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才从宫怿嘴中得知,队伍已经走了,而他们不跟着大队伍走,单独走。“就你跟我?”秦艽本以为怎么也要带两个人,谁知半天都没看见别人,而宫怿竟然拿出两套衣裳,让她换上,他自己也已经开始换衣裳了。宫怿一贯是穿大袖长袍,这次换了身劲装。看得出布料不太好,深蓝色的半臂外衫,配浅蓝色里衫,手腕处和脚踝都用布条扎紧了,显得十分精神干练。“还有影一,你快把衣裳换了,我早就跟你说这趟要吃苦,不过现在你反悔也来不及。”秦艽把衣裳换上,跟宫怿的衣裳差不多,也是劲装。可他穿着是个俊秀的少年郎,她却成了小童。“小艽的脸太白了,还得收拾下,才不引人瞩目。”他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先在秦艽脸上捯饬,又在自己脸上捯饬。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两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变成了小麦色,包括手上。“这个会不会出汗就掉了?”秦艽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分纠结。宫怿回了她一声嗤笑,转身打开房门。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修长劲瘦,跟他们穿着一样的蓝色劲装,肩上背着包袱和斗笠,手提一把大刀,颇有几分侠客的风范。秦艽一愣,去看对方脸。见其面白无须,长眉薄唇,十分俊秀,看着年纪也不大。想起刚才宫怿说的话,这是影一?从来没露过脸的影一大人?“去把包袱背上。对了,我也给你准备了把刀,咱们这次扮落魄江湖刀客,影一是师兄,我们是师弟。”这还不是惊悚的,惊悚的是出了这家客店,还有匹又干又瘦的马等着他们,那马儿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驮一个人都勉强,更不用说三个人,也就是说他们要步行。不过没让她吃惊太久,因为还有更让她吃惊的事。影一牵着马,他们俩跟在后面,走了没多久,在一家镖局门前停下。镖局门前的空地上,停了许多货车,正有些苦力在往上装货。影一走上前,与人交涉,对方和他说了几句话,往旁边一颗大树下指了指。那里或是蹲或是站,等了许多人,看打扮千奇百怪,不像是寻常百姓,倒和他们的打扮有些像。此时秦艽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江湖人士。不过是江湖人士中的下三等,说白了就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靠给人做随扈、镖师之类的散活儿讨生活,饿倒也不会饿死,就是十分辛苦南来北往的,不碰上事还好,碰上了说不定就会赔上性命。接下来的时间里,秦艽三人就和这些人站在大树下近一个时辰,起先她还不明白干什么,后来才知道这是在等接活儿。镖局临时缺人手,招几个镖师。看得出护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负责挑人的没有检验武艺,只捡了个子高力气大的选。他们三个也被选上了,因为最便宜。简单来说,就是花了一个人的钱,可以有三个人凑数。一个人指的是影一,她和宫怿都是拖油瓶。本来人家不要他们的,因为他们都不够壮,影一指着他们说了句‘吃得少’,才被人勉勉强强收下。☆、第70章 第70章70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所谓蜀道, 指的是从长安通往蜀地的道路,因需翻越秦岭和大巴山, 道路崎岖, 山高谷深,故有难于上青天之说。子午道, 因正对长安城南, 正南北又称子午,故名子午道。从这里走, 可以最快到达蜀地, 再加上道路成熟, 虽沿路少不了有些险峻, 但选择从此地行走的商旅最多。车队已经在路上行走了五六日,这几日对秦艽来说,无疑是颠覆。倒不是她不能吃苦, 而是这番处境与她以往的经历截然不同。车队里的人龙蛇混杂, 这趟镖局会突然招镖师, 也是因为突然接了单大活儿。除了一个商队外,另还有一队人找镖局护送。据说出手十分大方, 也因此原不过十多个镖师的队伍, 竟扩展到光镖师就有三十多人。当然, 其中有一半都是像秦艽他们这样, 是来混饭吃的。反正主家也不懂, 不过下面的人倒是心知肚明。这些南来北往到处混饭吃的江湖人士, 多数都是粗人,说话粗鲁吃饭粗鲁,反正一切都可以用粗鄙两字形容。不过秦艽看这些人倒是挺亲切,因为她爹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免不了有些了解。当然了解和亲自体验,完全是两码事。别的就不说,光是吃饭睡觉就是大问题。行走在路上,自然不可能事事方便,所以大多数都是啃干粮。至于晚上睡觉,大部分时间还是能找到地方落脚的,就是睡的是大通铺,一屋子都是男人,脚臭味夹杂着汗臭味,秦艽又是个女子,只能是她靠墙睡,宫怿护着她,再往边上是影一。不过也就睡了两天,三个人都受不住了,宁愿自己单独开房,被其他镖师质疑拿到的银钱够不够这么折腾,后来被影一用本就是带着师弟们出来试炼做为借口搪塞。其实这几天下来,大家也都看出这三人与寻常人的不一样,之前也说了,混江湖的都是粗人,可这三个人却跟粗人完全搭不上关系,师兄沉默寡言,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两个师弟弱得像小鸡崽。不过江湖人混江湖,都有自己的处世之法,那就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不要过多深究。反正都是来混饭吃的,还管别人做什么。而经过这几日的习惯环境,秦艽也知道这种日子未来还要持续很久,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但从子午道到汉中,再从汉中走金牛道到蜀地,路上至少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意味着未来的时间里,他们都需要在这里度过。所以搞好人际关系是其一,尽量让自己舒服是其二。秦艽现在也算看出来了,影一和宫怿的自理能力都极差,尤其是宫怿,看似能比她吃苦很多,实际上都是假的。就例如这路上吃干粮吧,都是又硬又实的死面饼子,他嫌这面饼不好吃,就尽量不吃,宁愿挨饿。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不过倒是更有精神了。“小九,你这师弟当的辛苦,明明人最小,还要照顾你两个师兄。”客栈的厨房里,秦艽按照老习惯,向店家买了些面粉,和一些肉蛋菜。面粉调成面糊,菜都洗了,不拘什么全部切碎。肉切成丝,加蛋液、面粉、盐调匀,入锅炒熟,菜也加上调好的鸡蛋入锅炒熟,等放凉了,全部放在一起用面糊和蛋液调匀。之后就是下锅了,在锅底抹一层薄油,把面糊放进锅里,用锅铲处理成圆饼状。可以适当摊得厚一些,因为面糊里加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菜,等一面煎得焦黄,再换另一面,然后就可以起锅了。这是无奈之下的办法,秦艽也是跟她娘学的,他爹常年在外,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外面吃饭不容易,她娘就会做类似这种的肉饼给她爹当干粮。但这种只限于天冷,天气炎热的话,一天就坏了。天冷却可以放十多天,就算时间长干了也不要紧,可以生火的话,撕碎了丢进锅里煮,就是一碗香浓可口的面片汤。“师兄们平时辛苦,这些琐碎活儿,就只能我做了。”和秦艽说话的是个中年镖师,别说秦艽他们不愿意天天吃死面饼子,镖师们也不愿,所以每逢到有地方落脚,镖师们都会借厨房自己弄点吃食。不过都是些粗糙的大男人,也不会做得太精细,都是烂七八糟煮一锅,这顿吃完,路上继续啃干粮,手头稍微宽裕点的,才会准备些肉干之类的带在身上。看得出这王姓的中年镖师,很眼馋秦艽做的肉饼,从秦艽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人就一直杵在这儿没走。秦艽将最后一个肉饼起锅,刚摊好的肉饼散发着一种属于食物的香气,格外诱人。前面摊好的肉饼已经放凉了,秦艽拿出油纸,整整齐齐的用纸包好。后面摊出的肉饼还得放一会儿,秦艽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王哥,你要真喜欢这饼,你出材料,我帮你做。”王姓镖师似乎就等着这句话了,喜笑颜开地道:“早就准备好了。上次见你们在路上吃,觉得这东西真不错,既能干着吃,还能煮着吃,那香味儿真勾人,和我一起的几个兄弟就商量着,看能不能请小九兄弟也给帮个忙。”小九是秦艽的化名。他一面说,一面就出去招呼上了,不多会儿,一个叫菜头的年轻小伙子,端了盆东西进来。秦艽一看,真齐活,看来就算她不主动开口,这几个镖师也会请她帮忙。不过行在途中,免不了让人照应,这个忙秦艽也愿意帮。这几日下来,秦艽最大的感受就是要撇弃之前的固有的观念,宫怿和影一会选择这种走法,必然有其道理,也说明形式严峻到必须‘六皇子亲自吃苦’,他们才能走到蜀地。这一路上,她也见识到了,碰到大路的时候不用说,可大多数的路都是开在山间。就好比昨儿走的那条栈道,秦艽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路,宽不过两个车身,旁边就是悬崖,可能一个失足,小命就没了。这种情况,和队伍里的人处好关系,就能很大程度上能帮助他们。秦艽洗了手,重新和面洗菜。正忙着,宫怿找来了。“怎么还没忙完?”“我帮王哥他们也做一些肉饼。”宫怿看了王镖师一眼,俊眉不自觉皱起。知道他可能不高兴,秦艽空出手把最后做好的肉饼,撕了一半,用油纸包着给他。“先吃点,等弄完了,我就来做晚饭。”“不想吃。”但宫怿还是接了过来。其实这阵子别说秦艽在努力习惯,宫怿何尝不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种日子真是很辛苦。只是他从来不说,顶多偶尔闹掉小脾气,秦艽哄一哄也就好了。搁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小九,你和你师兄感情真好,不过我咋感觉你才像师兄?”王镖师道。所以粗人就是粗神经,话不假思索就出口了,秦艽瞅着宫怿烦躁的小眼神,忍不住噗呲一笑。“王哥你说岔了,六师兄比我大几岁,你看他个子都比我高。”这期间,也有其他人来借用厨房,厨房里人来人往的。拢共就这一个厨房,两个灶头,镖队里虽说管饭,但只管死面饼子,其他都是自理。他们这些后招进来的人,跟镖队不是一起的,所以饭都得自己做。终于等最后一个肉饼起锅,王镖师直接用刚才那盆子装走了,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秦艽猜测估计这饼留不住,可能等明天启程,能剩下几个就不错。走镖是辛苦活,所以饭量都大。像秦艽,以前顶多一小碗,现在可以吃一海碗,不多吃扛不住饿,毕竟饭菜里的油水不多。晚饭秦艽做了一锅汤面,用鸡蛋做的浇头,远远闻着就香。秦艽要去端装面的盆,宫怿不给她端,自己接了过去,最后秦艽捧着碗筷,和他一起回去了。房间里,影一正躺在通铺上闭目养神。反正据秦艽观察,影一这个人平时挺无趣的,没事干的时候就在睡觉,要么就是望着天发呆。“吃饭了。”粗瓷大碗,一人一碗,就着破旧的方桌吃。秦艽做的饭很香,这一路上,也就她做饭时,宫怿能多吃点。所以每次有地方落脚,她就会特意做的丰盛点,可惜材料有限。一盆面被吃得精光,最后吃完了,宫怿直抚肚子,明摆着吃多了。“你抽空教小艽点武功防身。”“怎么了?”不光秦艽,影一也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