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安置着柳少主的尸体,众目睽睽下,比对了君子剑的剑痕, 一模一样。
“不知郑家主作何解释?”赫连柏盖上白布,这才缓缓把眼神落到面前美鬓长须,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身上。
眼见周遭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发生变化,或怀疑或探究, 郑远宁也尝到昨日柳少主百口莫辩的滋味儿:“我知道不管怎么解释,大家会觉得我巧舌如簧, 可如果柳侄儿出意外, 最大的嫌疑人分明是我,我杀了柳侄儿更洗脱不了冤屈。”
人群议论纷纷:“是啊,以我看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给郑家主。”
也有人反驳:“谁知道, 说不定贼喊捉贼呢?”
“今日大家都在, 便请诸位共同做个见证, 在下柳家家仆, 小的要状告郑远宁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日郑远宁这个小人害我家少主坠崖,还在我体内种下冰魄银针, 我身上沾到过鬼刺藤,大家有所不知, 鬼刺藤的浆液水洗掉后,仍会残留一段时日。”
话落,人群中不知是谁撒下一把粉末, 众人皆惧, 只听药王谷的白胡子老头喊:“莫要惊慌, 这是鬼刺藤花粉, 无毒。”
有人轻轻“咦”了一声:“郑前辈手上怎么闪闪发红,这颜色似乎很像鬼刺藤的浆液?”
郑远宁盯着发红的手掌,脸色阴暗,积累了大半生的名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赫连柏眯了眯眼:“郑家主手上的鬼刺藤浆液,莫非也是不慎沾染?”
柳家家仆突然惨叫着倒地,身上蔓延爬上一层透明的寒霜,一瞬毙命。
郑远宁抬掌一吸,一根银色的细针从柳家家仆身身上飘出:“是我做的又怎样,何人敢阻我?”
赫连柏:“好大的口气,且让本尊会会你。”
刚才看热闹的人群做鸟兽散状,跑得不够快的,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双腿。
郑远宁和赫连柏过招,自己有那股神秘力量傍身加上君子剑和冰魄银针,本以为胜券在握,可真正交手,令他心惊,赫连柏的青云剑诀好生厉害啊!
同样赫连柏也心惊,前不久郑远宁一剑逼退怪雾,才过了几日,郑远宁的修为似乎又精进许多,这样的修炼速度快得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人在高空交手,不过一刻钟,已过招数百回合,郑远宁稍稍落下风,而赫连柏担忧拖延下去,自己灵力不济。
恰好这时,郑远宁闷哼一声,喷出血来,看样子似乎受到功法的反噬。
赫连柏逮住机会,立刻乘胜追击。
郑远宁心中警铃大作,明明体内多余的力量已经渡出去,怎么还会反噬?
还是那小子在功法上动了手脚?
郑远宁立刻催动冰魄银针,发现他留在对方身体里的冰魄银针被催动寒化,却不受控制戳破心脏……
果然有诈!
既然不再遮掩,郑远宁抬手朝下一吸,底下浑身冒寒气的时越被郑远宁拿捏住脖颈,要挟:“放我离开,我便饶你弟子一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赫连柏盯向时越身上的寒气,又去看底下的姜水云,沉吟道:“好,今日我放你离开,但你必须立刻放我的徒弟。”
郑远宁哈哈笑:“当我傻,这时候放了你弟子,你临时反悔怎么办,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定会放他离开。”
郑远宁擒住时越离开的同时,不忘朝下面棉麻素服的郑婉婉喊:“走了。”
郑婉婉抬脚要走,薛耀怎能让她跟着虚伪的父亲离开,冲过去拉她:“师妹,别走。”
郑婉婉回身,薛耀只觉得耳畔的嘈杂一静,低头去看,郑婉婉手中的剑锋送进他的心口。
“师,师妹。”薛耀缓缓倒下,面朝蓝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郑婉婉,也是这样湛蓝的天,秋日里的苹果挂满树枝,郑婉婉站在苹果树下,脸蛋又园又红。
他突然不想师妹恢复记忆,或许她什么也不记得,也很好。
视野里,闯入姜水云的面孔,她嘴唇一张一合,说什么,薛耀已经听不清。
郑婉婉盯着虎口垂落的一滴眼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掉泪?
然后,她听见昨日在灵堂上一直看自己的漂亮女修,质问:“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的师兄,是你甘愿回家求来丹药救他的薛耀啊!”
郑婉婉倨傲抬着下巴:“我从未走出过郑家,更不认识什么薛耀。”
薛耀大口大口吐血呼吸急促,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姜水云着急:“薛耀,薛耀你怎么了,药王谷的前辈,您能不能救救我的朋友?”
白胡子老头先是摸了脉搏,又去翻薛耀眼皮,摇摇头:“刺穿心膜,神仙难医。”
薛耀的手滑落,睡得很安详。
姜水云的手在颤抖,以前玩游戏看见主控身边朋友陆续离开,这一次是亲眼看见身边的朋友离开,昨天薛耀还跟她们打打闹闹,一眨眼,这个朋友永远离开了。
不是游戏里刻板的配角,在她眼里薛耀是有血有肉的人。
此刻她非常自责,如果刚才她存档,如果重来一次,或许薛耀不会死。
时越也不会被伪君子抓走,或许还能留下郑婉婉……
原来在游戏里,拥有金手指的她也会追悔莫及。
“我能兑换九转金丹吗?”
【积分不够,特别提示,九转金丹仅对一息尚存的人有效。】
郑远宁在洛城大开杀戒的事迹,很快传遍五大仙门,很多仰慕过他的仙门弟子半信半疑,始终认为其中有什么误会。
直到越来越多讨伐郑远宁的声音,受害者达十数人,从前受过郑远宁迫害,迫于郑远宁美名远播,即便站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现在却借着这件事发酵,证人证物如雪花飘飘,容不得抵赖,仰慕郑远宁的仙门弟子心中的信仰雪山彻底崩塌。
“已经过去三日,师尊,还是没有小师弟的消息?”每过去一日,乐之遥的担忧多一分。
赫连柏不答反问:“姜姜怎么样了?”
乐之遥回:“能吃能睡,就是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修炼,也不大爱出来走动。”
回忆起小徒弟跟郑远宁之间的微妙,赫连柏轻叹:“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有空多去陪陪你师妹。”
乐之遥:“弟子晓得。”
这段时间,还发生一件事,比起郑远宁的风波,飞兰真人晋升失败的消息,很少有人留意到。
来到长乐院,有乐之遥在,姜水云便暂时停下修炼。
乐之遥无意中提起:“这次飞兰真人晋升失败,似乎还有了心魔,以后晋升会很困难吧!”
姜水云吃惊:“这么严重?”
乐之遥:“可不是,心魔来势汹汹,堪不破,轻则一身修为尽毁,重则入魔,当年飞兰真人收的唯一男弟子便是堪不破心魔,最后走火入魔,投奔魔族。”
姜水云说:“今日尚早,咱们去看望飞兰真人吧!”
交谈之下,飞兰真人神色并无异常,转念一想,姜水云便明白过来。
飞兰真人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这样阅历的人一旦有心魔,岂是她一言半句能开解?只能飞兰真人自己努力从阴影中走出来。
入夜,姜水云又恢复到打坐修炼,储物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异动,引起她的注意。
结束一个小周天,姜水云发现异动的是当初师尊扔给她的玉瓶,里面装着血凌子的一滴精血。
血凌子在这附近?
这一眨眼,玉佩里的光黯淡许多。
姜水云准备给赫连柏发去传讯符,想起师尊刚闭关……
迟疑的瞬间,耳畔响起电子音:【羽族秘境开启,倒计时3分钟,你赶紧准备,两分钟,一分钟,最后10秒……】
熟悉的失重感,在回过神来,姜水云已经站在蓬莱山脚下,手中的玉佩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把玉佩调整多个方位,以光芒的明暗程度确定血凌子所在的方向,然后追过去。
既然是既定剧情,应该不会有危险。
御剑飞行一刻钟,姜水云在一座山头停留,玉佩的光芒堪比电灯泡,血凌子一定藏身此处。
没一会儿,叫她寻到一片峡谷,熟悉的枯木黑石,她几乎敢肯定血凌子一定在此。
因为她的靠近,山洞里有人出来查看,借着玉瓶的光亮一照,嚯,可不正是她的老仇人!
看清来人,姜水云二话不说直接发动攻击,血凌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身上添了十数道剑痕。
见状,血凌子扭头跑回山洞,姜水云当然不会让他轻易逃走,就算是具傀儡身,也要杀了泄愤。
她以为血凌子会在洞内布下陷阱,引她上钩,故而万分小心,结果根本没有,连一只毒虫都没看见。
就在姜水云疑惑时,听见前面凌乱脚步声,等她赶到时,只看见血凌子钻入一个法阵中,很快身影消失不见。
这是传送阵?
姜水云心里有了猜测,如果她没猜错,这个阵法应该是传送到羽族小世界里。
她抬腿迈过去,脑海突然浮现一个问题,血凌子的这具傀儡身明明有金丹期,怎么这么弱鸡?
难道他故意引她进入洞中?
眼前的山洞快要消失前,意外闯入一个人影,他一踮脚尖,轻轻跃来:“姜姜。”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袖角,没抓住。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有些懊恼。
按照那个人的前世记忆,接下来他会去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那里是羽族的栖息地。
最重要的是那名羽族族长的灵物,会认姜姜为主。
每位羽族会在成年那日在魔神殿焚香祭祀,羽族的翎羽会化作千奇百怪的灵物,一名羽族,一生只有一只灵物。
而这灵物从不出错,一旦认准了谁,便默认两人姻缘天定。
因为这只灵物,让姜姜跟羽族族长产生纠葛,他决不能让灵物认主!
第45章 ?????? “咦, 人呢?”举目四顾,不见白切黑,她明明看见白切黑也进入传送阵中。
四周雾蒙蒙, 姜水云处在一片浮岛之上,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坐坐岛屿漂浮在空中。
琉璃瓦的楼阁鳞次栉比,面前有一座高耸大殿, 站在殿前,她正犹豫地抬腿, 忽而听见一道冷冽如冰刀子的声音:“何人深夜擅闯魔神殿?”
话落, 人随后而至,来人靛蓝色的衣袍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披着件雪白大氅, 这样厚重的衣裳在他身上并不臃肿, 反而显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姜水云看着对方, 这脸这气度, 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npc,莫非是甄宝珠口中的羽族族长?
她:“我……”
“人族?”对方下了定论,不等姜水云反应, 突然发动杀招。
姜水云及时跳开,被掌风扫到一星半点, 气血翻涌喷出口血。
抹掉唇角的血渍,她解释:“我追着一具傀儡人传送到这里,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上来要打要杀。”
那人回:“不管何种原因, 擅闯羽族领地者, 死。”
这人不肯听她解释, 修为比她高,还想杀她,姜水云心里有苦说不出,血凌子果然奸诈,试图借旁人之手除她!
打又打不过,她心头萌生退意,刚才似乎她想要进入身后的大殿,突然冒出这人,姜水云虚晃一招:“看,有飞机。”
她提着小裙裙,头也不回往大殿跑,身后晏无忧身上凝聚杀意:“擅闯魔神殿者,死。”
呵,以为能吓到她?
他越是这么说,姜水云偏要去这劳什子殿,她撒腿跑得比兔子还快,穿过广场,来到主殿,正中央摆放一具高耸的魔神像,跟她想象中凶神恶煞完全不同,神像面部轮廓清晰,似笑非笑。
“找到你了。”很快,身后的人追来,掌心凝聚一道纯白色光芒……
姜水云眼睛滴溜溜打转,试图寻找求生机会,她足尖一踮,跳上神像的怀抱里,歪歪斜斜靠在神像的手掌心。
她不忘对晏无忧挑衅:“来啊,有种你打我呀!”
“人族,你竟敢亵渎神灵。”晏无忧投鼠忌器,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姜水云重重一哼:“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对我喊打喊杀,逼得我走投无路,我能怎么办,我只想活下来。”
晏无忧面无表情挥动广袖,罩下一道透明结界:“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羽族。”
意思是不管过程,他坚持要杀她。
姜水云双腿交叠,抱住魔神像的手指,软声细语:“哎呀,你看咱们这么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干嘛这样对我一个手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能不能放我离开,我发誓绝不向外人透露。”
“柔弱女子,如果我没看错,刚才你手上拿的的是月折。”晏无忧:“我说过,百年间从来没有人从羽族离开国。”
“什么嘛,那个血凌子不就来去自如。”姜水云气得差点掰断魔神像的一根手指,见晏无忧掌心白芒若隐若现,吓得立刻收回手指。
“小娃娃想不想拿捏住晏无忧的弱点?”
“谁?”姜水云如惊弓之鸟,立刻警惕地打量周围。
身后一扇暗门缓缓移开,晏无忧变了脸色:“这是羽族禁地,你若敢踏入一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老娘可不是被吓大的。”姜水云跳下魔神像,闪身钻入密道内。
密布蛛网和灰尘的通道,显然长久没有人打扫过,她鼻腔里满是发霉的味道,耳畔又传来刚才那道沙哑声音:“小娃娃,一直往前走,左拐那间密室内有一件宝物,能不能拿到看你的运气。”
哗啦啦铁链抽动的声音,姜水云细看,才发现暗室里囚禁着一名长发长须的青年男人,那双眼睛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这应该是一个活了很久的老怪物。
老怪物不耐烦:“磨磨蹭蹭做什么,他追来了。”
姜水云在思考,但目前老怪物对她没有恶意,如果她不小心放出老怪物,算他半个恩人,不至于对她痛下杀手。
“前辈,我这就去救你出来。”打定主意,姜水云按照老怪物的指示,寻到那间密室,被里面的结界阻挡住。
听到她的话,暗室内的人突然大笑,过了这么多年,他并不指望出去。
见姜水云遇到麻烦,他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用你的仙剑破开。”
眼见晏无忧追来,近在咫尺,一个呼吸间便赖到她身后,就在这时,面前的结界破碎,那道白芒朝她后背袭来,几乎同一时间,一只粉嫩嫩的东西直朝她面门,钻入眉心。
以她阅览无数修仙小说的经验,心头咯噔一下,完了,这熟悉的钻入眉心,怕不是夺舍吧!
身后杀戮的白芒消散,身上冒出浅浅粉红将她包裹。
她感觉自己宛如一颗粉色的蛋,冥冥中她跟那团粉色的东西有了某种联系,这种感应很像月折认主时的感受。
不是夺舍。
那团粉色从她眉心钻出,围绕着她不停的转圈圈。
定睛一看,粉团子居然是只粉嫩嫩的小蝴蝶。
她伸手,小粉蝶停落指尖:“刚才是你替我挡去那些白芒?”
身后的晏无忧黑脸:“谁允许你认她为主,回来。”
小粉蝶不理会晏无忧,围绕着姜水云转圈圈,表达它对她的喜爱。
被冷落的晏无忧发怒,掌心凝聚一道又一道白芒击去,姜水云担心小粉蝶,祭出灵力罩。
结果她的灵力罩破裂,小粉蝶一点事儿都没有,轻易就能消去晏无忧的攻击。
这是什么神奇的宝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粉蝶跟晏无忧有关系,而且晏无忧看她的眼神,活像她扒了他家祖坟似的。
这么好的宝贝,晏无忧居然舍得放在密室里吃灰,可不得便宜了她嘛!
“哈哈哈哈,晏无忧你也有今天,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憋屈的时候,我很期待以后的晏无忧是如何陷入情爱魔障,求不得爱别离,走下神坛。”伴随铁链的刺耳声,沙哑的声音在狭长的过道一遍遍回响。
晏无忧脸色越来越黑,他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确定要杀她。
“跟我出来。”晏无忧想着,既然他不能亲自动手除她,他会派别的羽族杀她。
姜水云吓得跳开:“你干嘛,少对我动手动脚。”
晏无忧忍着心火,抬手想要啤她后脖子,他刚冒出一点威胁的想法,小粉蝶扇动着翅膀。
他只好换别的法子,临时起意一把打横抱起姜水云扛在肩上,阔步急走。
经过暗室时,晏无忧打出一记白芒,里面大笑的人闷哼一声:“晏无忧,刚才你算不算公报私仇?”
晏无忧不回,他胸前后背挨了这女人若干拳脚,耳边还有她聒噪吵闹的声音……今日的遭遇,在晏无忧看来是一场惨烈的噩梦,打破他一直心如止水的平静生活。
不过,很快这场噩梦便会结束。
步入主殿,兜头罩下一道透明结界,晏无忧身形一顿,他被这人族女子气晕了头,居然忘记刚才自己开启魔神殿结界,内部无法打开,只能明天有人发现他们被困在里面,开启结界才能出去。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会在这大殿整整呆一晚!
猝不及防被扔到地上,姜水云痛呼一声,揉着腰:“你要死了,晏无忧,看我不揍你。”
晏无忧不理会她,掌心白芒打在结界上,纹丝不动。
她的剑锋扫到对方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挡去。
怎么肥四?姜水云一头问号。
她尝试无果,累得从储物手镯取出一条毛毯子铺地上,一屁股坐上去。
静下心来后,姜水云感受到一阵烦躁。
似乎不是她的情绪,她突然回想刚才也感受到一点愤怒情绪和杀意,她下意识去看在结界里走来走去的晏无忧,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跟晏无忧好像有了一种双胞胎才有的心灵感应!
难道这具肉身跟晏无忧是双胞胎?
不对,她以前没有过这种心灵感应,难道是小粉蝶?
现在晏无忧对她杀意减少,更多的是烦躁。
她一个激灵,他可千万别发神经突然喜欢她,修无情道的人,搞不好哪天脑子一抽,杀她证道!
见晏无忧念完一遍清心咒,坐在角落打坐,姜水云当然不能如他的意,当即摸出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晏无忧撩开眼皮看她一眼,又别开脸,继续打坐修炼。
忍了半晌,晏无忧装作若无其事的修炼,正渐入佳境,闻到一股怪味。
睁开眼,晏无忧看见她把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他身边也没能幸免于难。
强忍下不适,晏无忧掐了个法诀,把瓜子皮全部收拢做一堆,堆在另一个角落里。
他刚收拾完,她又吐得遍地都是瓜子皮。
晏无忧忍无可忍:“有完没完。”
姜水云懒懒靠在毛毯里,抖着二郎腿,搔首弄姿:“一见面,你对我喊打喊杀,是不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毕竟我生得这么美,你对我产生迷恋不奇怪。”
“无耻。”晏无忧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子,他翎羽所化的蝴蝶,居然死乞白赖跟着这种女人,矫柔造作,举止粗蛮,难登大雅之堂。
气得晏无忧喷出一口血。
哎呀,气吐血了,姜水云立刻上眼药:“呵,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
晏无忧擦拭掉唇角血渍:“继续气我,反正你也蹦哒不了多久。”
听话听音,姜水云知道他没放弃杀她:“我本不想与你作对,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对我痛下杀手,不得已,我为了自保……这些不说了,你可知血凌子在仙门人间作恶多端,害了多少人,而你们羽族却包庇他,足以见得,你们羽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无忧:“什么血凌子,闻所未闻?我羽族百年前隐居在此,远离是非纷争。”
姜水云又说:“他化名血凌子,或许应该叫他季凌风。百年前,这位季前辈才曾与羽族晏春情有过一段纠葛,别跟我说,你连晏春情也不知道。”
晏无忧脸上多了一丝别的表情:“你是说季凌风藏身羽族,不可能,这个小千世界与外界封闭,羽族不得外出,外人不得进入。”
说到后面,晏无忧声音微弱。
姜水云冷笑:“我亲眼看见他进入传送阵,然后我也被传送到这里,这又作何解释?”
晏无忧沉默了会儿:“难道是因为翎羽的缘故?”
如果是这样,那季凌风又藏在何处?
姜水云循循渐诱:“听说百年前,季凌风害羽族死伤差点灭族,正好我跟他也有仇,不如我们合作一把,报仇雪恨,岂不痛快。”
第46章 ?????捊 等了半晌, 姜水云又抓出一把瓜子:“不答应,那我继续啦!”
刚收拾干净脚边瓜子皮,晏无忧太阳穴突突跳, 妥协:“可以答应跟你合作。不过,你离我远一点。”
姜水云收回瓜子,裹着毛毯靠在另一角落眯眼,有小粉蝶护驾, 她一放松心神,很快迷迷糊糊睡过去。
日上三竿, 她把脑袋埋在毛毯里赖床, 一双白嫩的脚丫子暴露在阳光下,赛过脆生生的白藕,圆溜溜脚趾微微蜷缩, 脚踝处透着浅浅粉红……
……暖阳投到身上, 晏无忧甚至能感觉到那种懒洋洋的惬意。
糟糕, 又是这女人的情绪!
晏无忧默念一遍清心咒, 闭目打坐。
陷入香甜睡梦里的人一个激灵,她感觉到一股杀意。
姜水云起身,揉着惺忪睡眼, 才发现自己睡觉不老实,迷迷糊糊把鞋袜脱掉也不记得。
瞥一眼打坐修炼的晏无忧, 他刚才想杀她,莫不是因为看见她的jiojio?
闻了闻,不臭啊, 姜水云搞不明白, 弯腰去穿鞋袜。
真倒霉, 跟个变态关在一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姜水云突然想念白切黑,臭小鬼会给她买糖炒栗子,会脸红,不像这个变态动不动就想杀她。
明明她们一起被传送来,不知道臭小鬼现在在哪儿?
结界外,传来一丝波动。
“你是谁?”
听到声音,时越转身看向身后,不及膝盖高的女童此刻正眨巴着天真无害的眼眸,身后跟着一只橘色小猫。
不对,分明是一只小老虎。
他五掌一吸,擒住女童的脖颈:“打开结界,否则我杀了你?”
女童吓得缩了缩脖子:“我本来就准备开启结界,这座圣殿不允许外人踏足,你快走吧,一会儿族长生气会杀了你的。”
时越不屑:“你只管开启便是。”
女童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朝上一抛,投下浅浅绿色灵光,结界上的透明波纹荡漾开来,连接的灵纹一闪一闪,映出里外的光景。
鞋袜穿到一半,姜水云惊讶:“咦,结界开了。”
然后她对上白切黑,他大步走来,上下打量她,见她好胳膊好腿,刚准备舒一口气,扫见她皱褶的衣裙,还有脱掉的鞋袜,多云转晴的脸再度罩上阴云:“他是不是见色起意,强,强迫你……?”
姜水云开口反驳,被晏无忧抢先一步:“就这,也叫姿色?”
被晏无忧鄙视不屑,她这个当事人不觉得什么,时越气得拔剑。
姜水云抬手拦了拦:“别跟他一般见识,先办正事。”
又扭头去看晏无忧:“答应过我的事,希望你说话算话。”
时越插嘴:“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姜水云:“别打岔,一会儿就知道了。”
晏无忧:“思来想去,他来去自如无人察觉,必然数躲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就只有另一个羽族禁地。”
姜水云撇嘴:“你们羽族禁地可真多。”
说完,挨了晏无忧一个眼刀子,她识趣闭嘴。
落在时越眼里,成了这两人眉来眼去。
他故意慢一步,跟在姜水云身侧:“我见这位羽族族长模样不差,你们孤男寡女单独呆了一晚……”
姜水云徒然拔高声音:“不差?比起你差得远了,不如你年轻力壮,我最喜欢你了。”
年轻力壮什么的,听得时越脸上一热,跟火烧似的,刚才那点别扭立刻抛在脑后,走路发飘。
前面带路的晏无忧刻意忽略身后黏黏糊糊的两人,天狼族遭逢大难,全族被灭,现在看来还有个漏网之鱼。
这条小鱼似乎得到那件魔器认主,可惜他太愚蠢,一心一意栽在情爱上面,被个人族女子哄得晕了头。
也不知平平无奇的女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好好的魔不当,偏要修灵,这种脑子即便坐上尊位,岂能服众?
再抬眼,晏无忧对着浮岛上最大的一棵参天古树打下法诀,树干浮现一方深邃的漩涡。
见晏无忧踏入,姜水云和时越对视一眼,跟着进入漩涡。
结界后的一方世界,出人意料,并非什么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冰雪连天,寒风料峭,像一把冰刀子割在脸上。
上下牙齿打哆嗦,冻成狗的姜水云颤颤巍巍去摸毛毯,手上一暖,白切黑暖着她:“这样有没有暖一点?”
她盯着他红得滴血的耳根,漂亮得像天边烧透的云彩。
她突然不想放开,点头:“很暖。”
时越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渍。
姜水云着急要抽回手:“你受伤了,要不……”
时越手掌握得更紧,含笑:“没事,吐点血会更舒服。”
大步阔走的晏无忧:“::::::”
忍了半晌,晏无忧忍无可忍:“你们到底是来办正事,还是来打情骂俏?”
“你见不得别人好,嫉妒啊!”姜水云扭头对身旁人说:“咱们不理他。”
时越:“好。”
心口宛如鸟儿跳来跳去的陌生情绪,不属于他的情绪,令晏无忧格外烦躁:“前面就是雪宫,据我猜测,季凌风应该躲在那里。”
穿越过刺骨风雪,每个人头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踩着咯吱咯吱的雪,终于来到这座屹立在冰天雪地的巨大宫殿。
宫殿内的气温比之外面风雪环境更冷,透着死气和湿冷,她们一眼望见停靠正中央的一具透明水晶棺。
棺中女子容貌娇艳,皮肤透着光泽,唇色鲜红,安详得仿佛只是才进入梦乡。
看到水晶棺,女人,姜水云脑海的一个答案即将蹦出来。
“春情姑姑。”晏无忧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
下一秒,时越脸色不对劲:“有诈,别过来。”
然而还是晚一步,姜水云已经站在水晶棺前,想要看看女子容貌。
与此同时,地面冒出灵纹波动,从她们头上飘来一枚古镜,巨大的吸引力,同时将三人的神魂吸入镜中。
被古镜拉扯时,传来晏无忧的声音:“此等邪物,这是浮生造化镜!”
再睁开眼时,她木纳地站在一条河流边,时不时伸长脖子,似乎在等人?
在等谁,她不记得了。
头疼欲裂时,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警惕地抬掌打去,来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嘻嘻:“情儿,是我。”
见到熟悉的面孔,她脑海中突然涌出许多记忆。
哦,她记起来了,她历练时遇到一群修士围攻,嚷嚷着除魔卫道,受了重伤的她,为他所救。
她翎羽化作的灌灌鸟认定他是她的姻缘人,今日她私自跑出羽族,便是与他相会。
灌灌围绕着二人飞来飞去,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下漂亮极了。
他眼中闪过惊艳:“这身鹅黄色真衬你。”
鹅黄色,她什么时候喜欢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不等她想明白自己喜欢什么颜色,他又说:“今天是七夕,对我们人族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我想邀请你。”
她应该不讨厌他吧,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邀请。
她们像普通的男女一样逛鹊桥,猜灯谜,拿着他赢来的雀鸟灯笼看烟花……可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分开前,她们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日期。
一月之后,她又在河畔见到他。
不是初见的翩翩公子,浑身血污的男人捧来一枝并蹄莲,雪白的莲瓣染上嫣红。
她只是无意提到过并蹄莲可以让情人一生一世相守的传说,这男人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前往妖兽盘踞的迷雾森林深处采摘。
她没想到自己无意说的一句话,竟被他放在心上。
灌灌的心灵感应,她感受到他炙热燃烧的爱。
她不眠不休照顾生病的他,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他说只要自己能试炼上大放光彩,就能得到门派长老收徒,说这话时,他眼中绽放明亮的光。
她为他高兴。
他说他还需要一些矿石锻炼一把好剑,或许能增大筹码,听罢,她翅膀飞秃了,终于寻回他需要的矿石。
之后苦苦等候不至,打听之后得知他参加门派试炼,拿到好名次,却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他需要的药材九叶幽昙,是羽族圣药,必须经过族长首肯,但族长绝不会让她拿去救人族!
她开始迟疑,看着自己盗走圣药。
那晚他很感动,发誓今生绝不负她。
她傻傻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