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矮人王不一定能搞定,但两位应该可以。”
柏嘉良望着眼前那柄漂亮的巨剑,一时间被震撼到有些失语。
巨剑大概一人高,剑柄是她熟悉的样式,是已经磨合挥舞过很多次的【有家的锤】。剑身大气而锋锐,泛着淡淡的金属色泽,而从某个角度看,似乎能看见些隐隐约约的古奥森严的纹路。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其中有两任矮人王自己的风格,”秦唯西一边分析,一边轻轻弹了弹剑身,巨剑顿时发出一阵阵兴奋喜悦的嗡鸣,“奥普弗尔擅长的是大件武器的锻造冶炼,喜欢以力服人,这个剑胚样式复古又大气,大概就是他拉炉子打出来的;拉撒路在小而精的锻造技术上深耕多年,擅长螺丝壳里做道场,风格更为华丽一些,比起纯粹的物理攻击也更喜欢魔武结合,这些暗刻的法术纹路应该是他的手笔。”
她眸中也有些许感慨,手指拂过剑柄,略微感受了下剑灵激动的情绪,轻笑一声。
“现在,唯一禁锢它成为神器的,只有时间。”
“……哇,”柏嘉良嘴唇颤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声文采匮乏的感慨,“真的好厉害!”
秦唯西:……
“那话说回来,它现在不适合再叫【有家的锤】了吧。”柏嘉良尴尬地轻咳一声,打量着这把巨剑,陷入沉思。
巨剑超级大声地嗡鸣一声,激动得飞了起来,在柏嘉良左右绕来绕去,又在空中重重劈砍几下,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恨不得将【我是柄剑!】刻在自己脑门上。
“但是【失乡之剑】这个名字真的非常不吉利,”柏嘉良抱臂,认认真真与它探讨,“咱换一个吧?”
巨剑在空中僵持了一会,然后又开始疯狂劈砍,那疯癫劲儿看得塔尔缩了缩脖子,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斧子。
“懂了懂了,”柏嘉良不仅没有一丝害怕,还不断点头,和巨剑进行无障碍交流,“肯定给你起一个剑的名字。”
巨剑停止了劈砍,乖乖落回桌面,但依然直立着,不断发出短促的嗡鸣声。
塔尔一手依然握紧斧柄,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居然在一柄剑上看出了期待的情绪。
“折中一下吧,毕竟之前也叫习惯了,”柏嘉良绞尽脑汁,随后微一挑眉,好声好气地和巨剑打着商量,“【有家的剑】,你看怎么样?”
巨剑瞬间停止了嗡鸣,啪一下倒在了石桌上,一动不动。
一旁秦唯西憋笑憋得,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喜欢啊,”柏嘉良更加苦恼了,“那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紫电凝霜剑?日月火龙剑?烈焰青锋?还是七星绝命?你喜欢哪个?”
秦唯西转过了身,垂下脑袋,肩膀一抖一抖。
巨剑啪的一下跳了起来,剑尖朝外,开始在空中疯狂挥舞。
柏嘉良茫然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看出来了。
巨剑在不断画一个“之”字形状。
“你的意思是……”她有些不确定,“【有家之剑】?”
巨剑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仿佛一个人长叹了口气,最后上下飘了飘,似乎是在点头。
把“的”换成“之”,大概这就是它最后的倔强。
“好好好,就用你自己选的名字。”柏嘉良笑着点头,伸出手,想碰碰新鲜出炉的【有家之剑】。
巨剑却突然往后缩了缩。
柏嘉良一怔,猛地缩回了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乖巧的巨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得手指不断屈伸,直搓指腹。
她抬头望向已经转回身的秦唯西,“我是不是碰一下就会被拉入梦境啊?”
“说不准,但我估计是,”秦唯西微微蹙眉,轻轻碰了碰桌上的巨剑,“那看来得先做好些准备了。”
“这回不像上次是我主动入梦,”柏嘉良抿抿唇,看起来更紧张了,“秦唯西,你说……”
后半句没说出来,但秦唯西完全明白了她的担忧。
“放心,你永远不是孤军奋战,你的灵魂里有我留下的印记,”她俯身,伸手撩了撩柏嘉良的发丝,声音柔和,“如果在梦境里遇到危险,不用勉强自己坚持到底,我会带你回来。”
“柏嘉良,记住,”她手往下滑,轻轻扯了扯小人类软嫩嫩的脸蛋,墨眸温和坚定,“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轮到你站在最前线,给这个世界兜底的是我,是阿忒若普斯,不是你这个小笨蛋。”
柏嘉良瘪了瘪嘴。
“深呼吸几下就好了,”秦唯西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快走几步,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石桌对面,握住了柏嘉良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旁的塔尔连忙往柏嘉良身旁挪了挪,表达自己坚定与两人站在一起的态度。
可看着眼前两人四目相对,他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与柏嘉良的距离,微微退后半步,调整了一下方位,随后眼观鼻鼻观心,关掉耳朵。
“……好,”柏嘉良并没有发现塔尔的小动作,她只是凝视着秦唯西的眼睛,慢慢握紧了她的手,“那我,准备好了。”
秦唯西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柏嘉良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对石桌上的巨剑缓缓伸出了手。
这回,【有家之剑】并没有躲。
在指尖碰到剑身的一刹那,柏嘉良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仿佛被狠狠推了一把,推进了无边的,静谧的海洋,六感全部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窒息感压在了心头。
而当从汪洋中漂浮起来时,先恢复的是听觉和嗅觉。
火炉子噼啪作响的声音,冰凉而潮湿的气味。
和之前截然不同。
看来是到地方了。
柏嘉良恍然所觉,不禁动了动略显僵硬的四肢。
触觉也恢复了。
诶,等等!
掌中的如玉般的微凉滑腻依然存在!
柏嘉良猛地睁开了眼睛,惊喜扭头。
屋子里的陈设并未发生大的改变,只是柜子上似乎多了些东西。
而秦唯西一脸懵逼的坐在她身旁。
身后也响起了塔尔震惊的声音,“刚才好大的光!把我们都笼进去了!整个屋子都被笼进去了!”
“嘿嘿,真好啊。”柏嘉良望着秦唯西,不自觉傻笑起来,仿佛胸中一块重石落地。
重石落地,人就开始飘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夹尖了,学着秦唯西方才的语气,“放心,你永远不是孤军奋战……”
秦唯西黑着脸站起身,一把摁住这个贱儿吧唧的小人类的后脑勺,用力往下一掼。
“嗷嗷嗷秦唯西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柏嘉良一边弯腰呼痛一边继续嘴贱。
秦唯西没理她,而是抬起头,望向石桌后方的人。
现场的第四人。
一个震惊得笔都掉了的矮人。
“奥普弗尔,”她神色温和了些,缓步上前,将掉下来的笔塞回了矮人手里,眸光悠远,声音低沉,向这位关系还不错的,已经故去的矮人王点头致意,“好久不见。”
“血族公爵。”奥普弗尔温和儒雅的声音响起,还带有一丝震惊。
秦唯西身后,柏嘉良苦兮兮抬起身子,揉着自己的颈椎,往前望去。
奥普弗尔脸上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和茫然。
“您说好久不见……”他愣了好一会,突然回头看了看窗外,又震惊地扭回了头,指了指秦唯西,“可我们刚告别不久!”
秦唯西:……
身后再次响起了无良小人类的嘎嘎大笑。
“刚才就在那儿呢!”奥普弗尔不可思议地站起身,将厚重的窗帘拉大了些,手指用力敲着玻璃,“喏,您刚才就站在那儿和我告别呢!”
秦唯西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身,拎起了嘎嘎大笑的小人类的领子,一把夹在自己胳膊弯里,再次转身回来,望着一贯儒雅随和但此时一脸懵逼的奥普弗尔,叹了口气。
“那个……我算是,失忆了。”
奥普弗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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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了?”奥普弗尔请几人坐下,多看了一眼缀在两人后头一脸震惊局促的矮人,冲他温和的笑笑,又扭头望向秦唯西,眸中有些好奇,“怎么回事?”
“间歇性失忆,这几天的记忆没了。”秦唯西一只胳膊夹着柏嘉良的脖颈,另一只手一摊,一副摆烂的模样。
“问过阿忒若普斯了没?”奥普弗尔很是关心,“她的权柄倒是很擅长看病,让她给你看看?”
“不用麻烦她,”秦唯西面露微笑,“只是被个笨蛋撞了脑子而已。”
奥普弗尔:???
他下意识看向被秦唯西夹在咯吱窝里的,正在不断挣扎的金毛人类。
看起来,不是能把秦唯西撞得失忆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秦唯西看出了他的疑虑,咬牙切齿,“她头铁的很。”
奥普弗尔想了想,随后笑了。
“恭喜您找到了新旅伴,”他微笑着望向歪着脑袋看他的金毛人类,“怎么称呼。”
还在挣扎的柏嘉良啪一下不动了,安静的蜷缩在秦唯西的怀中,冲这位前任矮人王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柏嘉良。”
奥普弗尔望着她憋红的脸蛋,嘴唇微动,似乎是有意劝劝,但沉思一会,又默默闭嘴,再次望向正襟危坐优雅淡定的秦唯西,“那您这次突然出现,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说到“突然出现”时,他面色严肃了些。
“我说了,我这几天的记忆不太对劲,”秦唯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诚恳,“我还想问你呢,你不应该在神界好好呆着吗,又是怎么能和我道别的呢?”
奥普弗尔愣了愣,随后笑着摇摇头。
“您还真是失忆了啊,不过看来可不止这几天的记忆,”他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封长长的雪白的卷轴,递了过去,“我们现在的确不在神界。还记得吗?我之前在界壁巡视的时候,考察了一下界壁的坚固程度,认为可以做些文章。”
秦唯西总算放开了柏嘉良,伸手接过卷轴,翻开看了看,微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