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又蹦入了她的脑海。
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鳗鱼,色泽烤得刚刚好,是诱人的成熟颜色。细嫩雪白的鳗肉藏匿在泛着浓郁香气的表皮下,将饱满的米粒都染上了酱汁的沉厚颜色。煮好的淡茶盛装在小壶里,散发着另一种不同的浅浅清香气味。
“一期,如果要给别人庆生的话,该送什么礼物呢?”珠里拨弄了一下鳗鱼,问。
“……嗯?”俊秀的青年停了筷著,露出思忖的神色来,“肯定是要送最为重视之物吧。”
珠里的右眼微微眯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一期每年在我生日时送眼罩的理由吗?”
一期一振扬起筷子,将自己碗格里的一瓣半熟鸡蛋夹到了珠里的碗中,说:“是的。……难道纱布眼罩对珠里小姐来说不重要吗?那可是珠里小姐的本体啊。”
珠里:……
一期,你学坏了。
饭后,她帮着一期将碗碟和厨房收拾完毕。在摘掉手套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对于漩涡玖辛奈来说,漩涡鸣人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孩子”,是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寄予其无数美好期望的事物——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母亲,都是如此想的吧。
既然有了主意,那就该行动起来。
次日,珠里就出现在了四代目家公寓楼下,堵住了偷偷摸摸意图出门的鸣人。
“佐、佐伯?”蹑手蹑脚的鸣人惊了一跳,说,“你干嘛突然出现!本来存在感就这么低!很吓人诶!而且我正在逃跑途中……我才不要留下来洗衣服。”
“鸣人君。我有一项计划,事关玖辛奈大人的生日企划,还要请你多多帮忙。”珠里说。
一听说有关自己的妈妈,鸣人便放下了抬起的手和脚,说:“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瞬间,鸣人忘记了外出找带土潇洒的意图,也忘了家里那一沙发待洗晒的衣服,带着珠里返回了家中。
一进门,珠里就发现沙发上堆着鸣人那山高的脏衣服:外套、t恤、睡衣、袜子……交叠在一块儿,变成了一座造型可观、色彩缤纷的小山。
珠里的手微微抽了一下。
“……鸣人君。”她的语气很平,没有任何波动,“……仅仅是‘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再加上一颗洗衣胶囊,最后晾晒出来’这样的事情,你也办不到吗?”
鸣人摸着自己金灿灿的脑袋,讪讪地干笑起来:“啊哈哈!当、当然办得到,只是今天不太想做,明天……嗯呐……”
他的自我管理一向乱糟糟的,如果没有玖辛奈催着督着,鸣人常常会不小心喝到“在冰箱里放到过期的牛奶”,然后开始疯狂跑厕所。
鸣人正在假装无事地吹着口哨,珠里却一言不发地靠近了衣服山,果断地将其抱起,丢入洗衣机,又以迅雷之速啪啪丢入了洗衣丸,随后设置好了洗衣模式。洗衣机启动后,她转过身,深藏一身功与名:“好了,垃圾扫除完毕,我们可以开始干活了。”
鸣人:……
他的衣服才不是垃圾!
水门给出了许多企划方案,其中有一份方案是“制作相册”。在珠里无甚创意的脑海里,这个计划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当然,挑选的照片得带着漩涡鸣人——这可是玖辛奈的得意之作。
鸣人也很赞同这个计划,立即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从前的照片。
不消多时,餐桌上便叠起了厚厚一沓照片。鸣人小心翼翼地搬开了吃完早餐后未洗刷的碗碟,将照片一一铺开。
怀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刚成为母亲的玖辛奈,
坐在相馆里,靠着丈夫、搂着鸣人的玖辛奈。
牵着鸣人的手、陪他练习走路的玖辛奈。
与鸣人睡成一团,姿态像个天真少女似的玖辛奈。
火红长发被六岁鸣人拽住的玖辛奈。
站在忍者学园门口,和鸣人一起聆听水门开学致辞的玖辛奈。
忍者学园毕业仪式,和水门一起在学校门口追着鸣人跑的玖辛奈。
鸣人十五岁生日,亲手制作出奶油大蛋糕的玖辛奈。
……
照片一张张翻过,就像是把水门一家从小到大的历程都走了一遍。珠里看着,不由发出了自己深刻的叹息:“养大鸣人君可真不容易啊。”
鸣人正兴致勃勃地将照片往相册里插着,还在每一张照片下都写上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寄语。听到这句话,他丢下手里的彩笔,嚷道:“说的佐伯小时候就不会干坏事一样。”
珠里光速摇头。
除了不小心把一期变成女人之外,她小的时候是真的没干过坏事。
而且,她也没有像水门和玖辛奈这样的父母,可以宠溺着她、管教着她。她所有的,只是那从来未老去的、性情柔和如涓涓细水的近侍罢了。
每年的合影都是如此,一期永远是那样的清俊得体、年轻温柔,而她一点点地长大。三岁、四岁、五岁、十岁、十六岁。
嗡的一声震响,洗衣机停下了。珠里走到洗衣机旁,将湿漉漉的衣物丢到了洗衣箩里。她回头看一眼鸣人,发现他正沉浸于写生日寄语不可自拔,于是她干脆提着洗衣箩,到阳台上晒衣服去了。
——让鸣人晒的话,可能衣服都发臭了还晒不完,不如由她来速战速决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珠里手速如飞,用处理公务的速度抖开一件件湿衣,快速干练地挂到了晾衣绳上。双臂翻飞,几乎要留下一道残影。
鸣人咬着笔杆抬头时,恰好看到珠里晒完最后一件t恤。
他懵了。
……佐伯,这么快就把衣服全部晒完了?
雨后初霁的阳光下,佐伯珠里站在晾晒的白t恤间,她细碎的黑发和那些洗净的柔软衣物一起被风吹过,慢悠悠地飘扬着。她那本就细腻的肤色,在这犹如也被洗涤了的阳光的照射下,白的像是在闪闪发光。
鸣人看呆了。
漩涡玖辛奈常常和他强调所谓“忍者三戒”,要谨慎对待钱、酒和女人。尤是女人,万万要仔细对待。最好,以后娶一个像玖辛奈这样的完美好女人。
但是,现在的鸣人心底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娶佐伯这样的女人,应该也很不错吧。如果是佐伯的话,老妈也绝对会满意的。
“完成了吗?”珠里合上了阳台门。
“完成了。”鸣人弯腰,递过了相册。
“麻烦你了,这一本相册就先放在我这里了。”珠里接过相册,说,“我还要去找其他人,这件事情,烦请鸣人君先保密。”
“好、好的……”鸣人点头。当珠里要走出家门的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大声嚷道:“谢谢佐伯帮我晒衣服啊!!”
***
珠里回家后,一直到夜间,都在脑海中考虑着这个“特别任务”——想要完成水门的委托,还需要麻烦一些其他人,其中就有……她最讨厌的那个家伙。
珠里将毛巾在热水里冲了冲,绞干水珠,覆在面孔上。舒适柔软的毛巾擦过面颊,似乎也擦掉了白天染上的疲惫。
水龙头没关,热水哗啦啦地往下淌着,纱布眼罩搁在牙杯旁。
她洗完了脸,抬起头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镜中的少女面无表情,秀丽的眉眼像是被人刻意提前设计雕塑好的,幅度规规矩矩。氤氲的水珠挂在镜面上,模糊了整一扇半身镜。
就在这时,浴室里响起了“嘭”的一声。
白烟过后,镜子前出现了一个身材纤弱、天蓝瞳眸的黑发少年。此时此刻,他正紧紧攥着拳头,肩膀正为了不知什么原因而微微颤着。
一期一振听见了“嘭”的轻响,在外敲了敲门,问道:“珠里小姐……不,宗吏少爷,又不小心遇到麻烦了吗?”
镜前那黑发少年的拳头,颤抖得更甚了。
“……啊,是啊。”他清澈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又要去找那个……最讨厌的家伙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卡似乎股价飙升啊!【举起了红酒杯】
这篇文是随榜更新的,可能不会日更噢,啵啵啵=3=
※、谁没有点不堪回首的往事
要问佐伯珠里为什么讨厌旗木卡卡西……
还要从珠里十二岁,刚刚来到木叶忍村时说起。
那年的珠里,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姑娘,脾气也和现在有些不同。
在办妥了申请手续后,她便携着一期一振搬入了木叶忍村。因为她出自有着特殊血继的一族,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特意将她召去了办公室,说些体贴慰问的话。
只不过,无论这位温柔的火影说了多少句“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面前这个面容精致、黑发雪肤的小姑娘,都始终未抬起头来,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水门有些困惑。
那时的他,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名为“社交障碍”的东西。对于十二岁的珠里来说,与不熟悉的人对话、互动,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她只能麻木着脸,一言不发,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用刻板的表情面对这位善良的火影。
水门挠了挠面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来都在孩子间极受欢迎的四代目阁下,头一回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火影的笔尖掠过佐伯珠里的个人资料,在她的家庭构成上打了个圈。半晌后,水门开口说话了:“没有双亲家人,也没有监护人,这样可不太好啊。……至少,我得派个人带你熟悉一下木叶的生活。”
说着,水门就托着下巴思考起谁最合适做这件事了。
谁料,他面前的小姑娘奋力地摇了摇头,缺乏表情的脸直直地对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用”这个词语。
水门当做没看见。
“就让琳去吧。”水门用笔尖戳了戳纸页,下了决定,“虽然她刚结婚,就又要她来执行任务,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就在此时,火影办公室的窗户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蹲在窗台上,竖起手掌打了一声招呼:“水门老师,早。”
声音缺乏精神,像是被人强迫着从被窝里拽出来的一样。
那是个低垂着眼帘、手托小人书的忍者,银色的头发歪歪斜斜的,有点儿乱。
“卡卡西来了啊。方便去喊一下琳么?有任务要给她。”水门说。
“……”卡卡西的眼神里露出了迟疑,“……水门老师,琳她……”
“怎么?”
“怀孕了,已经是个孕妇了。”
水门顿时露出“失策”的表情来。他玩了玩手里的笔,说:“那卡卡西现在有空吧?这位新加入木叶忍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她还是个小女孩,有些怕生,务必不要吓到她。”
在旗木卡卡西尚且懵着之时,佐伯珠里便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走出火影办公室后,弯着腰、懒着眼神的卡卡西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带领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去木叶村里遛弯。
“不用。”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小姑娘脆生生的一句话。那漂亮得像个精致人偶似的女孩,用那一如提线木偶一样僵硬的表情对上他的视线,口中的话像是艰难地从舌尖下挤出来的,“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说完这些话,她就低下了头,好像根本不愿意与他人产生视线的交集。
卡卡西愣了一下,随即弯起了笑眸。他在珠里面前蹲下,声音悠悠的:“那可不行啊。这是火影大人交给我的任务。不带着你去逛木叶的话,就是我的失职。”
罹患社交障碍的女孩,瘦弱的肩轻轻抖了一下。
随即,她立时朝着反方向跑开了,在走廊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得不说,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无形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极为稀薄的地步。稍不留神,她就会从视线的角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但是对于拥有写轮眼的卡卡西来说,找到佐伯珠里并不困难。
两个人就像是捉迷藏一样,在木叶忍村里四处晃悠起来。
往往是,珠里费尽心思地把自己藏到货架底下,又或者巷子角落里;不多时,却能看到那人缓慢悠然、像是在散步一样的脚步。
从货架下只能窥伺到他的脚踝以下,每每那双脚在面前停下,脚跟一碾,转向珠里所藏的方向,那就是珠里内心最为崩溃的时刻。
——不要!不要再和她说话了!
——除了一期,她不想和任何人对话!
那双脚不再动弹了,卡卡西无奈又透着一分懒意的话,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虽然可能是性格使然,但是以这种方式拒绝火影大人的好意,可是稍稍有些不礼貌噢。”
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的珠里,轻轻咬住了唇角。
她当然知道啊。
没有勇气在水门面前直白地说出拒绝之辞,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幼稚的抗拒。说实话,确实有些失礼了。可是小女孩的自私占据了上风,让她不愿意钻出这个角落。
终于,卡卡西低低叹了一声气,转身走了。他走的时候,忍具袋里有什么东西“啪嗒”落了下来,是一本封皮艳丽、标着18r标志的小人书。
卡卡西走远了,珠里慢慢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她捡起那本书,卷在了手心里,心底有一丝复杂的裂纹。
——还是,把这本书还给那个叫做卡卡西的男人吧。这是他的东西。
可是,她又该到哪里去找旗木卡卡西呢?让她开口问别人,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无计可施的佐伯珠里,捧着那本名为《亲热天堂》的小人书,站在了离人来人往的街道口不远的花坛处,希冀用目光在往来的人流里找到卡卡西的身影。
她孤零零地站在灯光下,影子被惨白的灯光拉得很长。
书店的老板娘一早就注意到了她,也发现了她手中拿着那本《亲热天堂》。本着与人为善、教育年轻人的心理,热情又严苛的大婶走到了珠里身旁,大着嗓门嚷道:“这种书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啊!”
珠里被吓了一跳。
在她简单的世界里,还从未有“大嗓门大婶”这样的生物出现过。
依靠单方面规避而形成的社交保护屏障,瞬间在此刻崩塌了。
大婶想从她的手里抽走书,口中念着:“要是让上边知道我们卖这种书给小孩子,那可不行啊。你跟婶婶来,我给你换一本更有趣、更适合孩子的。你喜欢什么书啊?你怎么不说话呀?”
佐伯珠里已经悄然后退了一步。
她的右眼里,有着一层不可察觉的惊惧。
对于“说话”和“交流”的恐惧,令她的心底微微颤抖着。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紧紧抓着那本《亲热天堂》没有松手。
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对她来说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终于,卡卡西像是电影幕终的救星似的出现了。佐伯珠里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大到自己都无法相信了——
“卡卡西!你的书在我这里!”
人潮涌动的街道上,银发忍者停住了脚步,悠然地回了头。当他看到珠里惨白的面色与喋喋不休的大婶后,他笑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走了过来:“啊,原来是被你捡走了啊。这可是自来也大人签名的限量版呢。”
书店的大婶看看卡卡西,又看看珠里,终于讪讪道:“啊,抱歉啊,原来是卡卡西先生的书啊。……真是的,我看这孩子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她的呢……”
等到大婶走了后,卡卡西半蹲下身,将手支在膝盖上,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会正常地说话的么?挺好的嘛。”
等待他的,却是少女突如其来、似用了全部力气的一瞪。
“我……我最讨厌和别人说话了!”
说完这一句,她又转身跑掉了。
卡卡西注视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疼。
“初初一看很乖巧,其实比鸣人君还要叛逆难折腾啊……”
跑开的珠里,蹲在了一道溪流边。
她还从未在一天之内,被人逼出那么多的情绪过。此时此刻,望着溪水里的倒影,她不由有些后悔听从一期的话,搬来这个人来人往的村落了。
她揉了揉眼睛,蒙在左眼上的纱布眼罩忽然落了下来。
一眼望去,“嘭”的一声轻响,佐伯珠里变成了佐伯宗吏。
虽然变了性,但她一点都不急。
她知道该怎么办——回家,找总是逼着她早睡、吃蔬菜、学习忍术的,讨厌的一期哥哥,让他抱着自己,微笑着说一句“我最喜欢珠里了”,然后就能解决一切烦恼。
然而,这一次,魔法却失效了。无论一期对她说多少次“我喜欢你”,佐伯宗吏也变不回佐伯珠里了。
一期露出的笑容,染上了一分落寞之意:“啊,珠里小姐有更讨厌的人了。”
是的,她有更讨厌的人了。
现在,她还必须让那个最讨厌的人,对她说上一句“我喜欢你”。
——这是佐伯珠里遇到过的,最讨厌的、最大的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 珠里一开始的性格,emmmm,不太讨人喜欢哒,有点……坏=w=
※、卡卡西的未来惹朔茂发愁
十六岁的佐伯珠里……不,佐伯宗吏,走在空无一人的夜街上,她用上衣的兜帽罩住了头顶,以免有人认出这个瘦瘦弱弱的少年是谁。
她穿过因接触不稳而暗灭不定的路灯,停在了一栋公寓楼前。仰头一看,六层的窗户亮着,透出一片昏黄的灯光。
唔,今天卡卡西和白牙应该都在家吧。
她将查克拉凝聚在脚底,几步就沿着墙壁垂直向上跑去,最后停在了亮着的窗户旁,扒着窗缝朝里望去。
窗内的景象,可以算的上是平淡温馨了。
那昏黄的光线正是客厅的灯所散发出的,窗前四仰八叉地躺着名为帕克的忍犬——顺带一提,即使是睡着了,帕克脸上还是一副苦闷的表情。
旗木朔茂坐在玄关前,擦拭着自己的短刀。这位中年忍者一旦散开那微蓬的白色长发来,就有了一副和平常在村里时截然不同的形象。原本是个号称“木叶白牙”的干练忍者,这时在灯火的映照下,反倒和卡卡西一样有几分懒散的感觉来。
该说,“果真是父子”吗?
隔着玻璃,朔茂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听见的。
“宇智波一族不收回写轮眼,那是因为看在你救了带土、又在战争中立下了大功的份上。可即使拥有了写轮眼,也不能忘记了练刀啊。”朔茂说。
“是,是。”
旗木卡卡西靠在床边,眼帘都没抬一下,视线不曾离开手里的《亲热天堂》。
“怎么和老爹说话的呢?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也该少看一些那种不靠谱的书了吧。”旗木朔茂拍了一下膝盖。
“是,是。”
卡卡西的回答和之前相同。
“还有啊,你什么时候考虑娶老婆的事情?”朔茂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这一辈的年轻人里,就你和带土最让人忧心。你老爹我啊,可是刚成为下忍不久就娶到了妻子噢。你们这一辈的,夕日和阿斯玛似乎已经在准备请帖了;野原家的那个姑娘,孩子都已经四岁了。疾风和夕颜吧,也一点儿都不让人担心,只有你和带土啊……”
“等带土结婚了再说吧。”卡卡西翻过了书页,语气里透着一层无奈,“我可想再多享受两年自由的人生呐。”
“卡卡西!”朔茂严肃了神色,瞪向了卡卡西的方向。
只可惜他的瞪视,对旗木卡卡西来说完全没用。卡卡西甚至都没瞥他一眼,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语气恢复了慵懒:“瞪我也是没用的。瞪的再厉害,下一秒,我身后也不会空降一个愿意嫁给我的女人啊。”
朔茂被气了一下,嘟囔了一声“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就回房间去了。
卡卡西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的玻璃窗外响起了“笃笃”的敲打声。他的肩膀,陡然一僵——莫非,真的空降了一个……
他转过头,看到把脸贴在玻璃窗边缘的佐伯珠里,便无奈地笑了起来。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说:“啊,还满怀希望呢,原来是个男人啊。”
他开了窗,对珠里说:“又想听我说那句话了吗?”
少年跪在窗台上,秀气的面庞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绞着一层微微的不情愿。他放低了声音,道:“……请,请吧。”
卡卡西拖长声音“唔”了一声,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用手托住了面颊,慢悠悠说:“这样子敷衍可不行啊。再说一遍吧。”
珠里淡蓝色的眼眸微微一缩。
她沉默了一会儿,咬字清晰地说:“卡卡西先生,请你帮忙。有劳你了,十分感谢。”
伴随着这句话,旗木卡卡西原本懒散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分微温的笑意。黑色的眼眸被温暖的灯火所衬,似乎也染上了漂亮的琥珀之色。
他伸手,抚了抚珠里的头顶,说:“这样子才对嘛。与人社交,还是要先从‘请’与‘谢谢’开始说起。……我很喜欢这样的珠里哟。”
佐伯珠里的手指攥紧了斗篷的边缘,将其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伴随着一声轻响,她变回了女性之身。不知为何,她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好似根本不想让面前的人看到她现在的表情。然后,她声音极轻地吐出一句感谢之辞来:“……谢谢你。你是好人。”
“后面那一句就免了吧。”卡卡西坐回了沙发里,重新翻开了《亲热天堂》,“可真是拿小孩子没办法啊。‘渴望获得认可’这样的事情……”
“……卡卡西!”窗台上的珠里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你,是关于玖辛奈大人的生日的。”
话还未说完,旗木朔茂的声音就忽然响起来了:“卡卡西?你在和女人说话?我听到女人的声音了。怎么回事?不是说想再多享受两年单身生活吗……”
说时迟,那时快,珠里以迅雷之速替卡卡西合上了窗扇,蹬蹬蹬就朝楼底下跑去。朔茂再开窗时,就只能看到一条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了。
珠里跑出许久后,才在心里暗暗呼了一声“好险”。
好在,她最终还是变回来了。
但是,想到卡卡西刚才说出“我很喜欢珠里”的模样时,她还是有几分别扭。这样的别扭,从卡卡西第一次说这句话时起就存在了,直到现在也未改变——
刚刚搬来木叶,就讨厌上了卡卡西。却偏偏在这种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变成了男孩子。为了赶紧变回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那个托着小人书的银发忍者。
“能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吗?”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挤出这句话来。面对面前这个不算熟悉、大上一轮、行为使她讨厌的男人,她的心底已经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
二十六岁的卡卡西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他托着下巴,揣摩了好一阵子,黑色的眼里盛满了狐疑。
——面前这个小姑娘,在二十分钟之前,还用近乎尖叫的声音对他大喊了一声“讨厌”,然后逃也似的飞奔走了。现在,她又僵着死人一样的脸色,用平板的语气说出了如此奇怪的请求。而且,她还特地变成了男孩的模样,又是在想什么……
“为什么呢?”卡卡西歪头问。
“别问。”她的回答很失礼。
“那可不行啊,”卡卡西继续摸着下巴,语气悠闲,“我发觉,你好像有一点儿害怕与生人接触。可是在木叶忍村生活的话,这样子是会很麻烦的噢。我觉得你不妨考虑着学习一下如何与人交际?”
“不要。”她的回答还是很失礼。
卡卡西想,连着几次被一个小鬼头凶,这可还是第一次呢。
(当然,后来有了个叫做宇智波佐助的部下,就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旗木卡卡西在心底好笑了一阵,便笑眯眯地弯下腰来,与她保持视线齐平,“那我的回答也是‘不’。随随便便就对女孩子说‘喜欢’,可不是个好习惯。”
佐伯珠里握紧了拳头,又一次艰难地说出了请求之语:“……求、求你了。”
卡卡西再次陷入了困惑,不明白她的动机是什么。思忖一会儿后,他慢悠悠地低声说出了自己思考出的答案:“是想要获得我的认可么?……所以才想听我说这句话?嘛,算了。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说。”
“什么?”
“好好学习如何与人社交。并不要求你改变性格,变成一个开朗的人,因为有些人的天性就是不喜欢社交的。但是,至少基本的‘有礼’和‘不让人感到难堪’,你必须学会。……就先从‘请’和‘谢谢’开始学起吧。”
那一瞬间,珠里觉得又一座大山直直朝自己头顶砸了下来。
“请……”她却服从了,“请卡卡西先生帮忙。有劳你了。”
“可以喔。”卡卡西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很喜欢这样的你。……啊,真是拿‘想要获得认同’的小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嘭的一声响,面前的少年变成了少女,急匆匆丢下一句“谢谢”,便飞快地逃跑了,留下卡卡西一人在原地揣着小人书。
——没错,就是这样。从第一次说那句话开始,珠里就觉得很别扭了。直到如今,好几年过去了,珠里还是没法抹去那层别扭。
十六岁的佐伯珠里离开旗木家好远了,这才有些遗憾刚才没趁机把关于玖辛奈生日企划的事情告诉卡卡西。
路过一家茶屋,她耳朵尖,忽然听到了里边坐着几个同届的女忍者,正在讨论一个诡谲的话题。
“真、真的吗?佐助君他真的……?!不要啊!!”
“千真万确,他真的在佐伯家过夜了噢,有人亲眼看到的。”
“没想到已经发展到同居的地步了吗……佐助君啊啊!没想到佐伯也是我们的情敌!”
珠里:?
更可怕的事情,在此刻发生了。
她发现那家茶屋的门口,正立着个乌黑小辫儿的年轻人。他托着一袋三色团子,面色认真地侧耳聆听着茶屋内的八卦,浑然忘我,是宇智波鼬。
珠里:……
完了,现在在妹控(划去)弟控鼬的心里,她是不是已经成了拱走后院大番茄的老母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珠里:我顶多是只小猪猪,不算老母猪,而且我也没拱啊!!!!
※、这对兄弟请不要擅自加戏
夜里的街道很热闹,茶屋吵吵闹闹的声音,没能影响宇智波鼬的专注。珠里看着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开口说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可不太喜欢主动开口和人打交道。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澄清的话又有哪里怪怪的。
珠里就这样木着脸庞,站在茶屋的门口。屋内的灯光是暖人的澄黄色,落在她淡蓝的眼眸里,映出一圈泛着金色轮廓的屋宇人影来。
宇智波鼬没注意到这个低存在感的少女,茶屋内的女孩们却注意到了。这非常难以解释——珠里那容易令人无视的气场,怎么就惊动了这群女孩呢?也许答案只有一个:恋爱中的少女,雷达总是敏锐异常的。
“佐伯!是佐伯啊!喂佐伯!传闻是真的吗!”
“你真的和佐助君在交往吗?进行到哪一步了?!”
“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瞬间涌上的女孩,将珠里环绕得严严实实。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起来的珠里,板着一张漂亮的脸,平视着前方,始终一言不发。她那视线专注无比,仿佛正前方空旷的花坛处有什么东西似的。
“佐伯,是不是真的啊——?!”女孩们却仍旧没有放过她。
“……”珠里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假的。”
“我不信!”女孩们明明希望她说出一句“假的”,可当珠里真的说出这句话,她们又不依不饶起来,“我不信,既然是佐助君亲口说的啊,那就一定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珠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她对着夜空展露出了【制作组也懒得为之上色的鬼畜表情】,开始思考着利用替身术从这里逃跑的可能性。
就在此时,宇智波鼬像是才发现了这儿的热闹,走到了她的面前,说:“既然佐伯说是假的,那就一定不是真的。大家快去休息吧。”
鼬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温柔,一下子就抚慰了女孩们千疮百孔的内心。再扫一眼那青年面上足以令人在心底生出柔软来的笑容,女孩们便不忍心再追问了。
待人群都散开后,珠里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对鼬说:“鼬前辈,我和佐助君不存在那样的事,请你放心。”
“我当然很放心。”他轻笑了一声,说,“佐助可不像是会主动追求女生的人。而佐伯就更不像了。……那大概只是,无谓的流言吧。”
珠里歪头,声音平平地说:“刚才的人说了,这是‘佐助君亲口说的’,这是真的吗?”
“……”鼬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说来有些愧疚,自从佐助加入暗部后,我就不常和他谈心了,以至于我也不太清楚佐助日常在做什么。如果珠里想问的话,不妨来我家,把全部都问清楚吧?”
珠里低垂了眼帘,轻声说:“不了。”
她不想忽然去打扰别人的家庭,而且也不想忽然和一家子人对话。
“去吧。”
啪的一声轻响,是宇智波鼬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朝前走去。灯光微黯,乌发青年半回过头来,对她笑说:“妈妈也一直很想见你。”
珠里懵。
等、等等?
美琴夫人也一直很想见她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挣脱,可是下一瞬,鼬便带着她直直跃上了屋顶,手劲握得极大。看样子,他是使出了暗部潜藏疾行的那一套,来对付珠里这只小猪猪。
珠里被鼬拽着,一路如风般席卷过木叶屋顶,朝着宇智波一族摇曳而去。她懵懵懂懂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愧是四代目下属暗部第一优秀者,宇智波一族这辈的天才,真是步伐鬼魅、速度无双、筋力max……
转眼间,鼬便落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落地时,他还很体贴地伸手揽了一下珠里,侧过头,问道:“没事吧?佐伯。”
珠里撑了一下额头,道:“鼬前辈的速度真是太快了。”
鼬黑眸里盛着笑意:“只是最近和止水学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罢了,就拿来用一用。”
珠里:……
——那可是“瞬身”止水啊!拿“瞬身”的功夫试验到她身上来了吗!
族长家的屋子灯火通明,庭院的草丛中有细微的虫鸣之声。正对着庭院的门被推开,佐助的身影出现了。他大概是刚洗完澡,穿着山青色的浴衣,肩上挂着一条毛巾。平常外翘的漆黑短发沾了水珠,变得稍稍乖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