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忱本来有点惋惜林漳怎么不多伸一会儿,可一听到林漳的问话,身体当即僵住,你怎么知道你们俩打架被人拍下来放在网上,上了热搜。林漳见他神色骤变,安慰道:我已经叫人撤下来了。你作为公众人物,还是注意点。导演算什么公众人物,我拍电影又不出境,只要作品好他们管我是骡子是马。阎忱撇撇嘴。你的话题讨论度很高,关注你的人很多。林漳知道阎忱不关心这些,要不然也不可能电影一下映就消失一年半载。听到林漳这话,阎忱身子突然僵住,林漳知道他的话题讨论度很高,也比他先知道自己上了热搜,并且还帮他撤了下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林漳知道他的那些绯闻?甚至于那些绯闻都是林漳在解决?这个认知对阎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不管那些绯闻是不是真的,单单自己任由这些绯闻发酵,不闻不问,就足够渣了,他有没有想过外面那些人会怎么想林漳?如果林漳还帮自己处理绯闻,或者这些绯闻都是真的。阎忱不敢想,他难以置信八年时间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他感觉自己不是失忆,而是穿越,二十岁的阎忱穿到了未来二十八岁的阎忱身上。他一面想暴打二十八岁的阎忱,一面又想打死自己,他理智上明白不管多少岁,他就是他,现在深爱着林漳的是他,做出这些伤害林漳的事的人也是他,可他无法接受。他甚至在想,会不会自己工作压力太大,催生了第二人格。他无法想象自己会不爱林漳,乃至伤害林漳,而且和林漳结婚六年的,和林漳耳鬓厮.磨的,都不是现在这个他。咕噜咕噜,阎忱的酸水不断往上冒,胀满整个心脏,向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林漳对阎忱丰富的内心戏毫不知情,你为什么要打常健,你们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吗?常家阎家最近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你把常健打进医院,他爸一大清早就找咱爸兴师问罪去了。六年前,你把人打进医院,吓得常健病刚好就出国去,现在人家刚回来,你又把人打进医院,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你为什么打他?阎忱心说看来我六年前还没有变心,知道维护男朋友,他自然是不会告诉林漳实情,那些难听的话他一点儿都不想说给林漳听,我看他不顺眼,想打就打了,他一个奔三的男人,竟然告家长,真是没出息。阎忱,告诉我实话。林漳眉头低沉,眼神幽深。这样严肃的林漳恍惚间让阎忱以为自己站在他爸面前挨训,抖了抖肩膀的同时滋生出叛逆心,这有什么好说谎的,我就是打他了又怎么?他有本事就打回来啊,只要他打得过我,把我打进icu,我都不会和我爸吱一声。阎忱!林漳压低嗓子呵斥一声,最近忙碌的工作和破裂的感情让他心力交瘁,积压在心底的死火山,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彻底爆发出来,他的眼前发黑,世界开始旋转,他问自己,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就算你只有二十岁的记忆,可二十岁也不小了,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后果?林漳捂住自己的脸,将自己狰狞的面容遮挡住,他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可是他忍不住,永远忙不完的工作,破碎的婚姻,被换掉的家具,还有一个失忆的前夫。他深深地呼吸着,将自己胸口郁结着的情绪压抑下去,一丝不苟的黑发垂落在额前,林漳抬手将它揽上去,抱歉,我去洗把脸。推门出去,走进次卧,林漳在洗手池前将水泼在脸上。浴室里只听得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冰凉的水龙头上蒙着一层水雾,像是隆冬清晨的白霜。滴答、滴答的水滴声,隐隐绰绰听不分明,好似有人在哭,又好似春日午后的错觉。林漳抬起头,洇湿的眼睫让视线一片迷蒙,窗外院子里的桃花次第开放,争奇斗艳。林漳阎忱悄无声息走到浴室门口,眼尾低垂,看着有些可怜。伸手拿过旁边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林漳的手忽然顿住,你把我的毛巾换了?嗯,我记得你喜欢儿童毛巾,特意给你选了小兔子图案。阎忱滔滔不绝地叙述着,新换的毛巾,牙刷,漱口杯一样又一样,他是如何精挑细选。林漳一瞬不瞬地盯着阎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感受,憋闷,生气阎忱自作主张,可他也心软,开心阎忱记得太多有关他琐碎的事。他不是喜欢儿童毛巾,而是他刚到阎忱家时,囊中羞涩,他不需要毛巾,随便用水洗洗,手一抹就好了,但阎忱坚持给他买,他选了好一会儿,只有儿童毛巾因为小,所以便宜,当时阎忱还笑话他童心未泯。阎忱见林漳盯着自己不做声,小心翼翼地去看他,大拇指在食指上来回摩挲,你你喜欢吗?喜欢。林漳颔首,阎忱脸上的笑容正要绽开,又听见他说:不过我想换,自己会买,下次别再自主主张了。阎忱整张脸僵住,满眼都是慌乱,林漳看了看时间,我还有工作,先走了。啊这么快呀。阎忱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和林漳说几句话,林漳就又要走了,明明在一个家里,却硬生生像是异地恋。嗯,晚上有饭局,你自己吃吧。林漳出门后,交代秘书,让他以阎忱的名义给常健送些慰问品去医院,和常家的合作结束后,不必再继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司。正好有一个,奇遇那边有意向和我们合作,他们齐总想要约您吃个饭,面谈一下。秘书说。奇遇?林漳听着有点耳熟,前方红灯,车辆停住,他的身子晃了一下,眸光微闪,他们老板叫什么名字?秘书回答道:齐褚州。齐褚州,林漳的大学同学,也是林漳念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往事翻涌,林漳有些晃神,换一家吧。好的。秘书应下。刚挂掉秘书的电话,阎士煊的电话打了过来,小漳啊,后天清明,你把阎忱那臭小子带过来,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这话说得有点吓人,林漳赶紧安抚阎士煊,爸,阎忱现在心智比较小,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我叫阎忱后天回去,不过我可能要回一趟老家,不能陪你们吃饭了。阎士煊这才想起林漳要回老家去上坟,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阎忱也别回来了,让他陪你回老家,你爸妈一年也不见到他几回,要是他对你不好,你爸妈晚上也好去找他。林漳凝视前方,几秒后睫毛眨动,爸,没有的事,阎忱他对我很好。两人忽然陷入一种沉默中,林漳神经敏感地察觉到有点不对,爸,阎忱的脏衣服是你们带走了吗?他心头打鼓,时间变得漫长而磨人,阎士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对,那衣服上染了血,不吉利,我带回来烧了。喉头滚动,吞咽唾液的声音在林漳耳朵里无限放大,他舔了舔嘴唇问:那您有看见一个红色的本子吗?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6 20:59:59~2020-08-0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缓归矣 160瓶;45030723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章什么本子?没看见。阎士煊反问道。他的声音很平常,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林漳疑窦丛生,难道是自己想太多?没事,就是一个小本子,可能掉路上了吧。林漳若无其事地说。抵达公司后,林漳立即开始工作,一直忙到深夜十一多点,往后重重一靠,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他捻了捻眉心,打算今晚睡在公司。明天清晨还有一个会议,正要问秘书话,一抬头四周鸦雀无声,骤然记起自己让秘书下班回家了。起身倒了杯水,林漳拿出手机给阎忱发消息,输入信息的手忽然停顿住,然后迅速往上滑动。林漳的眸子随着手指滑动的速度,微微颤动。原来阎忱有问过他,问他能不能换新的洗漱用品,林漳回复可以,阎忱又说他看中了几套情侣款睡衣,还发了图给他看,问他喜不喜欢,可不可以换掉衣柜里从前的那些,他回复可以,阎忱零零碎碎问了很多,林漳当时在忙,回答得很敷衍。林漳最后一条消息是: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这边在忙,空了再说。大概嫌打字慢,林漳最后几条消息都是发的语音,记忆逐渐回笼,他隐隐绰绰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他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注意到阎忱在说什么。林漳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心头翻涌着各种情绪,难过的,荒谬的,不可置信的,还有后涌上来铺天盖地的愧疚。他捂住自己的脸,夜色已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有些凌乱,他细长的手指插-进去,把那乌发揉得更加杂乱无章,然后倏地收紧,头皮被撕扯着的痛楚强迫他的脑子回归理性。手中的工作却再也无法进行,林漳坐在办公椅上发呆,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点燃后,对着窗外沉甸甸的黑夜,升起徐徐烟雾,笼上苍白的脸。一支烟抽完,时针已经走到午夜十二点,林漳拿上外套和钥匙下楼去。打开家里的大门,迎接林漳的不是一片漆黑,昏黄的灯光从客厅渗漏到玄关,林漳换上拖鞋,以为阎忱忘记关灯,直到他看清沙发上躺着一个颀长的人影。阎忱开着一盏落地灯,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专业书,春天的夜晚微凉,他大概是睡着后觉得冷,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一条毯子和沙发巾。这一幕瞬间击中林漳,让他的双脚无法挪动,从前阎忱也很喜欢等他回家,经常在沙发上睡着,不过后来林漳回家的时间越来越不确定。因为挂念着阎忱在家等他,即便是凌晨两三点他也会开车回去,有一次疲劳驾驶差点丢掉性命,从那以后阎忱再也没有等他到深更半夜,让他工作忙就睡在公司。许久后,林漳回过神,突然看清家里的家具已经恢复原样,阎忱新买的家具全部消失不见。阎忱神经大条也心思细腻,林漳这一天下来,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忽高忽低,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盯着阎忱发呆。这些日子以来,他用忙碌的工作填满自己所有时间,强迫自己不去深思他和阎忱的事,现在静下来,一股锥心刺骨的痛和迷茫汹涌而至,阎忱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他和阎忱接下来该怎么走?阎忱翻了个身,脸上的书砸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当即把他惊醒,刚睁开眼,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林漳的脸便映入眼帘,再是那双忧郁的眼睛,像是一捧冰水,泼在他的脸上,遽然神思清明。林漳?阎忱坐起来,也顾不得问林漳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把将人抱进怀中。他见不得林漳露出这种眼神,孤零零的,好似天地间只余下他一人,举目无亲,茕茕孑立。呼噜呼噜林漳的后脑勺,阎忱用自己温热的脸蹭了蹭他被夜风吹凉的面颊,乖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气。他刚睡醒,身上很是温暖,皮肤有点烫人,没一会儿就把林漳捂热,哄小孩儿似的语气,说着幼稚的话,唤着林漳的乳名,在外雷厉风行的林总倏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将脸埋进阎忱的脖颈间,没有说话。好半晌后,他才闷闷地开口:怎么把家具换回来了?阎忱垂首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不喜欢。林漳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对不起冤枉你了,我看到聊天记录了。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愿意,不高兴就要告诉我,也是我没和你商量清楚。林漳走后,阎忱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无怪林漳生气,纵然他不记得,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接受,自己以后会变成一个渣男这件事,但这八年对林漳来说意义非凡,他因为拈酸吃醋,因为嫉妒,将家里的东西换掉,实在是一种自私自利的行为,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最后走偏,似乎也有迹可循。我把家里的家具都换了回来,那新换的洗漱用品可不可以不换回去呀?阎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样的阎忱有点可爱,林漳不禁想要摸两下他的脑袋,可以,不过你为什么要换掉家里的东西?买买买不是人之常情吗?阎忱才不会说自己是因为吃醋,他怕林漳认为他是个小气的男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林漳总觉得阎忱在隐瞒什么。见林漳还想追问,阎忱忽然说:对了,今天有个节目组给我打电话,说他们的节目最近要开始录制了,来和我敲定一下时间。阎忱拿出一叠合同,我看了一下,好像是去年我生日签的。完全将这件事遗忘的林漳,在看清楚这档综艺节目的名字后,记忆复苏,晴天霹雳。《佳偶天成》这档综艺是让我们去秀恩爱的吗?现在的观众居然喜欢吃狗粮啊。阎忱两眼放光。这个综艺一共会请四组嘉宾,第一季是两对情侣,两对夫妻,第二季的嘉宾还不确定,不过它的导演是阎忱的学长,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上阎忱,毕竟谁都知道阎导把家里那位藏得紧,没想到阎忱竟然爽快地答应了。林漳记起去年阎忱生日,两人完事后,他在阎忱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参加,阎忱直接从床头柜里拿出合同,生怕他反悔似的让他签字。他和阎忱一直没有公开,其实并非阎忱不愿意,而是林漳不愿意,眼看两人结婚已经快七年,再加上阎忱选的时间点太好,林漳心头一软,便答应下来,只可惜他们俩次年就离婚了。这个合同现在对林漳来说是一个烫手山芋,且不说让他们两个已经离婚的人去秀恩爱是在欺骗大众,单是阎忱这个不知道何时会恢复记忆的脑子就是个定时炸-弹。他是对阎忱余情未了,但阎忱呢,他那么想和自己离婚,要是突然恢复记忆,知道他们俩在亲密无间的秀恩爱,说不定会厌恶他。他抗拒不了阎忱,理智告诉林漳,他不能再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