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科幻悬疑>白夜追凶> 第二章 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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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手(1 / 2)

迪厅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光怪陆离的灯光四处映射、晃动,巨型音箱上三个妖娆的女孩在领舞,音乐声震耳欲聋。周舒桐环视一周,看着舞池里一干红男绿女,觉得自己大概是来到了盘丝洞。她下意识朝关宏宇靠过去,大声问:“从哪里开始?”

关宏宇压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周舒桐这回扯直了嗓子:“下一步怎么办?”

关宏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无奈地做了个口型:听,不,见。

人流攒动,周舒桐站着不动,很快被人撞了一下,两个人眼看就要被冲散了,她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把拉住关宏宇的衣角。关宏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干燥而温暖,和他个人行事的风格好似完全相反。周舒桐迟疑了一下,没往回抽,任由关宏宇牵着她,走到吧台前。

他显然对这种地方熟门熟路,斜倚在吧台前,懒洋洋地对吧手说:“给她杯长岛冰茶,稀释版。”吧手很快调好酒,放到吧台上。周舒桐想要拒绝,关宏宇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大笑:“没给你下药,放心喝。”

吧手也跟着笑了:“型男拿什么解渴?”关宏宇笑得很是开怀,向前一探身,低声道:“tequila——”话音未落,忽然两手在吧手眼前一拍,陡然提高了音量,道,“boom——!”吧手看出了这是个老玩家,也笑了,转过身去调酒,刻意把龙舌兰酒瓶翻了个儿,给他看了眼标签与年份。

关宏宇眯着眼点头,在椅子上舒展身体,回过头看着舞厅中的男女。周舒桐两只手抱着长岛冰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关宏峰”此刻的样子,让她感到震惊,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这副样子,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环境里,一点也不突兀。

很快,有两个化浓妆穿热裤的女孩凑上来,轻车熟路地把周舒桐挤到了一旁,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关宏宇夹在中间,开始聊天。周舒桐来不及反应,只能在原地叫:“关……关老师……关……”这种地方关宏宇能听见她的叫声就有鬼了。

台上 dj 换了首歌,音调陡地又高了八度。周舒桐捂着自己可怜的耳朵,眼看着关宏宇被两个女孩拖到舞池里,三人贴得很近,两个女孩就差没把身体挂到关宏宇的身上去了。周舒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要崩塌,有男孩上来搭讪,她置若罔闻,回过头冲吧手道:“你们这儿——”后半句她不得不拔高了声音:“——能开发票吗?”

关宏宇一直留了个眼睛看着这边,这会儿发现有个男孩已经开始对周舒桐动手动脚了,皱了皱眉。周舒桐已经失去了耐性,单手抓住男孩的手,眼看就要动武,关宏宇一步跨进来,隔在两人中间:“走嗨的?手摸哪儿呢?”

男孩正是兜售摇头丸的,上上下下看了关宏宇几眼,闻言眉毛一挑。

关宏宇端起酒杯喝了半杯:“怎么卖?”

男孩谨慎地道:“一嗨二十。”说完回头故意逗周舒桐:“不开发票哦。”

关宏宇冷冷地看着他,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恶狠狠地道:“滚!别拿那破曲玛多糊弄我!”

男孩没想到来了老手,吃了一惊,神色也变了:“大哥喜欢嗨尖儿货?”

关宏宇盯着他不说话。

男孩见状,连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几枚绿色、椭圆形的药片。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望着这边后,偷偷向关宏宇亮了一下,比了个收势:“一百五。”

关宏宇掏出两百块钱,丢给男孩一百,另一张给了吧手。男孩摸不着头脑,捏着一百块重复了一遍:“我说一百五!”

关宏宇狞笑着一把一搂住他脖子,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哦,你会算账啊?我妹的肩膀白让你摸了?”男孩不忿地想挣脱,没想到关宏宇那只手跟铁钳似的,看似轻描淡写,力量却大得惊人。

男孩只能讪讪地丢下药片口袋,关宏宇立刻松了手,往他肩膀上一推。男孩只得走了,临行前,回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周舒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已经被这发展震懵了,想要说两句指责的话,临了,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全堵在了喉咙口里。

关宏宇也不避忌,嗑下一片药,又喝了口酒,问:“看见他了吗?”

周舒桐不作声,自顾自生着闷气,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男孩消失的方向。

关宏宇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伸手指了指安检门的方向:“你往哪儿看哪姑奶奶!那边!”

周舒桐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满腹疑惑。

关宏宇凑到她耳边,道:“安检保安坐的位置,窗户正对着垃圾场,他要是尽忠职守,能什么都没看见?”

周舒桐恍然大悟,来了精神,随即又泄了下来:“可那边……汪哥应该走访过了啊……不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关宏宇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是真不知道警察多招人恨是吧?顶着大沿帽进来,还指望有人跟你说实话?”

周舒桐点点头:“那……我现在去问?”

关宏宇摇摇头:“不用急,等快打烊人少的时候,请他喝两杯。”

周舒桐一听脸又黑了:“关老师您……您还要请他喝酒啊?”

关宏宇笑笑没回答,那两个烟熏妆的女孩又跑过来,一左一右拽着关宏宇要去继续跳舞,关宏宇干了酒杯里的酒,又掏出几百块钱压在杯子底下,朝她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是我,是你!你去请他喝酒。”他不等周舒桐反应过来,搂着两个烟熏妆的女孩走向舞池,低声笑道:“来,哥给你们备了点嗨货……”

周舒桐又被独自丢在吧台。她有些手足无措,一面看着舞池里尽情扭动的关宏宇,一面看着安检门方向的那个保安,内心挣扎了半天,她的眼神渐渐坚定,捧起手里的长岛冰茶,灌了一大口。

停尸台上的两具尸体终于拼凑完整。

高亚楠脱下手套,拿纸巾擦了擦汗,宣布:“结束。”

她话一说完,助手小徐几乎瘫到地上去:“我靠,师父,咱法医什么时候成体力活了啊……折寿啊!”

高亚楠摆了摆手:“行了,是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今儿到这儿。”

小徐如蒙大赦,笑嘻嘻道:“那我就先走了啊。”高亚楠点点头。

等小徐离开,她掏出关宏宇脱下的手套,拿在手里翻看,然后拿到鼻子前面,正要闻……周巡推门而入。高亚楠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把手套塞进了口袋,两只手也顺势插在了口袋里。周巡面色也很凝重:“情况如何?”

高亚楠冲尸检台一努嘴:“加着班呢。”

周巡挺感激,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刚拔步要走,又转过身问:“对了,小汪说晚上在三楼碰见你,你去三楼干吗?找我?”

高亚楠脸色微变:“去档案室拿去年长丰体育馆故意杀人案的案卷,那里面被害人也是被勒颈杀害后遭分尸的,我要就死亡体征和第一名被害人做一下比对。”她故意皱着眉,露出不解的神情,“怎么了吗?”

周巡直视高亚楠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哦……那没事了,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办公室找我有事呢……说起来,你后来……还见过……我是说,关宏宇被通缉之后,和你联系过么?”

高亚楠看着周巡,脸色很不好看。她铁青着脸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周巡也体会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悦:“你瞧你……我就是例行公事地问问嘛,生什么气呀这是……”

高亚楠豁然抬头,冷冷道:“这是你第八千次找我例行公事了!需要我给你计个数么?”

周巡连忙摆手:“得得得,是我错,是我错……那,他要是跟你联系……”

高亚楠没好气地打断他:“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周巡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但愿如此吧……”他朝尸检台比划了一下,“不碍你在这儿辛苦啦。”

等他走出了房间,高亚楠才松了口气。她从兜里掏出手套,捏在手里,忐忑不安地摆弄着,仿佛这双手套,现在就是她的主心骨。

高亚楠和周巡两人打太极的时候,周舒桐正在吐。她一辈子都没喝醉过,也不知道吐起来竟然这么难受。刚才陪着关宏宇跳舞的两个女孩,此刻一个正给她捶背,一个忙着递纸巾。她只觉得头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就好像在飘,努力推开两个女孩,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我没事,没事……”

两个女孩频频摇头,一边一个架起她,出了厕所。关宏宇在门口等着,谢过了两个人,并承诺下回还来找她们,这才算把她们打发走。

周舒桐嘴里喷着酒气,走路也七歪八歪,关宏宇牵着她走了几步,也不耐烦了,一把将人抱起来进了包厢,放到了沙发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叫她的名字:“周……周什么?”

周舒桐眯起眼睛。“周舒桐!”她很不高兴地嘟哝,“你下午明明还记得!”

关宏宇抓抓头发,周舒桐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命令道:“水呢?给我倒水!”她醒着的时候像只小白兔,一喝醉简直大变身。关宏宇也没想到文弱的周舒桐喝醉了是这副德行,光顾着乐,动作就慢了。周舒桐在沙发上不满地催促:“那么慢!快点!”

关宏宇赶紧倒了水,扶着她,还贴心地给她端住了杯子。两个人靠得很近,周舒桐却又不喝水了。她一把勾住关宏宇脖子,小声道:“我服你,真服!你猜怎么着?保安还真看见了!”

关宏宇一凛:“看见什么?”

周舒桐低声道:“抛尸的啊……一个带着摩托头盔的男的,穿的衣服是红、不,是橘色的……反正……”

关宏宇皱眉:“几点看见的?”

“九点。”周舒桐双眼焦距已经不大准了,但还在努力回忆,“是九点。阿荣还说,那个头盔肯定是红的……特别扎眼。”

关宏宇觉得有点头痛,急着问:“等等,一身艳装的摩托车手?”周舒桐没回答。关宏宇低头一看,小妮子已经睡过去了。关宏宇似乎想到些什么,皱眉思忖片刻后,低头看到烂醉如泥的周舒桐躺在一边,又叹了口气,靠在沙发里,发起愁来。

关宏宇是第二天一早回到家的。他掏钥匙准备开门,钥匙声刚一响,里面的人就开了门,关宏峰站在玄关口,眼圈整个是黑的,显得一脸疲惫。他掩身在门后,等关宏宇进门后,迅速关上门,又小心地透过门镜向外看了看。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进里屋,低声问弟弟:“怎么样?”

关宏宇打了个呵欠,好笑地看他:“瞧给你担心的,哎,哥,你不会一宿没睡吧?”两个人靠得足够近,关宏峰闻到关宏宇身上的酒气,脸色也是一沉:“你喝酒了?!”

关宏宇心不在焉点头,刚想去拿个杯子喝点水,关宏峰已经掐着他后脖子把他拽到了面前。关宏宇这才反应了过来,试图辩解:“哎呀你急什么呀,你听我说完,我这是公事,不是去找乐子,真的!”

关宏峰一点也不买账,手上又用了一把力,掐得关宏宇哇哇叫。他的神色很冷,低声道:“胡扯!和周巡喝两杯,他就能给你翻案?”

关宏宇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不是和周巡,这不——又发生了一碎尸案,我这不是去给你找目击证人去了么?”关宏峰怀疑地看着他,半晌,松开了手。

关宏宇拼命揉后脖子。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问:“哪发现的?”

关宏宇一边揉脖子一边回答:“一迪厅对面的垃圾场。真够恶心的。在亚楠那边我差点吐出来,姐们非押着我去太平间看尸体,我去……”

关宏峰疑惑:“高亚楠带你去太平间?”隔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怒道,“那是法医实验室,你上点心行不行?”

关宏宇无所谓地摊摊手,道:“啊,随便吧。反正就是个名儿。那味儿,哎哟,现在想起来还恶心……省了好几顿饭哪……”

关宏峰打断他:“别扯没用的。跟我说说垃圾场的情况。”

关宏宇“哦”了一声,想了想,尽量简略地概括了一下:“就是黑塑料袋,五袋!跟公园里的那些能拼成俩全人。”

关宏峰沉吟了片刻,把想往沙发上倒的关宏宇拉了起来,道:“把现场给我仔细说说。”关宏宇一脸困意,缩在沙发上不肯动,一边抗议:“你回头看照片不就知道了么?”

关宏峰正色道:“现场痕迹是第一手线索,比什么照片、记录都管用——你再仔细想想?”

关宏宇也挺委屈:“现场乌漆墨黑的,我是真没法下眼,还有那味儿都辣眼,我怎么瞧啊?”

关宏峰气不打一处来:“你嫌辣眼一点都没留意,你让我过会儿见他们怎么说?啊?说我失忆?你猜谁信?”

关宏宇也自觉有点不大厚道,坐直了身子,企图缓和气氛:“你别急啊,我这不是拼了老命还给你找了一目击者么?”

关宏峰狐疑地望着他:“什么人?哪儿找来的?”

关宏宇挺得意地道:“垃圾场对面迪厅的保安小伙子!”

关宏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两声:“就你,跟他喝两杯他就告诉你了?”

关宏宇嘿嘿笑道:“人家又不是基佬,跟我喝能说出个什么?周舒桐去问的,这小妞儿,看不出,行啊!”

关宏峰简直恨不得一拳头砸晕他,咬着牙道:“你得意个屁!一喝完酒的傻爷们儿对着一年轻女孩说话,你知道得有多少夸张甚至编造的成分在里面吗?”

关宏宇也拉下了脸。他是真心去打探消息的,本以为费了这么多心,哥哥会领情并感激自己,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应。那头关宏峰的数落还没结束:“知道你今晚干的这些给我破案带来多大麻烦吗?”

关宏宇冷冷地道:“我出门可不是给别人查案的。”

关宏峰猛然回头:“可我是!我是警察!”

关宏宇憋了许久的火,终于也点着了:“你到底关心哪茬儿?破案?还是我的清白?我一回来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找着案卷没有?”

关宏峰呼吸也急促起来,大声道:“你自己你自己。从小眼里就只有你自己!”

关宏宇冷笑:“对!你以为我是圣父?我现在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还有闲心管人家的案子?”

关宏峰失望地看着他,半晌,才慢慢道:“难怪武警部队当初不收你,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配当武装警察。”

关宏宇被戳到痛处,嚯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也有些发红,哑声道:“你其实压根就不相信我是清白的,是不是?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交给周巡?”

关宏峰也反击道:“你要真没杀人,跑什么跑?”

这句话触到了关宏宇的底线。他跳起来,掏出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大吼道:“因为连我自己的亲哥都不信我!我还能指望谁?相信谁?你要我坐以待毙吗?”

关宏峰一时语塞,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两个人像两头野兽,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地对视着。

此刻是早上 6 点 25 分,刑侦支队会议室内,彻夜未眠的周巡显然刚发过脾气,正呼哧呼哧喘着气。他把一叠报告拍到桌子上,咆哮着对下属大发雷霆:“能耐了啊你们!连这点消息都他妈捂不住!五点,凌晨五点张局长亲自给我打电话问,说微博上连现场照片都有了!照片!照片都有!”

小汪安慰周巡:“周队,咱也别急。”他说着给周巡端了杯茶。周巡接过来,耐住性子问:“几点了?”

小汪道:“六点半。”

周巡道:“老关回去多久了?”

小汪摇摇头,两个人一起看向周舒桐。酒醉的周舒桐正趴会议桌上,睡得七荤八素,就差没流口水了。周巡翻了个白眼,看小汪,语气生硬地道:“一分钟,负责叫她起来!”

小汪连忙把周舒桐摇醒,周舒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边擦口水边答话,人还是半醉半醒的状态:“哎呦,我的头……周,周队?!”她猛然清醒,“刷”地站了起来,顿时感到头疼欲裂,焉焉地又坐了回去。

周巡敲敲桌子,不悦地道:“让你一直跟着关队,他人呢?!”

周舒桐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支支吾吾地道:“我……这……他……问出来了,然后……然后就……哎呦。”

周巡忍无可忍,吼道:“口条给我捋直了!”

周舒桐一凛,快速答道:“他开车把我送回来的!然后就……就……”她说不下去了,后半截明显是酒后失忆。

高亚楠一直旁观,这会儿冷不丁噎了周巡一句:“总得让人家回家补个觉吧。关队毕竟是来帮忙的,又不是你周巡的下属,二十四小时免费劳工。”

周巡被噎得没话说,只能继续对周舒桐虎着脸:“马上给我把他找来!再有一次,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儿没你睡觉的地儿!散!”最后一句是对所有人说的。

大家四散,只有周舒桐坐在那儿,苦恼地按摩太阳穴。高亚楠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上午 6 点 45 分。

关宏峰在笔记本电脑上查资料,关宏宇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汤面,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过来,放在关宏峰面前。关宏峰没说话,抄起筷子低头吃面。

两人没眼神接触,但明显已经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关宏宇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他吃了一会儿面,试探着道:“那也不能都赖我呀,我这不是没经验么,不得一点点学?”

关宏峰继续吃面。他的这种沉默使得关宏宇愈发内疚,他挠了挠头,道:“我知道你为了我把工作都丢了,咱俩这么白天黑夜地倒你也够冒险的,我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我……”

关宏峰是个不习惯如此直白地表达感情的人,听到弟弟这么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板着脸打岔:“我劝你,真想洗脱你自己,光看案卷有什么用?你就算是把案卷吃肚子里,不会破案不照样没辙?”

关宏宇刚想说话,眼睛瞄到了电脑屏幕刷新出的页面上,兄弟俩都愣住了。

一张图片在屏幕的中心被放大,正是今天的现场照片。

分尸案的照片和相关文章成了网上的热点新闻。

关宏峰眉头立刻打起了结,指挥弟弟:“把电话拿来……”

关宏宇从沙发上刚拿起手机,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提醒,使了个眼色,无声地递给关宏峰。

关宏峰接起了电话,按下免提,周舒桐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关老师……出事儿了,您能现在来队里一趟吗?您在哪儿?我去接您成吗?”

关宏峰道:“不用,我这就过去。”

那边,另一个人小声说:“给我。”然后电话易主,周巡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关,我真有点顶不住了。这事儿已经……”

关宏峰看了眼电脑,不慌不忙地打断他:“知道,我正看电脑呢。”

周巡在那头叹了口气:“咱可都是干这个的……”电话两端的两个人沉默一会儿。

关宏峰回过头,看着若无其事的弟弟。关宏宇正穿着裤衩端着面碗,看热闹一般的看着电脑上的新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暗自叹了口气:“好吧。我马上过去。还有点事得跟你谈。”他挂断电话,又在手机上按了两下,冷冷地盯着手机屏幕。

6 点 58 分。周巡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周舒桐,冷着脸,道:“去门口等人。”

周舒桐手忙脚乱接住手机,急于表态:“今天保证完成任务!”

周巡没再理她,匆匆上了楼,推门进了技术队。一开门,就问:“手机定位结果怎么样?”技术队一个刑警表情怪异地道:“关队的手机定位在……在芬兰。”

周巡眼睛都瞪大了:“什么?”

小汪在旁边说:“估计是做过反窃听和反定位改装。毕竟是老刑警,能做到也不奇怪,是吧周队?”

周巡一脸鄙夷地看着小汪,一针见血地道:“能做到是不奇怪,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上午 7 点整。

关宏峰匆匆将自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忽然返回身,想要嘱咐弟弟几句。关宏宇还没等他说话,张口就来:“哦,我懂我懂,别开大灯,别叫上次那家外卖,别大声讲话,别忘记带耳机,别在窗口出现。你看,我记性好吧?”

关宏峰被一阵抢白,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别的,刚要说话关宏宇又插嘴:“还有水龙头不能开到最大,防止水声太大。”

关宏峰终于感到满意了,打开门准备走。关宏宇站在门口,自言自语道:“其实吧,那保安说的……总觉着好像什么东西,特熟悉,但是……”

意识到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赶时间的关宏峰有点不耐烦:“好了,交给我吧,晚上回来再说。”门关上了。

关宏宇耸耸肩,坐回到沙发上,很快就将这茬儿抛之脑后。

上午 7 点半。

尸检台上,两具尸体已拼凑完整。周巡、关宏峰、高亚楠和周舒桐围在旁边。

高亚楠边摆弄尸体,边介绍目前结果:“2 号、 3 号尸体已经完整了。男的 28 岁左右,一米八一, 100 公斤。女的 23 岁左右,一米六三, 52 公斤。男的是被勒死的,但女的是活活给砍死的。她的肩胛、头部有多处劈砍伤口,而这些开放性伤口的边缘有白细胞,说明是死者生前造成的。另外,你们也看见了,面部毁损严重,无法辨认身份。两名死者死亡时间非常接近,目前尸僵还没缓解,所以他俩的死亡时间不超过 24 小时。换句话说,他们有可能死在第一名被害人之后,但间隔时间不久,就这些。”

大家都看向关宏峰。关宏峰没说话,上前翻看男尸的手、脚和头。

周巡在一旁急切地问:“有什么线索?”

关宏峰不答话,又检查起女尸的各部分,尤其仔细观察了女尸的外生殖器。

周舒桐难受地别过头去,连周巡也皱了皱眉,唯独高亚楠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周巡急忙问:“怎……怎么着?”

关宏峰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扯下手套:“走,我们出去谈。”他顿了顿,指着女尸生殖器:“亚楠,做个简单的器官解剖。”高亚楠立刻会意地点头,快速把工具台拉到尸检台旁。

上午 7 点 35 分,刑侦支队地下室走廊。

周巡站在一块“禁止吸烟”的牌子前,熟练地点上了烟。两个男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彼此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最后,显然还是周巡输了这场角力,先开了口:“你这也算对老搭档落井下石了吧?得,开条件吧。”

关宏峰不甘示弱地回望他:“你还好意思说落井下石?派个丫头盯着我不说,还定位我手机,你这么有诚意在先,还有脸挤兑我不仗义?”

周巡被当场揭穿,面上也有点过不去,悻悻道:“我以为你还是个骨子里有点正义感的刑警。”

关宏峰也不客气,立刻顶了回去:“巧了,我也以为你还是原来那个好兄弟。”

周巡也不想翻嘴皮子了,暴躁地道:“想提条件是吧?好,好,你说。”

关宏峰道:“我要看我弟弟的案卷,现场勘验记录、尸检报告、监控录像、证人证言……所有跟他案子有关的,一个不漏,我都要看到。”

周巡似乎早有预料,冷笑道:“我要是说不呢?泄露这些给你,这雷顶了天了,劈下来我一个人扛?”

关宏峰不置可否:“哦,不强求。但有些雷远在天边,还有些雷已经悬你脑袋上了。你自己斟酌斟酌,看着办吧。”

周巡有些恼怒,把烟狠狠一掐撂在地上。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失望,恨恨地道:“你这是在拿无辜的被害人要挟我!你摸摸自己警徽,烫不烫?”

关宏峰丝毫不为所动:“错,我是在用拯救无辜者的性命,换我弟的清白。”

周巡来回走了几步,听见这话,愈发暴躁起来,还要拼命克制自己,压低声音,凑到老搭档面前道:“你怎么知道关宏宇是清白的?你知道吗?案卷里所有的证据都显示……”

“我自有判断。”关宏峰打断了他,冷冷地道,“要是他清白我给他平反,要是他有罪,我帮你们抓他!”

周巡冷静了下来,看了看表,踌躇了一会儿。半晌,他抬起头来,疲惫地道:“答应你的话,你能保证什么?”

“破案。”关宏峰淡淡道:“24 小时之内。”

周巡难以置信地笑了,他抬起头,盯着镇静的关宏峰看了半天,随即明白关宏峰不是说笑。他又专注地看了会儿老搭档,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可咱约法三章,要是有一条你做不到,今天这谈话就当没发生过,行不行?”

关宏峰挑眉:“说。”

周巡焦躁地又在原地走了几步,才低声道:“第一,只准在我办公室看,不许复印,不许拍照,也不能对任何人谈及案卷的内容。第二,看完案卷之后,告诉我你对案件的推断。第三,不止这一案,从今往后,只要我手里有破不了的案子,你必须随传随到,没正式编制、没报酬、也没警察的职权,只作为顾问协助破案——做得到吗?”

关宏峰很干脆地道:“没问题。亚楠完成解剖后让她也来会议室,我们准备布控。”他说完转身往楼梯口走。

周巡跟了上去,后知后觉地道:“啥情况?已经……能布控了?”

关宏峰白了他一眼,道:“废话,光盯着尸体又抓不着人。”

周巡忍不住给他竖了个拇指:“牛啊!嗨,咱兄弟一场,不怕跟你交个底。上头限我 48 小时破案,你要真能在一天之内抓到那连环杀手,我这功还立大发了呢……”

关宏峰的脚步忽然停住,转过头,用看着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连环杀手?连环杀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作案的高频率?!你没听刚才亚楠说的么?谋杀与谋杀之间的冷却期已经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了,这是一名典型的狂欢型谋杀犯!”

周巡被他说得愣住,讷讷地不知怎么接茬。关宏峰皱了皱眉,干脆把话讲清楚了:“你还没明白? 24 小时不单是上面的时限,是我们的时限,也是下一名被害人的时限,如果不能在 24 小时内抓到凶手,咱就等着收新尸块吧!”

周巡怔在原地。

上午七点五十五分,刑侦支队会议室。会议室的展板贴着三名被害人的尸体照片,下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案情线索,一旁贴着的地图上标示着三个抛尸现场。

周巡站在前面,语重心长地道:“弟兄们,这个抛尸案,目前情势很严峻,咱们关队虽然身在队外,心……”

关宏峰一摆手打断他,扫视下面的所有人,直接进入正题:“目前有三名被害人,除了我们已知的第一名被害人之外,第二、第三名被害人应该是兄妹,两人共同居住。其中,男性单身,无业,从右手手掌外侧严重变形来看,他应该是长时间沉迷于电脑上网,也很可能是网络游戏之类的,没有机动车类的交通工具,也不常出门,这一点与第一名被害人很相似。从耳廓侧的特征以及下颌骨的特征的相似程度判断,女性被害人应该是他的亲属,很可能是妹妹。从右手掌心的茧子来看,她应该经常乘坐公共汽车或地铁出行,脖子上有佩戴项链的痕迹,但手腕上没有戴首饰或手表的痕迹,同时齐手腕处有长年戴手套留下的痕迹,指甲和指尖明显存在反复遭化学药品侵蚀……”高亚楠及时插话:“是氢氧化钠和烷基类成分。”

关宏峰点了点头:“对,也就是说,死者生前从事的工作可能是保洁员、洗碗工等等。另外,死者脚趾上新染过指甲,这个季节并不会穿露脚趾的凉鞋,而一般人不会没事染脚指甲给自己看。同时,死者的处女膜呈现新鲜破裂的痕迹,生殖器没有外伤或擦伤。”

他顿了顿,接着道:“也就是说,死者在不久前与什么人自愿发生过性行为,综上可知,女死者很可能新结交了男友。另外,从该女性生殖器内部检查……亚楠?”

高亚楠会意,向众人道:“解剖死者的阴道和子宫,发现脂酸和甘油等残留物,还有少量的凡士林,死者生前患有中度的阴道炎。”

关宏峰点点头,转向周舒桐。周舒桐开始用电脑查询药剂成分,过了一会儿,她道:“女性死者使用的可能是克霉唑类药物。”

关宏峰问:“处方药?”

周舒桐道:“对!处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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