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夏季,夜晚虽比不上白日里燥热却也差不了几分,但慕初能感受到的却是彻骨的冷意。她蜷起身体蹲坐在床的一头,目不夹睫的看床头的另一个人,是楚梓霖,从没想过,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逼迫她,而他看起来竟还没有一点悔意。
“楚梓霖,你即便日日将我绑在床上又如何,我即使有了身子又如何,你妄想我会为你生下。”
楚梓霖凝视她片刻,看她薄弱轻颤的肩头,心里有块地方徒然疼痛,她原来已经怎么瘦。
“慕初,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仿佛这句话是没有经过思考说出的,又仿佛不经过思考的话,才是真心的话。
楚梓霖看着她笑的温软沉醉,感慨道:“慕初,你忘记一切吧!我会好好对你,好好补偿你,你即便有了我的孩子,也请你善待她,就当是善待自己,行吗?”
慕初默然不语,怔怔看他,眸中唯有干涩之意,这短短时间内经过了这么多,他竟还能张口让她忘记?他说的这么轻松,只因事情不是出在他身上,他尝不到,也感受不得。
“让你失望了,我只怕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恨你们楚家的人,我现在一心只想着报复你们。楚梓霖,你留住我的人,总归是会后悔的,到那时候,你再生气发怒,可就晚了。”
“我不怕你报复,只要你留在这里,怎么样都好。”
慕初心头凄楚,喃喃道:“只恨老天不开眼,我原想着那个孩子走了能赶走甄氏,能让你跟母亲翻脸,能让楚家鸡犬不宁,可想不到,那孩子的作用竟那么小,她果真是不该来到这世上,还好没来到,还好。”
楚梓霖蓦地俯身抱住她,脸上是满的将要溢出来似的心痛。
“你要赶走谁,我都不在意,只要你别再伤了自己,伤了孩子,其它怎么样都无所谓,都随你,好不好,都随你。”
她听着安静举眸,嘴角有凄冷的笑意,抬手推开他的身体。
“你即便是这么对我,也是惘然,楚梓霖,咱们间再回不到过去了,我现在只后悔,后悔那时认识了你。”
“慕初,大姐说过,这是命定的,我相信,即便不是那时认识,我们也总归会在另一个地方认识的。”
他话中尽是深深怜惜,可这一切停在慕初而立,只觉得际遇难以分明。
“那么咱们两人就不该同时活着,这样子再没命定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那坚决的语气很难让楚梓霖不相信,他凝神片刻,深邃目光中有无限的痛心和温柔。
“我只想留住你,你就是恨我,我也要这么做。慕初,既然楚家对不起你,我就补偿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好好过下去。”
慕初听完笑了,眼底戾气渐隐,一抹深思取而代之在眼底升起。
“楚梓霖,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可怜的一天。”
楚梓霖听着并不动怒,对她现在除了心疼便剩下心疼,他知道她心结难以解开,他有的是时间,就算赔上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我不觉得可怜,慕初,为你做什么,我都不觉得可怜。”
甄研欣果真没有离开楚家,她有萧玉芬庇佑着,自然什么都不怕的,教训起家里的下人丫头跟往常一个模样,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只是她心里也是有难的,那笔金子还差了一半,这些天甄母一见到她便催促,她自然也着急。
“哎……自从那天梓霖醒来跟我吵了一次之后,这些天一趟也没来过了。”
甄研欣正泡着茶,听到萧玉芬这样说嘴角免不了挂上一丝冷笑,这可不是她自作自受,但也只在心里想想,嘴上是怎也不会说的。
“那宋慕初最近身体不好,他多陪陪也行,省的再出什么事,楚家可经不起这一而再的折腾了,我现在出去,外面那些碎嘴的说的可都是我们。”甄研欣说着停住,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再说了,母亲可不是还有我陪着。”
她这么一说萧玉芬也笑了出来,拍拍她的说和颜悦色道:“还好楚家还有你陪我,我如今两个孩子都疏远我,亲生的还比不上你这个儿媳,果然我挑的人是没错的。我老早就说,那宋慕初不行,现在灵验了吧!才进门两个月,就连连失了两条性命,也不知是楚家上辈子没烧香还是怎么着,怎么碰上她这个晦气人物。”
甄氏只笑不答,随她怎么说怎么想都无妨,反正没坏处。
“母亲可别气了,前几日我妈来带了些燕窝给我,说是极品,难得见到的,让我拿给母亲你,我这即兴不好,一直忘了,待会儿便让何妈去炖了来。”
“你母亲有心,还一直惦记着我,最近也没什么心思跟那些太太听戏打牌了,你母亲我也有段时间没见着了。”
甄氏点头,又往她空了的杯子里斟满了茶。
这段时间楚家事情多,魏从南来来回回也跑了不少躺,今日他偶然路过楚家的铺子便瞧见楚香,她看样子是有几天没吃好睡好了,明眸下像是抹着层暗影一般。
“楚小姐。”
楚香抬头一见是他便怔住了,看他目光还直直盯着自己看,脸突地就红了。
“原来是魏医生。”楚香唤着转头四顾,眼瞧着这铺子的都是女孩子玩意儿,他来是要买什么吗?
“魏医生要买些什么吗?”
魏从南闻言一怔,方才瞧见是她没多想便进来了,眼下她可不要误会了好。
“不需要什么,就是路过看到你,便来问问二少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楚香听罢一笑,朝他点着头。
“我这几天忙的很,极少去他哪儿,不过没见下人去唤你过去,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了吧!”
魏从南也点头,俊朗的面容也有些微红,他没跟女子接触过,楚香是他第一次喜欢的人,面对心仪的人,总是有些局促不安的。
“好就好,二少的伤只要小心注意些,说好也是很快的,倒是楚小姐自己,看起来比前些日子消瘦了些。”
楚香只管低着头笑,这早上铺子的客人不多,若是平常,她哪有空闲跟他说话。
“还是多注意身体,”魏从南叮嘱。
“谢谢魏医生了。”楚香答,只觉得这也不是一个好谈话的地方,魏从南也感受到了,说了几句也没再停留就转身走了。
此时静安街头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穿的破布烂衫的男子跟一个模样富贵的太太对持站着,那太太正式甄母。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是说给我些时间吗?我一时去哪给你弄那么多金子。”
“你可别想忽悠我,咱们定好的期限早到了,你是想反悔?”
甄母一听怒了,保养娇好的脸上生出煞气。
“我若真想骗你,一早就不会答应你。”
冯树才在市井混了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威胁了,眼下他手里有她的儿子,自然是他说什么她便要听什么的。
“我不管别的,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到,你要是拿不出金子,我就把那崽子带到你丈夫面前去,到时你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冯树才撂下话便走,他蓬头垢面,身上还有多出被殴打过的痕迹,看的出过的是穷迫潦倒,极其不堪。
甄研欣是急急被甄母叫回家去的,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着急,但聪慧如甄氏,想也想到了。
“妈,怎么了?”
“冯树才又来找我了,他给我三天时间,只是这三天也太短,去哪筹这么多金子去。”
甄研欣迅速端肃了神色,还真巧,她早上刚想着,这中午便来催了。
“那一半金子我不担心,只要用的话我也弄的到,我担心的事,那冯树才可算话算数,别拿了金子又不认账,一直朝我们要钱,这可不行。”
初开始甄母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只是看他现在的样子怕是巴不得离开静安,就是苦于没有金钱。
“应许不会,哎……就算会还能怎么样,我算是走投无路了,难道真等着他带着那个孩子到你父亲面前来不成。”
“妈,要不你去找他那个儿子去劝劝,看看能不能说动,他们游手好闲惯了,真的花起钱来置办这个置办那个,怕也用不到多久就挥霍空了。”
甄母摇着头,满脸的无奈:“没用的,我试过,那孩子现如今被他教的不成器,看样子就没指望的了。赌博赌上了隐,输了经常被人打,我虽没抚养过他,但终究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他过那样的日子,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这不是个头儿也不是尾儿,我现在在楚家这样过着也就算了,上次偷方子已经被楚香知道了,再有一次,怕真容不下我了。”
“委屈你了。”甄母走近,带着忏悔的口气低低道。
甄研欣去找了楚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是没有办法。
“你来有什么事。”
“我来请你帮忙。”
楚香有瞬间的愕然,随即便附上一抹浅淡的笑容。
“你说,我会尽力帮你。”
甄研欣楞了楞,显然没想到她能答应的这么爽快。
“我要三十根金子,拿到这些金子,我就离开楚家,再也不踏进这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