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护戒小分队在寨子前集合。
我辗转了一夜,知道沈识微住在隔壁,就更加睡不好。但也不知是不是太烦心,早起居然一点都不困。
英大帅前夜嘱咐,这一行极密,只能有我们四人。银辔寨垄断了烈鬃上下漕运,一路上衣食住行自有人照应,我没叫醒篆儿,本想托包易多关照关照他,谁知道临到走了,也没瞧见我这唯一的熟人。
沿大寨背后的山路向下,我这才发现昨天所见不过是银辔寨的冰山一角。
大山脚下是个河湾,波晏浪平,两岸都是缓坡,绵绵延延,覆满房顶。江上寒雾飘渺,雾中是一片桅杆的森林,直抵天际,数不清有多少条船。这会儿虽天色未明,但满山遍野都传来操练声。
也对,没点本钱,哪是随便什么人都敢造反?
走到码头,见早已经停着一大一小两条船,英大帅亲自在船边等着我们。
我们向他行过礼,英大帅激动得团团转,骄傲叹道:“真皋蛮子杀不绝汉人,咱们汉人就总有儿子去做当年老子们没做完的事!识微、湛儿,你们的爹都是好汉,虎父无犬子,你们也用不着我操心。长风、晓露,这一路上你们也别丢我的脸!当年你们的爹都是过命的好兄弟,你们四个也要多照应!”
我不由心中讪讪。
当年秦横倒是有个好团队,但我现在这队的构成情况就很不乐观,英家兄妹和我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不过迟早是一家人,这也倒罢。最头疼怎么还有个沈识微?我要把后背交给他,转脸就能被他插刀插成只豪猪。
我偷偷侧过脸去,沈识微那厮约摸和我想到了一处,也拿余光瞟我。目光碰到了一处,都冲彼此笑笑,倒像我俩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似的。
英大帅训完话,叫人给我们满上一碗壮行酒,连三小姐也有一碗。我学着大家一口闷干,在码头上把大碗摔个粉碎。
我们三个男人上了大船,原来那条小船是为英晓露独备的,看得我好不遗憾。两船顺水而下,出了栅门,舟子摇橹击水,银辔寨渐渐退去,比起离开六虚门时的豪情遄飞,我现在终于有点前路茫茫的惴惴了。
我们船行之渎名曰青衿,与暴戾的烈鬃江只一山之隔,但水天共晴,碧峰倒映,像换了个人间。沈识微倚在向阳的地方读书,翻页时眼光飘出窗外,终究还是落向英晓露并行那条小船。见被我发现了,他也不害臊,反倒挑衅地一挑眉。
难得他不来搅局,我留他自己摆造型,蹑手蹑脚进了英长风的舱房。
拉拢大舅子是其一,最要紧先探探他的底,再遇到一个沈识微,那我可没法活了。
英二公子正替一柄长弓上蜡,见我来了,略有点吃惊,但还是请我坐下。
虽说是双胞胎,但这两兄妹像也不像。晓露妹子明艳酣妍,美得咄咄逼人,英长风和妹子眉眼三分相似,但神光内莹,气宇端凝。
最重要的是,比起三小姐,这二公子也忒不爱说话了。
他替我泡了一杯茶。
然后我们就陷入了相亲一般尴尬的沉默。
我道:“银辔寨好地方啊。难攻易守,我昨天想了半天,除非天降神兵,愣是想不出什么破寨的办法。就连水产也比一般地方好,昨天吃那几道河鲜,以前连见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