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气得差点都没站稳,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是汹涌的红漫天盖地,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人也摇摇欲坠,宋萧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把他从肉体到灵魂都寸寸肢解了开来:宋萧然你你哪里是天使你根本是个魔鬼,骗了他被你骗了你是个魔鬼萧然嗤笑一声,耸了耸肩:随便你怎么说咯,反正每天活得痛苦不堪抓心挠肝夜不能寐的那个人又不是我!不过以后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你就会很不舒服,要是哪一天你也能这么diao得对我讲这句话,我也会远远见了你就避开的,虽然我想这样的情景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他忽然扬高了声音,韩特助,你听完了吗?麻烦你进去跟穆先生说一声,我看到文杰就头痛眼睛痛,我得出去转一转,这边结束了通知我,我会自己过来。寻空出来抽根烟的韩臻原本听得正带劲,冷不丁被点名,差点被烟呛住,他尴尬地从墙壁的拐角里走出来,萧然却已经双手插着裤袋,慢慢地消失在了饭店的长廊上。而文杰却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肋骨般,滑坐到了地上。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4 14:56:09~2020-05-05 10: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菜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3章港城四月的夜晚,凉风飒飒,城市灯海一望无垠,街道上却已是水静河飞。萧然独自在长街上走了一会,起初他的脚步很快。有一种深沉的,无法言传的悲凉在他的胸臆间流窜,无从摆脱,也无从发泄。文杰就像是一个引子,牵引出萧然对傅予行留下的痕迹终将一点点淡去的惶恐,那些回忆里的人和事,要么有一天风去云散,要么终会走向面目全非。他伸长双臂,任晚风在他的指尖穿梭游走,他已经熬过了许多次最难的一刻,将记忆和深情打包装箱埋入灵魂深处,是他早已习惯的事。走完一条长街,萧然终于感觉到一丝异样,他往后面望去,一辆黑色的汽车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缓缓行驶。萧然停下脚步,往后走去,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后座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永远温和带笑的表情,放到人堆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瞩目,这是mss第十六局情报官郭林川。十六局主管各国政、经、军等影像情报,包括卫星情报判读,萧然当年侵袭进a国空中防务指挥中心不但让整个四角大楼如临大敌,当然也惊动了十六局,第一次代表mss和他交流的人就是郭林川。你怎么跟我到港城来了?萧然双手插兜,神色冰冷,任谁也不会对一个常年监视自己的人有好脸色,上次南江的事,你们的人已经跟我联系过了。郭林川笑眯眯地说:防空警报那事儿早掀过去了,就算不掀也不归我管啊,我可比你先到港城,听说你来了,特意来见见,这不是想你嘛萧然毫不给面子,硬梆梆道:我不想你!情报人员最牛逼的不是他们身怀绝技飞檐走壁,也不是面对刑讯大义无畏视死如归,而是他们从来不在乎自个儿的脸皮,郭林川笑容都不带顿一下,依然热情无比地邀请萧然:小兄弟,上车聊聊?萧然面上很酷,但那都是装出来的逼,mss的茶还轮不到他想不喝就不喝,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现前面的副驾驶位上还有一人,那人也正扭头冲着他笑:你好。此人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六岁,五官平平无奇,声音温墩忠厚,对于萧然这种脸盲来说,记住这样的人最是麻烦,因为他没有一点特色。萧然看向郭林川,郭林川在他们两人中比了下手,笑着介绍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沙伦,这是我第九局的同事,张晖。萧然淡漠的神色像是一块薄冰被猛地敲开,愀然开裂。第九局,mss主管涉外单位防谍,专责监控境内反动组织及外国机构的部门。别紧张,张晖立刻察觉到萧然紧绷起来的情绪,他玩笑道,我们mss不是cia,不会问完话就杀人。萧然却没有笑出来,他的身体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下颌略微抬起,双腿自然分开,搞情报的人最是眼睛毒,张晖一眼就能看出宋萧然这个动作里向他传递出的倨傲和戒慎,而这种抗拒的姿态在面对郭林川是没有的。并不是因为宋萧然跟郭林川认识时间长,而是他笃定自己不会被郭林川戳到软,那是一种信心沉淀下的淡定,但是张晖为谁而来,萧然却是心知肚明,他没有把握自己不被张晖挟制,所以抢先武装起自己。宋萧然和穆南城的一纸结婚证同时惊动到九局和十六局,这两位主儿都是常年挂在名单上的人物,哪一个单拎出来搞点事都能够他们喝一壶,但是他们也分析了宋穆结婚的可能因素,最后一致认为他们是利益结合。郭林川了解宋萧然,这孩子外表稚嫩内心其实十分强韧,而且他对傅予行感情非常深刻,所以郭林川其实并不多担心宋萧然会助力穆南城做出突破底线的事,但张晖显然不那么乐观。此刻试探的第一回 合他就发现了宋萧然的抗拒,张晖不动声色地和郭林川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明白准备好的第一套方案怕是行不通了。窗外流光划过萧然没什么表情的脸,忽明忽暗,他不咸不淡地说:我名下虽然有几家公司,但是并没有跟外资来往过,张情报官想问我什么?张晖也笑了起来,转迂回侧击为单刀直入:这话并不是很恰当,我们了解到,你跟穆南城并没有各自进行财产公证,所以你们全部财产都属于夫夫共有,小兄弟,从法律上来说,你已经拥有恩南国际一半股权。萧然心里一咯噔,他跟穆南城婚结得很匆忙,他也从来没把心思往财产这里转过,毕竟他手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傅氏和即将到期的远山股份,而这些是他承诺过给穆南城的,但穆南城为什么也没有做婚前财产公证?他按捺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淡笑了下:即便如此,恩南国际是做了什么触犯国家利益的事?不不不,那倒没有,你不用这么敏感,张晖手掌摊开向下轻轻一压,语带安抚,只是像恩南国际这样的公司有重大股权变更,执行人又和你建立了婚姻关系,我们从程序上也是要关注一下的。萧然点了点头:那你有什么要问的,直接说吧。你看你这小孩儿,说了我们就是走程序,你搞这么严肃干嘛?郭林川笑嘻嘻地在萧然脑袋上拍了一下,又捏了一把他的脸,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些?瞧这小脸蛋儿上的胶原蛋白,嘿哟!萧然别过头,擦了擦自己的脸,明显不领郭林川的热情:那你们走完程序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哎!你要往哪去?郭林川赶紧说道,是回刚才那个饭店吗?我们送你一程别客气别客气,顺路,顺路!郭林川立刻让司机掉头,把萧然送回了饭店,他人刚下车,张晖就皱起了眉头:老郭,这小孩不像你说的那样啊,我怎么觉得他对穆南城是有维护的?穆南城给傅予行捐了骨髓,这是有恩情的,你指望露个脸他就能上你的船,想peach!郭林川降下车窗点起一根烟,若有所思道,他从十四岁起,我就看着他长大,放心吧,这孩子长不歪,穆南城也不是个傻逼,他既然找了小沙伦当媳妇,肯定不是为了搞事的,否则他还不如在脑门上贴个大字报,写上我要搞事了你们快来搞我!张晖摇了摇头:且行且看吧,希望他们都好自为之!汽车徐徐启动,消失在了港城连绵不绝的夜色中。一顿晚餐结束已是晚上十点,韩臻去送客人一一离开,穆南城醉意明显,他躺在包厢里的沙发上,头顶上的灯太刺眼,他用一只手臂挡着眼睛,一只手臂沿着沙发垂下,慵懒而无力。萧然此刻正坐在位置上接电话,蒋英哲打来的。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但是和官场一样,商业联盟也是有派别的。蒋英哲和傅予行,他们都属于以周晏城为中心的京都一派,是根正苗红的红顶商人,穆南城却在西洲起家,他和蒋东显等港城旧勋是妥妥的西资代理人,两洲金融战争后国际形势由一体化转入两极对抗,穆南城和蒋英哲各为其主,说是劲敌也不为过。萧然,我知道穆南城给予行捐了骨髓,你可能想要报答他,但是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拿得出来。我给你把话挑明,穆南城这个人在cia和mss那里都是挂了号的,这个意义你懂吗?予行现在不在了,但我们绝不会不管你,你有任何难处都得告诉我们,同样的,我们也绝不会坐视你走歪路。萧然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蒋英哲最后叹了口气,你别怪我交浅言深,穆南城这趟水深不可测,连我都摸不清他的底细,我也是怕你被他牵连我知道的,蒋哥,萧然轻声道,我有分寸,谢谢你。你现在在哪里了?还在港城,萧然报出这家饭店的名字。这么晚了,你今天不回南江了吧?我让韩恕去接你,你今晚就来我家住一晚?不了蒋哥,我回去的,萧然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提醒道,你的模范商住城计划要小心。蒋英哲霎时警觉:你知道了什么?他冷声笑了起来,是不是穆南城他们商量着要对付我?萧然静默不语。蒋英哲叹了口气:萧然,你应该知道,模范商住城对港城发展和港城的市民只有好处,但是穆南城这些人,他们的眼中只有私欲,普通人的死活跟他们无关,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低低的话语声从包厢里间传来,萧然往里面看了眼,韩臻正扶着穆南城站起来:蒋哥,我要回南江了,我们改天再叙。萧然走进包厢,韩臻将穆南城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趁机说道:萧然少爷,先生醉了,今晚就不回南江了吧,我在四季酒店里订了房萧然已经走到了门口,头也没回:穆先生说了,老太太还担心着呢,今天一定要回南江。少年的背影单薄料峭,透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意,韩臻感觉到穆南城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如岩石般坚硬。苍穹之巅,夜如长河。私人飞机上,萧然坐在窗边,外面是浓重得泼墨一般的夜色,他的脸清晰地倒映在舷窗上,精致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像是一幅炭笔素描画。美则美矣,却毫无表情。韩臻把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坐到他的对面,轻喊了声:萧然少爷。萧然抬头看他,然后笑了下:韩特助,你叫我萧然就好了。韩臻从善如流:好,萧然,还有一个小时就落地了,困不困?还好。韩臻等了半晌不见他发问,只好自己说道:穆先生睡着了。哦,萧然淡淡点了个头,好似察觉出自己的敷衍,他随口说,穆先生的酒量也不太好啊。先生酒量很好,但是他最近的睡眠好像不太好。萧然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他跟穆南城一起睡过两个晚上,他都是喝醉了睡得很熟,至于穆南城睡得好不好,他是真的不知道。萧然双手抱住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热气蒸腾熏红了他的脸,大眼睛水汪汪的,神态间一派孩童似的纯真。韩臻觉得他有点能理解穆南城为什么会对宋萧然那么上心了,越是历尽千帆饱经沧桑的男人,越向往这种纯粹的纯真,那种懵懂模糊的孩子气,轻易就能勾起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但是韩臻又知道面前的少年并不完全懵懂单纯,他安静淡然的时候是最美好的天使,但谁也不能因为他看起来无害就能冒犯他,三木就是前车之鉴,还有他跟文杰说的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韩臻怎么都不能想象萧然还有那么尖锐的一面。他就像是一只品种高贵的纯白的猫,骄傲美丽,他不抗拒人群的欣赏,也习惯独来独往,他会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也不畏惧任何野猫的欺凌,他美得清纯,又不失野性,气质干净,骨子里又有神秘的邪性。韩臻简单查了下文杰,他是傅予行资助的众多山区贫困学生之一,这年轻人当年以极高的分数考进江大,大二的时候被招进傅氏做实习生,本是前途无限风光正好的时候,谁知他在大三时候突然辍了学,韩臻根据他听到的三言两语不难断出文杰是对傅予行起了心思,然后傅予行就把这人从公司里剔除了出去。可这毕竟是傅予行花心思栽培过的人,萧然看到文杰跟了李明亨十分怒其不争,所以他又是激怒文杰又是让韩臻带话给穆南城,想把文杰从李明亨身边赶走。心意是好的,方式是幼稚的,这孩子不知人间疾苦,哪里知道人选定的路根本不容得轻易回头。你为什么一直看我?萧然在杯子后抬起眼,乌黑的眼珠在袅袅的烟雾后像是被蒙上一层水纱。今天在机场的事我都听说了,韩臻回神,笑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英勇。萧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先生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急坏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个样子,韩臻注视着萧然,叙述着穆南城得知萧然被带到派出所时候的情景,当时他的脸色都白了,直到我告诉他你没有吃亏,只是人被带走了,他就开始联系三木正雄只有三木会社的社长才能管得住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