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百城,2020.05.16---------------第14章 抱一抱我江梨有点不可思议地睁圆眼。骆亦卿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人……而且, 好像还和她很亲密的样子。她下意识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顿住。被电梯间来来往往的病人挡住视线,骆亦卿没看见江梨。他停下来,微皱着眉头:“小姐, 你可以不尊重你自己, 但麻烦你尊重一下我。”傅珊见他停住脚步, 笑吟吟道:“我很尊重你啊骆医生。”“那你真得去看看脑子。”骆亦卿撩起眼皮,轻声, “不要反驳我, 我是医生,我觉得你有病,你就是有病。”“你……”傅珊被他噎了一下,尴尬一瞬, 旋即又笑开, “你还是老样子, 我俩刚认识那会儿,你就这么毒舌。”骆亦卿不想再跟她说话了,转身一边低头看手机, 一边朝电梯的方向走。傅珊跟在后头, 喋喋不休:“我上个月才回国的, 一回来就想联系你,结果给你打电话,你手机一直显示停机。要不是前段时间在大会堂遇见,我还以为你不在北城工作了呢……上次在大会堂遇见,也没能好好跟你说说话,骆医生你今天中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骆亦卿没理她, 拨打江梨的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小姑娘声音小小的:“骆驼哥哥?”骆亦卿眉头舒展,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你还在楼下吗?我这儿遇到个难缠的病人,马上就下去了。”“没……”江梨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已经上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拨开面前的人群,朝着他走过去。话还没说两句,骆亦卿一回头就见人群中钻出个小姑娘,他几步上前,乐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给哥哥打电话?”“我一直在……”江梨的目光在傅珊身上停留一下,很快又转回来,有些不高兴,“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所以我就直接上楼来了。”“你也太小只了。”骆亦卿察觉到她的小情绪,轻笑着逗她,“扎进人堆里,哥哥连找都找不着。”两个人说起话来旁若无人,傅珊忍了几秒,见骆亦卿低笑着将江梨的双肩包也提起来,一手拿着她的包,一手牵着小姑娘,一副这就打算下楼的样子。傅珊:“……?”她是空气吗?她张张嘴,拉下脸,主动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梨梨。”江梨抬头看她一眼,没什么反应,又清清淡淡移开视线。“我是你傅珊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傅珊并不在意,笑着伸手,作势要摸她的脑袋,“前段时间我跟江阿姨一起去大会堂听音乐会,还在门口遇到你了,不过那时候你也没跟我打招呼。”所以重点在最后这句上。江梨冷笑一下,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扯唇道:“摸什么摸,我们很熟吗?”简单又直白,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毫无成年人的含蓄。骆亦卿一只手轻搭在她肩膀上,闻言,也忍不住无声地勾勾唇角。手僵在半空,傅珊身形停了停,又只能尴尬地收回去:“你怎么也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不。”江梨越想越不高兴,无意识地往骆亦卿的方向贴了贴,“我来找人。”小姑娘像只委屈巴巴又无能狂怒的毛团,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可骆亦卿也很明显地察觉到了,她不喜欢傅珊。他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体贴地低声:“不想解释的话,可以不说那么多的。”傅珊:“……?”江梨解释什么了?江梨总共说了两句话,一句在赤果果地怼她,另一句在委婉地炫耀她和骆亦卿的关系。傅珊气得胸闷。虽然她也不是很确定,但骆亦卿和江梨应该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她也从两个人的互动里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所谓的“亲密感”,仅止步于“看起来距离近”而已。实际上,骆亦卿对江梨根本没什么肢体接触——甚至于,她觉得他在很刻意地避免跟那个小女孩发生肢体接触。傅珊先天性心脏病,前几年出国前曾在这边做过一个手术,主治就是骆亦卿。住院的那段日子里,这位长相令人过目难忘的医生是跟她打交道最多的人,可每次两个人交谈,他都一定会带着学生一起,从头到尾注意跟她保持距离。最开始傅珊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偏见,可后来才发现,这人虽然表面上慵懒散漫,可无论对待病人还是同事,都礼貌而不亲近,骨子里没什么感情。然而眼下,哪怕他对江梨只是“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接触,也让她眼红。电梯慢吞吞地,“叮咚”一声,终于抵达楼层。骆亦卿和江梨裹挟在人流中,随着旁人一起流进轿厢。他一只手始终虚虚搭在她肩上,即使行走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撞到他的小姑娘。傅珊连忙跟着进电梯,明明心里不大高兴,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梨梨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姐姐今天是来医院检查身体的,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轿厢内人很多,傅珊和另外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每一句话都说得分外艰难。江梨犹豫一下,抬头看看骆亦卿:“哥哥,你答应和她一起吃午饭了吗?”男人居高临下,借着身高优势,将她一整只都圈在怀里。听她这么说,他忍不住低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信用吗?哥哥一早就跟小江梨有约了,怎么还会再答应别人?”江梨揪着他的衣角,虽然自己也觉得矫情,可好像就因为他这句话,全身上下都充满力量。她探过头,反问傅珊:“我是来找骆亦卿的,连他都不想跟你一起吃午饭,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想?”这话偷换了概念,骆亦卿失笑,不轻不重地,在她头上揉一把。比起责怪,更像是无奈的纵容。轿厢内沉默半秒,傅珊敏感地看到,有路人偷偷笑了一下。仿佛被人隔空打了个耳光,她脸颊火辣辣地烫起来。好在十七层楼并不算高,电梯很快抵达一楼。所有人鱼贯而出,骆亦卿不急不缓,带着江梨走在最后头。傅珊深呼吸整理了情绪,两人出来时,她仍是一副笑脸:“骆医生是太忙啦所以没空,可你我都那么久不见面了,梨梨就不想姐姐吗?”江梨嘴角抽动:“哪有很久不见面?我妈朋友圈发的照片里,每一张都有你。而且……”她微顿,故意扯扯骆亦卿的衣袖:“你很忙吗?”小姑娘仰头看他,语气认真,声音清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明晃晃的恶毒和不服气。可这种恶毒又她妈该死的可爱。骆亦卿桃花眼中的笑意浓到挡也挡不住,他懒洋洋地扫了江梨一眼,十分配合地深情道:“如果是小江梨的事情,那当然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做。”江梨心脏一跳,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充气无尾熊。他每多说一句,她就多膨胀一点。从十七楼到一楼这短短一路,她的心理身高已经膨胀到了两米八。傅珊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脸上的笑意终于有点挂不住:“好吧,我明白了。”她也学着江梨的样子,故作伤心道:“你们就是嫌弃我,不想跟我一起玩嘛。”骆亦卿原本牵着江梨,正打算离开。听见她这句话,他脚步微顿,突然转了回来。傅珊心头一喜,下一秒,听到他低沉清越的嗓音:“是啊。”男人唇角噙着一抹笑,声音微哑,很轻很轻地,恶魔呢喃道,“你确实挺不聪明的,这么明显的事,竟然现在才看出来?”-抛下站在原地陷入自我怀疑的傅珊,骆亦卿带着江梨离开住院部,往门诊的方向走去。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正午的太阳透过行道两旁树木的巨大叶伞,一束束投落在地面,化作金币般的小小光斑。江梨埋着脑袋,起初有点暗爽,可走出去一段路,突然想起:“哥哥。”骆亦卿正低着头发消息,只发出一个清淡的鼻音:“嗯?”“我们那样怼她,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你说的是哪种麻烦?”“就,她会不会去投诉你,说你态度不好之类的……”“她早就不是我的病人了。”骆亦卿笑起来,声音清澈得像滚过树木的风,“不用担心。”“她不是来看病的?”江梨愣了一下,“那她为什么来找你?”——因为她闲得慌,对我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骆亦卿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还是认真解释道:“好几年前了,我给她做过一个手术,她术后恢复得不错,之后逢年过节也会给我发消息问候一下。这种病人挺多的,有时候回医院体检或者干什么的,顺路过来看看医生,我们也都会跟他们聊几句。”“喔……”江梨点点头,想了想,又有些纠结地小声,“她喜欢你。”“喜欢哥哥的人多了去了。”骆亦卿约好了打疫苗的医生,慵懒笑道,“你要是再大点儿,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哥哥。”江梨默了默,感觉膝盖深深中箭,当场就想跪地不起。“不过。”见她不说话了,骆亦卿心里又止不住好奇,“你跟那个傅什么……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你俩好像很熟。”江梨下意识纠正:“傅珊。”骆亦卿虚心接受:“好,山峰的山?”江梨:“……”江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逗自己,还是真的不记得傅珊叫什么。她没力气追究:“她是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比我大几岁,我小时候不懂事天天跟在后面叫姐姐。后来她来北城读书,就住在我家里,跟我亲妈宛如母女。”骆亦卿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难怪,你宁愿住在江连阙那儿,也不回家住。”“我不回家住,不止是因为这个。”江梨坦白,“我妈觉得傅珊才是大小姐该有的样子,老叫我学她,我那时候还只是觉得烦,可不听也就没事儿了。但后来我爸也从家里搬出去了,我就……”她揪揪自己的头发,一口气说完:“我就觉得我妈越来越难说话,我俩根本没办法沟通。我甚至怀疑我爸是不是也觉得她太烦了,所以才跟她分开。”中午时分,病人们行色匆匆,拎着饭盒和汤从旁经过。骆亦卿微怔了一下,一片红郁交杂的落叶慢悠悠地从头顶掉下来,正正落在江梨肩膀上。小姑娘迎着树冠之间垂落的光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一匹藏在森林里修炼多年、终于成精的小鹿。他情难自禁,帮她拂落落叶:“可哥哥觉得,小江梨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天真热情,走到哪儿都被人不动声色地保护着,一辈子不用看人眼色。江梨张张嘴,想像上次对这裴之哲一样,说“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我特别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骆亦卿的时候,插科打诨的技能好像也消失了。江梨默不作声跟在他身边,余光向上,看到男人下颌线漂亮的线条。她无法控制,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想……被人抱着。想让他,抱一抱我。-江梨和骆亦卿一起上楼。快到午饭时间了,门诊的病人一点儿不见少。骆亦卿牵着小姑娘开了单子缴了费,艰难地拨开人群,停在诊室门口。里头还有两个人在排队,他索性没进去,外面有穿堂风,多少凉快一点。江梨好奇地探头:“我之前没来过你们医院的门诊,为什么诊室这么小?”骆亦卿好笑:“诊室一点都不小,是病人太多了。”而且一年比一年多。医院地皮就那么大点儿,只能在里头动工。前几年矮的住院楼全拆了改成高楼,仍然不够用。早高峰的时候他徒步上十七楼,楼梯间人多得转不过身。“嗨呀。”江梨有模有样地叹息,“如果我像我堂哥一样有钱就好了。”骆亦卿眼皮一撩:“然后呢?”“然后我就给你们买块地。”江梨舔舔唇,“盖更高更高更高的楼。”这话说得可爱又孩子气,骆亦卿被逗笑。他靠在她身边,闲闲地笑着,桃花眼中光芒四溢:“行,那哥哥不奋斗了,等着傍富婆。”说话间,前面排队的两个人穿好衣服,走出来。江梨扬起脑袋:“你先还是我先?”骆亦卿头也不抬:“你先。”“为什么?”骆亦卿恬不知耻:“哥哥怕疼。”“……”江梨很久没打针了,走进去在凳子上坐下,整个人缩成一只乖巧的无尾熊。防疫科的阿姨好像认识骆亦卿,抬头见他慵懒地靠在门边,笑着打趣:“这小姑娘哪儿骗来的,女朋友?”“啧。”骆亦卿唇角微勾了勾,“您怎么不问,她是不是我女儿。”阿姨从善如流:“骆医生,她是你女儿?”江梨:“……”骆亦卿无声地骂了句草,笑道:“我小妹妹。”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江梨捋开袖子。小姑娘皮肤白得像栀子花瓣,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短袖,捋袖子时轻而易举。阿姨拆开疫苗盒子,一边手抄药物名称,一边低声唤江梨确认一下。江梨应了声“喔”,一低头,耳后的碎发顺势也垂落下去,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鼻梁骨上。阳光下,她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都显得蓬松。骆亦卿看着看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姑娘不止长得好看,而且白得晃眼啊。他忍不住:“白老师,您等会儿下手轻点儿成吗?”打针的阿姨没有抬头,笑着抄完最后一个字:“怎么,打个针都心疼?”“小朋友嘛。”骆亦卿说完了也觉得有点夸张,漫不经心地自行洗地,“打针都怕疼。”“你哪儿来的脸说人家。”阿姨笑笑,毫不留情地戳穿,“刚刚我还听见你在门口喊疼,让人小姑娘走前面。”骆亦卿:“……”江梨噗地一声,低低笑起来。疫苗管控比前几年严格,中间确认药物花了点儿时间,真正打起针来反而很快。江梨皮肤白,血管也很好找,她在心里默数着,前后不到六秒。可是到了骆亦卿,就显得有点……费劲。男人人高马大地往那儿一坐,解开袖口,袖子往上卷啊卷,卷到臂弯,就卷不动了。对于愚蠢的同行,打针的阿姨一向非常嫌弃:“你这辈子第一次打针?衣服是租的吗,就不能脱了?”江梨心头猛跳,赶紧回头看。骆亦卿扯扯唇角,嘴边仍然噙着几分笑,也没多说什么,应了句“行”,就开始脱衣服。白大褂很薄,他里面穿的是件军衬,扣子从脖子开始一颗颗往下解,解到小腹,半遮半掩地,江梨已经看到了他的腹肌。肌理紧实,壁垒分明,纹理清晰。男性的好看与和诱人的身体毫不冲突,江梨晕晕乎乎地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就连打个疫苗,他都能打出色气的感觉?衣服脱到一半,骆亦卿妄图将自己的肩膀从衬衣里扒拉出来。然后发现……扒不动。衬衣下方被皮带束着,他停顿一下,余光突然扫到一动不动立在旁边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无尾熊。两个人目光交接,江梨脑子里嗡地一声,有预感般地——下一秒,就见他唇畔噙着抹笑,唤她:“过来,小孩儿。”江梨慢吞吞地挪到他身边:“干什么……”“干什么?”骆亦卿心里好笑,这小姑娘明知故问。他眼底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勾唇看着她,声音低沉清澈,不急不缓地,宛如惊雷落地:“还能干什么?来搭把手,帮哥哥脱衣服啊。”作者有话要说:25字评论都有红包万更从来是不存在的,我尽量写,能写多少写多少 tvt求一丢丢营养液啾啾啾第15章 他勾引我仿佛全身所有血液一起上涌, 江梨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都熟了。骆亦卿跟没看见似的,斜斜望着她,还在笑:“愣着干什么?过来。”她慢吞吞地挪过去。骆亦卿坐姿很漂亮, 右手手臂被打针的阿姨按着, 背脊笔直, 浑身笼罩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江梨谨慎地靠近,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你自己不能脱吗。”他皮肤很白, 看上去身形偏瘦, 可脱了衣服,身材竟然也很好。军衬的衬衣下摆被皮带扣住,扣子解不到最后一颗,就卡在这里。他正想开口, 就见江梨慢腾腾地、试探着伸出手, 将爪子落在他的皮带扣上。骆亦卿忽然有些失语:“……不是让你解那里。”“啊?”江梨条件反射地收回手, 明明是他让她过来的,可她就是莫名心虚,“那解、解哪里。”“肩膀。”骆亦卿示意她, “衣服拉下来一点就行了。”“……喔。”江梨摸摸发烫的耳垂, 垂着脑袋帮他将肩膀处的领口再往下拉一拉, 小声嘀咕,“不是前几天就说好了要来打针吗,你为什么要穿一件这么费劲的衣服。”骆亦卿转过来,轻飘飘地看她一眼。他眼里有光,唇角微勾着,似笑非笑地。江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滋滋帽蒸汽的水壶, 整个人都不太能冷静下来:“喔……你没得选是吧。”打针的阿姨拆开疫苗纸盒,将药物抽入针筒。江梨屏住呼吸,眼睫微垂,看着针缓慢地扎进去。“哎呀,你这个针扎都扎不进去。”阿姨找准血管,手下用了一点力,嘴上嫌弃兮兮,“你看看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骆亦卿眼皮一撩,唇畔浮起笑:“因为我有肌肉,她没有。”江梨舔舔唇,小心翼翼:“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躯体老化呢。”“……”面对衣衫半敞的骆亦卿,她的脑子完全停止思考,鬼使神差地,又认真补充了一句:“毕竟你比我老很多啊。”“……”几秒钟的空档,阿姨抽针,嘱咐:“按紧了。”骆亦卿道了声谢接过棉签,饶有兴致地转过来看看这只无尾熊,懒洋洋地,勾唇笑道:“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儿,打针的钱还是我给你付的,转头就嫌我老?”江梨张张嘴正要说话,一低头,“啪嗒”一声,鼻子里一股热气坠落出去。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啪嗒”一声,又是一滴。连骆亦卿也愣了一下,才赶紧转头给她拿抽纸:“白老师,纸,纸。”鼻血一滴接一滴,江梨下意识伸手想挡,还没碰到鼻子,就被人拽住。“别用手接。”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将纸按到她口鼻处。这是一个经典的被坏人下蒙汗药的姿势,但他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江梨也没觉得不舒服。她缓了一下劲儿,看到骆亦卿手臂上滚下来的血珠,才后知后觉回过魂。“谢谢你。”江梨瓮声瓮气,赶紧道,“我来吧。”骆亦卿没再停留,将抽纸盒一并递给她,才转头去处理自己的手臂。他刚刚一见她流鼻血立马就扔了棉签,血珠不算大,但一串一串地往外涌,在手臂上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江梨有点内疚,诚恳地凑上前:“对不起,你身体肯定很好吧,这血止都止不住。”骆亦卿:“……”身形微顿,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漫不经心,慵懒地笑着回过身,尾音愉悦地上扬,“都怪哥哥太好看了,让你看到走火入魔。是哥哥的错,不怪你,嗯?”江梨:“……”她舔舔唇,解释:“不是,我是太热了,上火。”“那你看到别的男生,怎么不流鼻血。”骆亦卿慢条斯理,一颗一颗地将扣子系起来,重新将白大褂穿回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江梨屏住呼吸,视线心虚地向下看。下一秒,他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摸小动物似的,轻轻揉揉。然后玩笑一般,轻声问:“原来我们小江梨,就只对哥哥一个人上火啊?”-江梨……还真是只对骆亦卿上火。而且这股火一直没灭下去,直到开学日,她还满脑子都是他的腹肌。课上到一半,江梨突然放下笔,一本正经地戳戳纪向晚:“他在勾引我,一定是的。”纪向晚:“……”她深吸一口气:“我要管你叫姐姐了,你有完没完,今天第几遍了?”江梨一本正经:“如果他不是在勾引我,为什么要故意做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可能他天然骚。”“不,他就是在勾引我。”江梨笃定,掏出小本本,“我一定要把告白的事提上日程。”纪向晚单手撑住脑袋,没什么力气地看向ppt:“你还是早日把毕业的事提上日程吧。”到了大四,新闻系几乎没什么课了。剩下的课程也大多很有弹性,不用进行期末考试,提交相应的作品就可以。江梨眨眨眼,看看讲台上正在讲结课要求的年轻老师,低声问:“我从刚才起就想问,老教授人呢?她不上深度报道了?”原先给这一届学生上深度报道写作的老师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江梨前几年处处受她照顾,没想到新学期一开学,老师换了新面孔。“不知道,好像说上了年纪,身体不好。”纪向晚犹豫一下,“不过,我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保真啊,你听听就算了……有人说,她家里出事了。”微顿,她小声:“她女儿去世了,自杀。”“为什么?”江梨震惊,“她女儿不是才刚结婚没多久——”“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纪向晚想了想,突然想到,“梨梨,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个跳楼的女博士吗?”江梨点点头。“你记得她叫什么吗?”“那个稿子不是我做的,而且死者家属要求不公开。”被她这么一问,江梨也忍不住皱眉,“你不是吧?这联想能力也太丰富了,哪有这么巧,刚好就是同一个人?”“女人的直觉。”纪向晚推理,“女博士,结婚不久,北城本地人,高知家庭,先生是医生,跳楼自杀——最近半年满足这些条件的新闻,你能找出第二条?”江梨求她饶命:“我早就不做社会新闻了,别问我。”纪向晚哈哈哈:“放轻松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被剥夺新闻理想的人。”结束上午的课程,两个人一起去吃午饭。出门时刚好撞见童慕诗,她好像感冒了,戴着口罩,没有化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江梨从她身旁擦肩而过,童慕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纪向晚好奇:“这人怎么突然变乖了?”以前在学校里撞见,怎么都要酸一两句的。“可能是池塘里水太冷,也可能是被家里人教育了吧。”江梨轻描淡写,假装无辜,“谁知道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以前没跟骆亦卿朝夕相处,现在两个人住到一起了,她才发现,这家伙表面上的云淡风轻都是假的,他比她想象中更加记仇,而且小心眼。那天婚礼结束之后,她原本以为,事情就终结在这里了。可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吃早餐的时候,他竟然特意打电话过去问候。男人倚在中岛台边,衬衫的领口敞到锁骨,从脖颈向下,露出漂亮的颈部线条。她坐在餐桌旁喝牛奶,一抬头,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骆亦卿修长的手指扣着咖啡杯边缘,脸上还是那副慵懒散漫的表情,不穿白大褂的时候,更像个话本里混吃等死的闲散少爷。她听见他不紧不慢地,低声问:“我家小孩儿今天要去报社上班,童小姐身体舒服吗,今天也要去吗?”她等着他打完电话,才舔掉唇边的牛奶,小心地指出:“我觉得你有点得理不饶人。”骆亦卿浑不在意,眉头一耸:“那姑娘全名叫什么?”“童慕诗。”“哦,童慕诗。这个童慕诗,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那,那倒也不是。”江梨咬住饭团里的紫菜,“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这样。”“那我哪儿不饶人了?”骆亦卿放下咖啡,慢条斯理地理一理袖口,声音微扬道,“我要是真不饶人,她得按天数来给你道歉。”这强盗逻辑,乍一听竟然还很有道理。江梨赞许:“你将来一定是个战斗力很强的家长,你儿子在学校里肯定横着走,不会吃一点儿亏。”骆亦卿眼中浮起笑意:“被你这样一说,我好像很流氓。”“难道不是?”“当然不是。”骆亦卿桃花眼中笑意四溢,懒懒朝她投来一眼,“哥哥很讲道理的,从不纵容坏小孩。”江梨耳朵一动,“那我这样的呢?”“你这样的——”温柔的晨光里,他靠着餐桌,居高临下,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然后,轻笑着说:“还可以再纵容一点。”江梨想着想着,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地发烫。不行。她一秒钟都不要再等了。今天,就是今晚。她回家就要跟他告白,告诉他,她觊觎他很多很多年了!纪向晚拽着江梨溜达进食堂,隔老远,就看到裴之哲。“师兄!”她远远叫了一声,拽着小闺蜜走过去,“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裴之哲在本校读研,闻言笑笑:“有个论文要改,回来跟老板聊一下。”三个人点完餐,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江梨眼里只有面前滋滋作响的铁板牛肉,低头专注的样子,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裴之哲心里好笑,主动问:“梨梨下午是不是要去看公路马拉松?”江梨口齿不清:“嗯。”“师兄跟你一起去吧。”裴之哲说,“我也要写这个稿子。”江梨:“好啊。”说到写稿子,纪向晚猛地抬起头:“师兄,你以前是不是写深度报道写得很好啊?”“啊?”裴之哲微怔,点头,“是啊。”只不过现在也不写了。“那你能跟我们组个队吗?”纪向晚问,“我和梨梨有个结课作业要写,但我俩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你们这上的什么学啊,刚开学就写结课作业?”裴之哲笑意飞扬,“行,没问题。”三个人吃完午饭,各自分开。北城每年秋季都会进行大学生公路马拉松比赛,往年江梨理解不了这项运动的意义和乐趣,从不肯来看。今年顶着半个社会人的身份,不得不参与进来。好在马拉松的起点离学校很近,出校门没走多远,就能看到主办方搭起的红色帐篷。两个人来得不算晚,旁边已经有选手在做热身。裴之哲去找主办方要了通稿和其他文字资料,江梨两手在眼前撑成小帐篷,迎着初秋明媚的阳光,感慨:“真是热血少年啊。”裴之哲低笑:“如果你等会儿看到冠军,有强烈的冲上去给他做人物专访的冲动,那你也是热血少年。”江梨拱手表示算了:“让新闻就这么死掉吧,我觉得给领导拎包比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