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化妆。
我是妆前妆后判若两人的那种长相,上妆前清纯得要命,化妆后立刻妩媚妖娆气场全开。我需要精致的妆容作为盔甲,与前男友战斗。
换好衣服下楼,宿舍楼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钟楠立在那里,愤怒地喘着粗气。
分开众人走上前,我隔着铁门与钟楠对视,不出意料地在他眼里瞧见惊艳之色。这样的心志薄弱,让我忍不住嗤之以鼻。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轻蔑,触着了他的痛脚。他上前一步扒住门,激动地喊:“张梓潼,你太过分了!”风卷过荷塘一般,卷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就叫恶人先告状了。我冷冷一笑,也不上前,提高声音:“不再给你和你的姘头当冤大头,就叫过分?钟楠,我跟你已经分手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
钟楠胸膛起伏,怒道:“那你也不应该删了我的实验数据!”
是了,这才是他最为愤怒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去了实验室,将存在电脑中的实验数据全部删除。没了这些数据,意味着他要从头开始辛辛苦苦地做实验了。
“你的实验?这实验从一开始,就是我设计,我找样品,我来做的。但这并不是我的毕业选题,我不乐意做下去了,就删掉数据,这有什么问题?”
他一时无语,反应过来后,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他对我的付出,我对他的辜负……我实在懒得听,只当是苍蝇在嗡嗡,目光随意转向门外,猛然凝住。
梧桐树亭亭如盖,树叶阴影中站着一个男人。他倚在树干上,一腿屈起,双手抱臂,闲闲看着热闹。一副墨镜遮了半张脸,只露完美的下颌线条,薄凉的嘴唇。
察觉到我的目光,男人取下墨镜,露出了俊美到有些妖异的脸。那张脸冲击力太大,以至于我张口结舌,只能定定看着他,动弹不得。他眼里闪着兴味的光芒,仿佛看透了靓装丽服之下,我的憔悴虚弱。
“程嘉溯……”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闪回,唯独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杏林集团的大公子、唐韵药妆的负责人,难道不应该日理万机么,怎么有闲心在这里看八点档剧情?
男人忽然冲我笑了一下,粲然生光。像是有一柄大锤重重敲在心上,我禁不住后退一步,躲开了他充满侵略性与穿透力的目光。
再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刚才的一切都像是我的幻觉。
钟楠以为我理亏弱势,仍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一股烦躁袭上心头,我冷冷打断他:“我没有毁掉你全部样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
钟楠猛地一滞,半晌才嗫嚅着:“潼潼……我只是一时糊涂,是温情先引诱我的!”他找到了一个借口,立刻抓住不放,“真的是她引诱我的啊……我没想对不起你。”
“潼潼,你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我们和好吧,我再也不会联系她了。咱们好好做完实验,我顺利毕业,咱们就结婚啊。”
真可笑啊,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还试图让我给他做苦力。我在他眼里,就笨到了这种程度么?
我走出大门,招手要他过来。钟楠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情深义重的模样:“潼潼,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我抬手,挥臂,用力,狠狠一巴掌扇在钟楠脸上!
“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余韵久久不歇,钟楠被打懵了,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我迅速退回去,没有门卡便刷不开的门禁重新关上。钟楠醒过神,怒吼一声,扑上来想要还击,然而他只能摇把大门摇得哐当作响,够不到我。
围观的人群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他原本英俊的脸已经扭曲,害他颜面尽失的我成了他唯一的复仇目标。
曹欣拿着手机站到我身边,“钟楠,你再闹下去,我就报警了!”
钟楠终于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恨恨盯着我,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我扬起下巴睥睨着他,“刚才那一巴掌,是替从前瞎了眼的我,和现在依旧瞎着的温情打的。”
“我真可怜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004 老师为我讨公道
跟钟楠决裂的事情闹得挺大,后来还是楼管阿姨叫来校保安队架走了钟楠,才勉强平息事态。
我想着那个惊鸿一瞥的男人,一时痴了。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人应该就是昨天来主持杏林集团校园招聘会的太子爷程嘉溯。
杏林集团曾经属于国企,全国数一数二的制药大厂,后来资本重组,制药厂的一部分人员和资本被划分出来,成立了杏林集团。虽然独立了出来,但由于人脉、技术都与国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担任董事长的程颐和目光精准、手段高明,短短十几年便发展成为南方地区最强大的巨型企业之一。
当天下午,我在辅导员的教育中度过。好在圆圆胖胖长得好像功夫熊猫的辅导员是一位顾家好男人,也很看不上钟楠脚踏两条船的行径,并没有很责怪我。
从辅导员那里出来,我给导师打了个电话。我的博士生导师孟教授是学界有名的大牛,在他那个年龄段中顶尖的人物,指导的学生每年都有几篇文章被sci收录。
孟老师年纪大了,人却很新潮,总是走在科技前沿,微博这些社交媒体也玩得很多,消息灵通得很。
接通电话后说了几句,他就道:“你还年轻,有些事不要放在心上。明天下午来我家吃饭,到时候让你师母给你炒龙井虾仁。”
我答应着,眼眶已经悄然红了。
次日是周六,我订了去西安的机票,花了一个小时收拾行李。然后去学校水果超市买了一袋水果,提着向家属大院走去。
孟老师不在家,来开门的是师母。师母年轻时是位美人,同老师风雨同舟至今,从无龃龉。
她是省作协的成员,如今上了年纪,更显气质温婉,温柔可亲。略宽松的素色旗袍,乌发在脑后挽成光洁的小髻,令人见之忘俗。
“先坐会儿,你老师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放下水果想要去帮忙做饭,被她推了出来:“你要是有空,去喂喂孟德尔。”手上就被塞了一小碟米糕。
“……”孟德尔是老师家养的虎斑猫,性子娇气得不行,与其说是帮师母喂猫,不如说是跟它一起玩耍。师母这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吗?
我耐心把米糕揪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喂孟德尔吃下去。说起来,用著名生物学家孟德尔的名字给猫命名就够奇怪的了,可还有更奇怪的:老师家对门数学系小方老师,他家鹦鹉叫莱布尼茨;楼下物理系薛副教授,养了只美短叫薛定谔;楼上历史学院的秦老先生,他们家吉娃娃叫李斯。
正胡思乱想着,孟老师推门进来了,一见我就笑起来:“比我想的有精神啊!”
我有点脸红,低头微笑应答:“不值得折磨自己。”
他满意地点点头,支使我去泡茶,自己站在厨房门口特别得意地跟师母炫耀,“老崔那么横,这事儿还不是给我做成了。”
“老崔”崔教授是钟楠的博导,跟孟老师一直不大对付,多年来在科研领域互相竞争。今天听这语气,是老师又赢了一局。
师母炒着菜,嗔老师:“你要讨公道就讨,可别把老崔逼急了,这事儿又怪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