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刘氏大惊,乌青嘴儿一颤。
沐家曾为一方里正,沐老爹有了钱就买地,到分家时,二房一家三口分得的田地足够养活七八张嘴不饿,大房白占了三年,没给二房一文钱的好处。沐老爹沐老娘因着大房有长孙,孙子半人高了还成日里抱着搂着,那是疼到骨头里的,这些便宜最后都是便宜的长孙,自然不会说什么。
但沐二郎夫妻怎么可能没有怨言,收回来!就算让田荒着交荒田税给朝廷,也不再便宜大房!这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常言说骂人不揭短,人家却偏戳你痛处,抵着你脊梁骨咒,哪门子的亲人,仇人差不多。婚后六年,还真没外人骂过沐二郎两口子此类话。纵使再会做人,也消不了亲人作践你的心。
“我……二郎,嫂子我嘴快有啥说啥,还不是心里替你们着急慌了神。”刘氏俨然是开始焦躁了。当初把沐二郎一家逼出大苑村,全靠顾杏娘这暴脾气宁愿吃大亏争闲气才成功的。那些地种了三年,她也背地里存下不少私房钱,若是真收回去了,她上哪捞钱去。
“嫂子莫要再劝,兄弟已经决定了。”沐二郎看情形是油盐不进的。
顾杏娘长舒一口气,骤一分神,这才发现今日女儿没有像以前那般见到刘氏就吓得大哭大闹,安静乖巧地站在她身边。
或许是女儿像小大人般的泰然之状感染了她,以致让她脑子也格外的冷静。她没再像往常一样受了激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平平淡淡地说道:“这个家二郎作主,我妇道人家啥也不懂,就不添乱了。”
这是截住刘氏欲凑过来的话头,刘氏意外得不行,今日这是怎么了,事事不顺。
沐二郎诧异看向娘子,心下说不出来的熨帖,这应该是娘子首次在外人面前给他搭梯。
沐大郎头抬了抬,压下怒火,假装胸有成竹的样子颔首道:“那咱等秋收过后回家跟爹讲一声吧。”
沐二郎脸色不虞,心道拿爹来压我?“这是自然,是要跟爹说说的。一件对你对我都好的事情,爹听了应该很高兴。不过,纵使爹不高兴,大哥也能作主吧?咱俩都是当爹的人,又不是以前那青愣子无个担当。”
沐大郎可不敢把兄弟的话往深了听,越听只会越生气。他二弟不止一次暗示他是个惧内的大软蛋,想来就窝火。
“那是当然!”沐大郎霍然站起,连顾杏娘都说沐二郎当家,难道他的家是刘氏当吗?
如今轮到刘氏脸皮发红变色,自家男人自家最清楚,接下来她最最担心的事就是大郎被二郎激得立即拍板。得稳住先,回大苑村待公婆劝一劝才有转机。
“好,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就直接定下吧。杏娘,我跟大哥回一趟村,把以前写的契书拿回来,你跟春儿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了。”
“哪有如此急!”刘氏气道:“秋收还有六七日,二郎你闲闲打打的等半个月也行。难不成怕不还啰?大房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沐淳挣开娘的手凑到爹跟前,满眼希冀:“秋收?是不是春儿马上就可以吃到今年的新米啦,不用去粮店买便宜的陈米了?爹爹,春儿想吃新米。”
沐二郎这才想起他已经三年没吃过自家地里的米,发霉的陈米吃习惯了还真忘记新米的滋味了。思到这里神色寒如冰,简直是新仇旧恨齐涌上来。
刘氏和沐大郎表情精彩,男的稍稍有些心虚,拿顺手他还真当是自己该拿的了。而女的却只想着要撕了面前这赔钱货的坏嘴。
“大哥,要不这样,算算种一季的稻子要多少工钱,我双倍给你。”沐二郎用着商量的口气,却隐隐有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势。现在二房存有二十来贯钱,换成银子至少二十两,有了家底,整个人气质也跟着变化:“大哥不是差旺祖进学的钱吗?春儿又想吃新米,大哥得钱,我得这一季的稻子,如何?”
刘氏嘴角猛地一抽,工钱有几个?当得几担米?合着大房还成了你二房的佃户了!哪有如此欺负人的!
沐大郎刚刚泛出的那点心虚转瞬即是,口气发凉:“二弟,你财大气粗了,也莫要逼兄太甚。”
脸皮可真厚啊!沐淳这是切实领教到了。唉,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
“爹爹今天还是不要回祖父家了吧。”沐淳说了这么一句。场中五人,就她这个小人儿好像最闲适,完全不在状况内一般。
刘氏一听,脸色微微转霁,这回她不想撕赔钱货的嘴,还准备往下接话。
“爹爹明天就回来。”沐二郎摸摸女儿小脸。
“伯娘不是说了吗?还有六七日才收稻子,爹爹到时去就能带新米回来了。咱家的地很多,多少亩,二十还是三十?爹爹拿一小半回来就行,春儿肚子小,吃不了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