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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人死,一部分人活,帝王伟业,就是这么回事。 (2)(1 / 2)

来方圆几十里的水族兵士,“他偷拿皓天天尊的请帖,混进这场寿宴来,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快拿下他。”

子煦不是没想过会被鲛人族从寿宴上逐出去这样尴尬的场景,但眼下鲛人族还没见着,却被这群小兵卒们围了起来。不仅仅是围,还使出兵器,根根利箭射在他的前胸。凌修神君已经够蠢的了,这群水族兵士却还被凌修神君当石头子儿丢向他,都是水族的,又不能伤了他们,着实恼人。子煦一挥翅,千军万马被扇出去几百里。

海底被宫殿内外的夜明珠照得比岸上都亮,远远看到传令兵一层层往宫殿里递消息。于是,他子煦,这样一个罪人,不请自来,宫门都没能进,就在宫外闹事,实在非他本意。他就说不该来,要向鲛人皇认错,也该改日登门拜访,而不是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混进来,皓天这出的是什么主意,心里顿时懊悔难当。

然而水族的兵士却没有他这样曲折的心思,被扇走了千军万马,立刻十倍百倍的兵士又涌了上来,却都近不了他的身,被他轻轻一挥又挥出百十里远。

不好了,左军全部被挥走了。

不好了,左军全军覆没了。

不好了,左军被子煦上神全杀掉了。

不好了,子煦上神要杀掉水族兵士。

不好了,子煦上神要杀掉水族。

子煦遥遥地听见这一层层的消息就是这么传到宫殿里去的。

一个青灰色的物件在水中飞快地穿梭,排开的海水夹着串串气泡,发出低沉的声音,朝他飞驰而来,非常眼熟。他正在努力辨认,喉咙里已经一阵刺痛,居然被它刺穿了?

周身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缚,伴着他的挣扎越收越紧,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周围已经没有令人窒息的海水,子煦发觉自己趴伏在花园中,不同的是,这座花园大多由水草修建而成,夹杂着各色珊瑚,他仍然在东海的海底。余光瞥见双翅,他居然被压制得没能恢复人形。

“好大一只鸡。”

这一声,像惊雷劈进千年寒冬,热热烈烈洒下春雨般令人动容。子煦只觉得鼻子一酸,转头要看说话的是谁。心里默念,祈求所有的神灵,一定是她。竟然一时又不敢看。

前胸最柔软的绒毛被狠狠揪住,“东海龙宫什么都好,就是配的厨子太磕碜,做来做去都是鱼虾蟹,吃得我都快横着走了。这只鸡够大,你们都准备准备,烧水拔毛,花雕醉凤、虎皮凤爪、方腿穿凤翼、宫保爆凤腿,这些菜一样来一个,让我吃个痛快。”一双杏眼同他的凤目对视上,得意洋洋的笑,使得那张脸更显可爱,恍如隔世。

“水君,水君,这可杀不得。”一个老侍者气喘吁吁地奔到跟前,虽然他竭力地跑,全身的力气都用上,速度却慢得惊人。待他走到水君跟前,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不是鸡,是凤凰啊。”

总算有个明事理的,子煦的心砰砰直跳,紧紧盯住她,她应该很讨厌凤族才是。然而她瞪大眼睛看着侍者,“凤凰?我还没吃过凤凰呢。鸡那么好吃,凤可是羽族之首啊,肯定好吃!”

“方才的侍卫说了,这还不是普通的凤凰,是凤族的二皇子,斗神子煦。”侍者手心叠手背重重一拍,周遭所有的仆从都一愣,面面相觑,露出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而后脸上都挂起了猥琐的神色,看戏般看着水君。

“不是说偷了请帖来的?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我们杀了他,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水君又扯了两把绒毛,不肯就此收手。

“凤是天神,您以为杀个天神这么容易脱罪?使不得使不得。”侍者不等水君发令,自顾自动手解子煦身上的绳索,“好容易才和凤族和解,现在杀个凤族未来的皇,两族还不又打个昏天黑地。水君,您可不能给鲛人族添乱。”

水君悻悻地退了几步,嘟囔道:“他杀鲛人盼晴可以,我杀他倒是添乱?”

她居然说得云淡风轻,子煦觉得难以置信,身上一松,继而变回人形,跪在她跟前。“盼晴!”

“放肆!盼晴也是你叫的?”水君突然动怒。老侍者用胳膊肘连捅她好几下,挤眉弄眼示意她客气些,可她就是倔着不肯让他起身,“我是水君。”

“水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子煦忙改口,仰头看她。

一身银装,腰间插着青冥针,就是方才刺入他喉咙的物件了。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一条腿垂着,另一条腿踩在石头上,极其放浪不羁的动作。不经意地瞟瞟子煦,更专注于眼前的老侍者,“照你这意思,就因为他是凤族的,这不请自来的客人,我们还得好吃好喝供着,明天再带到宴席上去?凭什么呀!”

☆、水君(二)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周末出趟门,最近没有存稿,属于裸奔,所以明后请假两天,周二开始日更到结束,可能也就两三章了吧,不好意思,羞羞……

子煦喉头一梗,“盼晴,你……”不知说什么好。

“你听不懂话啊?”她蹭一下从石头上站起,立在子煦跟前,“我是掌管所有江河湖海风雨雷电的水君!‘盼晴’这两个字,只有我爹爹才能叫。”

两人就那么相互望着,子煦有千言万语,可她坦然的眼神,让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子煦上神,嘿嘿,子煦上神。”那位老侍者倒是待他相当客气,无视水君的怒目而视,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您呢,亲自带了贺礼来,在外面和兵士通传一下就行了,何必拿着皓天天尊的名号做幌子,不用这么麻烦。这不,就惹了这么大场误会。我们皇上说了,既然水君将您带到龙宫,就请在龙宫好好歇着,明天来参加寿宴,没有及时送上请帖是我们疏忽了。”

站起身的子煦比水君高了一个头,他低下头来看她,万年多未见,可她几乎和从前一样。不,一切都不一样了。从前她总眼巴巴地望着他,他走到哪儿,她都热切地跟着;现在的她,调皮的性子没变,可看他的神色完全变了,凛冽而居高临下。

“我认得你。”她立在一旁一直在审视他,突然打了个响指,点点他,“我见过你的。”

子煦忙点头。

“何止是见过。”周遭的仆从都忍不住了,窃窃私语,焦急得恨不得跳到他们中间好好说叨说叨。

她突然露出个不屑地笑,然后“切”了一声,自顾自地小声嘟囔道:“手下败将。”

子煦瞪大双眼看她,“什么?”

她挥了挥手,懒洋洋地道:“白眉君,既然外公把照料这不速之客的差事交给你了,你就——”若有所思地瞟他一下,“你就好好安排他吧,我去忙点儿事儿。”转头就走。

子煦几乎抑制不住拉住她的冲动,却被唤作白眉君的老侍者拦住,“子煦上神请跟老身这边走。”看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园,躯体紧绷得几乎完全感受不到,唯一有知觉的便是那颗心,狂跳不止,欣喜与痛苦交织,酸楚从深处涌出来,“盼晴!”他几乎吼出来。

她似乎停了一下,哪怕掉转回来教训他几句也是好的,可她似乎心事重重,匆匆忙忙走出去。

“子煦上神?”白梅君微弓着腰候在一旁。

他是人家的宾客,还是那种本没打算邀请的却不请自来的,总要客随主便,万分不情愿地跟在白眉君的后头,走向繁复华丽的龙宫。他来过一次的龙宫,还和先前一个样,那年令他沉醉的龙宫,也是子婵丧命的龙宫,半点变化都没有。

“子煦上神对这龙宫应该很熟悉了。”

“来过一次。您老前辈,在东海很久了?”他看得出来这白眉君的分量,说话恭恭敬敬。

“那可不,当年是我们先皇的书童,算算,怎么着也——”他伸出手指头来掰了好几遍,“也,也有个上百万岁了,数不过来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老前辈,知道我和盼晴的事情?”子煦的问话显得心虚。

白眉君谨慎地抬头看他一眼,“嗐,三界哪有不知道的。”沉思了会儿,“可能也就水君自己不知道。”

“怎么会?”

“星渊天尊不同她说,谁敢多这个嘴。”

“她不记得了?”半分遗憾,却万分侥幸。

“前世的事情,她记不得了。”

“前世?她,她——”子煦想起自己当胸捅进她的心,然后血淋淋地剜出鲛珠,“她怎么活过来的”

白眉君突然得意地大笑三声,“当时我在东海水牢外候着我们的鲛人皇族,全天下都以为她死了,我虽然年纪大,但是眼睛不瞎,分明看到一条小白龙从不规山上腾起上了天。当时我就说她没死,可我是水族,自己飞不过结界,央着相熟的天神带我上了天。拉着星渊天尊在汉崖府外的星汉边守着,等了不过三两天的功夫,果然,养了几天回过气来的小白龙从星汉底浮上来探头出,把星渊天尊高兴坏了。”

依稀记得她支离破碎前,有白色的雾气升腾,他起身想要握都握不住的,居然是她的魂魄?

星渊天尊是世上公认的最后一条龙,连他自己都这样认为,因为他的记忆里,他就只见过自己的亲哥哥,亲哥哥在上古大战中身负重伤,殒命前告诉他,他是龙族唯一的传承了,从此他便深信不疑。这么多年来,他也未见过任何一条龙,于是越发笃定地相信,他是一条孤独的龙。

其实,真龙族曾经如此繁盛,后不断与外族通婚,应当子孙遍布三界才对,万万不可能落得最终只有星渊天尊孤独终老的结局。

大家都以为只有真身为龙的,才是真龙族的后裔。然而但凡真龙族与其他族裔的子嗣,都不会显出龙的真身,就譬如盼晴,从小到大,都以为她是鲛人,并未有成龙的迹象。

龙这般强大,这些后人们,不经历一次生死大劫,怎么可能拥有纵横三界的神力?盼晴正是经历了那场剜心的生死劫,将死去的鲛人真身褪去,才显出真龙的本色。

如此算来,三界上下,应当还有无数的真龙族,只不过隐藏着,旁人不知,他们也不自知而已。

水中的菩提,和先前的菩提,还是同一朵菩提吗?佛语这般精妙,子煦在心中连连暗叹。“她的样貌没有变化。”

白眉君摇摇头,“可她的真身彻底不同了,而且,身为鲛人的记忆已经没有了,虽然她如今有五万来岁,记忆却仅有万年,所以从前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说来也巧,子煦被带到当年居住的小庭院,空旷清净,粼粼的波光从门窗中投在地面,令人沉静。

“子煦上神,请好生休息,明天晚些时候,老身再来候着,迎您去皇上的寿宴。”

子煦立在门廊下,看白眉君慢吞吞地往出走,一炷香的功夫才挪到庭院门口,“倏”地一下变成只巨大的海龟,转眼就消失不见。上百万年的老者了,海龟,难怪。

躺在床榻上,脑中纷繁杂乱,想长皇子和上古鲛人帝姬,相爱得那么深,可长皇子的使命感又那样重,要了她的命,引得两族争战如此多年,害得他和盼晴……也不能说是长皇子害的,他自己就像当年的长皇子一样,一心想着正道忠义。

“叮铃铃”细微的声响,他知道,是龙宫大门上的几串贝壳,打开的应当是正门,只有龙族才会走那道门。

腾地一下坐起身,去龙宫之主的寝殿,要穿过先前的花园,绕过几座华丽的珊瑚假山,他走得熟门熟路。

寝殿比他的客房还要空旷寂寥,几只大花瓶,插着盘虬的流苏树,素白的纱帘飘荡,翩翩如幻境。他立在寝殿的门边,她立在寝殿的窗口,解下腰间的青冥针放在花几上,正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中间是偌大的寝殿,地面泛出梦境般的光。

子煦腾空跃到她身后,猛地从背后环住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先是一惊,猛地挣扎,没能挣开,于是安静下来,任他越抱越紧,什么反应都没有。

“对不起,盼晴,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没有推开,便作罢,似乎不打算开口。

“既然你不记得,就忘了吧,我,我——”他在心中重重地发誓,再也不会了,“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无论如何,再也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本来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方才,我去司命星君那儿温习了一遍,前世,前面四万年的事情,看了场超长的皮影戏,现在全知道了。”她淡淡地说。

猛烈地喘息着,子煦的热血涌上头,“记得了?记得我给你的痛苦?也记得我们曾经相爱过?”他是个后知后觉的神,那样炽热的情感,在她走后,令他痛彻心扉。她比他灵敏,从前,她一定也有过对他的深情。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你还记得当年在安临城,红鸾星动的灯会吗?你说,我在尘世许诺过,要永生永世好好爱你,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情吗,像千军万马踏过,一时间什么声响都听不到,眼里只有你——”

“眼里只有我,然后你就说这一生你都会和姚女在一起。”盼晴淡然地接道,接得他哑口无言,回过头来,“然后你用龙鳞匕一刀刀地捅我,捅死为止。所以你的许诺有什么用?那个灯会又算个什么?你这么废话连篇的干什么?”

胸口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抵着。子煦低头,正是她背到身后的手中握着的龙鳞匕。

“我不是记得,而是刚才看到了。你要庆幸,我不记得。因为光是看着就很生气,如果我经历过,现在立马把你五花大绑,丢到外面活活地喂鱼。”她用龙鳞匕戳着他,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面对面站着,“按我的性格,即刻把你从东海赶出去;但外公不同意。他老人家过生日,都听他的,你就在这儿安生待着吧。”

☆、比武招亲(一)

“叮叮咚咚”的贝壳声响,混着龙宫之外混沌的深海水声,营造出空蒙混沌的梦境,前世今生、无数过往,睡梦中人影憧憧,相拥相亲、相互刺杀……

睡得不好的子煦,早早起床,在白眉君的引路下前往皇宫;盼晴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将近宴席时间,才起身穿戴。

子煦的位置排得无比靠前,却又不受鲛人皇的待见,草草招呼过便进了水晶般璀璨的大厅,又和凌修神君相隔不远,忍受着他隔空的吹胡子瞪眼睛。宴会上的来宾,大多已经听说昨日皇宫外的混乱,都怀着过节看戏的心情赴宴,场上没一个和子煦主动招呼的,全都在远处窃窃私语,望向他的眼神犀利得简直能剜掉他的肉。

“水君驾到!”两个不知真身为何物的侍卫通传起来底气十足,不像水族,反倒像羽族。

一身素白长裙的盼晴从门口走进,在众宾客的目光中神态自若地走向鲛人皇。腰间的白色腰带系出纤细的腰身,让人凭生一把握住的念头,却别着青冥针,又让旁人不敢直视;长发高束,更显英姿飒爽。

她抢在鲛人皇下跪行礼前拉住他,他们既是祖孙,又是君臣,真要追究起礼仪来,太过复杂,于是相互让了两下,盼晴便坦然地坐在鲛人皇的上手位置。

本应当出现的星渊天尊,因为害怕睹物思人,不愿前来,发表祝词的重任就落在盼晴身上。她举起酒杯,眉梢微挑,嘴唇稍抿,极尽水君威严仪态,难以相信她只是个六万岁的神,但她真的已经通过真龙族的试炼,成为统领一方的神君。

子煦不愿放过她的一颦一笑,每个神色,都那么熟悉却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她的眉眼丝毫未变,但高傲疏离的神情他以前从未见过。她成为呼风唤雨的天神,正如他当年同白哥所预言的那样,她天资非凡又锲而不舍,注定要成大事。可现在心下的快慰,却被深深的痛惜掩盖,再也不是从前围着他转的小徒弟了,他亲手杀死了那个热情天真的小丫头。

伴随着她冲鲛人皇的一饮而尽,雷鸣般的掌声涌起,反复震荡在偌大的宫殿当中,连顶上万丈深的海水都震出条条波浪。

“正如诸位所知,尊贵的水君也是我的外孙女,她的母亲、我的女儿早逝,父亲星渊天尊周游三界前,将这唯一的女儿的婚事托付给了我。我思量着,堂堂水君,定要三界上下最为英武的男儿相配,所以,三日之后,在皇宫以西十里的千仞崖,比武招亲。”鲛人皇喜气洋洋,说到比武招亲,自己还站起来比划了个舞剑的姿势。

场下却突然静了,大伙儿面面相觑,都望向坐在水君眼皮子底下的子煦。

“啪啪啪”,响亮却孤单的掌声,是盼晴自己,为自己的外公鼓的,她那份闲适的姿态,丝毫没有待字闺中少女的羞涩,反而用傲视的神色环视朝上所有的宾客。

于是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紧随其后,回过神来的宾客们都知道了,她与子煦那段孽缘,本也没有订下,如今早已烟消云散,蠢蠢欲动的神君们,有几个激动得立了起来,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一试高低。

手指甲掐进掌心里,痛到极致后子煦也站起身,鼓掌鼓得比诸人都热烈,引得四周宾客都露出惊异神色,纷纷侧目而视。

既然是比武招亲,谁赢谁便能抱得美人归,这样任人宰割的方式,她也愿意?他是天帝亲自封的斗神,三界上下最为勇猛的天神,简直是专门为他而设的招亲。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不妨水君容不下他。宴席一结束,两个水族侍卫就一左一右立在子煦身后,用低沉不至于让旁人听到的声响对他说:“水君殿下知道子煦殿下不谙水性,特地吩咐小的送殿下一程。”说着手已经搭上他的肩。

若是甩开他们,定是甩得掉的,只是动静太大,那时所有的宾客就都知道,斗神子煦是被水君扫地出门的不速之客。在她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罢,不等二位兵士动手,他站起身,自觉地从热闹的筵席边走出皇宫。捏上避水诀,径直向西去。

千仞崖,顾名思义,水下悬崖,如千刀万仞般锋利交错,最窄之处二人并行都嫌狭窄。子煦在崖边转了三圈,即便空间逼仄、礁石锋利,即使是他最不熟悉的水下,他也一点也不担心。默默数过所有未婚配的神君,这场比武夺冠,他不在话下。

飞登上神之位,然后成家立业,是爹爹吩咐她的,于是她便照做。除却爹爹,她是唯一一条历过生死劫显出真身的龙,做水君的日子虽然惬意,可龙宫太大未免孤单,成了家,就有个陪她说话的了,兴致好起来,还能打一架出出汗,甚好甚好。

万一只会打打杀杀,诗词歌赋样样不通怎么办,打不动的时候难道只能大眼瞪小眼?万一长得像南海老寿星怎么办,那巨大的额头真真吓坏了人……

突然被淡淡的忧伤包围,这大概就是婚前焦虑吧。盼晴在龙宫静静待了两天,终于等到比武的大日子,她是主角。

她从来不怕做主角,大约前世在堂庭山开故事会开惯了,她坐在众人目光中时毫无异样,反而有些许小得意,再看看来比武的,人数众多,于是更加得意了,想她自己这堂堂水君,还挺有魅力的嘛。

一个个看过去,还好没有歪瓜裂枣的,着实松一口气。隐隐见得几里开外的水中,有个身影徒劳地想要前进,却被她一早布下的结界挡住了。

他以为她会想不到?这个恼人的凤族二皇子,偏偏是鬼见愁的斗神,他若来参加,岂不横扫这场比武?岂不是要和他结婚?不不不,坚决不可以。也许她的前世愿意,但她不愿意。

她的前世,鲛人盼晴,她想想就来气,在司命那儿看皮影戏时恨得牙痒痒,满心恨铁不成钢,呐喊了无数回,打他呀,捶他呀,揍他呀,杀他呀,到头来全是无用功,居然被他一刀刀捅成筛子,连手都不还,你哪怕是做做样子,伤他根汗毛也算挽回点儿损失,可她偏不!也就活该鲛人盼晴会死。

他大约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拜师的盼晴,还是那个原谅了他无数回的盼晴,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的盼晴,做梦!

既然在场的神君们身手在他之下,那就让他甭来了。本来嘛,她一介水君,能比她尊贵的已经不多了,多半是要下嫁,那还不如嫁给水族,稳定水族人心最好不过。于是布下结界,羽族的一个不准进来。

比武的规则简单明了,已经在比武名册写上大名的这些上神仙君们,号角一响之后就要开始角斗了。千仞崖的顶端,放着颗闪亮的夜明珠,谁能战胜对手,取下夜明珠奉到水君面前,谁就是胜者。

聚在号角之下的各族王子们,一个个使劲儿朝盼晴笑,都在叫嚷着“水君,我一定奉上夜明珠和我毕生的忠诚。”

一声令下,已经有几个跌到了海底,快到怎么输的,围观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场中几十个对手打作一团,兵器相见、隔空过招,都各显神通,一时热闹非凡。只是远处,那个不速之客撞击结界的声响很是恼人。

这结界是盼晴亲自布下的,于是它受到的冲撞盼晴都感受得到,力道异常猛烈,像鼓点敲击在她胸口。他却还嫌力道不够,在长啸声中,变身为巨大的凤凰,展开的双翼遮住大半的光,引得宾客们纷纷回头,场上的争斗反倒不那么吸引人了。

抬头,正好与他的凤目相接,他仰头之后重重地撞向结界,像狠狠掐在她的胸口,于是暗暗运气,这个结界她有信心得很,她虽然年纪小,但经受的试炼不比任何天神少,相反的,因为真龙族的缘故,反倒比诸神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强些,守住一道结界的功力她是有的。

转头再看场上,水蛇族的三王子优势显着。他虽然长得瘦小了些,但真身和龙身极为相似,也算妇唱夫随,美得很,于是对他寄予厚望。

他一身墨绿战袍,身手轻盈,给与几个对手重创之后毫不迟疑,直向千仞崖顶进发,敏捷的动作躲过所有锋利的岩壁,单手夺得那颗夜明珠,于是下面的对手们一时都泄了气。他又向盼晴的座位直冲下来,带着一脸诚挚的笑。

伴着不远处支离破碎的声响,众人还未来得及回过头来,三王子被突然而至的巨大赤红凤凰拦腰咬住。

盼晴觉得胸口一空,对结界失去控制,便眼睁睁看到凤凰一个甩头,将水蛇三王子丢在千仞崖壁上,血腥味四起。

☆、比武招亲(二)

“三王子!”看客们眼睁睁看着墨绿的锦袍被血浸透,于心不忍,可叫出的一声声却又掩不住终于等到表演者抖包袱的振奋,一个个站起身,借着关心战局的由头,不肯放过比武场上的一分一刻。

水蛇三王子从千仞崖上跌落到海底,左手还抓着闪耀的夜明珠捂在胸口。赤红的凤凰紧随其后,伸展开双翼,几乎遮蔽整个比武场。他立在三王子跟前,又发出一声长啸,震得在场的神君们纷纷俯首。三王子也很害怕,伏在沙地上,蜷缩成一团,将夜明珠紧紧抱在怀里,更加惹怒子煦。巨大的凤凰向渺小的三王子逼近。

“哦!”看客中爆发出惊喜的尖叫,继而掌声雷鸣,他们期待已久的另一位主角终于有所行动。

一直冷眼旁观的水君,从主座上一跃而起,腾起几丈来高,缓缓落在凤凰跟前,悬空在凤目之前,挡住他的步伐。

看客当中有擅丹青的,急急忙忙扯过枝丫在沙地上勾勒,素白纱裙的水君一手抽青冥针,一手握在腰间的龙鳞匕上,单腿弯曲,稳当地悬在一只愤怒的凤凰眼前。

凤凰只稍稍一愣,便继续前进,被尖细的剑身抵住额头。

那些画画的上神仙君们,恨不得变成千手观音,才能将这八卦史上震撼的一幕幕全都画下来。

水君原没有用上力气,只轻轻抵着他,谁知他竟迎着剑锋直上,倒把她逼得后退几步。

他高高仰起头,难以抵抗的力道让盼晴感到无能为力,居然被他掀得向后一翻便直直向海底坠去。

大惊小怪的叫声此起彼伏。盼晴仰头看湛蓝的海水,海水的上面便是蔚蓝的天空,这样仰躺着从高处坠下,她记得,耳边有风声和星汉流淌的声响。高处,他在竹屋窗边的脸,带着难以言喻的阴鸷,冷冷地旁观她的下坠,就如此刻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凤目一般。

后背一击,没有预想中的沉重,倒是躺倒在柔软的物件上,但这重击,将前世唤醒。他捅在胸口的那些刀,也带着这么重的力道,好疼。隔着万年,她感受到了在司命那儿看皮影戏时无法感受的疼痛。

她的记忆原本从星汉中浮起开始,接着便是万年的修炼,而后就登上水君之位来到东海,脑中空空荡荡,仅有的记忆显得空洞;然而此刻,无数繁杂的片段涌现,一时不知先后、不知是实是虚,在她的眼前流转。

不知何时,凤凰的口中已经衔住本由三王子夺得的夜明珠。盼晴撑住地面,坐起身,这才发觉按在羽毛上,她居然被他的右翼接住。

他轻轻低下头,将夜明珠放在她身前,然后将额头抵在夜明珠上。

全场看客们屏气凝神,只有即兴作画的“沙沙”声。

他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声响,抬起头来看她,又再次将头低下,如此往复三次,她只静静坐着,眼中泛出疑惑和懵懂,很像记忆中的她。

“将夜明珠奉到水君跟前的,就是胜者。”低沉的嗓音腾起。

水君盼晴冷笑一声,站起身,“没在名册签上大名的神君,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比武。所以,获胜的,还是水蛇三王子。”

看客们这才将头扭向一旁已经吓昏过去、正在被自己亲侍往外抬的三王子,他这昏得太不合时宜了,本来此刻他应当担起大任,飞身到水君身边,向这不识相的凤凰昂起高傲的头颅,结果他实在扶不起。

“开始前没有定下的规矩,结束时当然没用。”

“我是水君,我说了算。”盼晴踢开夜明珠,将手中的剑回鞘,一个转身,幻化出真身,一条白龙。

“岂有此理!”凤凰振翅腾飞,张口衔住正往龙宫去的水君,冲海面飞去。

看客们面面相觑。

“发,发生了什么?”

“太快了,没看清。”

“子煦上神劫持了,水君?”

“水君好像也没反抗。”

“这么说来自愿的?”

“毕竟有过一段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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