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垮了,她、她需要好好休养……”大夫颤颤巍巍,抖得跟筛子一样。
酒吞童子嗯了一声。被强掳过来的大夫小心瞟他一眼,颤抖声音:“请、请问我可以走了么……”
酒吞:“留下药,敢有问题就宰了你。”
“是、是!”
他连滚带爬地离开这个妖怪窝。
酒吞童子垂眸,榻上的少女紧闭着眼,脸庞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酒吞:“人类真麻烦。”
他嘴上这样说着,还是粗暴地拿过下属递过来的药,轻轻一口一口给她喂。
……
休养了几天,琉奈看不出神色,她低垂眸喝药,很苦,但她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酒吞:“所以啊,你不行就说出来行不行?还真是脆弱。”
琉奈闻言,睫羽轻颤,眸微掀,这位妖怪好像忘了她是被强行掳过来的,整天担心性命是常规操作,哪还敢忤逆他。
她不经意瞥过桌子上的宣纸,没有妖怪动它。
琉奈喝完药,酒吞把空药碗放在桌子上,还没说话,少女就说道:“我可以在外面逛逛么?”
“哈?你这身子……”
黑发少女坐在床上,身上是单薄的里衣,她似乎是失落地垂首:“不可以么?”
“也不是不可以。”酒吞童子压低眉头,又掩饰一般高声说道,“我可是鬼王啊,保你一个人类有什么难的?”
“恩。”琉奈抿唇一笑。
熟悉的,就像是那天见她跳舞的感觉。酒吞童子猛地站起来,去外面等她,“快走吧……”
琉奈起身,缓慢地换衣,临走前她没有血色的唇微抿,有些失去光泽的蓝眸一瞥,静静的阳光洒在桌面上,被无数张宣纸掩盖的她画的纸。
轻微的叹息声。
“这只是我看你们人类挺喜欢玩的,就随便拿过来。”酒吞童子拿着他专门吩咐过买最贵的风筝。
浅色的菱形风筝。
琉奈接过,轻声道:“谢谢……”
可惜的是,她生病了,跑很累,也放不动了。
酒吞童子显然没有从她那里想过,不如说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人类。
他们站在空地上,周围空无一人,凉风习习,琉奈忍着冷意,没有任何拉衣服的动作。
酒吞童子自然就不知道旁边人很冷。
他还高兴地准备大喝一场。
琉奈呼出一口气,低头,手中的风筝比不上现代的精致,但也别有味道。
她试探地将它往空中一抛,原本的微风变为合适的力度,竟刚刚好将风筝托举住,在半空中不符合定理的原地飘忽忽。
琉奈转头,喝酒的大妖笑了一声,手指一转,风筝应他的动作起飞,琉奈连忙拉住风筝的线。
酒吞童子禁不住大笑。
琉奈拉紧了线,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琉奈感觉自己都要僵硬,酒吞才放下酒杯,走上来。
“真有这么好玩?”看她玩半天了。
琉奈低头:“是啊……”
“哼,本大爷来玩玩。”酒吞拉着她手中伸长的线,一拽,风筝就在半空中踉跄一下。
琉奈抬头,白天的天空没有多蓝,反而有些灰暗。
突然,熟悉的眩晕感,是灵魂振荡的失神。
酒吞童子察觉到不对:“喂你……”
他瞪大了眼,胸口冒着些许白烟,伴着滋滋声,一张符咒贴在上面。
“你……你想杀了我?”最后的话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少女面色依旧苍白,表情却是无动于衷,她淡淡道:“要不然呢?等你哪一天不高兴了,杀了我么?”
她从未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被红叶带走,又进入大江山,像是被拐卖贩卖的人,酒吞童子的善待她不是感受不到。
但她无动于衷。
应该说,对大妖居高临下,俯视蝼蚁一般的从指缝流出的好感她无动于衷。
琉奈不确定这种眩晕的感觉是不是即将离开,但无所谓了。
等新鲜感消磨,生死不定。而她的命全权掌握在酒吞手里。
不,也许还没等新鲜感消退,她就先病死了。
酒吞童子暴怒,妖气肆虐,整个大江山陷入鬼王愤怒的恐惧中,琉奈衣袂被吹起。
半吊子的符咒自然杀不死鬼王,就算是受伤也很快恢复。
他青筋暴起,捏住眼前人的脖颈,妖纹显露:“胆敢如此……人类!”
琉奈迫不得已抓住他的手,还能说话:“酒吞,我于你是不是就像风筝于我。只是可有可无,玩具一样的存在?”
问的问题她其实不在意,只是为了拖时间。
酒吞童子一愣,手都松了松。
琉奈于他……于他就是……
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心鼓。
不,她是卑贱的人类。
对,是人类而已。
手再一次收紧,窒息的感觉,琉奈生理性流下眼泪,划到酒吞童子的皮肤上。
明明一滴水而已,却仿若灼烧。
绿眸怔怔……
眩晕感更加强烈,琉奈眼前一黑。
酒吞童子手中倏地一空,少女竟然消失了。
整个大江山都传遍了酒吞童子的怒吼。
“人类——”
琉奈睁眼,她在一个小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上还是怪盗基德留给她的体恤衫。
明明是灵魂穿梭,身体也移位了么。
她按按太阳穴,脚步虚浮地走出去。
半夜,街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