当初齐卫东的女儿恳求我,让我找到杀死她父亲的凶手。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刑警,我要自己把凶手找出来。”

关宏宇能看出她绝不是说说就算了,微微皱眉:“按照规定……”

周舒桐打断他:“我知道作为家属需要回避,不单是我,既然一直是海港支队在做调查,肯定是咱们整个支队都要回避。这个我想找周队商量……”

关宏宇皱起眉头:“周巡现在帮不了你。”

周舒桐不解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关宏宇叹了口气:“不光是周巡,我的顾问身份也被解除了。不管是谁搞的鬼,但现在整个支队确实已经瘫痪。”

此刻的周巡,正坐在海港刑侦支队审讯室里,预审员上前拿钥匙去解他的手铐。

周巡伸手一拦:“按规定这会儿不能解除戒具,心领了。该问就问吧。”

正说着,审讯室的门开了,赵馨诚直愣愣闯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冲周巡打了个招呼说:“哎老周。”

他走到办公桌旁,一把拿过笔录看了看,预审员有些无措地站起来说:“赵队,我们这儿正……”

赵馨诚一边翻看笔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问他,你自己看着整理笔录就是了。”

他大刺刺坐到桌子上,回头一看周巡,发现周巡还戴着手铐,扭头问预审员:“铐子都不给摘,有点没面儿吧?”

预审员正要开口分辩,周巡冲他一摆手:“你这么搞,我可能就更摘不干净了。”

赵馨诚想了想,语气略显正式地问道:“你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周巡想了想,道:“昨晚老刘出差回来,直接到队里替我带夜里的值班探组,我头六点前去找他商量了点事儿,六点前后出了支队,在门口碰上了老关,我俩边走边聊了几句。大概说了一下希望他回支队继续担任顾问的事儿,再然后,你们就开车过来直接把我抓了。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老刘出事儿了。就这些。”

赵馨诚点点头,扭头瞟了眼书记员,继续问:“你和刘长永见面的时候,说什么了?”

周巡道:“就是商量他去长春调查到的线索该怎么汇报。”

赵馨诚道:“你们队当时在楼里的其他人都听到你和刘长永有争吵,是因为对工作汇报的意见不合么?”

周巡一撇嘴:“我也忘了是因为什么了,反正我俩一向合不来。”

赵馨诚听得直愣,忙扭头对书记员说:“这句不用记!”

周巡反倒笑了笑:“该怎么记怎么记,全队上下都知道我跟老刘不和,但他好歹是我们队的人。我周巡向来枪口朝外,不会冲自己人来。”

赵馨诚道:“那你和刘长永见面的时候,注意到他屋子里有杯奶茶么?”

周巡道:“当时没注意,我是后来第二次去办公室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桌上有杯喝的。我折腾了一天,困得要死,还以为是咖啡,打开一闻发现是奶兮兮的东西,就扣上盖儿放那了。”

预审员在一旁道:“就是说你承认在和刘长永发生口角后,又在刘长永不在的情况下,单独进过他的办公室,对么?”

周巡摊了摊手:“监控里你们也能看得到,我去的时候又不知道他不在办公室。”

赵馨诚道:“你俩刚吵完,你又回去找他,为什么?”

周巡道:“还能为啥,事儿没说完呗。”

预审员:“然后你就离开支队了?”

周巡道:“是。”

赵馨诚挑了挑眉毛,扭头对预审员和书记员说:“你们俩出去一下,我跟老周单聊几句。”

预审员有些不满:“赵队,这可……”

赵馨诚转身双手一撑桌子,身子向前探,一字一顿地说:“出去!”

预审员、书记员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不大敢撩虎须,乖乖出了审讯室。

赵馨诚拎起一把椅子,走到周巡面前,和他促膝而坐,表情严肃地问道:“这么多年兄弟,我就不绕弯子了。刘长永的死跟你有关么?”

周巡琢磨了一下,沉声答道:“有。”

听到周巡的回答,赵馨诚愣住了。

只听周巡又低声道:“确切地说,从一开始,从2月13号那天开始……所有与那件事有关的人,都和刘长永的死有关。”

2013年2月12日23点45分。

周巡“哗啦”一声把车队的门拉下。由于已经临近大年夜的午夜,冰天雪地里到处都是嘈杂的鞭炮和烟火声。

他那会儿还不是队长,和队员共享一个办公室,值班就光忙着接各种各样的报案电话……纵火的、把猪腿当人腿报凶杀的,花样不断。

好不容易又处理掉一通,他转身正要出门,在门口和小汪碰上了。

小汪手里拿着几页纸说:“哎,周哥,市局刚发过来通告……哦对,还有刚才110中心转过来一个报案……”

正说着,屋里一张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周巡伸手一摁小汪的肩膀,说:“先帮我接个电话,剩下的待会儿再说,我得下楼去收个案子。”

周巡正要往外走,一侧头,看见小汪的腰上别着步话机,顺手摘下来,说:“台子我用一下。”

不等小汪有反应,他就跑出了办公室,顺着楼梯一边跑一边对着话台说:“二探组,二探组回话!远洋山水小区对面的洗浴中心刚接到纵火报案。派出所已经过去了,你们去现场勘查一下,看看到底又是哪个缺心眼的把二踢脚崩到人房顶上了。到现场之后跟我说一声,辛苦了哥儿几个。”

说完,他把话台别在腰后,跑出楼。这时,一辆警车刚好驶入院内,车子停在院内之后,车门开了,几名干警押着幺鸡和另外两人从车里出来,周巡迎上前,看了眼幺鸡,幺鸡明显喝多了,下车的时候跟身旁的干警不断地挣扎、谩骂,一见着周巡,却又立刻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小声说:“哟,周,周哥……”

周巡从干警手里接过交接单,一边签着字,一边看了眼手表,对幺鸡一乐:“这十二点还没过,你小子好样的。今年三进宫,破了去年纪录啦。”

幺鸡忙道:“周哥,您听我说,这是误会。他放那儿的手表,我以为是没主的,就顺手捡走……”旁边的干警一掐他脖子:“那事后殴打事主又算怎么回事儿?!”

周巡则压根没理幺鸡在说什么,扯着嗓子冲门口喊:“值班室!把传真送到楼上去!”

说完,他又看了眼正在震动的手机,转身往支队大楼里走,在门口和刘长永打了个照面。只见刘长永手里拿着个塑料袋,满腹心思地正往外走,周巡把刚接听的手机搭到肩膀上,对刘长永说:“哎,刘队,小汪正找你,说市局刚下来通告……”

刘长永瞥了眼周巡,摆摆手说:“待会儿回来再说。”

周巡皱着眉,看着他一路往院门口走去,摇摇头,又接起电话:“是我,你急什么?我还没看到传真呢!就算看见,我也不可能马上给你结果啊,技术队当值的都撤出去了……放心,踏实等我电话吧!”

说着,他已经来到三楼,小汪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周巡摘下腰里的步话机,迎面扔还给他:“刘队刚出去,一会儿回来,你把通告给我吧,我转交他。过会儿要是二探组在台子里说到了一个纵火报案的现场,你就通知我一声。”

说完不等小汪答话,他就从小汪手上接过那一沓资料,翻了翻停在最后一页,问:“这是什么?”

小汪凑过去看了一眼说:“哦,这就我刚跟你说110中心转过来的那个报案,说是曙光四号院发生了入室暴力犯罪案件。”

周巡看着接警记录:“匿名报案?靠谱么?”小汪摇摇头,没答话。

周巡琢磨了一秒钟,说:“没事儿,我打电话问一下关队吧。你下楼的时候帮我跟暂看那边喊一声,把刚送来那仨人分别单独关押,过几分钟我下去问口供。”

说完,周巡进了屋,用手机拨通关宏峰的电话。

电话拨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周巡看了看手机屏幕,挂断又拨了一遍,一边听着手机里的等待音,一边靠在窗台旁,翻看着手里的几页资料,同时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正要点烟,他突然停住了,原来是从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在刑侦支队院门口,刘长永正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条围巾递给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似乎并不领情,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态度强硬地对刘长永在说什么。

周巡放下手机,从嘴里拿下烟,仔细盯着那个女孩看,发现那个女孩身上穿着警校学生的制服。那女孩对刘长永说了几句后之后,转身愤愤离去,把刘长永一个人扔在了门口。女孩转身的瞬间,周巡看到了她的面孔,很年轻,面生。他重新又把烟叼在嘴里,点上火,若有所思地眯着眼。

2013年2月13日0点30分,曙光四号院4号楼1301室。

周巡表情沉重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客厅里两名正在检查工具箱的技术队刑警偷偷议论。

技术队一个刑警低声道:“凶器不会是这里的东西,不用翻了。”

另一个刑警道:“哎?这少了的一件是什么?”

之前那个刑警看了一眼:“哦,好像是手电之类的东西吧。”

这时,一名跑进跑出的技术队刑警问周巡:“周哥,还没联系到关队?”

周巡有些出神地走到吴征的尸体旁,两眼发直,没答话。

技术队刑警看到他的表情,好奇地问:“怎么?认识的?”

周巡咬着牙,悲愤地微微摇头:“不,不认识。”

2013年2月13日2点35分,曙光四号院4号楼1301室。

关宏峰正在现场有条不紊地指挥现场勘查。周巡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嘿,老关!你这神出鬼没的……”

关宏峰镇静地瞟了他一眼,从容答道:“放鞭炮的声音太吵了,没听见手机响。你怎么不留在现场盯着?”

周巡挠了挠脑袋:“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看现场勘查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队里找刘长永了。”

关宏峰冷哼一声:“连凶器都漏了,怎么就勘查得差不多了?”

周巡一惊:“找到凶器了?”

关宏峰点点头:“刚才小高在楼道垃圾桶里找到的。运气不错,上面有一枚血渍指纹。”

周巡想了想:“刚才技术队说,现场还找到了带有毛囊的头发。如果是凶手的,dna证据再加上指纹,应该是铁证。只要能找到人,他抵赖也没用。”

关宏峰吸了口气:“如果运气能更好一些,嫌疑人有前科的话,通过指纹比对,就能筛选出……”

话没说完,一名技术队刑警拿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关队,比对结果……呃……比对结果出来了。”

周巡眼睛一亮,抢着问道:“是谁?”

技术队刑警舔了下嘴唇,偷瞄着关宏峰,又看着周巡,没吭声。

周巡不耐烦地一把抢过笔记本电脑:“怎么那么费劲……”

看到电脑显示信息的一瞬间,周巡满脸震惊,也不说话了。关宏峰似乎显得很是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是谁啊?”

周巡和技术队刑警面面相觑,最后他眉头紧锁,表情沉重地抬头看着关宏峰。

音素酒吧内,崔虎的追踪已经初有成果,电脑屏幕上显示出那辆银色本田的画面截图,崔虎在一旁解释道:“这辆车用,用的是套,套牌,牌照号属于一辆0……09年雪佛兰。角度和光线都不理想,看……看不到司机的样子。”

关宏峰低声道:“但已经可以基本确认,这辆车当时一直在跟踪我和小周。”

关宏宇靠在吧台旁,若有所思地说:“哥,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谁在这杯奶茶里下毒,他想害的不一定是刘长永。”

关宏峰扭头看着他:“当然。凶手看到小周买了两杯饮料后,他只对其中一杯投毒,应该是排除过几种可能性的。譬如小周一个人喝两杯,或是小周自己会选花生奶茶喝。”

关宏宇点头:“他知道周舒桐无论如何都不会喝那杯花生奶茶……因为她对花生过敏。所以说,凶手是个很了解她生活习惯、甚至是忌口特质的人。”

关宏峰下了结论:“从动机上来看,用这杯奶茶不是想毒死我,就是想毒死刘长永或者周巡。”

崔虎有些不解:“为……为什么?”

关宏宇道:“因为小周的办公室有很多同事,在队里呆一段日子你就会明白,一屋子人要买就每人都买一份,要么干脆别买。她只多买了一杯,恐怕是给某个领导。从隶属关系上推断,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关宏峰’——他只是也不在意毒死其他人罢了。”

刘音琢磨着关宏宇的话,问道:“周舒桐回到面包店去取手机,一来一回也就一分钟,凶手是趁这个时机下的毒么?”

关宏峰琢磨道:“应该是,开警车外出,不锁或忘锁车是常事儿。因为开的是警车嘛……总觉得一般不会有人敢去碰,再加上武器和话台都是随身携带,车里确实没什么可偷的。”

关宏宇恨恨地咬着牙:“姓叶的这小子,还真是见缝插针不落空啊。”

崔虎来回看着兄弟二人的脸色,支吾道:“咱……咱们可还,还没看到开本,本田的就,就,就是他……”

关宏峰低声道:“可就这段时间咱们追寻到的线索,基本都和他有关……他在伍玲玲死的那晚捡到了枪,交给李鹏程,然后指使他袭击支队夺取卷宗。安廷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他,他还是宏宇那个案子的目击证人。金山那个案子,他明显是跟着我们,朴森最后写出的名字,也是他——这些不可能全是巧合。”

刘音低声问:“他策划了这么多事情,目的是什么呢?”

关宏峰沉声道:“这些事儿不是他策划的,他只是个执行者。”

正在这时,关宏宇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咱俩都在的时候,我就不再演戏了。你接吧。”

关宏峰走开几步,接通了电话。

随后,关宏宇接着向刘音低声解释道:“这些事儿的规模牵扯到非常复杂的情报来源、人员调度还有对各类司法机构运作机制的渗透。叶方舟只是个小崽子,光凭他做不到这个程度。说起来,朴森……”

崔虎扭头看了眼电脑上的显示时间:“林嘉茵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关宏峰挂断电话,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犹疑不定,其他人都探询地望着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市局指派施广陵降级调任长丰支队,他现在是主事儿的。”

关宏宇眨眨眼:“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原来就是长丰出去的。现在局面这么难看,派个老手来坐镇,也说得通。”

关宏峰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他刚直接打电话给我,‘关宏峰’的顾问身份已经恢复了。”

施广陵坐在办公桌后,脸部表情并不怎么严肃,他望着对面站着的关宏峰、周舒桐和赵茜,神色相对比较温和。安抚了周舒桐一番后,他郑重地道:“于情、于理、于规定,你现在都应该暂停工作。可话里话外我也听出来了,虽说是海港支队一直在查,但你肯定不想置身事外。这样吧,这些日子,你时间自己安排。听说那边正在验尸,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也管不了,小关、小赵,你们尽量陪着她。”

说着,他伸手指了下赵茜:“我看档案上说,你俩好像是同期,我不想这段日子小周出什么事儿。”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三人打过招呼后,也先后走出办公室。

走到门口,关宏峰特意停下脚步,道:“施局,您特意召我回来,就是为了确保小周不会出什么事儿?”

施广陵白了他一眼:“我刚才都说了,那是小赵的事儿。你的任务跟她差不多,中间加个‘搞’字就行了。”

关宏峰一挑眉毛,转身离开。

周舒桐出了支队,直接朝车队的方向走去。

关宏峰从后面追上去,叫住她俩:“我准备回家休息了,我建议你最好也这样做。刚才施局的话……”

周舒桐眨眨眼,罕见地打断他:“关老师回吧,早点休息。放心,我就去海港支队问问法医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关宏峰一直觉得她的态度有一些捉摸不透,但略一思忖也没想出什么可说的,就告别离开。出了支队的院,他沿着路边向南走。

一辆银色的本田轿车停在那里,车里的叶方舟里看着后视镜里关宏峰向这边走来,从腰上拔出手枪。但不等他走近,刘音的polo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停在了路旁,关宏峰上车后,车子发动了。叶方舟一愣,忙开车跟了过去。

他一路跟着刘音的车,来到音素酒吧门口。见刘音和关宏峰先后下了车,刘音站在车旁,左右观望,关宏峰则来到酒吧门口,敲开了门。

叶方舟也前后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拎着抢正准备下车,突然看到开门的竟然是关宏宇。他瞳孔微微收缩,看着兄弟二人,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他正怔忪的时候,酒吧的门又开了,完成交接的关宏宇出门,上了刘音的车。

叶方舟想了想,发动车子,继续跟了上去。

周舒桐和赵茜最后还是去了海港刑侦支队法医队。

何法医对周舒桐说:“你父亲的直接死因是急发性器官衰竭。毒物检测结果显示,他中的毒包含砷、汞、硒和甘油,这个构成很奇特,因为甘油并非一种毒物,而是为了促进人体的心脏功能,加快血液循环,目的是为了使其他三种有毒成分更快地扩散——技术队从他办公桌上的那杯饮料中提取到了同样的毒物,两个样本成分配比完全相同……不出意外,就是他喝的那杯饮料被投了毒。”

赵茜问:“何法医,你说这种毒物的‘构成很奇特’,仅仅是指它的配置方式很精巧,还是它能显示出某种犯罪特征?”

何法医笑了笑:“既然你是关队的徒弟,我就跟你们说两句验尸报告以外的话。一方面,这个毒物配方的攻击指向人体不同的重要器官,汞是针对肾脏,砷是是针对呼吸道,硒是针对肝脏,再加上甘油的催化效果,即便及时抢救,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对症解毒。要我说,制毒的人是有相当程度专业知识、甚至是专业背景的。另一方面,所有这些有毒成分,都是可以从正常渠道购买到的原材料萃取出来的。”

周舒桐又问:“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有剧毒的,原材料就那么容易买到……萃取过程不会很复杂吗?”

何法医道:“当然,而且大多数含量都比较低,萃取出来很费劲,可能化工原材料会更容易萃取,但这部分我就说不准了。”

赵茜也问:“可,您怎么就知道凶手一定是从其他原材料当中萃取的呢?如果他是从某个毒物实验室偷到的这些……”

何法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应该不会,如果是从实验室里偷,完全可以做到纯度更高。譬如说,尸检中发现的硒,是过量的有机硒,这是很多化工或农副产品都含有的,如果从实验室偷提纯的成品,不如直接用亚硒酸来得更有效。”

周舒桐皱眉:“那,如果我们逐一排查周围有购买这些萃取物原材料的企业,是不是有可能找到线索?”

何法医道:“这部分我觉得你们关队会比我更有发言权。”周舒桐听完,谢过了他,转身离开。

同一时间,海港刑侦支队审讯室内,周巡、赵馨诚和顾局面对面坐着,周巡身上并没有戴任何戒具。

关宏宇走进审讯室,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对顾局说:“领导,如果你们码了什么局,最好现在告诉我。叶方舟现在就像只疯狗,刘长永死了,周巡被拘了,支队已经停转了。”

顾局看了他一眼:“几年前,刘长永对支队内部进行了全面的渎职调查。虽然剔除掉了叶方舟,但恐怕还是有遗留下来的腐败分子。”

关宏宇道:“恐怕叶方舟也只是一个中间环节,他所涉的应该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犯罪组织。就目前的情况推断,这个组织等级森严,分工明确,而且凭借多种腐化手段,渗透到了公安系统内,为他们提供情报信息和保护伞。已经有证据显示,他们早有加害支队领导的意图。周巡遇上车祸、手枪炸膛,都是证据。”

周巡苦笑:“那天我就是让老刘别掺和这事儿,怕他没章法反而搞乱了,结果脾气没收住,两个人就杠上了。回到办公室,我一琢磨,光吵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如干脆把顾局的想法直接告诉他,结果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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