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渔规规矩矩坐好,目不斜视。他打定主意,只要裴烈不开口,他绝不主动说话。
车里的气氛犹如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皮肤上爬,姜渔硬扛着,死不开口。
心里想着事,直到10分钟后姜渔才发现,车不是朝裴宅开的,而是去裴烈的公司。
姜渔诧异,余光扫着裴烈。从刚才起,裴烈就一直垂眸,只在他上车的时候漠然地抬了下眼,而后就靠在车座上,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姜渔收回目光,揉了揉胸口。他到现在还水米未进,胃在抗议。
很快到了裴氏楼下。下车后,姜渔慢吞吞跟在后面。
进旋转门之前,裴烈突然停下,向后伸出手,不带感情地说:“过来。”
腿比脑子快,姜渔快走两步。裴烈牵起他的手。
男人的手温热,干燥,包裹着他微凉的手指。即便知道只是演给别人看,但裴烈的靠近,还是会让姜渔的心忍不住悸动。
又像被人在最柔软的心尖上拧了一下,生疼。
来往的员工见状,纷纷流露出或羡慕或八卦的神情,间或一两句“老板好温柔”“真是太羡慕了”之类的,传到姜渔耳朵里。
挺好,姜渔想,最起码裴烈的目的达到了。
一进办公室,姜渔立刻挣开裴烈,和他拉开一定距离。裴烈冷眼看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没说去哪儿,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姜渔在原地足足站了五分钟,慢吞吞走向最角落的沙发上,手臂环抱抵着胃,才稍稍舒服了些。
他从包里翻出购房合同看了看,房款一共是1150万,首付20%,两室两厅100平米,一个人住刚好。
就算以后离开裴烈,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
正看时,ada探头进来:“姜先生,你的餐到了。”
姜渔一愣,“什么餐?”
“裴总在开会前让我给隔壁粤餐厅打电话,订餐给你。”ada道,见姜渔脸色发白,又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姜渔把合同翻过来卡在沙发上,站起身。他四下看看,问道:“能帮我找个其他地方吗,比如空的会议室之类?”
他不想在裴烈的办公桌上吃饭。
ada想了想:“你跟我来。”
ada带姜渔去了同一层的一间小会议室,将打包的外卖摆在椭圆形会议桌上。除了粥,还有虾饺、烧卖、流沙包之类的点心。
总共十来样,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姜渔拆筷子开吃。明明很饿,胃酸烧得心口难受,但他喝两口粥,吃一个烧卖就饱了,手撑着头发呆,连ada进来都没察觉。
ada清了清嗓子,唤回姜渔的注意力:“姜先生,怎么不吃了?”
姜渔直起身,笑了笑:“我吃饱了。”
又有些发愁:“剩下这些……”
ada:“我来处理,你就别管了。”
姜渔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问:“他去开会了?什么时候结束?”
ada看了眼时间:“快了。原定是开到下午4点的,但裴总中途暂停了会议,所以比预计时间晚一些结束。”
又笑着打趣:“我们都在猜,是什么事能让老板开会开到一半突然离开,原来是去接你。”
姜渔笑不出来,扯了下嘴角,抱歉地道:“真不好意思,因为我耽误大家时间了。”
“怎么会。”ada犹豫了下,又说,“姜先生,其实我不应该多嘴的。但最近几天,我有好几次看到老板去抓右腿,似乎很疼的样子。”
姜渔的心揪紧:“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ada回忆了一下:“差不多有一周了,具体时间记不清。我们都很关心老板,前一段时间听说他复健很顺利,很快就能恢复行走能力,都替他开心。但现在……”
姜渔觉得不对劲。裴烈的右腿最近总是会疼,复健的时候也只能做简单动作。
该不会是情况恶化了吧?
他心里一惊,正要再问,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回头,恰好对上裴烈的目光。
莫名的情绪从裴烈眼中快速闪过。他似乎松了口气,然而在看到几乎未动的外卖时,又皱起眉。
姜渔站起来,解释:“我不饿,我……吃过午饭了。”
裴烈没有拆穿,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姜渔冲ada做了个“先走了”的手势,跟了上去。
一进办公室,裴烈立刻看到了摊在沙发上的购房合同,脚步停住。姜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心里一紧,接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走过去,不慌不忙地把合同收进了背包里。
是裴烈自己说的,钱打到他卡上就是他的,随便他怎么花。
也是他自己说的,区区一千万,他没时间关心。
再说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怕他上一秒刚签好合同,下一秒合同复印件就会送到裴烈手里。
他说与不说,有区别吗?
姜渔抿着嘴,背包拎在手里,和裴烈遥遥对望,如无声地对峙。
裴烈收回目光,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批文件。
姜渔在原地站了会儿,在沙发上坐下。
天空暗沉,再度下起雨。雨点劈哩叭啦拍在窗户上,声音很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