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端在家里盘桓了几日,然后捡了个风和日煦的天气,一大早带着郑嬷嬷等家人随从出了门,说是要去弘福庵找阿蜚玩。
展谦既给了活动经费,那意思就得给谢氏母子带些礼物过去,于是由郑嬷嬷帮忙参谋着,展云端先是去吉庆斋——苏州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买了四色时鲜点心,接着又到老字号的福泰布店拿了两匹尺头,再然后在笔墨纸砚一条街的铜人巷买了两卷连四纸,最后一行人才晃晃悠悠地出了城去了弘福庵。
上次展谦离开弘福庵的时候很大方的捐了一笔香油钱,这次展云端虽然只有一个人,也一样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仍然是庵主亲自陪同着,到大殿上拈过了香,展云端道:“列位师父,你们都不用陪我,我今天主要是来找阿蜚玩的。”
听到这话,好几个女尼都在那里掩口偷笑,庵主重重咳嗽了两声,那些人方才强忍了。庵主道:“阿弥陀佛,姑娘请自便就是,若有什么需要,只管随时找我。”说完便教一个女尼引展云端她们去谢氏母子的小院。
走在路上,展云端拉了那女尼,清亮的大眼晴闪着好奇的光:“师父你告诉我,刚才我说要去找阿蜚玩,你们笑什么?”
女尼轻抚了一下她的肩背,柔声笑道:“姑娘莫担心,并不是笑你。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先前赵姑娘来时也爱说这话,刚才想起来觉得好玩儿,所以就笑了。”
“你说的赵姑娘,是不是上次和钟家二小姐一起来的那个,叫赵慧的?”展云端问。
“是,”女尼叹了口气,“上次闹成那样,估计她以后是不会来了。”
展云端不知道她是在为赵姑娘叹气,还是为赵姑娘带来的香火钱叹气,眨了眨眼睛,笑道:“以后有我来也是一样。”
这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不一样。”
展云端吓了一跳,转头一望,原来是顾越,穿一身灰黑色短布衣,身上背着捆柴禾正微笑着望她。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刚从外面劳作回来,俊秀的脸红扑扑的,鬓角微湿,越发显得眉如墨画、唇红齿白。
展云端嗔怪道:“你怎么每次都突然冒出来,倒吓我一跳!”
顾越神色间多了几分歉意:“我是想给姑娘一个惊喜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惊是有了喜却没有,我以后不这样了。”
展云端忍不住笑了,问道:“你刚才说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顾越笑而不答,“你在这里略等一等我,”他紧了紧肩背上的绳子,“我把这捆柴火先送到柴房那边去,回来再慢慢和你说话。”
给展云端领路的那女尼十分识趣:“阿蜚,你把柴火给我,我去送,你陪展姑娘罢。”
顾越一笑:“没事,也就几步路,我直接送过去就好了,省得弄脏了你的衣裳。”
展云端有心找机会和他单独说话,紧走了几步跟上他,“我和你一起去好了。”转头吩咐身后几个捧着礼物的家人,“你们跟着师父先过去,把礼物交给谢大娘。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先别——”顾越止住了她,“就让他们在这里等一等吧,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他的表情里有种少见的严肃,展云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依言点了点头,让女尼先回去而家人在那里等着,只带郑嬷嬷和玉笙远远跟着自己。
她和顾越并排走着,低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越微微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事,我娘病了,他们先去了没人接待,也不方便。”
“病了?”展云端替老爹紧张了一把,“什么病,要不要紧,请大夫了没?”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顾越向她笑了笑,墨玉般的眸子却闪过一丝苦涩的味道,“……就是一时心里憋屈得慌。”
“憋屈?”展云端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思,谢氏在这弘福庵住了也有三年了,若说她是为母子俩的将来发愁,这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不至于会突然发病,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有事儿可别瞒我!”
顾越看了她一眼,目中似有深意,却欲言又止,半晌方才说道:“昨天钟家那位二小姐来过,跟我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展云端脑子里轰的一响,钟元容来找过谢氏!为什么?
下一刻,她便反应过来为什么了,多半是展谦的拒绝让钟元容一时想不开,所以跑来找谢氏撒气。紧接着,她便想到:这样一来,岂不是从侧面告诉了谢氏自家老爹对她有意思?
展云端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太自然起来,不由自主地向顾越望了过去,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