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在篮球场的中央,拔地而起时那个剪影;曾经他们在夕阳中接吻。都是这种颜色。时光仿佛回转,又随着夜的到来一幕幕散去。她渐渐平静下来,走向床头,俯身贴在他颈窝边。“那你怎么办?”“二师叔那边不是已经找好医院了么,我这就打算顺路转过去。脊髓损伤吧……”他尽量说得轻松一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又不是完全没得治,也有很多截瘫病人重新站起来的案例啊。我打电话问过二师叔,他说过几天来接我,别错过治疗黄金期。”“真能治得好?”谢岚强迫自己去相信他。陈默笑着说:“本来也许挺难,你亲一下就问题不大。”“……”谢岚破涕为笑,亲了亲他长出胡茬的下颌。陈默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会站着回来找你。”“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等你。”谢岚嘴唇贴着他颈部的皮肤,语气平淡而坚定。“好……”安静许久,陈默用那条没有在输液的手臂抱住她。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一刻的安宁。黑夜来临,他沉入深渊,但是有她陪在身边,一同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天光。那里是一个易碎的幻境,似乎仅凭想象就能得到满足。“我是不是很自私?万一治不好……”“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不在意。”“可我……”谢岚抚摸着他的脸,亲吻他的唇角,“你只记得,一定要回来。”陈默突然觉得,这个吻,和以前不同了。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怕,我就算开启科幻模式,也会把舵主完好无损地还给师太。相信现代医学和奇迹。☆、第五十四章七月底的一天,朱盛回到洛城。由于赴美就医需要办不少手续, 加上陈默还在术后恢复期, 他特意多等了一些时日再请假回国。到洛城第一人民医院后, 他又马不停蹄地先去见了陈默的主治医师。“情况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脊髓休克期结束后, 他的感觉平面下移, 双下肢肌群肌力都有所恢复。虽然离实现正常运动功能还很遥远,但至少说明没有出现完全性损伤, 这是一个好消息。”朱盛又提到美国那边医院的治疗方案。医生说:“你转发的邮件我已经看过, 这家医院在治疗严重脊髓损伤方面非常有名。神经干细胞移植, 再配合他们的硬膜外刺激治疗和系统的康复训练, 相信能够帮助病人的神经功能获得改善。”医生的话十分严谨, 既不说没得救,也不说能治愈。朱盛为求个安心, 问来问去就没个准话。他从办公室出来, 悬着一颗心走到住院部。一进病房就听到一声熟悉的“二师叔”。一个月过去,陈默恢复得不错, 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看上去依然帅气精神。朱盛笑, “毕竟十八岁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这才几天,就生龙活虎了。”陈默咧着嘴,私心里觉着全世界应该不存在他这种“生龙”或“活虎”。谢岚放下水果刀, 将他的病床角度摇高一些,又给他腰下垫了一个软枕。“朱叔叔好。”她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朱盛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欣然道:“小默幸好有你在身边啊。”谢岚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削苹果。朱盛在病床前坐下,“怎么样?最近,感觉如何?”“就这样吧。”他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完全失去自主运动能力,仅能在外部刺激下产生轻微的肌肉收缩。即便是这样,也让检查的医生惊喜不已。“我听你的主治医师说,你的情况不算坏,将来还是很有希望重新站起来的。”“嗯……”陈默盯着谢岚手中的苹果发呆,她削得不算熟练,但很有美感,一圈一圈的苹果皮落下来,中间不会断。他想到了时间。朱盛说:“不要灰心,年轻人,一切皆有可能。”谢岚削完两个苹果,将一个完整的递给朱盛,又拿起另一个切成小片,用小碗装着端到陈默面前。陈默看了一眼,没动手。谢岚笑着喂他。朱盛摇摇头,“小默,你到了美国可没这待遇。我和你白阿姨绝对没有这份耐心。”苹果又脆又甜,陈默嚼得可来劲。“要么我不跟你去美国了吧?”朱盛张了张嘴。陈默得意洋洋地撩谢岚一眼,正儿八经地说:“我准备找人在网上发布一篇新闻,文章标题都想好了,‘北大美女学霸:背着男友上大学’。”朱盛:“……”谢岚手一抖,差点没拿住碗。陈默耍起无赖不分场合,低头就去含住一片苹果。谢岚脸成了一朵火烧云。朱盛知道他在开玩笑,“你能调整好心态,我们也就放心了。”陈默看着谢岚,“谁让我身残志坚呢。”朱盛这次回国时间赶得紧,匆匆来,匆匆去,机票订在次日早上十点。因为陈默的身体转机不便,洛城又没有直飞的航线,他们还得从上海浦东走。这样算起来,大约天刚亮就得从洛城出发。他们只剩下一晚的相处时间。谢岚回家洗漱后再来医院,打算在病房里陪他最后一夜。当时护工刚离开,陈默正平躺在床上,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思绪繁杂……听到脚步声,“你怎么回来了?”谢岚目光与他相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明天你们出发太早,我怕没车赶过来,所以晚上就住这里好了。”陈默挑眉,“不能说实话?”“……”谢岚淡淡瞥他一眼,“你想听什么?”“想听你说舍不得我。”谢岚笑,“你就当这么回事好了。”陈默心中一暖,双手撑住床,他想挪个地儿给谢岚睡,但腰上还戴着护具,腰以下又丝毫使不上力。“你别乱动。”谢岚按下他。她从墙边搬来一把陪床椅,将其紧挨着病床边摊开,又铺上自己带来的小毯子。“我晚上睡这里。”陈默嘟囔,“你来过夜,又不跟我睡一张床,还有什么意思?”“那我回去了……”“别。”陈默拉住她。谢岚回头,他又笑嘻嘻的。“十点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她在他身边躺下。陈默嗯了一声。陪床椅有些硬,她翻了个身,侧着头看他,“关灯?”“我再看一会儿。”陈默说。她披散着头发,乌黑柔软的发丝绕到胸前,衬得肌肤白腻如脂。唇永远是浅浅的红,鼻梁有个小小的弧度,双眼皮的褶皱也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他最喜欢她的眼睛,每每看他的时候,目光总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他想将她全身的每一寸都印刻在脑中。又唯恐遗忘了哪里。陈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说:“关吧。”谢岚摁下电灯开关。只剩下惨白的月光笼罩着病房。十指交握,呼吸也无声。窗外的风吹着树叶窸窸窣窣地响。黑暗中,陈默看得眼酸了,也没有合眼。怕闭上眼睛,再一醒来,明天就要远行。闹钟定在五点。谢岚四点半就醒了,她轻轻一动手指头,陈默立刻有反应。“你醒了?”她问。他压根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