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朝天,这边翟沁的工作终于告了一个段落,合上电脑走出去。
“翟总,饿了?稍等,饭马上就好。”肖井芮正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守在一大锅牛肉前,肉香已经飘了出来。
翟沁点点头,去客厅坐着。痘子早就没有了刚见到时的生疏,脸皮厚起来,竟主动跑上前挑衅,短短的爪子伸出去搭在翟沁的脚背上。
翟沁伸出手摸了摸这家伙的脑袋,胖乎乎的,毛厚实又柔软。痘子很是受用,乖乖地坐在那里让她摸,还抬了抬脑袋扬起下巴。翟沁会意,用手指去挠它的下巴。
“你叫豆子?”
痘子一听,这是在叫自己呢,立刻摇了摇肥屁股。
“是痘子。”肖井芮把一盆土豆烧牛肉端出来,纠正道,“是痱子疹子的那个痘,不是玉米小麦的那个豆。”
痘子又一听,这下是主人在叫自己了,立刻扔下翟沁,屁颠屁颠跑过去,见还有吃的,那个激动啊,坐下,抱腿,坐下,摇屁股,坐下,吐舌头......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玉米小麦的豆,而不是痱子疹子的痘?”翟沁突然觉得智商这种东西会相互影响,明明两个简单的词组,比如“豌豆”、“痘痘”,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非要跟着肖井芮说了那么大一长串。
“我就是知道。”肖井芮又进厨房去端了一碗番茄蛋汤出来,“吃饭了,痘子,碗~”
翟沁站在旁边看着肖井芮给痘子的饭盆里盛满牛肉和米饭,问道:“好好的干嘛起名叫痘子?”一点也没有健康成长的意思。
“因为她小时候老长痱子,一身红红的小痘子。”肖井芮摸了摸进食中的痘子,痘子满足地吃着牛肉,扭过头朝她吧嗒吧嗒嘴。
坐在餐桌前,翟沁迟迟没有下筷子,“你们家都不爱吃菜的?”
肖井芮抬起头脸上迷茫,指了指烧牛肉,“土豆。”又指了指汤,“番茄。”
“我是说......绿色的。”
“哦!”肖井芮醍醐灌顶般发现桌子上确实没有绿叶蔬菜。她平时懒得出门,更别说买菜了,今天为了招待翟沁,家里囤的菜都用上了。脑子飞速转了两圈,扔下筷子,“你等等。”
说完去厨房拿了把剪刀蹬蹬蹬跑到阳台,又从阳台蹬蹬蹬回到厨房,痘子听到响动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跟在她后面蹦来蹦去。不出十分钟,一道淡绿色的菜摆在了翟沁面前。
翟沁起初还以为是素炒莴苣杆或者是去了皮的黄瓜,夹起来吃了一小口,发现不是。脆脆的,清香满口,却吃不出是什么菜。
“怎么样?好吃吗?”肖井芮一脸期待等着翟沁的评价。
“还不错,这是什么菜?”
“仙人掌~”肖井芮一脸得意,想了想又补充道,“可食用仙人掌。”
翟沁这下是彻底服了,忍不住牵出一个笑来,这个肖井芮还真是有一套。
午饭后,肖井芮又煮了咖啡,心血来潮,给翟沁的那一杯拉了花。
“这上面拉的是什么花?”翟沁接过咖啡,转了转杯口的角度。
“这是乌......”
“啊——”翟沁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跳上了沙发,“肖井芮,蛇!”
“不会吧?!”肖井芮赶紧一把捞起地上的痘子,跟着跳上沙发。顺着翟沁指着的地方看去,这一看,不禁就想笑。
茶几下面,中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阳台跑了进来,从翟沁的角度乍看过去,龟壳刚好完完全全被桌脚挡住了,只露出一抹伸得老高的脖子。
中秋的脖子是伸得长了点,可也不至于看成是蛇啊......肖井芮偷偷瞄了一眼还在惊吓中的翟沁,把痘子放回地上。她没急着从沙发上下去,只问道:“哪里有蛇啊我怎么没看见?”
“桌子下面......”翟沁手里还端着咖啡杯,艰难地扭过头朝桌子下面又看了一眼,一看到那颗圆圆的豆粒大的黑眼睛,赶紧把目光收回来。
“你肯定看错了我家里怎么会有蛇呢。”
“不信你自己去桌子下面看。”这时的翟沁只能暗自埋怨肖井芮在阳台上养草太多,连蛇都招来了。
“那我去看看。”肖井芮说着从沙发上下去,慢慢往茶几那边靠。
“别去,小心。”翟沁从后面拽住她的衣服。
“放心,蛇不敢咬我,看我给你表演一出空手捉毒蛇!”说着突然从茶几下面蹿起来,翟沁只看见一颗蛇头快速向着自己放大,眨眼便到眼前了......
“啊!”她惊呼一声,扑到肖井芮怀里,一只手紧紧抓住她。
手里的咖啡杯被人拿了过去,翟沁听到肖井芮在她耳边轻声叫着她:“翟总,你抬起头看看,翟总。”
翟沁这才小心地把头抬起来,手还紧紧抓在肖井芮衣服上,待看到肖井芮手里一只金色的大乌龟时,一把将人推开了,声音跟着沉下来:“你耍我。”
“我没耍你,是你自己看错了。”肖井芮笑着把中秋放回地上,中秋那小家伙一沾着地面,头脚立马又伸了出来,三爬两爬就躲回了茶几后面,“或许是你中午吃了它的零食,它找上门来了。”
“什么零食?”翟沁不明白。
“仙人掌啊,那个是买回来准备明年养大了分了盆给它作零食改善伙食的。”
翟沁把脚从沙发上放下去,拉长脸没说话。她埋怨肖井芮,更多的是怪自己,怎么就能把乌龟看成是蛇了,真是丢人。
“生气了?翟总?翟总?好了好了别气了,那,算我不对,我不该吓你,你......来喝口咖啡解解气。”说着把咖啡递给翟沁。
翟沁一看见咖啡面上的乌龟拉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过脸去懒得看这个人。
“那,不喝咖啡喝点别的?茶?酒?对了我柜子里有红酒,要不要来点?”
“你会喝酒?”翟沁把脸别回来,她记得叶青有说过,肖井芮是那种毫无酒量的类型。
“不会,我爸拿来的,说女孩子每天喝点红酒对身体好,可惜我没那习惯。”
“所以你是让我一个人喝?”
“我以咖啡代酒,陪你咯。看电影吗?你下午还工作不?”肖井芮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想尽办法讨好着对方。
“你家电视都没有,用笔记本看?”
肖井芮又是一副得意的表情,扬了扬下巴。翟沁朝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直到肖井芮走过去,在沙发旁边蹲下了,翟沁才发现原来在沙发的另一侧有一台投影仪。
☆、聊天
肖井芮打开投影仪,拉上窗帘,把硬盘拿出来插在笔记本上让翟沁选片子,她自己则去开红酒。
肖井芮的硬盘上有很多电影,其中不乏有同性相关的电影,翟沁不动声色选了一部经典的百合电影。看了看肖井芮的反应,对方脸上却是毫无变化,专心调试出现在前方墙壁上的画面。电影开始播放,肖井芮去把灯关了,顺带拉上窗帘。
这个时候翟沁的手机响了,小文打的,电费充好了。
“你要回去了?”
肖井芮转过脸来,翟沁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的失望、扫兴或挽留,也没有看出任何的兴奋、轻松或解脱。她犹豫了一下,想留下来跟她一起看完这部电影。
翟沁抿一口酒,淡淡地说:“我可以看完再走。”
国外的影片就是开放,电影开始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女主角便滚在了一起。
“我就说你不直吧,肖井芮。”翟沁望着墙上的画面,轻轻勾着嘴角。
肖井芮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绕开了这个话题,“翟总你看过这部电影?”
“听说过,一直没时间看。”
“人在其位,看得出来,你挺忙的。”
“你以为都像你,下班前两个小时就开始看动画片?”
“......”肖井芮语塞,就不该在上司面前提工作的茬......“我看动画片那是工作都完成了。”
“也是,你们只是拿钱做事,做完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而我,”翟沁笑了笑,摸了摸酒瓶,里面的酒已经去了一半,“有时候也挺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
“想做职员还不简单?关键是你放不放得下。”肖井芮端起咖啡杯跟翟沁碰了一下,喝一口,又问道:“翟总,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一定很不容易吧?”
翟沁也喝了一口,点点头:“回想刚刚创业那会儿,没钱,请不起人,所有事情都只能自己上。公司的制作人是我,主策划是我,数值策划是我,剧情策划是我,执行策划也是我......每天除了忙游戏的事,还要到处去找投资人,喝酒、赔笑......”
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也收不住:“有一次饭局,一个老板趁机摸了我一把,我当时没控制住,给了他一巴掌。这下好了,”翟沁自嘲一般笑了一声,“所有谈好的事情都变了卦,不仅如此,接下来找的好几个老板因为跟那个被我扇巴掌的男人有生意的来往,全都没有给我们好脸色看......”
翟沁说着仰倒在沙发上,疲倦的模样,“跟你说,我真的很讨厌那些饭局,那些个油光满面腰圆肚子大的猥琐男人,我看着就恶心,还得强忍着对他们笑。”
肖井芮望着这个女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司老总,没想到今天喝了酒会跟自己这个小职员讲这么多话。果然每个外表光鲜华丽的人背后都是有一把辛酸泪的。
“公司不是还有易副总么,她呢?”
“她?哦对,还有她,她负责运营,偶尔兼职做做行政后勤什么的,主要任务就是陪陪客户,跟这个人聊聊,那个人睡睡。”翟沁明明没喝多少,看着却像是醉了。
“睡......睡?”
翟沁不耐烦地把手一挥,“别跟我提她,听着就烦!”
肖井芮缩了缩脖子,自己也真是蠢,明明那天都在停车场碰见了,还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翟沁没看她,接着讲:“后来我还学了程序,程序员太贵了,最开始我们只请了三个,不够用,前端忙不过来的时候,简单的东西我就去顶上。当时还有人开玩笑,叫我把ps也学了,这样美术也能省了,以后我一个人就能出一款游戏。”
肖井芮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吃惊,没想到这翟总还是个学霸,她一直以为公司老总就只需要收收发发几封邮件,签几个字,吃几顿饭,喝几杯酒,统筹一下大局什么的......不过嘛,要她来说,这ps是完全没必要学的,还好翟总没有浪费那个时间。
“其实ps这玩意儿,翟总你学了也没多大用处,顶多就拿来pp照片。”肖井芮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摇着头。
“我现在哪里还需要学ps,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我要是要出游戏,你会帮我的,对不对?”翟沁侧过脸来,浓密的睫毛低低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加上红酒的因子,气氛就是容易走偏,肖井芮轻咳一声,拧着眉毛笑了笑,故作正经地说:“公司是否要任用一个人,取决于这个人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和带来的利益;而一个人是否要奉献于公司,取决于公司能给他些什么。翟总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翟沁看着她的样子,幽幽问道:“那你想要我给你些什么?”
“这个嘛......我还真没想过,你让我想想。”
“想好了?”
摇头。
翟沁撑着沙发坐起来,细长的胳膊搭上肖井芮的脖颈,脸也凑近了,“那,我把公司的老板给你怎么样?”
肖井芮不自觉往下缩了点,“你,”咽一口唾沫,“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把我自己给你。”翟沁偏着头,手伸上去摸肖井芮的脸。
肖井芮躲闪了一下,不知所措。
天,公司老总说要把她自己给我,不会听错了吧,小的受不起啊......翟总,你就算真醉了也不带这样逗人的啊......
“肖井芮,你说公司的老板都把自己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翟沁感觉到了肖井芮的躲闪,收回了手,两个人拉开距离。
“不是,翟总,什么叫‘给我了’?”肖井芮故意把“了”字咬得很重,“我都没说要呢!”
“你没要?”翟沁头枕着沙发,看着电影里欢愉尽兴的主角各自分开的画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恩。”废话,你前一分钟说给我,后一分钟就说我要了,要个屁啊。
下一秒,翟沁又勾起了嘴角,笑容中似乎还有深意,“恩,你没要。”这音调也是让肖井芮觉得有点摸不着底。
我是没要啊!??......
“刚刚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我的事,现在该你了。”翟沁突然话锋一转。
“我?”肖井芮没想到翟沁会对她的事情感兴趣,“没什么好说的,平平淡淡,算得上顺风顺水。”
“感情呢?”
“大龄女青年,持续相亲中。”
你都大龄了,那我呢?翟沁没有这样问,只是说:“我没问你现在,我是说,以前。”
肖井芮回以沉默。
“你简历上写着,四年的原画工作经验,据我所知,你一直都在事业单位工作,来我公司之前,也是一直闲着。”翟沁话锋又转到了工作上。
“简历是真的,我大二就出去工作了。”
“不上课?”
“不太喜欢自己的专业。”
“那她呢,那个时候你们在一起?”
再次回以沉默。
“她的名字里有个瑜字?”
肖井芮脑中某根神经突然猛地被谁拉扯了一把,惊讶地把翟沁望着,转而移开了目光,语气不太好,“翟总,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翟沁轻轻叹口气,站起来,“我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
电影还没有完,肖井芮拆了一袋薯片一个人边吃边看。头昏沉沉的,很久没这么烦闷过了,最近怎么老被人提起以前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影已经开始滚动片尾的字幕,悠悠扬扬的音乐自顾自放着,肖井芮早已没有在看。痘子又开始挑衅中秋,中秋难得的把头伸了出来,望着它。痘子这家伙却怂了,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客厅中央,一狗一龟,两相对视。
肖井芮歪在沙发上看着它们,眼睛从无神到有神,看了一会儿,一幅速写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哎,还是你们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压力,不愁吃穿,还有我这么开明的妈,不抛弃不放弃的......
头又开始昏沉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要严重了,眼皮有点烫,好重,肖井芮想休息一会儿,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
醒来外面的天已经不知道黑了多久了,肖井芮口干舌燥,觉得喉咙里有一团火在烧。爬起来倒了些水喝,整张脸整颗脑袋都烫呼呼的,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
估计又感冒了......肖井芮在药箱里找了半天,不知道是吃伤寒的药还是吃伤热的药。想问问她老娘又怕她老娘唠叨她。
吹空调吹多了,应该是冷的吧......吃伤寒好了......
胡乱吃了一把药,胡乱洗了一个澡,胡乱往床上一躺,转眼到了天亮。肖井芮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关掉手机的闹铃,完全睁不开眼睛......
☆、感冒
抱着再不起床就赶不上班车的信念,肖井芮艰难地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果然是感冒了,她吸了吸鼻子,扯了张纸巾将鼻涕擤掉。
宁辛从林婕那里知道了肖井芮的态度,当面道歉是不指望了,本来以为那家伙至少会发条信息什么的过来给自己道个歉,没想到几天过去了,对方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做的也是够绝的。
既然对方没那个意思,那就算了,宁辛也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可是这些天她不止一次的想起肖井芮,想起她们那一场做了一半就中途停止的爱。每每一想到肖井芮当时接电话的样子,想到她一点一点抽离出去的手指,和她那副看了就让人来气的模样说着“我觉得我们太快了”之类的话,宁辛就想摔东西。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过那家伙。宁辛气不过,发了条短信约肖井芮晚上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
信息发出去却像是石沉大海,肖井芮没有回她。宁辛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肖井芮没接。宁辛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这边肖井芮在山上,白天还好一点,到了晚上,吃了药,还不到十一点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半夜,有人敲桌子,“当!当!当!”一连敲了好几下,每一下都刚劲有力,毫不客气。
肖井芮从垂死的疲倦中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一只粗糙厚实皮肤有些褶皱的男人的手,手指甲有点黄,再往上是红色工作服的袖口......
段长!
肖井芮有一瞬间的清醒,清醒过后昏沉的大脑又重新陷入了混沌。她不记得他们工段长的模样,但认得对方身上的工作服,还有发黄的手指甲......完了,半夜睡岗被抓了个现行,这下死硬了......
肖井芮本来想立即站起来跟段长认个错解释点什么,可是她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就那样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听着段长斥责自己,然后看着段长颜色纯正的红工作服走远,消失在视线中,她又睡了过去......
不出所料,段长把肖井芮睡岗的事情跟刘班说了,挨了批的刘班只有把气撒回肖井芮身上。第二天一大早,换班的人还没到,刘班就到了。
“肖井芮,你昨晚怎么回事?工作累了睡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别睡死啊,你这样,不光你自己的奖金没了,我的奖金也没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能给咱们班拖后腿......”噼里啪啦训了肖井芮好一通话,“好了,也不说你了,你就写个1000字的检讨,交给我,另外,罚300块钱作为班费......”
肖井芮耷拉着脑袋态度超好,刘班说什么她都一个劲儿地点头。浑身的骨骼酸软,头痛欲裂,脸烫得厉害,甚至感觉刘班说话都带了特效,嗡嗡嗡的......
宁辛开着车去画廊的路上,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路上特别堵。她被堵在马路中央,翻开手机又看了一眼跟肖井芮的短信聊天界面。整个屏幕,只有最上方自己发出去的那条信息。
这个人就不知道回复别人的消息是起码的礼节与尊重吗。
将手机扔到旁边的座位上,宁辛把车子开进了旁边一条没什么车的小道,一路来到了肖井芮的小区门口。
她记得肖井芮有说过,她公司是九点半上班六点半下班。现在还不到九点,在这里等着,应该可以碰见出来上班的肖井芮。
宁辛一直在车子里坐到了接近十点,小区门口的行人车辆进进出出,就是不见肖井芮的影子。她这下是彻底放弃了,这样等都等不到,看来连老天爷也不希望自己见到她。刚刚把车子从车位倒出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带着鸭舌帽,低着头,走得很慢。宁辛赶紧把车又停回去,下车,走过去。
“肖井芮。”她远远地叫了一声。
肖井芮已经难受得要死了,她只想回去倒床大睡一觉,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叫她。
宁辛上前两步,这次已经到了肖井芮的面前,大声叫道:“肖井芮!”
肖井芮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往后一仰。本来就感冒了,头重脚轻的,这下用力过猛,重心一个没稳住,整个人直直地往后栽了下去。
宁辛一把抓住了她,“你小心,怎么这么烫?”宁辛用手背探了探肖井芮的额头,“你在发烧?生病了?”
“感冒而已。”肖井芮挥了挥手,挣掉宁辛的手,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喂,生病了就去医院!”宁辛见肖井芮这样有点担心她,想了想,还是上去把人扶住了。
肖井芮实在是不行了,只知道有人抓住了自己,想也不想,身体软了下去。
“喂喂,肖井芮,肖井芮?”不会吧,一来就吓人?宁辛正在想是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是直接把人送医院,怀里那个人突然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还推了自己一把,只是那人没什么力气,没推开。
肖井芮看着面前的人一头熟悉的中分黑发,“宁辛?我......回家......”步子有些飘,旁边的所有都模糊不清,她已经在靠意念强撑着自己往家里走。
宁辛见人都这样了,哪里还放心她就这么一个人回去,赶紧追过去挽了她的胳膊,谨防这人走两步又突然倒下去了。
翟沁昨天去外地开会,今早上回来,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一刻也没有休息,赶着去公司处理点事情。结果电梯上来,门一开便看见了肖井芮和宁辛,肖井芮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
翟沁没有说话,头也没转,擦身而过的瞬间,扫了一眼两人挽着的手。
宁辛让肖井芮把钥匙拿出来,帮她开了门,肖井芮一进门就要蹲下去摸痘子,这一蹲,直接整个人趴地上去了。
痘子汪汪叫了两声,围着倒在地上的肖井芮团团转。闻了闻脸,正伸了舌头要舔,突然过来一只陌生的手把它刨开了。痘子更急了,龇着牙冲宁辛狂吠起来。
“好了别叫了,别叫了!你再叫我不管她了,让她死了算了!”宁辛回吼痘子,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拉一边抱怨:“你也是,都病成这样了还逗狗......你房间在哪儿?”
宁辛把肖井芮弄床上躺着,一眼看见了她放在床头的手机。难怪这家伙不回短信不接电话,感情是没带手机。
本来打算出去给她买点药,结果看见了客厅茶几上打开的药箱和旁边几瓶散在外面的感冒药。她去厨房倒了水让肖井芮把药吃了,然后给她量了体温,一看,39.5c,这么高的温度,药箱里翻找一通没看见退烧药,还是得出去买。
宁辛回来的时候肖井芮已经睡着了,硬是把人揪起来,灌下了一颗退烧药。宁辛给肖井芮开了空调,肖井芮蔫嗒嗒地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很可爱,她蹲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
看肖井芮的样子估计是不会起来吃午饭了,她家里冰箱里除了一罐茶叶几个鸡蛋便再无其他。宁辛找遍了厨房,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一袋大米,想着将就着熬点粥等肖井芮醒了吃,没想到粥还没熬好,肖井芮竟然起来了。
“宁辛......”肖井芮虚弱地站在厨房外。
“你怎么起来了,刚吃了药,继续睡。”
“谢谢你......”肖井芮犹豫着,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那天的事,你不用跟我道歉了。”人都病成这样了,宁辛也不忍心再跟她计较。
“不是,我是想说......你不用照顾我,我没事了,已经好多了......还有,那天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肖井芮,你这是在赶人了?”宁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肖井芮艰难地摇头,只觉得脑袋一动里面就像有一个铅块在搅她的大脑,“你这样,我不知道怎么谢你。”她不会跟她在一起,至少现在不会,所以没办法理所当然接受她的好,还不起。
宁辛无语,生气,却是没办法发作,只能自嘲地哼了一声,望着锅里正在冒泡的粥,把火关小了些,闷声道:“粥再熬个几分钟就差不多了,记得关火。”
宁辛走后,肖井芮把灶上的火关了,自己没有吃,只是给痘子盛了半碗,又弄了些狗粮给它,然后倒回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肖井芮不停地做梦,各种梦,基本上都是些以前的事情,过往参杂着当下,她分不清哪些是曾经,哪些又是现在,梦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第二天起来,肖井芮感觉比没睡还累,喉咙肿痛,身上像是昨天晚上有人拿锉刀锉了她的皮肤和骨头,一阵麻一阵痛的。不过好歹意识是清醒的了,应该算好些了吧,她爬起来洗漱一番,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电梯门口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那里了,肖井芮过去,招呼了一声:“翟总,早。”声音嘶哑。
翟沁冷淡地点头,目不斜视。
肖井芮的头痛有所减轻,但是脑袋还没有清晰到让她想明白旁边这个女人对自己冷淡的原因。索性不想了,人家是老总,难免端着点,就算是阴晴不定脾气怪那也是人家有这个资本,谁让自己只是个小员工呢,拿人家的钱,看脸色就看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中午肖井芮感觉自己又烫了起来,吃了药,趴在桌子上睡一觉,想着一觉起来应该就好了。没想到这一觉,差点引起他们组的骚乱。
小秋见都快三点了,旁边的人还在睡,过去拍了她一把,这一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拍在了一个烧开的水壶上,当即叫了一声:“小肖,肖井芮?你没事吧!”
下午这个点,大多数同事要么处在起床气中,要么处在困顿的疲倦中,办公室特别安静,小秋的这一声,把周围半径五米内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关键是这么大的一声,并没有把肖井芮叫醒。
吕姐过来拍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把人给叫醒了,劝她去人事部请个假,回去休息。肖井芮自己也难受,顺势就答应了。肖井芮死活不让人送她回去,吕姐只能让她到家后发一条短信报平安。
肖井芮本来想着要不要去医院打一针,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算了都已经回来了,吃点药睡一觉明天还不好再去打针也不迟。结果到家后一粘上沙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记得给吕姐发了条短信,手机一扔,药也没吃,睡死过去。
翟沁六点多从会议室出来,经过肖井芮的位子,见位子空着,料想那家伙铁定又是雷打不动地准时下班了,这会儿指不定正跟那个叫宁辛的女人在哪里腻歪吧。翟沁已经够疲倦了,不想再去管肖井芮的事,这个人跟自己本来就没有关系,她只是自己的员工,老板与员工之间还是保持正常的距离比较好。
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却没能给翟沁带来一个好眠,第二天只能靠淡妆给脸上增加点血色。早上跟公司的几个总监和主管开了个早会,出来时还和欧华继续聊着新项目的事情。走到手游组,眼睛不由自主瞄向了肖井芮的位置。
那里空着,电脑也没开机。
“几点了,怎么你们组人还没到齐?”翟沁刻意避开提到肖井芮的名字。
欧华只扫了自己负责的区域一眼,便知道翟沁问的是谁,当即笑道:“肖井芮昨天不舒服,她组长让她请假回家了,估计今天还没好吧。”
“很严重?”如果是被组长劝回家休息,那应该是很严重了。翟沁的眉心不自觉皱起来。
被欧华那家伙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后,翟沁回到办公室里怎么也做不进去事了,她给肖井芮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放下手机起来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坐下,又站起来在办公桌前踱了几步,莫名地焦躁不安。最后还是按耐不住,扔下手里的事情去了手游组。
远远看了一眼,肖井芮还是没有来。
翟沁抱着手臂在手游组外面站了一会儿,惹得小秋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还以为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岔子。她转回去跟小文交代了两句,快速离开了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多更一点吧……好困……好困……好……困……
跟你们说昨天钱串儿又犯了脸盲的蠢了o(╯□╰)oo(╯□╰)oo(╯□╰)o合租的妹子(姑且叫她小yh好了)带了同事回家(也是钱串儿同事),钱串儿一开门,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忍不住赞道:小yh,你剪刘海了?!
然后沙发上的同事幽幽指着小yh卧室的方向:她没剪刘海,你不认识我?
钱串儿:......?_?
☆、输液
手机在地板上震动,肖井芮半点没有察觉,她只觉得好热,头痛,喉咙痛,皮痛,肉痛,骨头痛......鼻子堵着,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张开嘴想多呼吸一点空气,风一过喉,止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就再也停不下来,直接把人从不太深的睡眠中咳醒过来,醒过来还在继续咳,咳得脸都红了。
翟沁站在门外敲了半天门没反应,给肖井芮打电话也不接,正在想人是不是去医院了,突然听到了屋里的咳嗽声。赶紧又敲了敲门,叫肖井芮的名字。
肖井芮眼角挂着泪珠,刚才那一阵咳差点没要了自己的老命,她想喝点水,伸手去茶几上摸,够不到,只能撑着自己坐起来。茶几上的玻璃杯里,不知道多久的水了,没有温度,冷的,肖井芮管不了那么多,一口喝了下去。液体流入喉咙,剧烈的哽痛,下去后整个胃都是凉的,肖井芮被刺激得一个激灵,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