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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 1)

穆南城看着傅予行,眸光里的痛惜把握得恰到好处,每一分虚伪都货真价实:会康复的,你还年轻。傅予行那时候瘦得不成样子,容貌实在称不上好,笑起来的时候却温暖,他一句话像钉子似的把穆南城钉在了那里:七舅,我今天请您过来,却是要托孤了。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只会一头雾水,傅予行又没有孩子,托的哪门子孤?就算要托孤,他父母健在,还有三个姐姐,他有什么孤要托给穆南城这样的远房表舅?可是穆南城早就习惯了把别人的话掰开揉碎,哪怕潜意思隐藏得再深他也能听出话音,他的眸光渐冷渐暗,定定地看着傅予行。傅予行跟穆南城直接摊牌:并不是您瞒的不好,也不是我火眼金睛,只是那个人是然然,所有关于他的事,关于他的人,我都会敏感一些。七舅,我说这些,不是要跟您炫耀,也不是要冒犯您,我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希望在我死之后,有一个人能救救然然。穆南城静静地听着,听着傅予行讲述他和宋萧然认识的过往,听着傅予行眼中的宋萧然是什么样的性情,听着傅予行讲宋萧然的一些小习惯,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直到他听到傅予行发现宋萧然攒着安眠药,听到傅予行请他阻止宋萧然保护宋萧然,穆南城的坏情绪才被牵引了上来。他觉得他应该直接把宋萧然掐死,一了百了,那个傻小子要跟着别的男人去殉情,傻到这个地步,还留在世上做什么。吃什么安眠药,给他一瓶敌敌畏好了。年纪轻轻,风华正茂,这世上多的是爱他之人,为了一个将死的男人要殉情。又蠢又没出息,笨东西穆南城取出烟盒,敲了敲,忽然想起这是傅予行的病房,他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摊开的手掌心里冰凉一片。那天离开医院之后,他让韩臻放出消息,他和傅予行同是rh阴性血。如果傅予行活下来,当他鬼迷了心窍,如果傅予行死了,他要宋萧然活着。第5章一场高烧再加一场痛哭,宋萧然醒过来后身体很疲软,精神到底振奋了起来,肠胃依然不好,东西吃下去会吐出来,他就慢慢吃,挑易消化的,能忍就忍下去,忍不住吐完了再接着吃。穆南城欣赏他这个样子,想死就麻溜点,决定活下来就好好活。修养了两天之后宋萧然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健康,这天清晨他甚至到医院楼下散了会步,跟在几个老大爷后面打了会太极,在七点医生查房前再回病房去。他的病房在五楼,萧然回去的时候没有乘电梯,这家私人医院住院部的楼梯设计形似于商场,一层十二跑之后要经过长长的走廊,到达楼层的另一端才能继续往上,萧然安步当车,慢慢地踱着步子。四楼长廊最里端的病房门虚掩着,萧然要往楼梯间去必须经过那道门,还未走近他就听到熟悉的极具辨识度的男人声音从房里沉沉传来:叔公看到我何必这么惊讶?我是怕今日不来,以后就没机会再来探望您,毕竟人之大限,难与天争。宋萧然知道这病房里住的是谁了,穆南城的三叔公穆进淮。穆南城的身世与萧然颇有点同病相怜,他们一个是仰赖的母族家破人亡,一个幼年失怙被父族放逐,穆南城父亲死得早,穆进淮联合其他穆家旁支抢夺了穆南城继承的股份并将他排挤出家族,论过往恩怨不过寥寥数语,当中多少颠沛孤苦却不足为外人道。萧然能理解穆南城对穆家人的恨意,只是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如此落井下石,未免有失风度。不过穆南城的字典里有风度这两个字吗?萧然表示他很怀疑。穆南城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嗓音里噙着泠泠笑意,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不能说话了是吗?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有许多话本想与你聊一聊,我能有今天,全赖叔公你多年栽培,没能得一句你的夸奖,我深感惆怅。穆进淮的面容被呼吸机的氧气罩严严实实地遮掩着,只有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难以聚焦的瞳孔里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憎恨和恐惧。穆南城轻车熟路地摸出香烟和火机,缭绕的青白烟雾里病床上的老人发出嘶嘶的低吼声,残破的肺部像是老旧的风箱鼓动出可怖的声响。穆南城缓缓地抽着烟,依然闲话家常似地聊着许多漫无边际的话,说来前阵子我也在养身体,那时候我深深体会到一个道理,钱财再多,地位再高,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条可怜虫,只是有人死得体面些,有人死得窝囊些,叔公,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么个死法?穆南城笑了起来,我看着你的样子,一张枯皮包一副骸骨,不能言不能动,像个畜生一样每天等着人给你喂食,你猜我在想什么?萧然竖起耳朵,他也想知道穆南城现在在想什么。穆南城叹了口气,语调里满是空洞的嘲弄,我在想,我大概也会有这么一天,没人不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我能掌握一切的时候,我必须要将我手中所有的权利应享尽享,我要的,必须得到,我恨的,摧毁殆尽,我不能给自己留半点遗憾,像我这样站在你的床头耀武扬威,笑着看你死的今天,绝对不能在我的明天重演!叔公啊,你一辈子给我上了许多课,但最实用的还是这四个字他一字一字地顿声道,斩、草、务、尽!吱医疗车的金属轮在地面上发出尖利的声响,穆进淮一只手在半空中拼命挥舞着,干枯的身体像是离水的鱼在床上疯狂弹动,氧气面罩在急剧的挣动中脱落,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已是死白一片。穆南城慢条斯理地按下了床头的救护铃,夹着烟蒂的手指将氧气罩重新放回,他甚至还轻柔地把被子上拉到穆进淮的脖颈下,拍了拍他的胸口,低笑如喃语,别那么快死,我还没玩儿够呢。萧然一如他到来得无声无息,脚不沾尘地在医护赶来前离去了。穆南城走出病房,韩臻也同时从拐角的阴影处现身:先生,你为什么穆南城双手插进裤袋里,深邃的眼眸看着楼梯间蜿蜒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韩臻实在不懂,穆南城明知宋萧然要经过这里,为什么还要故意让他看见刚才那一幕,以宋萧然的性子,只怕不会对穆先生再有好感。但是穆先生已经头也不回地沿着楼梯走了上去,明显是不愿意给他解惑了。医生最后一次来检查后通知萧然和穆南城都可以出院了,两人最近三餐都是在穆南城病房里一起吃的,今天也不例外。病房里的电视机在放着早间新闻,女播音员优美的声音如歌般抑扬顿挫,吸引萧然的却是她播报的内容:【a国时间早上九点hf大学罗伊实验室正式宣布,该实验室多年来进行的多精子结合胚胎技术获得突破性进展,从理论上来说该实验完成了男人也可以生孩子的设想,即利用男性腹腔受孕该研究的重大作用还在于通过多精子和卵子的结合,降低单一精子与卵子线粒体基因缺陷风险,减少遗传疾病的概率这是人类生物科技领域研究的重大突破,该消息发布之后,罗伊实验室的赞助企业远山制药集团股价开盘暴涨9%】1穆南城看向宋萧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明澈的瞳孔正剧烈缩动着,这条新闻明显触到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远山制药隶属于远山集团,而罗伊实验室和萧然也有一线渊源,萧然的母亲贺乔在婚前就是罗伊实验室的研究员。萧然的父亲,远山集团总裁宋仕明现任的妻子关素风,也来自罗伊实验室。若再细究下去,整个贺家都与罗伊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南江市的第一个生物基因研究中心和第一个p4研究所都是在罗伊实验室的帮助下建造的,负责通过这两个项目成立的政府审批人分别是萧然的外公和舅舅,七年前正是南江p4研究所的重大事故导致了贺氏父子的倒台先生早,萧然少爷早。韩臻的声音打断了萧然的思绪,他拿着两张出院通知单走进来,这几天萧然每次醒来都能看到韩臻守在他病床旁边,心里对韩臻十分感激:韩特助早,这几天麻烦你了。不用客气,韩臻笑道,应该的。他也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穆南城往宋萧然的碗里夹了一块奶糕,萧然抿了抿嘴:我不能吃这个。他对牛奶过敏,一点吃不得。羊奶做的,不会过敏,加了绿茶,不会腥。穆南城淡淡瞥过去一眼,就见萧然呆愣愣地咬着筷子,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禁忌和口味,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眼睛是灵动的,困惑和天真都是分明的。终于开始有了活气了。电视里新闻记者正在采访一位生物科学家,询问他对于多精子结合胚胎技术的看法,那位须发花白的学者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个实验的确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是如果说两个男人就能生孩子目前是不现实的,胚胎只有通过精子和卵子的结合才能获得足够的营养,而单独两个精子形成的胚胎即使遇到一点点的外部压力都很容易造成冲击,甚至影响男性受孕者的心肺功能,还有,多精子和单一卵子结合后,所带来的一系列的道德伦理问题也是我们需要面对的穆南城抬手按住萧然的脑袋转了下:别盯着看了,快点吃,吃饱了带你回梨湖山庄。宋萧然一怔。穆南城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萧然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慢条斯理地又给他夹了一块奶糕,补充道,你该见见我母亲。萧然迟疑了一下,在他看来,他跟穆南城这样各取所需的联姻在很多环节上实在没必要太正式,等到大家达成自己的目的总归是要分道扬镳的。然而穆南城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去打电话,阳光漫漫洒洒地流泻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萧然听到他在电话里言简意赅地告知对方他要带着自己回梨湖庄园,心下知道拒绝无意义,萧然不悦地皱了下眉,穆南城这样强势的作风,他只怕以后还有得领教。就在这时,穆南城忽然侧过头看了过来,萧然微微一怔,只因为他看到穆南城在笑。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很浅,然而眼睛里细细碎碎的揉着光,笑意从瞳膜的里层往外渗透出来,层层叠叠,萧然这才发现穆南城的睫毛很长,被阳光漂染成金黄色灼灼生辉,这让他整个人无端端多出一种温情的气质。因为通话的对方是他的母亲吗?这个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对母亲倒是孝顺,也算难得。作者有话要说:注:这一段基本胡诌的,多精子和卵子的结合,降低单一精子与卵子线粒体基因缺陷风险,减少遗传疾病的概率这一句来自度娘。第6章南江的市容是极美的,正是四月开春的时节,阴湿的天空下,整个城市被水雾笼罩,散发出一种朦胧冷艳的气质,汽车飞驰在宽阔的公路上,街道两旁是整洁干净的行道树,进入西山环山道后沿途的风景更是美得如同明信片。宋萧然能看到窗外的湖水如一条白练从眼前飞驰而过,那是南江最大的天然湖泊,因形状像梨而得名梨湖,穆家的祖宅坐落在湖畔之上,故名梨湖庄园。车窗开着,空气中荡涤着浓郁的花草香气,穆南城胳膊肘搭着车窗,指尖夹着烟,却没有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萧然与他分坐在两个窗口边,中间的距离像是有银河那么远。不用紧张,穆南城忽然低低地开了腔,梨湖庄园不会有人怠慢你。宋萧然转头看他,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个陌生地方里的陌生人会怎么对待他。萧然自出生拥有了太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有别人没享过的荣华富贵,有别人渴求不得的千娇万宠,也有别人承受不来的生离死别,这些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是他生命里的常态,人世百情于他而言,真的都是浮云若絮。但穆南城这样说毕竟出于好意,萧然还是说:谢谢。穆南城也侧过脸:你小时候我母亲抱过你,你不记得了?萧然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有面孔失认症,不太分得清人脸。穆南城一愣,继而眼神复杂起来,语气里有明显的不可思议:所以你根本分不清每个人长什么样子?那你靠什么来认人?声音吗?小时候是这样的,后来大一些,我会抓取人脸的面部特征,像穆先生你这样具有很高辨识度的脸,我是能认得出来的。宋萧然不是奉承,穆南城的脸确实有极高的辨识度。穆南城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向窗外,心里却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沈凤仪此刻正在梨湖山庄的花园里,满目繁花锦绣,老太太拿着剪刀正在修枝裁叶。郑慧瑜是近身照顾老太太的人,她直到此刻还是心有不平:少爷要娶谁不好,就算真喜欢男孩子,也不能要一个结过婚的,那傅四少还尸骨未寒,这就要把人带回来,这这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啊!一旦婚讯传出,穆南城趁着傅予行重病染指外甥媳妇,甚至连他捐骨髓的事只怕都成了蓄意图谋,种种流言能淹没了这座梨湖庄园。郑慧瑜伺候沈凤仪多年,情分非比寻常,因此她什么话都敢说,老太太,您真的不能答应这门婚事啊!沈凤仪轻叹一口气:该说的话我也都说过了,南城拿定的主意,便是我,也劝不动的。沈凤仪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其实也是不满的,这种不满与宋萧然的家世人品都无关,只与他的性别有关。华夏虽然普及了同性婚姻,可老人家谁没有含饴弄孙的心愿,穆南城而立之年,早年专注于事业也就算了,如今大权在握,一切尘埃落定,只等着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过几年安稳平顺的好日子,谁知他居然要娶一个男孩子回来,更别说这个男孩还是站在南江风口浪尖上的人物。郑慧瑜迁怒道:一个小男孩子,把傅家的四少爷弄得神魂颠倒,现在又迷得我们家少爷昏头昏脑,妖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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